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回 洗髓脫毛 豈為貪功甘入險 除根斬草 都因疾惡苦追求
風四姑見敵人二次下來,仗有金線神姥在前,癡心還在暗幸。敵人得了便宜不退,自投羅網,必遭金線神姥毒手。誰知敵人比起上次救鵰,還要來得神速,剛剛發現影光,轉眼已到身旁。這次雙劍合璧,威力大長,想逃活命,哪裏能夠。長虹捲處,血肉紛飛,死於就地。
英瓊氣憤稍除,忙收回劍光,從妖光邪火中,去殺金線神姥時。但見法台依然,金光如絲,臺上妖輪懸轉,千條萬縷密層層拋射不已,敵人卻不知去向。惱得英瓊性起,飛劍光過去,朝著妖輪亂繞亂轉,一片爆音,密如串珠,連軸帶輪,斬成粉碎。
英瓊、輕雲二人合著雙劍,一陣上下衝突。那妖光沒有妖輪主馭,不消片刻,又都掃蕩殆盡。英瓊四顧,不見妖婦蹤跡,無從泄忿。一眼看見當中那兩座爐鼎隱隱放光,四壁妖火仍發個不休,知是妖婦有用之物,打算毀了泄忿。
劍光飛過,先將大的一座斬裂瓦解。正要再破去那座小的,猛聽妖婦在暗中大喝道:「此乃紅髮老祖五行神爐,賤婢毀牠不得,看我仙法取你狗命!」言還未了,劍光過處,爐鼎碎裂地上。
英瓊聞得妖婦語聲,正待跟蹤尋追,忽然天旋地轉,四外塵昏,除劍光所照之處,到處黑霧漫漫,神號鬼哭。
輕雲抬頭一看,上面一片沉沉黑影,已是當頭壓下。猛地想起妖婦還會大挪移法,定使移山妖術。適才曾用緩兵之計,自己破敵全仗神速,保不定還有別的厲害妖法,否則朱真人不會那般叮囑。輕雲忙拉英瓊,力勸先行遁走。
英瓊新勝氣銳,又知妖婦尚在暗中藏避,執意搜尋,殺以快意。以為縱有妖法,也非雙劍對手,哪裏肯退。輕雲既不便捨她獨行,眼看暗影越降越低,看不出是什麼路數。
耳畔又遙聞妖婦道:「無知賤婢,已經入我埋伏,任你飛劍厲害,一萬年也衝不出去。」
輕雲知道不妙,一著急,猛又想起身旁帶有天遁鏡。起初因妖光邪火,非仙劍之敵,不曾取用,何不取出試試?一面隨著英瓊飛馳,一面將鏡取出。百十丈金霞,立時脫手而出,頭上暗影竟被阻住不下。偶然抽空,往四外一照,迥非以前景象,鏡光竟照不見底,敵人更是聲影毫無。先照著上面衝去,衝了好一會,總是不能出險。又往橫裏衝去,亦復如是。
二人飛行何等迅速,算計上下左右,衝得均有老遠,毫無效果。英瓊也才著起急來,只是事已至此,無法可施,幸而還有仙劍寶鏡護身,尚未受著別的傷害。
英瓊更恐身子被困,神鵰在上面又為妖人擒走。正在焦急,忽聽一陣霹靂,一大團烈火紅光自側面打來。因為寶鏡正照上面,猝不及防,連二人劍光都被震盪了一下。
猛聽易靜喝道:「周、李二位妹姊在下面麼?妖婦已被我趕走。她用的乃是顛倒五行挪移乾坤迷形大法,二位中了她的詭計,以橫為直,以上為下。我發了一粒滅魔彈月弩,能給二位引路,照此衝出,便即脫困。」
二人一聽,心中大喜,忙照火發處衝出。妖婦已走,妖法無人主持,果然轉瞬脫險。
易靜道:「我如晚來片刻,她妖法完成,此山便合。二位越下越深,勢必陷入地肺,為地水火風所困,除了各諸尊長親來,連我也無法處置了。二位姊姊在困中時,無論往何方飛行,均被妖婦行法顛倒,移向下面。她又故意開通地下,引人入陷。妖婦想是行法匆忙,上面忘了掩蓋。我奉朱真人之命,來此相助,我們快上去吧。」
