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回
  勢迫危臨 一奴救主
  邪消正勝 雙鳳亡身

  蓉波、石生早已發動,由蓉波取出矮叟朱梅借給的兩儀分光銼,朝著那五個人環挨次一轉,立即斷落墜地,將楊鯉搶救出險。石生見冬秀手上毒針發出,一手使天遁鏡照去,另一手一指劍光,一溜銀光,電掣星飛,直取冬秀。
  冬秀見是蓉波,便大罵道:「不知死活的丫頭,元命牌早將你真靈制住,也敢與楊鯉一黨,同謀叛逆麼?」言還未了,天遁鏡上百丈金霞,早將神鯊刺化為烏有。
  這時除楊鯉剛剛出困,飽受荼毒驚恐,神志未復,未動手外。三人的飛劍法寶,早紛紛齊上,一轉眼間,冬秀飛劍先被紅藥的劍光絞斷。
  冬秀忙將身帶法寶全數施展出來,不消片刻,俱被三人破去。去路又被紅藥、石生搶在前面阻住,不能脫生。知道弄巧成拙,危機一瞬,越發驚急氣憤。想了想,把心一橫,一面發動室中三十六般天刑,一面暗使那天魔解體之法。準備萬一不濟,自殘肢體,作為替身逃走。
  這邊三人見冬秀法寶飛劍紛紛斷落,只剩一團光華護身,用兩柄飛戈苦苦相持,業已不支。正在得勢,忽見冬秀口中喃喃誦念魔咒不絕,猜是又要施展什麼邪法異寶。方在留神,果然冬秀誦完魔咒,雙手掐訣,朝著四外揮了幾下。
  立時風雷之聲大作,愁雲漠漠,慘霧沉沉,滿室飛叉飛箭飛刀之類密如雨霧。更有碗大雷火排山倒海一般,連同那些刀叉挨次當頭打到,聲勢甚是駭人。
  石生忙施天遁鏡照去,那百丈金霞所照之處雖然隨照隨消。可是破了一樣,又來一樣,刀叉雷火消滅後,又有飛針毒鉤同時出現。
  畢竟蓉波道行最高,見冬秀乘機已將兩柄飛戈收轉。這些埋伏一出現便被寶鏡破去,仍是層出不窮,料她伎倆已窮,想分散敵人心神,抽空脫身。
  蓉波剛喊:「大家仔細,休放這魔女逃走!」
  冬秀猛然一聲嬌叱,把滿口銀牙一錯。頭上秀髮全部披散,渾身衣服脫落,赤身露體,不著一絲。猛地飛起身來,一個大旋轉,不但沒有逃退之狀,反朝楊鯉撲去。同時上下四方突伸出數十根大火抓,朝著四人抓來。
  起初那些風雷刀箭發自一方,這次卻是上下四方一齊夾攻。天遁鏡只照一面,蓉波等不得不各自先用法寶飛劍抵禦。又恐楊鯉中了暗算,心神一分,沒料到冬秀奸猾,用的是欲退先進之計。等到蓉波等三人分頭救助時,冬秀還未撲到楊鯉面前,猛地又一個大旋轉。往下一沉,就勢避開天遁鏡光華,往外逃走。
  這時四壁飛抓尚未全數消滅,眾人正在忙亂抵禦之際。一見冬秀逃走,哪裏容得。石生一手持鏡去破那飛抓,一手揮飛劍追上前去。紅藥、蓉波也各自紛紛發動。眼看冬秀這次逃走,除了周身煙雲圍繞,並無法寶護身。
  三人劍光迅速,霎時追上冬秀,只一落一繞之際,便已斬為兩段。一團火煙冒起,屍橫就地。這時石生的天遁鏡正將飛抓掃滅淨盡,無心中照將過來,恰巧照在冬秀墜落處,卻未見冬秀屍首。定睛一看,地上只有兩截斷指,血痕猶新。
  蓉波忙道:「我等中了妖女解體分屍之計,逃走了。」眾人聞言,也不暇再管天刑室中妖法埋伏是否破完,連忙往外追去。等到追出室門,冬秀已為英、雲雙劍所斬,神魂皆亡。
