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回
  功成一擊 金菩提暗藏白眉針
  計斬雙凶 太虛鑒巧制九疑鼎

  當初藏寶之時,因無華氏父子兩人恐防有私,曾經約定:二寶雖是三屍共同研討,卻由窮奇一人掌管存取,每次入穴,卻由無華氏父子前行,窮奇不得一人擅入。彼此互為監察,才能相安至今。當晚爭端,便由於窮奇背了戎敦擅入而起。昊天鏡一不在穴內,情弊更覺顯然。
  戎敦性極粗暴,更無含蓄,不似窮奇陰毒險狠。見狀略微一怔,當時怒火上衝,不問青紅皂白,暴吼一聲,一揚手,兩柄金戈早同時化為兩道金紅光華,照準窮奇飛去。
  窮奇本來失了寶鏡,心正驚疑。戎敦一翻臉就下毒手,驟出不意,情迫勢急,哪有招架之功。更不暇再開旁穴去取寶鼎,慌不迭地運用玄功,身子就地一滾,化道青虹,便往外室飛去。金戈光華恰在頭上掃過,將滿頭亂髮削落了一大半,幾乎受了重傷。
  窮奇更是急怒交加,怪叫如雷,徑把身佩九把玉刀化成五色光華,飛起迎敵。戎敦也跟蹤追出,兩下惡鬥起來。
  二屍相繼衝出時,還算咪咪身小心靈,逃避得快,差一點沒送了小命。且喜二屍此疑彼忌,全沒想到尋覓敵蹤,便和沙沙隱在側面室內觀戰。
  二屍鬥了一會,戎敦見不能取勝,施展五丁開山之法,幻化大手,去劈窮奇。反被窮奇運用玄功變化,咬落三指,眼看不支。
  室內古神鳩近日本已回醒,只緣餘毒猶烈,自知未到時限,一意潛修,不願妄動。今見戎敦危急,救主情切,竟不顧利害,振翼飛起。口吐內丹,飛出一團紫焰,擋住窮奇刀光,上前一爪。雖將窮奇右肩臂抓傷,骨斷筋折,畢竟身未復元,諸般不濟,也吃窮奇用補天石當胸打了一下重的。神鳩不支,收了內丹,剛剛逃回丹室,楊、凌二女便自趕到。
  咪咪身原隱蔽,如不帶著昊天鏡奔出,妖屍或者還看他不出。這一鏡乃上古至寶,豈是六戊遁形之法所能掩蔽光芒。幸而人在鏡後,除鏡外,身形仍隱,否則即使有人救應,也來不及了。
  這時戎敦正在抵禦敵人,一眼瞥見側面室內,離地二尺許,飛出一團青濛濛的光華。定睛一看,正是那面昊天寶鏡。因離地太低,萬不料有兩個小人捧著。心還以為寶鏡神物,自在穴中飛出,先前錯怪了窮奇。大敵當前,惟恐失誤,戎敦一縱遁光,飛身上前,剛要搶取。那面寶鏡倏地一晃,比電還疾,徑往敵人身旁飛去。
  戎敦一把撈空,似見鏡後有兩個極小的人影一同飛起。還未及審視真切,金輪飆轉,只得回轉金戈抵禦。再一看那面百丈光華,已自迎面飛到。寶鏡也飛到了敵人身側,現出一個矮老頭兒和兩個嬰兒般的小人,正在指著自己,向先來二女談論。
  戎敦這才知道寶鏡事先已被敵黨盜走,不禁急怒交加。一面運用那兩把金戈抵禦敵人的法寶飛劍,一面正想施展惡毒妖法取勝。
  恰值窮奇持著九疑鼎飛出,一見寶鏡落入敵手,先已吃了一驚。未及施為,那矮老頭兒已從二女手中要過寶鏡,將手一指,便飛出一道金光,似長虹一般飛到。窮奇大怒,伸手一揭鼎蓋,剛幻成一張大口飛出。
  猛聽耳旁有人喝道:「無知腐屍朽骨,今日劫運臨頭,你這偷竊來的玩意不靈了!」
  聲音就在近側,窮奇吃驚回頭,人影子還未看到在哪裡,砰的一聲,鼻樑上早著了一下重的。也不知被何物打中,仿佛覺著鼻樑紮傷,似有一絲涼氣侵入,直透命門。
  敵強勢盛,窮奇百忙中急於應變,並未十分在意。恐怕再遭暗襲,連忙運用玄功變化時,眼前一閃,又現出一個矮老頭兒,同樣也飛出一道金光,直取戎敦。
  二屍都是痛恨已極,暴跳如雷,雖知今番敵人不比往常,仍各仗恃數千年道法。精通陰陽變化,妙用玄功,全沒想到敗字,恨不能一下將敵人碎為肉泥,才稱心意。
  無奈敵人法寶厲害,絲毫都占不得便宜。先還恃有九疑鼎能收敵人法寶,誰知那兩個矮老頭兒,一個矮叟朱梅,一個追雲叟白谷逸,所用劍光本就是仙家至寶,又經二老多年苦心修煉,俱都厲害非常。
  九疑鼎雖然備諸萬象,妙用無窮,妖屍只是無師之傳,略知一些用法,並未悟徹精微。加以鼎中一丸先天本命的混沌元胎,已被沙、咪兩小無心巧合,觸動樞機,仗著昊天寶鏡之力,將牠摘去,減卻若干威力,如何能制得住二老仙劍?