英瓊甫一出險,便聞神鵰鳴聲有異。忙回首一看,神鵰已離地盤旋低飛,兩爪在攫拿,頗似和人追逐神氣,卻不見有敵人蹤跡。
易靜喝道:「大膽妖婦!不知逃命,還敢暗中弄鬼麼?」說罷,揚手一道寒光,早飛上前。英、雲二人聞言醒悟,知道妖婦轉身回來,意欲暗算,哪裏容得。
英瓊手指劍光,朝神鵰撲抓之處飛去。輕雲因妖人身形隱起,不便追殺,又將天遁鏡取出照去。三人法寶、飛劍同時發動,蒲妙妙饒是滿身妖術,也禁受不起。鏡光照處,首先破了她的隱身之法。妖婦身形一現,三人飛劍便疾如閃電,飛追過去。
金線神姥蒲妙妙原因愛侄夫婦慘死,痛恨英、雲,又知雙劍神妙,無法抵禦。生怕毀了自己洞府,把多年辛苦佈置的妖陣施展出來,意欲顛倒仇敵神智,使其仗雙劍之力自行衝入地肺。然後用挪移大法移山封閉,再將地水風火發動,將英、雲炸成灰煙。
蒲妙妙正在施為之際,神鵰救主情切,勉強掙扎,奮起神威,上前拼命。蒲妙妙知道此鵰厲害,如今轉光輪已為英、雲所毀,無物可制。一面又要運用陣法,去困陷下面的敵人,不禁著起忙來。見來勢猛烈,只得先放出一團煙霧,護住身子,一面飛劍迎敵。因為兩面兼顧,不由便分了點心神。英、雲二人也就蒙受其福,沒有當時便深陷地肺之內。
蒲妙妙和神鵰鬥了一會,神鵰是劫火餘生,受創太重,威力大減。不但為妖婦飛劍所阻,飛不上前,並且時候久了,漸有支持不住之勢。幾番長嘯,欲警醒主人,音聲又為妖法阻隔,透不下去。蒲妙妙見神鵰勢蹙不支,方在欣喜功成在即。
不料女神嬰易靜忽然飛來,一到便運用法寶飛劍攻上前去。蒲妙妙情知萬難抵禦,暗中咬牙,歎息了一聲,便自化成一團白氣逃走。
易靜謹守朱梅之誡,又知妖法厲害,恐時候久了英、雲受傷,忙著救人,也未追趕。
蒲妙妙本可就此逃生,也是惡貫滿盈,已經逃出,仍要回去,自投羅網。逃至中途,越想越恨,越傷心。又想起那座五行神火爐鼎,借自紅髮老祖門下,原是私相授受,如今為敵人毀去,異日以何相還?因為此事係由那只惡鵰而起,那鵰新受火傷,除去牠也可略報殺侄之仇。想到這裏,連忙隱著身形回轉。
蒲妙妙到了一看,就這片刻之間,人已被易靜救出,不由大吃一驚,哪敢輕易上前。正在徘徊欲退,神鵰神目如電,蒲妙妙隱身法怎能瞞得牠過。仇人相見,自然拼命飛撲上去。蒲妙妙又驚又怒,癡心還想傷了神鵰,再行逃走。
時易靜、英、雲已經發覺追來,隱身法又為天遁鏡照破,只得飛身逃走。
易靜生性也和英瓊一般的疾惡如仇,不過經歷得多,比較持重罷了。先時不追,原是勢難兼顧。妖婦後回,已經惱恨。再見英、雲業已當先追去,早把朱梅來時囑咐忘在九霄雲外,一催遁光,也跟著緊緊追趕。
妖婦這時隱身法已被破去,任她飛行迅速,也沒有三人的劍光來得快。不消多時,已被三人追出百里之外,眼看首尾銜接,略一遲延,便要身首異處。方在亡命遁逃,忽見西南方一片紅雲疾如奔馬,正從斜刺裏穿過。
妖婦定睛一看,驚喜交集,連忙一催妖煙,迎上前去。
後面三人正迫之際,見下面山勢越發險惡,妖婦忽然改了方向。往側一看,高山惡嶺,蜿蜒前橫,山後紅雲彌漫如飛,從側面橫湧過來,相隔益近。妖婦業已投入紅雲之中,一同往下落去。三人追高了興,決意除敵,忙按落遁光,追了下去。