  這時殿上眾妖人有的因許飛娘未退,還在苦苦支持。有的見金鬚奴、慧珠夾了初鳳逃走,也知不妙,想要遁走。不知怎的,走到哪裏,俱有攔阻,不能遁出。無奈何,只得回身抵敵。
  偏生易鼎、易震道力雖然稍差,所御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卻是厲害無比。有此護身,滿殿橫衝直撞,有時乘隙暗放飛劍法寶出來會敵,不問成功與否。眾妖人不能傷他分毫,有勝無敗,先就占了便宜。
  那旁許飛娘苦戰易靜,想想易氏全家厲害,自己與易周曾有數面之緣,未破過臉,不便施展辣手,樹此強敵。總想等到三女勢敗不支,抽空搶了寶物逃走。鬥了一陣,先見初鳳等已逃,還當是初鳳、金鬚奴、慧珠三人逃往金庭,取什法寶出來會敵。
  及見半晌沒有動靜,冬秀又為敵人所斬,英、雲、雙童諸人正分頭往三鳳身前飛去。知道三鳳獨鬥金蟬不過是個平手,尚難取勝,何況又添了這許多勁敵,必無幸理。
  飛娘便朝易靜大喝道:「我與令尊曾有交誼,不願與你一般見識,傷了兩家和氣,你卻執迷不悟。再如不退,休怪無情!」
  易靜喝罵道:「你這潑賤,專一無事生非。三女如勝,你便添了爪牙。三女如敗,你又想趁火打劫,於中取利。鬼蜮伎倆,已被朱真人看破。我等早有準備,速速遁走,還可多活數年,完那三次峨嵋劫運,否則我們便要成全你早死了。」
  飛娘被她道破心事,但眼前僅見到一個朱梅,自認還能勉強對付。所最怕的還是英姆,先在甬道外,雖聽見她的神雷,可是始終未見本人。自從那年劫去廉紅藥,提心吊膽了好些日。屢次向同道中高明之士打聽,俱說她化解在即,以她那樣高的道行班輩,未必便受峨嵋利用。
  想來想去,到口饅頭,終不願就此捨去。也不再和易靜鬥口,暗從法寶囊內取出一條長方素絹,上下一抖。立時便是一片白光,高齊殿頂,將易靜隔住。一面急將飛劍收回,徑往三鳳身側飛去。
  那三鳳初戰金蟬,一見飛劍不能取勝,便將各種法寶施展出來。數十種各色各樣的青光電掣虹飛,紛紛齊上。金蟬霹靂雙劍雖非凡品,畢竟有些寡不敵眾。三鳳看出金蟬不支,拼著損傷兩件法寶,將手一指,分出一半法寶,去絆住雙劍,另一半直取金蟬。
  金蟬正在奮力抵禦,忽見光華霧中分出數十道,當頭飛落,來勢甚疾,自己雙劍又被絆住,知道不及回劍防禦。且喜彌塵幡早在手上拿著,原準備萬一敵人有什厲害邪法異寶時,作為防身之用,正好施展。忙即一縱遁光,避過眼前危急。接著口誦真訣,將幡一展,立時便有一幢彩雲護住全身,二次又殺上前去。
  三鳳見許多法寶仍是不能傷他,氣得銀牙直錯。一面運用法寶,將霹靂雙劍裹住。正要暗中施展魔法取勝,猛一回頭,初鳳同了金鬚奴、慧珠已在行法,準備往金庭中退去。此時三鳳還未看出二鳳受傷,分身遁走,便見朱梅二次現身,初鳳魔法被破,金鬚奴用一片碧雲,將初鳳、慧珠一同帶走。
  緊接著又見二鳳緊追初鳳、金鬚奴不上,死于南海雙童飛劍之下。同時英瓊、雙童等飛追過來,又將冬秀殺死。三鳳正在急痛攻心,又驚又恨,一晃眼間,英、雲、雙童等已一同追到,各將劍光朝自己飛來。其中尤以紅紫兩道光華,如經天長虹一般,已將自己法寶圈住。