  窮奇見那張大口吸不住二老劍光,並且口內光華較弱,金星紅絲旋轉也沒以前急遽,相持了一會,心方有些驚疑。
  矮叟朱梅忽對白谷逸道:「道兄,此鼎已經試過,果自不凡。至寶神物,誰也垂涎,適說那廝,難保不得信趕來。休再遲延,我們從速下手吧。」
  窮奇因急切間不能取勝,想起大局為重,寶鏡己落敵手。如不即時除了敵人,奪回此寶,被敵人持去,通解用法,更留後患。反正事後必與戎敦破臉相拼,無庸再守機密。
  於是窮奇徑將昨日悟出的用法施展,暗運玄功,口誦上古靈文,左手托鼎。怪目圓睜,覷準鼎腹,高舉右手,一掌拍去。便聽萬籟叫號,由細而洪,自鼎上發出,彙為繁響,震撼全洞,似欲坍塌。接著又飛起千百道五色煙雲,簇擁著無數大小長短光華,現出天龍野馬以及各種奇禽怪獸的形相,朝二老、楊、凌等人飛舞撲擊。
  白谷逸知是元始先天精靈所寄,不比旁門幻景邪術,心想藉此一試自己的道力,就便照著預定方略,乘機下手。一聲長笑,一縱遁光,身與劍合,劍光立即暴長,化成一道光牆,迎上前去,意欲攔牠一下試試。
  誰知那些五色煙雲中的形相,只是一團團的透明奇亮的精光,並無實質。變化無窮,奧妙非常,一遇阻隔,威力越增。白谷逸劍光方一接觸,倏地由零化整,變成一團精光,放出無量彩芒,彌漫大半座洞穴直向劍光緩緩撞去。光芒強烈,照眼生花。
  休說雲鳳和沙、咪二小三人,便是朱、楊二人,也覺耀目難睜。尚幸鼎內一丸先天本命混沌元胎,事前已被摘去,來勢稍緩,否則就連二老,也非吃大虧不可了。
  白谷逸剛覺來勢重如泰山,枉自運用全力,劍光竟被蕩開。不特阻牠不住,光華還逐漸逼著劍光上長,大有過頭下壓之勢。剛欲待變計,對面光華中忽起輕嘯,聲如龍吟,一聲過去,似閃電般掣了兩掣。眼前倏地奇暗,二妖屍身形全都隱去。
  白谷逸那道劍光,仍被無形潛力阻住,光只能及到自方,照不見對面分毫。同時暗影中又是萬類鳴嘯,地動山搖,先前影中有形之物,俱都變成實質。一個個目射奇光,張牙舞爪,揚喙振翼,作出攫拿飛撲之勢而來。大的竟頭似山嶽,身逾百丈。最小的也大如栲栳,長及尋尺。
  全洞窟不過十畝方圓,按說那些龐然大物,一個也容納不下。看去卻是為數何止盈萬,千奇百態,備諸獰惡,同時並呈,目難窮盡,聲勢委實驚人。料是寶鼎妙用,現出盈虛世界,說真便真,說假便假,隨心生滅,瞬息萬變。稍一不慎,便受吞襲,捲入其中,化為烏有。
  白谷逸多年道力,雖然不至形神俱滅,想占上風,卻是萬難。正在觸目驚心,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先後片刻之間,矮叟朱梅已按著神尼芬陀指點,悟徹昊天鏡背面蝌蚪符篆。口誦靈文,如法施為,朝著對面黑暗中照去。