遽然,紅雲開處,現出一夥紅衣赤足,手持長劍幡幢,怪模怪樣的妖人,兩下裏勢子都是異常迅疾。
英瓊當先,見妖婦正與為首妖人說話,一落地,不問青紅皂白,早一指紫郢劍,一道紫虹,飛將過去。攔腰一繞,便即屍橫就地。
蒲妙妙還以為遇見救星,那些來人個個厲害,與峨嵋頗有淵源,敵人不會不知來歷。即使冒昧動手,有那些寶幡雲幢,也能保得住性命。不想雙方來勢倉猝,為首一人聽她說沒幾句,方在發怒喝問,英瓊劍光已經飛到。喊聲不好,不及救護蒲妙妙,忙一縱紅雲飛起時,蒲妙妙已為飛劍所斬。
為首妖人不是見機逃避得快,差點也被殃及。不由勃然大怒,一聲怪嘯,將手中長劍一揮。連同手下十餘個同黨,各將幡幢招展,立時紅雲彌漫,彩霧蒸騰,眾妖人全身隱入雲霧之中。
英瓊斬了妖婦,方覺快意,忽見紅雲彌漫,密層層圍將上來。知是妖婦餘黨所為,哪放在心上。還想追殺和妖婦對話的為首妖人時,忽聞一股異香透鼻,立時覺著神昏體俯,搖搖欲墜。才知那紅雲聲勢雖不大,比起雷火妖光,卻要厲害得多。
英瓊連忙一振心神,一面運用玄功,屏住邪氣。一面飛轉劍光,繞護全身,四外找尋敵人蹤跡。那輕雲、易靜也雙雙趕到,易靜竟也未看出紅雲的來歷。一見英瓊劍斬妖婦,為紅雲所困,便一同衝殺上前。
易靜微聞異香,估量紅雲中含有毒氣。連忙屏息凝神,手揚處,滅魔彈月弩發將出去,一團光華射入紅雲之中,爆裂開來。
一妖人大喝道:「來者便是峨嵋門下,如此欺人,我等還去則甚?他們倚仗紫郢、青索雙劍厲害,我等不可輕敵,且稟告師尊去。」
接著,又聽那十多個同黨齊聲喝道:「瞎了眼的無知賤婢,休得逞能!如無膽量,莫要追趕,我等去也。」說罷,聲息寂然。
這時滿地紅雲,甚是濃厚,看不見敵人的蹤跡。英、雲二人因恐為邪香所中,業已雙劍合一。輕雲又將天遁鏡取出運用,只管上下衝突,掃蕩妖氛。有此三寶護身,還不怎樣。
易靜道高人膽大,見紅雲來得異樣,與別的妖法不同,雖經自己發了一回滅魔彈月弩。可是那些被震裂的妖雲仍是成團成絮,略一接觸,又復凝在一起,聚而不散。
易靜見英、雲合璧的雙劍還能將牠衝裂得五零四散,連天遁鏡的光華也只能將牠逼開,不能消滅,心中好生驚異。一聽妖人要走,剛將身藏七寶取出備用,誰知敵人已恨三女恃強欺人到了極點。不過深知雙劍厲害,無法傷害,又恐紅雲為三女破去,萬分不已,才準備全師而退。
易靜這一念貪功,恰好授人以隙。為首妖人正率眾退卻之際,忽見對面一女從法寶囊內取出一件形式奇特的寶物,金光閃閃,正在施為。便憑一道劍光護住上身,忙取出一根太白刺,照易靜下半身打去。接著將手一揮,率領一干同黨,一面收轉火雲,徑往來路上遁去。
那太白刺從千年刺蝟身上長刺中抽出,經過紅髮老祖多年修練,分給眾門人作防身之用。雖不似白眉針、烏金芒那樣厲害,卻也非同小可。中在人身上,不消多時,便遍體發熱,毒氣攻心,人如癱了一般,不能轉動。
幸而易靜久經大敵,身帶靈藥異寶甚多,又長於諸般禁制之術,當她手中拿著法寶剛要發放,忽見一絲白光朝腿上射來,知是敵人法寶暗算,躲避不及。連忙運用玄功,一固真氣,迎上前去,兩條腿便堅如鐵石。那白光也剛巧飛到,左腿著了一下。
