第一三三回
  照怪仗奇珍 泠泠寒光燭魅影
  行兇排惡陣 熊熊魔火煉仙真

  次日,一妖童過來,將瑤仙帶往前洞。林瑞已經坐在堂上,瑤仙一見立即跪倒,叩首說道:「凡女已有丈夫,只能拜在門下,甘為獸奴,別的死不奉命。」
  林瑞倒是說話算話,便允所請,但心終愛惜,便取一馬猴皮來,與瑤仙行法披上。並示意眾弟子不得凌踐,且等三年期滿再說。
  夫妻二人同為獸奴,自更容易親近,每當無人密聚,談起身世傷心,便痛哭一場。日子一久,竟被妖徒甘象掩來偷聽了去。林瑞事後本就生了悔心,無奈不能改口,生性又不願在法令以外強人所難。曾允瑤仙只要回心相從,立可復體為人。一心還想將她丈夫捉來,不料竟是蕭玉。
  妖人素以公正自許,奴期未滿,無故加害,又覺說不過去。心裏也未始不讚歎瑤仙志節,空自憤恨,發作不得,聞報只獰笑一聲。眾妖徒看出師父心意,益發與蕭玉過不去,幾乎每日必有兩次拷打。
  夫妻二人,一個身痛,一個心痛。似這樣度日如年,苦挨了兩年多。時因林瑞行法用人,常未等期滿,先行帶罪權釋,復體為人。於是獸奴只剩這一對苦夫妻服役,益發勞苦。
  瑤仙因將限滿,妖人益發垂涎。眾妖徒仰體師意,知瑤仙早晚必為收用,不敢凌辱,便將氣都給蕭玉一人受用。瑤仙想起事由己起,看他受苦,又是傷心,又是疼借,其罪甚於身受。
  這日甘熊、甘象因故傷了蕭逸、吳誠,吃歐陽霜靈符驚逃回洞報知林瑞以前,恰值申武正在毒打蕭玉。瑤仙見比往日要重得多,尤其申武對於蕭玉傷好得快已起疑心。每遇他打,休說當時不能行法護身,連事後都須痛上些日,才敢緩緩醫愈,真個慘酷已極。
  瑤仙一時痛惜過甚,激於義憤,奔尋妖人哭訴說:「弟子既蒙恩允收錄,照著本門規條使為獸奴,原意不過令其多歷艱苦,試察向道之心堅誠與否,而定去取,並非置之於死。今獸奴蕭玉與弟子身服獸役將及三年,請給予機會,回村殺一親人,以求復體為人,永受師恩。」
  林瑞見她慷慨陳詞,言中有物,心想:「自己生平言出必行,永無改悔。論這一雙男女資質心性,實在所有門人之上,如得真心歸順,必能光大本門。為這一念私欲,白白將他二人葬送,此女心志依然不能轉回,這是何苦?」
  照例獸奴期限未滿,至多問個姓名,不問來歷。這時意欲示恩,先期開脫,便令瑤仙細說家鄉姓名以及訂婚經過。並允實說以後,酌情開恩,與蕭玉一同復體為人,夫妻同拜門下,從優看待。
  瑤仙處於積威之下,長日提心吊膽,此舉不過恩愛情深,一時悲憤所激。說完方在心悸,不料妖人略一尋思,反加溫慰。被陷日久,深悉規律,妖人從無虛言。這一問到家鄉來歷,即知超脫有望。驚喜過度,心中怦怦亂跳,神智皆昏,惟恐錯過良機,毫未思索,便將家在本山臥雲村之內情說出。
  瑤仙說完,林瑞連日正忙祭煉,又屆上臺之時,只喚來申武,告以二獸奴期限將滿,靜候師恩,暫免勞役,不許凌辱。
  申武見二獸奴未滿期限,便令復體,直是萬想不到,大覺師父行徑反常。只當做瑤仙捨身救夫,妖師為色所迷,恐怕觸怒,氣悶在心,不敢多言。
  林瑞匆匆說罷,剛入洞中,甘氏兄弟便受傷驚逃回山。候到林瑞事畢出來,說了經過。林瑞知是正派靈符妙用,急令二妖徒帶了法寶,二次趕去。人走以後,忽然想起適才瑤仙所說與此相合,對方必是臥雲村人出獵,無心相遇,忙把瑤仙、蕭玉喚來盤問。