  這一來,愈更顯出生克妙用。初起時,僅放出一道青濛濛的微光。一照向暗影之中,鏡上面一片輕煙飛過,青光一閃,倏地又放出萬道金光,無邊霞彩,狂風驟雨一般飛射出去。晃眼全洞重現光明,萬籟頓寂,無影無聲。只剩下窮奇、戎敦兩個妖屍,一持寶鼎,一持金戈,站在當地,怒憤張惶,鬚髮蝟立。
  當窮奇施展寶鼎時,楊、凌二女見戎敦一聲怪嘯,收了金戈,本要追殺過去。忽見朱梅把手一擺,追雲叟白谷逸已將劍光放出,迎上前去,忙即收住法寶、飛劍,靜待二老施為,藉此問明沙、咪兩小得寶情形。楊瑾剛將那一丸混沌元胎取過藏起,眼前形勢已有了變化,看出不妙,方欲上前相助,朱梅已施展昊天鏡,轉敗為勝。
  二女一見妖屍惶急之狀,更不怠慢,重又各放飛劍、法寶,乘勝下手。
  這裏戎敦看出形勢險惡,強弱已分,本欲遁走。偏巧窮奇兇狠負固,以為敵人不過僥倖竊去寶鏡,鼎雖受制,還有玄功法寶,可以取勝,不捨棄穴逃走。戎敦只得飛起金戈應戰,窮奇也將數千年煉就的金刀、金戟等一一飛起。與二老二女等的法寶、飛劍絞在一起,金光彩霞,照耀全洞,煞是奇觀。
  窮奇因寶已失,寶鼎恐有疏虞,不敢放置,只得拿在手內。嗣見敵勢越來越盛,漸有相形見絀之勢,一聲怪笑,把滿口獠牙一錯,正待施展玄功變化,暗算傷人。
  二老早知窮奇數千年玄功厲害,如不先除本命元嬰,法寶、飛劍都未必能奈何他。預有定策,料准妖屍煉就元嬰藏在命門紫府以內,事前向秦紫玲要了兩根白眉針。昨日又去拜訪一真大師,借了一粒佛門降魔至寶金菩提,將白眉針暗藏菩提細孔之中。
  白谷逸先隱起了身形,一聲斷喝,引得窮奇張惶回顧。忙用禁法隱卻二寶光芒,乘他心神略分之際,照定面上山根打去。
  那金菩提原是一真大師的念珠,經過幾輩禪真持偈修煉,無堅不摧,以意發出,輕重隨心。追雲叟因窮奇身逾堅鋼,要害只此一處,白眉針力弱,恐刺不進去。無孔難入,特地借來,以作引導之用。因重傷並無必要,只須輕輕一下,恰將山根骨打碎了些。
  白眉針見孔就鑽,立由破口順氣脈直攻玉海。
  妖屍該當數盡,因傷甚輕微,反笑敵人隱身暗算,伎倆止此。雖曾覺有一絲涼氣,由鼻端透入,一則自恃太甚,二則又忙於應戰,並未十分在意。後來想用玄功變化傷人,念頭方動,忽覺腦海中有些酸脹,真靈感應,竟連胸腹間也在發痛。
  因窮奇苦煉功深,道行深厚,白眉針運行稍緩,這時將他元嬰刺中,尚未致死。窮奇雖然驚詫,並沒想到自身元氣已破,所煉嬰兒為敵人法寶所傷,仍然不作理會,口中磔磔連聲怪笑。剛一變化飛起,心腦兩處忽轉劇痛,嬰兒好似受了什麼克制一般。
  追雲叟白谷逸知窮奇最為難制,自從九疑鼎為昊天鏡所破,故意仍指揮飛劍應戰,人卻早已隱過一旁。覷定窮奇,靜候時機到來下手。隔了這一會,料定白眉針已發生妙用,益發聚精會神,注視牠的動作。