因得事前機警,敏於應變,就勢用擒拿法一把抄起一看。乃是一根其細如針,其白如銀,約有尺許長短的毒刺。雖沒深進肉裏,左腿浮面一層,已覺火熱異常。顧不得再使法寶,一面行法護身,以防敵人再有暗算。一面取了一粒丹藥,嚼碎敷上。
再查看敵人蹤跡時,匝地妖氛,倏地升起。似風捲殘雲一般,團團滾滾,往前飛去,最前面紅雲簇擁之中,隱現著一夥執長幡的妖人,已經遁出老遠。見英、雲二人尚未發覺,敵人在妖雲邪霧掩蓋之中遁去,還在運用雙劍和天遁鏡掃蕩殘氛。
易靜忙喊道:「妖人已逃,我等還不快些追去!」
三人中,英瓊最是疾惡如仇,遇上便想斬盡殺絕。易靜當時如主張窮寇勿追,英瓊歸心本急,輕雲尤甚,就此回去,還不致惹出亂子。偏是易靜吃了點虧,輕覷敵人,以為無什本領,妖雲不如劍光迅速,志在報復。
這一主張追不打緊,連輕雲素來持重平和的人,見易靜、英瓊俱已當先飛起,也不能不跟著追去。起初易靜只說不消片刻,便可迫上。誰知敵人一經加緊飛行,竟如火星飛隕,並不遲慢,急切間且追他不上。
三人只顧窮追,也沒留神前面什麼所在。到底三人遁法不比尋常,比較妖雲要快一些,追了有好一陣,居然快要追上。
三人原是相並而行,英瓊忽想起適才追趕妖婦,尚只辰巳之交,神鵰佛奴並未跟來。途中還仿佛聽見牠長嘯之聲,因為殺敵在逸,也未留神。如今日已平西,又追了不少的路,不知牠為妖火所傷,究竟有無妨害?心剛一動,猛一眼看見下面叢崗複嶺,山惡水窮,峭壁排雲,往往相距腳底不過咫尺,但那最高之處竟要飛越而過。
英瓊不由脫口喊了聲:「好險惡的山水!」
輕雲極少往來南疆一帶,聞言只朝下看了一眼,也未在意。易靜卻被這句話提醒,往下一看,不知何時已行近南疆中洪荒未闢的地界。想起那夥妖人俱是山民的裝束生相,自己幼隨師父修道多年,各派有名望的散仙劍仙會過的頗多,只紅髮老祖未曾謀面。
久聞他乃南疆異派中鼻祖,不但道法高強,極重恩怨,更有化血神刀、五雲桃花毒瘴和許多厲害法寶,輕易招惹不得。那夥妖人說不定便是他的門下,這事還須仔細些才好。剛一有了戒心,還未及招呼英、雲二人,忽見妖雲前面一股子紅光,有大碗粗細,筆也似直上出重霄,約有數百丈高下。
晃眼工夫,忽然暴散,化為半天紅雲,與所追妖雲會合,直落下去。映著半邊青天和新升起又圓又大的新月,越顯得其赤如血。這時兩下裏相距本近,三人雖在觀察應變,遁光並未停止。還沒有半盞茶時,紅光紅雲俱都斂盡。
飛行中,忽聽下面眾聲吶喊:「大膽賤婢,速來納命!」
三人低頭一看,下面乃是一個葫蘆形的大山谷,口狹腰細,中底極大。盡頭處是座危崖,崖中腰有一座又高又大的怪洞。洞前平地上,妖人平添了兩三倍。先前見過的一夥居前,各人手執幡幢,兵形排開。中間是兩短排,各持刀叉弓箭。後面又是一長排,有的臂繞長蛇,有的腰纏巨蟒,個個紅巾包頭。形式恰是一個離卦象,也分不出何人為首。
三人看出敵人佈陣相待,已經追到人家門上,就此望塵卻步,未免不是意思。易靜和英瓊俱打先下手為強的主意,按遁光往下一落。見敵人筆直站在各自部位上,毫無動靜。
當中第一人舉手剛喊了一聲:「賤婢!」二人的飛劍早長虹電掣發將出去。輕雲在後,看出敵人聲勢大盛,未必能操勝算。不得不多加幾分小心,忙把天遁鏡朝前照去。