  瑤仙乘了妖人行法,早把喜信告知蕭玉,又把答話商妥,本心就怕他追問臥雲村坐落情況。不料事有湊巧,立即發作,妖人所問正觸心病。方想以不知遠近途向推託,妖人還未發話,妖徒已經趕回,說是被血焰針打傷那兩人遍尋無著。
  妖人想了想,喝令眾人一齊退出,只留瑤仙一人在側,正色說道:「我本意實是愛你美秀聰明,欲行收納,因你不從,才照家規處置。今已三年將近,你雖倔強,不識抬舉,寧甘捨尊就卑,捨樂服苦,這等志節,也還可取。為了破例,特降殊恩,使你二人先期復體,同歸門下。
  乘這皮毛未脫,身分未明之際,現有兩條路,任你自擇,決不勉強:一是從我雙修,同享仙福,不特即日為人,便你情人蕭玉,也是破格厚待,高出眾門人之上,一是不俟期滿,仍許為人,但你也深知我御下嚴格,門徒不大好做,稍有違犯,便受嚴刑,罪惡稍大,更歷諸般苦難,加以煉魂之慘。師徒不比夫妻,那時休怨我情薄心狠。」
  瑤仙立即跪稟:「弟子夫妻蒙受深恩,情願永矢至誠,隨侍仙師門下,決知自愛。如有違犯,任憑嚴懲。」
  林瑞歎道:「我知你心難回,今當緊要關頭,盡此最後一言。從此名分已定,我就按規行事,不稍寬假了。」隨命立起,將青森森一張醜臉往下一沉,厲喝:「門下弟子與獸奴速來聽命!」眾妖徒和蕭玉忙即奔入。
  林瑞隨命申武取來妖牌,首喚瑤仙、蕭玉近前,說道:「照我規條,獸奴期滿,必須建一大功,或是刺殺一個親人。我料定暗算甘熊,又用幻符將他弟兄驚走的,正是臥雲村人。臥雲村也必離琵琶壟不遠。現傳授你二人仙法和我法牌,幻形隱跡,查探此村下落虛實,速來歸報。
  少時我再乘暇行法,將那中血焰針的兩人生魂拘來查問,究竟有無村主蕭逸在內。因所中血焰針非我親身祭煉,法力懸殊,稍有根基生魂,容易脫逃。如失效用,仍由你二人深入村中行刺,到時我還另有妙法傳授。如稍徇情疏懈,重罰不貸!」
  二人一聽,知妖人惡毒。這一來,不特蕭逸,連全村人等恐無倖免。令出如山,不敢稍違。並且派了自己,還可看事行事,稍加維護,如換別的妖徒前往更糟。只得裝出欣然之狀,當時領令,傳授起身。
  離開天門嶺,二人雖不知歸路,照妖徒所說途向駕起妖風,一會便找到臥雲村後的琵琶壟。先沒有尋到入村途徑,心還在盼地理不對,村人無路可出,也許遇見妖徒的不如己料。
  及至尋到昔年出走之路,遁回村去一查,受傷的不特是蕭逸、吳誠二人,並且看那情形,生魂已被攝離了竅。
  只不過妖徒血焰針法力有限,生魂太強,時去時來,不能由心禁制罷了。才知妖人陰險已極,尚幸沒有疏懈搪塞,錯了步數,否則萬無生路。歐陽霜在也好,偏又聽說已經回山。連經憂患之餘,昔年仇怨全消,更恐禍及全村,心如刀絞,急匆匆趕回復命。
  妖人正在禁攝生魂,業已問出一些虛實。見二人來去迅速,所說無虛,還勉勵了兩句。二人目睹生魂受苦,好生難過,無計可施。
  當日一早,瑤仙、蕭玉便持了代形禁制之物幻化入村,迎頭遇見蕭清,心中一酸,妖刑酷毒,又不敢現身警告。勉強壯著膽子,幻化一隻小鹿,滿涼臺亂跑,等人一追,再往下縱。縱時轉緩,原意顯出一點妖異形跡,好使眾人警覺,速尋歐陽霜求救。偏生眾人個個憂急蕭逸,多未在意。
  瑤仙委實智窮力竭,只得如法施為。先只想拘生魂回去,這樣也許還有一線重生之機。無奈蕭逸元神堅定,不易搖動。目睹那等痛楚之狀,又不忍過下毒手。勉強挨到下午,時限已迫,妖人已在行法催逼。