  這裏窮奇明知中了敵人暗算,依然不肯甘休,勉強捺定心神,先使邪術飛起一片煙雲,使本身隱而復現,遮住敵人眼目,再把元神變化,飛將出去傷人。
  不料寶相夫人所煉白眉針,專一循著氣脈氣孔,破壞真神元氣,適才心腦劇痛時,已然刺中嬰兒要害。如若就此負傷遁走,元氣尚未耗散。以窮奇的道力,尚可細心探索傷因,將針取出,重新修煉。不過壞卻一半道行,遲早仍可復原。
  也是惡貫滿盈,發動恰是時候,忿怒頭上,竟未容他尋思。等將元神化身勉強變化飛出,猛覺元神受了重創,真氣耗散。休說變化傷人,本身受了真靈反應,更是心腦全身奇痛欲裂,方知不妙。正在驚惶失措,咬牙忍痛,拼命想將本命元神收回,已自無及。
  追雲叟見煙雲斂處,窮奇忽又現身。運用慧目定睛一看,全洞光華電閃中,窮奇頭上似有一個極淡的絕大影子飛起,欲前又卻。知是元神飛出,哪裡容他遁走,忙即隱身飛上前去。到了窮奇身後,出其不意,先將一根修羅鏨照準命門打去。緊接著把手一揚,立時便是震天價一個大霹雷打將下來。
  那窮奇煉得身逾堅鋼,又有玄功變化,如在平時,便是飛劍法寶,也未必能傷他分毫。這時嬰兒受傷,元神耗散。那修羅鏨早先原是湖南羅浮七絕嶺妖人鬼母朱櫻之物,新近才落到追雲叟手中。無論仙凡,如被擊中,立時在體內發出烈火巨雷,周身骨碎筋裂,血肉橫飛,死於非命。窮奇周身要害,只命門一處,還須先傷了他的元神以後,否則仍是無用。
  此寶終是左道旁門所煉之物,一出手先有一道黑煙,容易被他看破,必使法寶抵禦,仍難奏功。所以才隱身窮奇身後,乘隙下手。就這一下打中,已難禁受,何況又加上一神雷,裏外夾攻,同時發作,一任窮奇是個金剛不壞身軀,也吃不住。
  只聽狂吼一聲,那大一具古偉屍,通體炸裂,化成千百根黑骨,帶著焦皮,紛紛爆散。妖屍窮奇一死,追雲叟更不怠慢,一伸手先將寶鼎接了過去。窮奇的元神吃神雷一震,再被二老與楊、凌二女的法寶、飛劍乘勝趕將過來,五六道光華電掣星飛,一陣亂絞,立時消滅無蹤。
  當窮奇形神兩滅之際,妖屍戎敦也恰在此時斃命。
  原來戎敦見金戈久戰無功,敵人法寶、飛劍神妙無窮,九疑鼎已不能使用,一時情急,妄想運用玄功化身潛入丹室,豁出毀滅全穴,將地底水火風雷鼓動,拼個最後輸贏,即使不行,也可經由室內油釜下出路遁走。主意打好,立即施為。
  誰知白、朱二老合除二屍,早經定約。矮叟朱梅正想下手除他,見追雲叟尚未成功,寶鼎尚在窮奇手內,恐先斬戎敦,窮奇勢孤驚走,大是不便,尚未施展辣手。連楊瑾也在事先受了暗示,假意相持了好一會。
  忽見戎敦正指金戈抵敵之間,忽然身形一晃,便知要出花樣,先還當他想行變化傷人。定睛一觀察,戎敦身側似分出一個人影,往當中圓室飛去。朱梅本就防到他要下此絕招,自己和追雲叟無妨,別人怎當得了?