忽聞對方陣後厲聲大喝道:「原來是朱矮子主使你們來的。爾等且退,待我親去擒住三個賤婢,再與她們師長算帳!」
一片紅光閃過,所有敵人全部不見,只現出一個面赤如火,髮似朱砂,穿著一身奇怪裝束的山人。方一照面,便有一道紅光從衣袖間飛出,赤虹夭矯,宛如游龍。映得附近山石林木都成一片鮮紅,光華電閃,芒焰逼人,比起英、雲二人的雙劍正也不相上下。
這怪人一出現,再加上這道紅光一起,休說女神嬰易靜,便連英、雲二人也看出來人是紅髮老祖。知道不好惹,俱都心驚著忙。
英、雲二人又知道此番峨嵋開山盛會,邀請外教群仙,便有此人。英瓊暗忖:「事已至此,如果釋兵相見賠罪,對方定然不肯寬恕,回得山去,難保不受罪責。倒不如以錯就錯,給他一個裝作不知,稍微一抵禦,便即抽身遁走,比較好些。」便朝易靜、輕雲一使眼色。
易靜早看出適才離火陣的厲害,暫時隱去,不過遮掩敵人耳目。明白英瓊心意,便大聲道:「無知山妖,擅敢與崇明島妖婦蒲妙妙朋比為惡。今日如不將爾等如數掃蕩,決不回去!」一面指揮劍光作戰,暗中卻將七寶取了兩件到手,準備施為。
紅髮老祖自以為那把化血神刀天下無敵,雖聞紫郢、青索雙劍之名,並未見過。及至交手,才知果然奧妙無窮,化血神刀大有相形見絀之勢。立將手朝紅光一指,一口真氣噴將出來,那紅光立時分化。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而千,變成了無數紅光,電捲濤飛,朝三人包圍上來。
英、雲二人各將手一招,身劍雙雙合一,化成一道青紫二色的長虹,迎上前去。雙劍合璧,平添了若干威力,飛入千萬道紅光叢中,一陣亂攪,幻成滿天彩霞。眨眼工夫,紅光益發不支。紅髮老祖一見大驚,知道再延片刻,便要為雙劍所破。
紅髮老祖頓生惡念,準備收回飛刀,引三人追入陣地,發動六陽真火,煉成灰燼。剛把手朝空中一指,紅光如萬條火龍,紛紛飛墜。滿擬二人劍光隨後追來,便可下手。
不料易靜先前另有一番打算,見化血神刀來勢猛烈,自己飛劍不比紫郢、青索,決非對手,早乘英、雲二人身劍相合飛起抵禦時。抽空將劍收回,另取一件法寶,往空擲去。再用六戊潛形之法,隱過一旁,靜待時機,好助英、雲二人全師而退。
這時一見紅髮老祖一面收轉化血神刀,一面卻在捏訣念咒,向陣地上蹈步作法。知要誘敵入陣,恐二人貪功追去危險,忙將身一起,迎著二人劍光,倏地現身喝道:「窮寇勿追!還不一同回山復命,等待何時?」
英瓊、輕雲二人本有此心,立時會合一處,向來路遁去。三人遁光迅速,得勝反退,出乎敵人意料之外,原可無事。偏巧易靜小心過甚,知道紅髮老祖厲害,定要隨後追來,未必能夠脫身。手中的滅魔彈月弩連同一粒除邪九煙丸,早先後朝著紅髮老祖打去。
紅髮老祖這時剛將化血神刀收去,以為英、雲二人必要追來,正待發動陣勢。忽見敵人雙劍光華遲了一遲,先前遁去的女子重又出現,便有一團茶杯大小碧熒熒的光華打來,急迫中竟未看出那是什麼寶物。冷笑一聲,將手一指,一團雷火迎上前去。並移動陣法,待要阻住敵人逃走,口裏一聲號令,把手一揮。
陣地上站立的數十個門徒,剛剛現出身來,那團雷火已與碧光相撞。霹靂一聲,碧光立時爆發,只聽一陣嘶嘶之聲,碧光裂處,化為九股青煙。像千萬層濃霧,自天直下,籠罩天地。前面只是一片清濛濛的煙霧,將敵人去路遮蔽,什麼也看不見。