  耳旁猛聽許飛娘大喝道:「道友還不隨我暫且退去,打點異日報仇之計麼?」說罷,取出一件法寶,待要發出。
  南海雙童大仇在身,手疾眼快,上來時見對面數十道青光亂閃亂竄,自己飛劍知非其敵,早就暗中打了主意。及見英、雲雙劍一出手,便將那些青光裹住,心中大喜,忙各將法寶祭起。
  三鳳本就有些手忙腳亂,再被飛娘這一喊,心神一分,一個疏忽,胸肩上連中了兩下,「哎呀」一聲,血肉炸裂,倒於就地。
  對陣金蟬見英、雲等追來接應,便知大功將成,早防到飛娘劫寶逃走之計,彌塵幡始終不曾撤去。趁著紫郢、青索圍繞數十道青光糾結之際,方將霹靂劍招回,靜候行事。猛見飛娘從側面飛到三鳳身前,金蟬明知不是飛娘對手,仗有彌塵幡護身,不問三七二十一,一縱雲幢,疾同電射,徑往三鳳身前搶去。
  剛剛到達,雙童法寶業已奏功。金蟬更不怠慢,一指飛劍,先將身受重傷的三鳳斬為兩段,就勢一把抓起她的法寶囊,便往旁邊遁開。等到飛娘法寶施展開來,彩雲飆轉,業已無及。
  這時英瓊、輕雲的雙劍已將那數十件法寶斷為兩截,化作百十道青虹紛紛飛舞,墜落滿殿。許飛娘一眼瞥見彩雲幢裏,金蟬劍斬三鳳,搶了法寶囊遁走,拋起一片紅霞追來。
  英瓊、輕雲知是勁敵,各將劍光一指,雙劍合璧,迎上前去。
  許飛娘識得雙劍厲害,莫如趁敵人全數在此,暗中遁往金庭,到底還有所獲。便大喝道:「峨嵋群小,休得倚眾逞能,仙姑暫容爾等多活些日,再行相見。」說罷,手揚處,數十丈長一道青光護住全身。再將手連招兩下,收回兩處法寶。星飛電掣,直往殿外飛去。
  金蟬忙喊:「大家快來,這賊道姑定往金庭盜寶,那裏無人防守,我等同駕彌塵幡追去。」說罷,金蟬、英瓊、輕雲、甄艮四人首先飛過,也不及再俟甄兌,徑往金庭飛去。
  彌塵幡雖快,飛娘遁光也是不弱。四人招呼之際,又未免略遲了一步,等到彌塵幡降落金庭之前,六扇封閉好的金門已被飛娘用法術震開。依稀還看見飛娘後影在前一閃,四人忙即跟蹤追入。剛一進門,忽然眼前一亮,一片白中帶青的光華將四人阻住。彌塵幡衝上去,竟是異常堅韌,阻力絕大,休想通過。
  英瓊一著急,首先將紫郢劍放將出去。紫光射在青白光華上面,只聽聲如裂帛,哧地響了一聲,依舊橫亙前面,將路堵得死死的,連一絲空隙都無。
  四人無可奈何,只得各將飛劍法寶放起。英瓊、輕雲又將雙劍合璧,上前攻打,光霞瀲灩中,只聽裂帛之聲響個不絕,那光華兀自不曾消退。
  漸漸聽得金庭中有了風雷之聲,算計飛娘在玉柱間鬧鬼。
  這時朱梅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說道:「此時我有要事,不能分身相助。此乃許飛娘用童男女頭髮練成的天孫錦,已為紫郢、青索刺破,爾等還不衝將進去,等待何時?」