  方在舉棋不定,劉泉等四仙俠也已到來,當時破了妖法,全數擒住。初意難免刑誅,死後還須受那煉魂之慘。不意臨機天良發現,一念之善,反而因禍得福,復為生人。飽經劫難之餘,痛定思痛,瑤仙述及身經,固是聲淚俱下,便蕭玉驚魂乍定,聽到傷心之處,也是飲泣不止。
  蕭逸經此一來,反更憐愛瑤仙。問完經過,立命準備鮮衣美食,請二人享用,並命二人分別宿在自己前後房內,等到事完,再行正式完姻。二人自是愧悔交加,感泣不已。
  白水真人劉泉見俞允中聽得眼圈都紅,笑道:「俞師弟真個情種。適才不曾問明是非,先代二人求情,已是荒唐。如今又替人灑同情之淚。神仙中人,似你這樣欠通達的還是少有呢。」
  允中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修道人多情,易惹世緣,修不成大羅金仙,留在人間誅邪除害,總該分所應為吧?」
  劉泉笑道:「誠然,此妖人殘酷異常,我等且靜等他入網。他如見機退縮,再往天門嶺除他不晚。」說時忽覺有變,立向允中示意準備。
  猛聽窗外厲聲大喝道:「只恐未必。」
  瑤仙、蕭玉一聽,正是妖人林瑞口音,肝膽皆裂,「哎呀」一聲,幾乎跌倒。
  劉泉忙喝:「各人速去床上,不可慌亂。妖孽自投到來正好。」說時,左手一揚,飛出一團青瑩瑩的光華,連人帶床一起罩住。同時又是一道白光,連人穿窗而出。
  俞允中自把飛劍放起,守在青光外面。
  劉泉見妖人竟破了禁制深入,如非先行發覺,應變神速,室中諸人難逃毒手,不由又驚又愧。妖人到時,一聽劉泉正說大話,心中憤怒已極,原意當堂出彩。不料敵人已早識破,口裏說著話,暗中已有準備,為防萬一,在妖人答話以後,還用法寶將室中諸人罩住,才行飛出應戰。
  妖人枉自暗下毒手,竟無所施,也是又急又怒。劉泉因妖道已經突圍深入,陸地金龍魏青、七星道人趙光斗此時不見,定被妖黨絆住。惟恐妖道傷害村人,面上無光,下手更快,連話都未答,飛劍出手。跟著又把金鴛神剪放起,化成兩股交尾虹霓,直朝妖人絞去。
  原來林瑞自從盤問瑤仙,得知臥雲村外植有七禽毒果樹,急於將它毀去,偏因祭煉正忙,師徒六人急切間不能分身。直到劉泉等到的這一天,才得分出甘熊、甘象二妖徒前往毀壞。
  二甘走後,忽又想起顛仙道法高強,既在村外植樹,必有法術禁制。二甘法力有限,惟恐不濟,又命申武趕往相助。不料先後遇見劉、趙等四人,大敗逃回,說起敵人持有金鴛神剪,並精五行陣法。
  林瑞一聽,便疑是苦鐵長老得意弟子劉泉。又聽妖徒說,看四人神情,好似專為往元江取寶,路過此山,與村人並不相識。心雖忿恨,一則無暇抽身,二則劉泉深得苦鐵真傳,頗為難惹,也就罷了。
  二奴已經先行遣走,並無警報告急,益發斷定四人與蕭逸無關,放了心,靜候歸報。及至晚來祭煉完畢,二奴仍無回音,方生疑慮。
  試一行法查召,也無反應。先料二奴被人擒住,怪二奴去了一日,遲不下手,才有此失。不是叛師投敵,也是徇情,貽誤事機。林瑞立即暴怒,要用妖法火焚二奴。剛把生魂攝到,知吃人算計,將妖法破去,放了二奴元神,才知村中來了異派中能手。因值妖法完功在即,先命屠、談二妖徒往探。