  朱梅悄喊得一聲:「楊道友小心!」連忙收回劍光,施展無形劍法,隱身追去。
  妖屍以前所設水火風雷,發動本易。偏生日前小仙童虞孝與縹緲兒石明珠一來,妖屍眼看敵人破壁飛去,自身為雷火所阻,不能追趕。以為行法仍有不妥之處,改了主意,不特廢而不用,並將原設下通地肺的風火眼堵塞。再施展起來,本要稍費手腳。居心又復狠辣,因敵人厲害,打算行禁法大開穴眼,使水火風雷同時劇烈發動,於是便慢了些。
  這一略延遲間,矮叟朱梅已自趕到。
  戎敦道行不如窮奇,朱梅猶恐難制,一揚手先把月兒島火海中取出的那枚朱環放起。一圈其紅如火的光華只一閃,便將戎敦元神束住,再使無形劍光一絞。
  戎敦本身正在對敵,猛覺如火燒身,奇熱異常,情知不妙。只倉皇回顧之間,元神已被朱環束住,飛劍絞滅,本身哪還支援得了。一聲哀號只喊出一半,吃楊瑾般若刀與朱梅的無形劍先後飛到,攔腰一繞,斬成四段,屍橫就地。
  成功以後,大家聚在一起看那寶鼎。楊瑾又將二小從九疑鼎內取出的那一丸混沌晶球與二老觀看。二老一見,不禁又驚又喜,正要解說,沙沙突道:「師父,還有一隻妖鳥呢?」。
  那神鳩自被窮奇所傷,因是勉強回醒,體力未復,不敢過於抗拒。當時雖知難而退,心中並未服輸,一逃進了丹室,便噴出一團火焰,將全身護住。竭力運轉真氣,調順丹元,欲俟氣充神沛以後,仍出助戰,抓裂窮奇泄忿。
  嗣見敵人聯翩而至,二妖屍解了內訌,同仇敵愾,益發勾動古昔凶戾氣性。恨不得當時飛出,抓裂幾個有道行根基的生人腦子,以供咀嚼,才稱心意。無奈時日未到,先期回醒,數千年僵伏之軀,一旦要想復原,大是難事。
  方在情急暴躁,忽聽室外一聲迅雷,震撼全洞。睜開怪眼一看,窮奇已被敵人雷火震得粉碎,除了主人心腹之患。剛喜得引頸欲叫,再微一偏頭,正趕上戎敦同時斃命,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為主報仇心切,知道今日敵人厲害非常,二妖屍一死,自己也決難逃脫。
  古神鳩反正不能倖免,把心一橫,收了護身火焰。一振雙翼,放出一片輕煙,將身形隱往,飛出室來覷準楊瑾撲去。
  這時朱梅拿著那一丸混沌元胎,正與追雲叟談說此鼎微妙,二女站在迎面。
  大家勝後,難免有些高興。加以來時沒見神鳩,匆促間全未在意。神鳩又善於隱身,當前只有極稀薄的一片輕煙,剛巧又是妖屍新滅,妖法初破,全洞室到處煙光飛揚幻滅之際。便是二老煉就慧眼,不加仔細,也難辨出。
  幸是二小忽然想起室中還有一隻妖鳥未除,沙沙首先對凌雲鳳說道:「師父,那當中三個圓門裏面,還有一隻妖鳥呢。剛才還飛出來過,大得怕人,怎不殺了牠去?」
  言還未了,二老同被提醒,忙向丹室尋視。一抬頭,似見對面極薄一片淡煙,風一般捲來,已快到楊瑾身後。雖還未看出煙中藏有何物,已料定如非妖法發動,也必有妖物潛形煙內。
  二老知道不妙,來勢急驟,不及再喚二女躲避,趕忙把手一揚,各放出一團雷火,照準煙中打去,緊接著又將飛劍放起。
  兩聲震天價大霹靂過處,將那片淡煙震散,現出妖鳥身形。因這兩聲神雷,神鳩忙著應變,不顧傷人,噴出一團紫焰,去敵劍光、雷火,來勢遲頓了一下。
  二女一聞雷聲,便知有變,忙縱遁法,往側面飛出。回首一看,一隻鳩形怪鳥口吐紫焰,周身具有五色煙光圍繞,兩翼橫張,長約數丈。瞪著一雙奇光幻彩的怪眼,鐵爪箕張,形相獰惡。正與二老的劍光相鬥,那樣厲害的雷火,並沒傷著牠。