  四人聞言大悟,連忙一縱彩雲,穿光而入。原來那光華便是適才飛娘用來阻隔易靜的那片素絹。飛娘料知敵人既已識破自己奸謀,難免不跟蹤追趕,一入金庭,便將它施展開來。化成一道光牆,將敵人阻住,以便下手盜取玉柱中法寶。此寶飛娘初練時頗費苦功,雖被英、雲刺透,光華並未減退,四人不知就裏,差點誤了時機。
  等到眾人飛身入內一看,許飛娘手指一團雷火,正在焚燒玉柱。離柱不遠,倒著三個妖人的屍首。那些玉柱根根都是霞光萬道,瑞彩繽紛。
  四人剛將劍光指揮上前,許飛娘見敵人追入,一絲也不顯慌張畏縮。左肩搖處,首先飛起一道百十丈長的青虹,直取四人。一手仍指定雷火,焚燒玉柱。另一手從法寶囊內取出一物,往上一擲,便化成一團碧焰。四外青煙索繞,當頭落下,護住全身。只管注視雷火所燒之處,連頭也不再回。
  英、雲雙劍吃青光敵住,雖然勢盛,無奈許飛娘的劍也非尋常,急切間尚難取勝。金蟬、甄艮的法寶飛劍只圍在碧焰外面飛舞,一些也攻不進去,竟不能損傷飛娘分毫。
  金蟬見飛娘碧焰護身,英姆靈符僅剩一道。誠恐一擊不中,事更為難,所以有些躊躇。那玉柱光華經飛娘雷火一燒,越發奇盛,幻成異彩。
  猛聽甄艮喝道:「賊道姑還要在此賣弄鬼祟,少時英姆駕到,你死無葬身之地了!」
  金蟬因南海雙童來時奉有指示,知是提醒他下手,這才將靈符往前一擲。立時一片金霞,夾著殷殷風雷之聲,照耀全殿,光中一隻大手,正朝飛娘抓去。
  那玉柱被飛娘雷火連燒,柱上光華已由盛而衰,地底雷聲轟隆不絕。
  飛娘先聽甄艮呼喝,驚弓之鳥,心中未免慌張。怎奈貪心太熾,又疑敵人詐語,只管咬牙切齒,運用玄功,注定庭中玉柱。但一開啟,現出寶物,便即乘機攫走。眼看柱上光華越淡,功成頃刻。猛聽雷聲有異,忽見一片金霞從後襲來。
  飛娘因上回在島上虛驚了一次,好生貽笑,心仍不死。還想死力支持,不到真個英姆現身,不肯退走。誰知金霞所照之處,護身煙光先自消滅。忙一回視,一隻大手已從身後抓到。
  飛娘暗道一聲:「不好!」便自一縱遁光,將手一抬,身劍合一,飛身便起。
  英、雲等正擋其出路,雖有朱梅前言,怎捨放她逃走。飛劍法寶一齊發動,合圍上去。飛娘知道這些後輩俱都不可輕侮,自己弄巧成拙,枉傷兩件心愛法寶。危機瞬息,驚憤交集。百忙中把心一橫,倏地將手一揚,便是一團大雷火打將出來。
  眾人知她厲害,俱有防備,見勢不佳,連忙回劍護身時。耳聽震天價一聲巨響,雷火光中,滿殿金塵玉屑紛飛如雨,飛娘已將庭中心金頂震穿一個巨孔,駕遁光逃走。那只神符幻化的大手,也跟著破空追去。
  飛娘已去,眾人知難追趕,齊往柱前飛去。見那些玉柱光華雖退,根根粗大瑩澈,通明若晶,真是瑰麗莊嚴,奇美無儔。便各照朱梅吩咐,準備盤膝坐在當地施為。此時易靜、甄兌、紅藥、楊鯉、蓉波、石生母子,都已陸續到來。
  眾人談起宮中妖人執事,業已死傷逃亡殆盡。所有投降諸人,俱都奉命在黃晶殿上消除打掃。四人聞言大喜,互相略說了幾句經過。易靜因見玉柱火光已斂,料是開放在即,恐有疏虞,忙請眾人圍坐玉柱四周,各自運用玄功準備。
  不消片刻,地底風雷聲越來越盛,接著又聽金鐵交鳴一陣,當中主柱忽然轉動起來。眾人忙即立起,各將法寶飛劍放出,以防柱底寶物飛去。眼看主柱越轉越急,四圍的玉柱也都跟著轉動,倏地庭中一道金光閃過,現出朱梅。