  二妖徒一到,趙光斗、魏青二人便催動劉泉所布五行埋伏。談飛首先入伏,吃乙木之氣圍住。林瑞門下妖徒道力多半不高,卻極精於各種遁法。入伏以後,還在妄想用木遁逃走。
  不料日裏劉、趙二人見申武一逃,便知妖徒俱精五遁之術,事前又經商定,除惡務盡,見了就殺,不比日間是想生擒,逼問口供。見妖徒又想逃走,如何能容。趙光斗忙即發動生克妙用,化出丙丁真火,將談飛活活燒死。
  屠三彪在空中瞭望,看出形勢不妙,連忙逃走。因隱形法早在飛近埋伏上空時被仙法破去,念頭才動,俞允中、魏青雙雙截住,兩道劍光夾攻一絞,登時了帳。
  申武趕來接應,一見二人慘死,自恃持有法寶,妄想乘機傷一仇敵再逃。又吃趙光斗破去他的血焰針和林瑞昔年慣用的一面妖幡,用七星劍困住。申武知難倖免,只得拼斷一臂,才得逃了回去。
  林瑞連遭挫折,又聽對頭就是申武等日裏所遇四人,怨毒愈深。情知邪正不能並立,劉泉等必已投到正派門下,行藏己露,除卻一拼而外,自己不去,仇敵也要尋上門來。恰巧妖法已近完成,只略差一點功候。忙把申武傷先醫好,將三妖徒齊喚近前,分別各傳了兩件法寶,告以勝敗存亡係此一行。一面設下極惡妖陣,準備事若不濟,誘敵入伏。
  一切停妥,天已半夜。師徒四人一同起身,飛近臥雲村上空。因知下有五行埋伏,除自己外,妖徒入伏立被陷住,便照預計,各用妖法先幻化成四個假身落下。
  趙、魏二人前次得勝,未免有些輕敵,一見空中黑影飛落,立將陣法催動,滿擬仍和上次一樣。不料妖人神通廣大,竟然將計就計,借用此陣五行生克妙用,帶了妖徒,隱身遁落,衝過五行埋伏,直到蕭逸所居峰下。
  林瑞算計這類陣法十分厲害,易蹈危機,每當陣法發動最烈之際,左近房舍人物難免不遭損害。對手不傷村人,行法人防有誤傷,必似幕篷一般,只邊沿及地,當中空懸,將所護人家遠遠籠罩,中間空隙和近人家周圍決無埋伏。只要衝過此關,便可為所欲為。
  初意一入陣門,自己去敵劉泉,餘下三妖徒也不和敵人正經交手,各自隱形亂放飛劍和血焰針,見了村人就殺,以消毒恨。非到萬不得已,不許用法寶與敵人硬碰。用心端的毒辣非常。
  劉泉因這五行陣法不能離人家太近,中有空隙。為防萬一,除在房外另設一層禁制之外,又幻出了些虛景,雖未將妖人攔住,應變卻是快極。
  妖人師徒又是初來,見陣勢廣大,以為村人俱被聚集在內,直往中央落下。否則村中房舍人家甚多,地甚遼闊,十九不在陣法籠罩之下。縱有準備,三妖徒不隨入陣,徑直分頭亂殺,劉、趙四人勢難兼顧,必有多人送命無疑。
  趙光斗又持有苦鐵長老臨化以前,賜與劉泉的一件名為寒犀照的奇寶。此寶形如古燈檠,乃用洪荒以前異獸寒犀之角所制,上有握柄。只要如法晃動,便有數十百丈畝許方圓一股寒焰發射出去,光照之處,物無遁形,任多高妙的隱形法也吃破去。
  當妖人師徒所幻替身飛落時,趙光斗因來人不曾隱形,先將陣法催動,未用此寶。等到四幻影被五行真氣所毀,敵已乘虛而入。同時趙光斗也覺出敵人有形無質,雖料是妖人所煉鬼物,終恐上當。一照空中無什人跡,為防萬一,便用此寶上下四外一陣亂照。
  寒焰照處,恰將妖人師徒隱形之法破去,這又占了好些上風。趙、魏二人見有四人衝圍而入,不禁大驚,忙即飛落追殺。
  林瑞行動神速,已到了蕭逸房前。三妖徒正在忙於分頭殺人,猛瞥見七道星光夾雜一道青光電馳飛來,隱身法已被敵人破去。驚弓之鳥,知道厲害,不能再顧傷人,只得各用法寶、飛劍迎敵。