  楊瑾先將般若刀化成一道銀光飛上去,同時凌雲鳳也將玄都劍飛起。妖鳥已自橫了心,通無畏怯之狀,不住把口連噴,一團團紫焰連珠般飛起。晃眼工夫,全身沒入紫焰之中,幾不能辨出牠的形相。
  四人的飛刀、飛劍,也連合成了一個光網,神鳩上下四方,全被籠罩,脫身不得。楊瑾正要將法華金輪放起助戰,忽聽朱梅喝道:「楊道友且慢下手,可與雲鳳往妖屍丹室寶穴等處,搜尋以前失去之寶。此鳥通靈已久,須將牠形神一齊消滅,容我和白道友除牠便了。」
  楊瑾聞言,忙和雲鳳收了般若刀、玄都劍,領著沙、咪二小,趕往妖屍丹室一看。除中設三榻與榻前三鼎外,只有三支長箭在榻上,四壁空空,別無一物。
  沙、咪二小忙說,那長箭乃昨晚逃去的少年男女所失,放時有一溜烏光,想是一樣法寶。
  楊瑾也看出那箭形制奇古,隨手收來,插在身後。先已聽二小說了寶穴情形,再轉向榻後一看,知道陰陽兩儀消長之妙。本極難開,幸是窮奇取鼎匆促,未曾行法封閉。只須握定青白二丸,依次轉動推移罷了。便照二小所說方法,命雲鳳按定左邊白丸,自己按定右邊青丸,雙雙分向左右一推。
  嘶的一聲,陰陽兩儀便自逆轉,陰儀立即隱去,現出一個七尺多深的孔洞。運用慧目定睛一看,洞中石質如玉,光潔圓潤,只洞底有數十白黑點,哪有失寶痕跡。只得推動兩儀,還了原位。二次如法逆推順轉,陽儀隱去,又現出一個孔洞。
  洞中原藏九疑鼎,已經取走,洞底依然空空,並無一物。二女方自有些失望,沙沙忽對咪咪道:「今天我看這洞,怎麼要淺得多,莫非牠是活的麼?」
  咪咪素來好事,聞言一覺有異,便縱身跳下去,試比了比,說道:「這洞果然比昨晚淺了一半也不止,還沒有藏鏡子的一個深呢。這是什麼緣故?」
  楊瑾聽二小問答,不由觸動靈機,暗忖:「妖屍自得聖陵二寶,珍愛逾命。不惜用盡心力,闢室地底,這藏寶所在,似乎不應如此淺露。二小盜寶時,巧值妖屍暗取寶鼎偷試,又值同黨疑忌,趕來追究之際。取放匆迫,忘卻封閉,幸而得手,並未深悉個中機密。鼎大鏡小,此穴原藏寶鼎,縱不比前穴深大,也應同一深淺才是,怎會反淺了兩尺?其中定有微妙。」
  想到這裏,繞向對面,向洞中四面仔細觀察,仍無跡兆可尋。再一數那白黑點,共是三十二個,錯落成半圓,向著對穴,暗藏乾、震、離、艮四卦之形,這才恍然大悟。忙命雲鳳、二小暫站遠些,以防不測。取出法華金輪,護身降下去,試照玄門八卦生克剝復之機,一一按那些黑白點子。按到艮卦上面,猛覺洞往上升,轉瞬漸與地平。
  楊瑾見不是路,一陣亂按,無意中竟觸動了樞紐,洞底又改升為降。楊瑾料知機密深藏穴底,法寶護身有恃無恐,便徑直往下降去。
  這一降竟降有十來丈,忽聽地底隱隱有水火風雷之聲,轟隆並作。同時眼前光華一亮,洞壁上現出一個深穴,形式與鼎一般無二,只面積要大出一倍。
  不特上次所失的幾件法寶和二小失去的歸元箭俱都在內,還有數十粒泛著暗紫光華的黑豆。這時洞底仍往下降。一晃眼降過鼎穴,耳聽地底水火風雷轟隆之聲,彙為繁喧,雖然聽去甚遠,勢卻驚人。
  楊瑾知道厲害,此穴通體俱是兩儀妙用,必與地肺相通,除藏寶而外,說不定還是下通地肺的別竅。不敢大意,忙即改降為升。等升過鼎穴,俄頃之間,運用玄功,把手一招。連那四十九粒鐵豆一齊收去,升達原處,方行按止。且喜寶物珠還,毫無變故。
  當下將兩儀推還了原位,又開鏡穴。一看洞底黑白點,果是坤、巽、坎、兌四卦之形。奧妙識透,胸有成竹,如法施為。洞底便自降落,也是在十丈左近洞壁上,現出一個大鏡穴。裏面僅有一件和以前禁壓楊瑾元神相同的古陶器,兩個高幾及人、形如木瓜的大葫蘆,色俱深黑,烏光錚亮,此外別無寶物。料非凡品,不問青紅皂白,一齊收取出來。