  朱梅哈哈大笑道:「全宮肅清,大功告成,回去正好赴那開庭盛會了。」說罷,便命眾人避開,只帶了金蟬、石生二人,同往主柱面前。
  朱梅一口真氣噴向柱上,大喝一聲:「速止!」那柱立時停住不轉,風雷金鐵之聲全歇。然後走近前去,兩手捧住主柱下端往上一提,喝一聲:「疾!」那柱便緩緩隨手而起。漸漸捧離地面約有三尺,柱基處現出一個深穴,裏面彩氣氤氳,奇香透鼻。
  石生早奉命準備,忙將天遁鏡往柱底深穴照去。金蟬更不怠慢,一展彌塵幡,隨鏡光照處,飛身而入。到了底下,用慧眼一看,乃是一個圓球般的地穴,裏面奇熱無比。當中珊瑚案上,放有一個光彩透明的圓玉盒子。
  盒前燃著一盤其細如絲的線香,香煙散為滿穴氤氳,幻成彩霧,四壁懸著十餘件奇形怪狀的法寶。
  金蟬事前已得朱梅指點,見一樣便取一樣。那香燃燒甚速,金蟬初下去時還有大半盤,只這取寶的一轉眼間,便燒去了多半。再加穴中奇熱無比,雖有彌塵幡護身,仍是難耐。尤其是取寶時,手一近壁,直似火中取粟一般,烤得生疼。
  等到挨次將壁間法寶取完,香已燒剩下只有兩圈。
  金蟬知道天一水母的遺書連那兩件異寶俱在案上玉球之中,關係最為重要。香一燒盡,地穴便合攏來。這是地心真穴所在,如被葬在內,休想得見天日。不禁吃了一驚,忙即上前伸手去捧。誰知那玉球竟重如泰山,用盡平生之力,休想動得分毫。
  猛想起忘了跪禮通誠,匆匆翻身拜倒。叩頭起來,那香已燒得僅剩半環,危機一髮。
  金蟬慌不迭地搶上前去,伸手一抱那球,覺得輕飄飄的,又驚又喜。猛一回頭,那香只剩了三兩寸,晃眼便盡。顧不得再取那珊瑚案,一縱彌塵幡,便往外飛去。
  身剛出穴,一眼望見朱梅,兩手緊捧主柱,已是面紅力竭,周身白氣如蒸。待朱梅把手一鬆,那柱剛一落地,便聽穴底微微響了一下,並無別的動靜。
  金蟬取了寶幡,上前拜見,將取來法寶獻出。朱梅接過,連聲誇讚不置。
  英瓊、輕雲、金蟬等幾個常見朱梅之人,俱知他道行深厚,無論遇上什麼勁敵險難,從未皺過眉頭。今日捧那玉柱卻甚吃力,渾身直冒熱氣,在那將放未放之時,更顯出慌急神氣。
  英瓊問:「師伯何故如此?」
  朱梅笑道:「連許飛娘那麼見多識廣的妖人尚且不知輕重,何況你們。這主柱下面,乃是地心真穴。當年天一水母用絕大法力,闢為藏珍之所。飛升之際,默算未來,在穴中置有一盤水香。此香在穴中燃得極慢,一見風,頃刻之間,可以燃盡。此香一滅,穴便自行封閉,立刻地心真火發了,無論人物,俱化劫灰。
  「這根主柱乃當初大禹鎮海之寶,被水母移來此地鎮壓。此柱一折,不特紫雲宮全宮化為烏有,這附近千里內的海面,俱都成了沸湯,貽禍無窮。飛娘只知穴內藏珍,憑著她的妖法,可以劫取,卻不曉其中厲害。她放著旁柱內藏的天一真水和許多現成法寶不取,妄自覬覦重器。休說此柱重有一萬三千餘斤,她未必能夠捧起。即使她預先學了鳩盤婆的大力神法,驅遣群魔將柱抬起,入內見了許多寶物,定起貪心。稍有疏忽,那香燒完,勢必同歸於盡,有什便宜?