紅髮老祖聞到一股刺鼻奇香,猛想起此煙厲害,忙將真氣一屏,大喝:「眾弟子速運玄功,收閉真氣,不可聞嗅,待我破牠。」
這時前排持幡的門人已聞著香味,倒了好幾個。氣得紅髮老祖咬牙切齒,二次將化血神刀飛起,化成一片火也似的光牆,打算去阻住青煙侵入。又把兩手一陣亂揮,斗大雷火連珠也似朝青煙中打去,霹靂之聲,震得山搖地動,那青煙果然被震散了許多。
紅髮老祖雖然法力高強,因為事均出於倉猝,先前又未安心施展毒手,所有厲害法術法寶均未使用。及至積忿一深,再想施為,已是無及。加上對方臨變機警,動作神速,處處都不如敵人快,所以上了大當。
當第一團雷火震散青煙之際,紅髮老祖聞了一點異香。雖然警覺得早,防禦得快,兀自覺著頭腦有些昏昏。這時忙著亂發雷火,去破敵人青煙。猛又見紅光雷火中飛來一道光華,躲避不及。忙將元神振起,身子一偏,避開胸前要穴,一聲爆響,左臂已挨著了一點。那光華斜飛過去,又中在身後一個門人身上,死於就地。
等到老祖元神飛上重霄,星河耿耿,只絕遠天際,似有一痕青紫光華飛掣,略看一眼,即行消逝不見。只得飛身下地,救治受傷門人。連遭傷敗,益發暴怒如雷,痛恨峨嵋到了極處。
原來紅髮老祖接了峨嵋請柬,本想親身前去參預盛會。因聞妖屍谷辰元神漏網以後,新近又遁入南疆量尤山一帶極隱僻之處潛伏。自己自從三仙二老火煉綠袍老妖以後,準備在南疆獨創宗教,大開門戶。已將各處洞府連同眾門人修道之所一齊打通,方圓有數千里地面。恐遠遊峨嵋無人坐鎮,妖屍谷辰前來侵犯,便選了十二個道行較高的門人前去送禮觀光。
那去的十二弟子中,為首一個名叫雷抓子,除了姚開江、洪長豹外,就數他多得紅髮老祖傳授。只是生性好色,每每背了紅髮老祖,借著出山採藥之便,結識了好些異派中的妖婦淫娃。他的職司,是監守寶庫和採藥、生火三事,手裏邊管領著九山十八洞的爐鼎神灶。
蒲妙妙備知底細,心存叵測,格外和他結納,以備向他借用,因此兩下裏私交最為深厚。雷抓子戀奸心熱,卻不過情面,竟不顧師父怪罪,偷偷將一座五行神火爐鼎,借與蒲妙妙去鍊寶物丹藥。雷抓子知道南疆異派本不禁忌男女情欲,結識的妖婦,又均出於自願,並未為惡人間。即使被師父知道,也不過申斥幾句。
只是那五行爐鼎乃師父當年得道時,第一座煉丹練寶的爐鼎,平時最為珍愛。起初因蒲妙妙再三懇求商借,別的爐鼎均甚龐大,只這座最小,便於搬動,以為略用即可送還。誰知蒲妙妙姑媳二人鼎到了手,鍊完丹藥,又鍊法寶,源源不絕,久借不歸。每次向其索要,總是以婉詞媚態相卻,當時不忍翻臉索鼎,一直延了兩三年工夫。
前些日忽聽師父說起,不久便要取出應用。老祖近來又未派他出門,更不便假手別的同門去要。惟恐事情敗露,監守自盜,罪必不小,枉自焦急了多日。好容易盼到峨嵋赴會,師父不去,只命他率眾前往參與,正可趁此時機,繞道往崇明島,抽空向蒲妙妙索要。
雷抓子欲令智昏,方在引為得計,擬將眾同門騙開。時蒲妙妙已狼狽逃來,告以峨嵋門下無故欺人,到崇明島炸裂了洞府,將那座五行神火爐鼎毀去。偏偏英瓊劍光來得迅速異常,雷抓子剛縱遁光避開,蒲妙妙業已屍橫就地。