  甘熊狡詐,日裏又吃過苦頭,心想:「敵二我三,今晚師父分賜諸寶,只自己所得最次,看來也敵人家不過。何不由申武和兄弟各敵一人,自己乘隙抽身,好歹先弄死幾十百個村人,少泄忿恨。如若師父不能得手,我不在敵我相持之下,逃走也較快些,省得和先前探村三人一樣,白受傷亡。」
  趙光斗七星劍本來可分可合,又知妖徒各有無數血焰針。自己雖不怕,但魏青不知破法,貪功好勝,稍不留神,便為所傷。一面迎敵,忙對魏青道:「還有妖黨尚在空中,峰上有大師兄在,所以無憂。這三妖孽有我一人在此,決難逃命。師弟速往上面防守。」
  魏青心實,信以為真,剛出圈飛起。甘熊一口飛劍恰被趙光斗七星劍一絞粉碎,越發不敢再用新得法寶戀戰。恨得把牙一咬,也沒通知同黨,悄沒聲地便向峰腰有房舍處飛下,正好同時撤退。魏青見狀,忙指霜角劍飛去。
  甘熊怯敵太甚,耳聽腦後寒風,青光蓋頂,心膽一寒,竟忘了用法寶抵禦,回手就是一把血焰針。一片妖煙裹著無數細如遊絲的黃色的光華剛剛飛出,青光已經繞身而過,當時屍橫就地。雙方勢子都急,魏青本難躲免。
  幸是趙光斗早防到此,心疑妖徒詐敗,又見魏青冒失急追,忙分出一道星光趕來,恰巧擋在魏青前頭。將血焰針煙光一齊裹住,只一絞,嘶嘶一片慘嗥,化為黑煙而散。
  申、甘二人見狀心驚,不願白送,也就不敢再用血焰針迎敵。晃眼之間,飛劍全被消滅。迫於無奈,只得把師傳法寶各自放出。
  趙光斗識得這些妖旗妖幡十九俱是無辜生魂附在上面,意欲積點陰功,不願將它消滅。又知妖法厲害,不敢大意,只得分出三道星光護身,以防閃失。姑且迎禦,暗中盤算解破之法。
  二妖徒卻當師父法寶威力使敵人害怕,心中狂喜,口中辱罵不休,一面加緊施為。
  雙方正在相持不下,魏青飛空四望,並無敵影,本就不耐枯守。往下一看,峰前一帶妖雲彌漫,鬼聲大作。碧火飛揚中,趙光斗七道星光已經分出一半,頗有相形見絀之勢,又聽妖徒厲聲喝罵,不由又驚又怒。
  魏青忽然想起:「師父將五鬼天王的白骨鎖心錘賜我,曾說上面五個惡鬼,除王長子是他以前朋友,誤入歧途,致為妖法所陷,已吃解去外,下餘四個俱是生前無惡不作的妖人厲魄,尚未釋放。此寶厲害,那四個凶魂厲魄,不易控制。仗著能大能小,一直藏在法寶囊內,目前大師兄和妖人殺了個難解難分,何不取出一試?」念頭一動,立即飛身而下。
  趙光斗正想不起用什方法破妖徒邪法,忽聽空中大喝:「妖孽納命!」緊跟著一道青光簇擁著一幢魔火,四個惡鬼直向妖雲邪霧之中飛去。
  二妖徒方在得意,不料百丈魔火自天直下,鬼聲頓息,煙霧全消。
  跟著煙光滾滾中,簇擁著四個大如車輪的猙獰惡鬼頭顱,如飛撲來。二妖徒情知厲害,想逃已經不及。對面鬼口張處,早各噴出一股綠煙。甘象首被籠罩滿身,神志一昏,立即倒地。申武見機較早,想要飛出,下半身也被綠煙打中,方覺腿腳間一麻,已失了知覺。
  魏青、趙光斗的七八道劍光連那魔火惡鬼,已如潮湧一般,相次追來。上有五行陣法,還不敢往上方突圍遁走。
  申武一時情急,便用本門妖遁,往峰腰平臺妖師對敵之處遁去。剛一撥轉,猛覺下半身一鬆,身於輕了許多,仿佛有什重物離身下墜。百忙中低頭一看,那被惡鬼綠煙噴中之處,已齊腿自行斷落,身子也不覺痛。這一來,全身四肢僅剩一條右臂。不由嚇了一個亡魂皆冒,一面加緊飛逃,一面急喊:「師父救命!」