  二女帶了二小,趕往室外一看,神鳩已然擒住。二老身旁,站定一個紅衣女子,正向二老躬身回話。二老見二女出來,略問覓取失寶之事。
  矮叟朱梅指著那紅衣少女說道:「這是羅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師門下弟子紅娘子余瑩姑,這裏的事,已為北邙山靈鬼冥聖徐完的同黨喬喬窺知機密,並在上面留下陰敕禁令而去。我和白道友遇見,特令瑩姑追上喬喬,持我的玄門九遁之法,將她困住,功成才行放走。
  「這只神鳩,我憐牠萬年修煉,煞非容易,特意開恩降伏。但牠惡骨尚存,凶頑之氣未化,意欲有勞芬陀大師佛法,代為變化牠的氣質。此鳥大是妖屍惡鬼勁敵,因牠誤服毒草,昏迷了數千年,現尚未屆復原之期,此時去牠惡骨最易。
  「我二人已用朱環將牠制住,欲煩楊道友和雲鳳,將牠帶往仙山一行。等令師行法賜服靈丹以後,挨到開府前五日,帶往峨嵋後山二十六天梯懸崖之上,搭一茅篷,即命這兩個小人在彼相伴防守,你們自去參與盛會。到日我二人還另有安排,以防徐完來犯,一點不驚動到會群仙,便將這廝驅除,豈非絕妙?」
  楊、凌二女忙即躬身領命。
  矮叟朱梅囑咐已畢,便帶了楊、凌、余三女及沙沙、咪咪和妖鳥神鳩,由圓井通路飛升上去。先移去兩釜神油,連同適才所得金戈、金刀,準備由朱梅少時帶往峨嵋,贈與三仙應用。
  最後二老施展玄門妙法,禁閉了地底水火風雷要穴,將丹寶三鼎也移到上面,一同出了墓穴。再使移山之法,一聲迅雷,將全墓穴倒轉。大小七人,就在這山崩地震,萬丈紅塵蔽日衝霄聲勢中,各駕遁光,破空飛起,分途行事。
  楊瑾、凌雲鳳仗著朱環之力制住神鳩,帶了沙沙、咪咪二小,先一同回轉白陽崖,天已是黎明的時候。
  健兒、玄兒早在洞前延頸企望,一見師尊回轉,連忙上前拜見。大家同到洞中落座,雲鳳首命沙、咪二小重述前事。咪咪自喜功高,說得分外精神,全沒注意到雲鳳神色。
  還是沙沙比較小心,一眼偷覷到師父面容不善,想起昨晚,雖然有功,終是背師行事,暗自心驚。
  不等雲鳳發作,沙沙悄悄拉了咪咪一下,一同跪地稟道:「弟子和咪咪一時狂妄無知,背師行事。已決定歸洞請罪,甘願責罰,以為後戒。適蒙恩師垂詢詳情,不得其便。現在一切涉險經過,業已稟明。自知罪重,本來不敢求饒。不過弟子等人小無知,事屬初犯。仍望恩師格外施恩,從寬暫免加罪,憚其改過自新,弟子等感激不盡。」
  楊瑾見沙、咪二人一點大的僬僥細人,不特堅忍剛毅,有膽有識。更能知機進退,全不以功高自滿,越看越愛,不忍雲鳳降責,早打好了主意。
  便是雲鳳,先見咪咪表功得意之狀,有些不悅,聽完這一套話,再一看咪咪先時滿面歡喜,已改成了畏懼之色,不知不覺,也消了怒意。只緣立法之始,不可姑息。
  雲鳳故意作色怒道:「爾等四人,本為僬僥細民,休說學道成仙,便是轉劫為人,也須幾世修積,才能得到。本門戒條,最忌貪妄和違師命。怎便一日之間,連犯二罪?有罪不罰,勢必他日再蹈覆轍,或使旁人效尤。
  「現有去留兩路,一任爾等自擇。一是收回寶劍,逐出門牆。一是先打四百荊條,可由健兒、玄兒行刑,只不許絲毫寬縱。領責之後,罰你二人在此看守洞府,閉門面壁虔修,以觀後效。再如犯規,便以飛劍處死,決不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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