這一來,越顯得蒲妙妙所說峨嵋門下橫暴之言,一些不謬。雷抓子急怒交加,也不暇再問青紅皂白,便即動起手來。其實彼時只要一說姓名來歷,輕雲知是紅髮老祖門下,況且妖婦已死,決不與輕啟仇怨。
後來雷抓子見來人劍光厲害,再不速退,必無幸理,心恨敵人刺骨。左右要受師父重責,便把心一橫,決計回轉深山,給峨嵋勾起仇怨。還恐來人不追,又在暗中傷了易靜一下。恰巧三人一時不知輕重,追了前去。易靜急於脫身,放出九煙丸,掩住敵人耳目,打了紅髮老祖一滅魔彈月弩,由此雙方變友為敵。
且說易靜、英瓊、輕雲三人一見對方是紅髮老祖,無心冒犯,後悔已來不及。女神嬰易靜,更仗著自己闖禍是在未拜師以前,或者不會受過。當時只顧脫身逞能,連用法寶傷了紅髮老祖和許多門人,並未計及日後利害輕重。及至三人駕遁光逃出老遠,回顧沒有追趕,大家略按遁光歇息時,易靜才和英、雲二人說起。
輕雲逃時匆促,尚不知此事,聞言大驚道:「易姊姊,你闖了大禍了!這紅髮老祖量小記仇,和本門好幾位師長有交,掌教師尊此時還下帖請他。我們上門忤犯,亂子已是不小。我們已經遁走,還回手用法寶傷他,他雖是異派旁門,總算是以下犯上,太說不過去。
「我想他如就此和本門為仇,不去峨嵋,還較好一些。他如能隱忍,徑去赴會,當著老幼各派群仙質問掌教師尊。訴說我們無狀,姊姊這時還算外客,尚不妨事。我二人至幸,也得受一場責罰,豈非無趣?」
易靜臉一紅,尚未答言,英瓊笑道:「周姊姊想是和大師姊常在一起,受了薰陶,潛移默化,無一件不是萬般仔細,惟恐出錯。天下事哪裏怕得了許多?你只顧事事屈著自己說,卻不想當時易姊姊如不施展法寶將他打傷,豈能不追我們?
「要是一個不小心,被他趕上,擒了去。受他一場責辱,押著我們往峨嵋一送,那時丟人多大?與其那般,還不如死呢。既然抵敵為的是脫身逃回,誰保得住動手不傷人?我們吃了虧,也還不是白吃麼?」
易靜笑道:「李姊姊快人快語。師尊如果責罰,紅髮老祖乃我所傷,我一人領責便了。」
輕雲道:「我們既在一處,禍福與共,錯已鑄成,受責在所不計。不過昔日在黃山,聞得家師常說,目前五百年群仙劫運。掌教真人受長眉師祖大命,光大門戶,身任艱難,非同小可。各派群仙修練不易,格外成全。為了減少一些敵黨阻力,凡是雖在異派旁門,並無大惡,或能改惡從善者,不是勉予結納,便是加以度化誘導,使其自新。
「那紅髮老祖起初並非善類,因以前追雲叟白師伯夫婦甫成道時,曾在南疆受了桃花瘴毒。蒙他無心中相助,屢次苦勸,方行棄惡歸善,又給他引進東海三仙與許多前輩師長,由此化敵為友。論道行,他乃南疆劍仙中開山祖師,門人眾多,非同小可。我們這一次與他成仇,豈不是從此多事,連累師長們操心麼?」
英瓊道:「事已至此,說也無益。適才不見佛奴飛來,想必受傷沉重。牠獨留崇明島,莫不又遇見別的妖人?我們快尋牠去。」
輕雲道:「你休小覷佛奴,牠已在白眉禪師座下聽經多年,自從做了你的坐騎,多食靈藥仙丹,更非昔比。近來我看牠已不進肉食,想是脫毛換骨之期將到,故有這一場火劫。適才見牠雖受重傷,仍能飛翔。依我看,牠必能為自身打算,我們走後,定已飛回峨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