  兩地相去連上帶下原只兩三箭地,晃眼即可到達。
  這時妖師林瑞正在苦鬥,先吃白水真人劉泉驟出不意,放起金鴛神剪。妖人識得此寶來歷,知道倉猝之中難於抵禦,萬分情急,用脫骨代身之法,將左手食指斷去一節,借本身血光遁出圈外。同時趕緊施展妖術、法寶,將金鴛剪和飛劍擋住,才得免去腰斬之厄。
  妖人才一遇敵,便遭此挫敗,氣得咬牙切齒,情急拼命,將所有的妖術、邪法一齊施展出來。不料劉泉邪正兩途俱得過高明傳授,識見又多,金鴛神剪更是靈異非常,妖人稍變方法,立被警覺。妖幡取出還未及晃動,就吃兩道交尾虹霓一絞兩段,失了效用。
  妖人飛劍和劉泉飛劍絞在一起,不能分開。獨門血焰針厲害非凡,數量又多,用之不盡,換了旁人,自非受傷不可。偏巧劉泉早防到此,飛身出敵時,已把一件度厄仙衣披在身上。此衣乃苦鐵長老當年未歸佛門以前,親往南極小仙源北銀凌島,用極惡毒的邪法,由千尋冰川下面鄰近地極的火竅中,酌取火蠶之絲,織煉而成。
  此衣不用時一迭細紗,薄逾蟬翼,大才方寸。用時形似一口鍾,從頭直套到腳,像一片銀白色的輕雲淡煙籠罩全身。看去空明,仿佛無物,卻能自發烈火,專禦異派中邪法異寶。後歸佛門,說劉泉不是佛門弟子,不許更換僧衣,令作方外弟子,暫且相隨,以待機緣。
  長老到圓寂時,因念生平所收門人,只劉泉一人雖在異教,不曾用他所傳為惡造孽,又發宏願為他修積外功,因得早成正果。遂把昔年幾件最有名的至寶全數賜與,此衣便是其中之一。
  妖道成千成百的血焰針發將出來,眼看打中,忽從劉泉身籠輕絹上面發出電一般極強烈的銀光,妖針立即化為一股奇臭無比的青煙,隨風消滅。
  妖道無法,只得將自己刺滴心血祭煉而成的一柄阿屠鉤放將出來,準備絆住金鴛剪,暗用魔教中奢迷大收魂法,重使妖幡傷害敵人性命。
  劉泉又早識破,成心將他身帶三面妖幡破去。
  妖人口誦邪咒,幡才取出,金鴛剪竟捨了阿屠鉤,電掣虹飛而至,仍是一絞兩段。如非見機,幾乎聯手一起斷去。再看阿屠鉤時,敵人一面指揮神剪去斬妖幡,人早隱形遁開,待神剪破幡後,回敵阿屠鉤,人也出現。端的應變瞬息,捷如雷電。
  林瑞空自恨毒咒罵,無計可施。再一分神查看妖徒動靜,先還遙聞申武、甘象叫罵,忽然停歇,方料凶多吉少。又聽申武大呼師父救命,百忙中回首一看,申武在前,只剩多半人體,亡命飛逃。身後四團畝許大的魔火簇擁著四個大惡鬼頭,亂髮蓬豎,目閃碧光,血口張開,獠牙交錯,後面還有七道星光、一道青光疾飛追來,兩下裏相去不過丈許。
  妖人認的是五鬼天王尚和陽的鎮山之寶白骨鎖心錘,知道厲害無比,急切間萬難抵敵。甘熊、甘象必已慘死,申武兩腿也被魔火燒掉,危機一髮,挨上便無幸理,不由又驚又怕。
  萬分惶遽之中,連飛劍、法寶都顧不得收取,一縱遁光迎上前去,一把夾起申武,揚手一團碧焰打將出去,只聽鬼聲啾啾,一片慘叫,數十條鬼影由現而滅。
  魔火鬼頭略一停頓之間,妖人師徒早破空直上,接連運用五遁之術,隨著上面陣法變幻生克,連忙切斷三個手指節,化身突圍,破空飛去。
  劉、趙二人忙即催動陣法禁阻,只聽妖人空中大罵:「劉泉狗道,祖師與你誓不兩立!我在天門嶺相候,有本領的速來納命!」厲聲搖曳,由近而遠,晃眼已在遙空。餘音獰厲,猶如鶚鳴繞耳,端的神速非常。
  劉泉原也想以毒攻毒,用左道法術除他。只因妖人邪法精妙,詭異無窮,所用法寶均極厲害,情急拼命而來。自己先頗輕敵,及一交手,才知名不虛傳。全仗苦鐵長老所賜異寶,新近又得師父指點,才可略占上風。若論雙方功力,還有遜色,稍失戒備,難免不為所乘。
  劉泉知他行使惡毒妖法,全仗三面妖幡。意欲先將三幡破去,使其技無所施,自己有勝無敗之時,再下辣手除他。萬不料魏青會因急於建功除害,把不敢用的白骨鎖心錘取出施展,一見妖人放出生魂煉就的碧血神焰針,便上前迎敵,空中劍鉤又不曾收去。
  劉泉百忙中以為妖人既敢和此寶一敵,必然還有幾分拿手,意欲觀個究竟,萬沒料他會捨寶逃走。等看出碧焰中許多厲魄妖魂一遇魔火,立即消亡。方覺妖人以卵投石,好似借此暫緩一步,別有用心時,已經遁走。
  還有所遺飛劍、妖鉤困在五行陣內,雖難逃脫,但此劍、鉤均與妖人心身相合,稍有空隙,必被收去。劍還不妨暫時收下,鉤上附有惡煞之氣,妖人隨時心念一動,便可為害,尤須先毀,方保無慮。就此追去,勢有不能。
  劉泉只得喚住趙、魏二人,收去鎖心錘。連俞允中喚出,一同運用飛劍,先把妖劍毀去。再把妖鉤夾直,由劉泉指揮神剪,將鉤截成寸段。然後會合各人劍光,緊裹所有碎鉤,運用玄功一絞,直到化成無數鐵屑,帶著千萬縷黑煙下墜。又用仙法,就墜落處埋入土內,加以禁制才罷。
  魏青隨催:「師兄,除惡務盡,我們快去吧!」
  劉泉道:「妖人已恨我入骨,指地約鬥,妖洞中必有埋伏,決不就此甘於逃遁。村中俱是凡人,我們只能勝不能敗。且由我將陣法展開,召集全村人等藏伏在內,由兩位師弟主持陣法,我和一位師弟明日午前同去除他。一則有備無患,二則明午陽盛陰衰,所煉生魂比較力弱,白日除他也較容易,樂得從容。」
  三人自惟劉泉之命是從,隨即入室,令蕭清、郝潛夫傳知村人,連夜移集離峰三四里以內各人家中暫住,四里以外一人不留。趙、魏二人仍在空中巡視。令傳迅速,又有仙法相助,不消個把時辰,全都移居停妥。
  趙、劉二人重將陣法展布,因有前警,又加了一些妙用。事完,留下一人輪值守望,各回蕭逸屋內。
  瑤仙、蕭玉已是面如土色,驚魂乍定。聽說妖徒傷亡殆盡,只林瑞一人受傷逃走,明日劉、趙諸人便去掃蕩妖窟,永絕後患,好生欣慰。
  瑤仙本是美質,自從出走,飽經憂危險難之餘,已經起了出世之心。只恨身在困中,死活都難,朝不保夕,怎還敢作修真向道之想。脫險以來,經俞允中示意提醒,再加目睹許多靈異之跡,不由勾起舊念,向道之心益發堅韌了。
  蕭清已為劉泉等備下居室,談了一陣,劉泉便令眾人各自安歇,自和俞允中、魏青回房習靜。瑤仙夫妻終是膽怯,藉口隨侍仙師,堅欲同往。
  俞允中見二人膽小可憐,笑道:「我們居室就在對門,咫尺之間,外有陣法埋伏包圍,敵人萬難侵入。這裏也有防護,保無他虞。你夫妻受難三年,方得與自家骨肉團聚,天已深夜,我們又無須人隨侍,還是你們自家人稍微敘闊,早點安眠,明日靜候佳音吧。」二人被允中說破,只得含悔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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