  「我來時想起,禍患往往忽于未然,這等關係重大的事,謹慎些好。知道紫雲宮除了這裏,還有一個最緊要的所在,乃地竅深處,最為脆薄,同是關係全宮命脈。紫雲三女居此數百年,竟未發覺。惟恐許飛娘和同來幾個妖黨萬一事前有人從曉月賊禿、鳩盤婆那裏聞得底細,到了勢危之時偷偷趕去。來一個損人不利己,將牠震裂。我們雖未必身受其害,此宮決難保全。
  「因此我一到,首先趕到那裏防護,行法將周圍封閉。二次現身,相助二鳳兵解之後,又去降伏那神獸龍鮫。這一來,便耽擱了些時刻。不料你們仍是貪功,想傷飛娘,不給出路,以致被她用妖法衝破金庭逃走。雖無大礙,但是此庭乃天一水母運用天、地、人三才真火,採取西方真金熔鑄而成。異日正主來此居住,道成時節,雖可練金來補,到底不如原來,留一缺陷,豈不可惜?金蟬所發,乃是英姆寄形化身妙用,本屬虛設。
  「那只大手一經追出,數百里外,必被飛娘看破,所幸你們尚未窮追。飛娘近來所練幾件厲害法寶,又要留為三次峨嵋之用,不到危急,不肯輕易施展。否則你們追去,必受傷害無疑。這中央主柱,自從三女取寶百十年後,被三鳳一日無心中發現柱中封鎖符籙,她不知何用,試一演習,主柱忽然自行封閉。內中還藏有別的法寶,也未被三女發現取出。嗣見別根柱內有大同小異的符咒,彼時三女道法日深,漸漸悟出那符是一開一閉。試一演習,果然應驗。
  「只是當時忘記了主柱的開法,一直無法重開。那天一真水,便藏在左側第三根玉柱之中玉瓶葫蘆之內。如果事前封閉,也難開取。偏巧初鳳被奪其魄,這次慶壽,把所有庭中玉柱全數開放,以便酒闌,將壽筵移來,人前顯耀。
  「三鳳素極狂妄,初藏時雖加封鎖,因為初鳳這一來,仗著裏外俱有埋伏,既是全數讓人觀光,不便留此一處,也未諫阻。可笑飛娘枉是自負,竟會被三女魔法瞞過。爾等可去取來,再往黃晶殿帶了新收諸弟子,回返峨嵋,中途有人相候呢。」
  這時眾人見那幾行玉柱上下渾成,並無開裂之痕。方在尋思,朱梅忽將兩手一搓,一片火星散將開來,往柱間飛去,那些玉柱便燃燒起來。一陣烏焦臭味過去,眾人眼前一亮,見庭中玉柱依然瑩潔,透體通明,內中寶物紛呈異彩,晶光寶氣掩映流輝。再加妖氣已盡,氛霧全消,襯著金庭翠檻,越顯奇觀。
  金蟬首先跑到第三根柱前,見那盛著天一真水的玉瓶果在其內,另外還有一個葫蘆。一同取下一看,上面俱有朱書籙文,寫著「地闕奇珍,天一聖泉」八字。大功告成,好生欣喜。忙與朱梅看了,揣入法寶囊內。再隨眾人去看其餘玉柱,每根俱藏有奇珍異寶,還有許多不知名的仙藥,件件霞光燦爛,照眼生輝,眾人見了,俱都驚喜非常。
  朱梅道:「紫雲三女因想人前賣弄家私,把宮中寶物大半收來,陳列此間,給我們省了不少的事。可惜我當時無暇兼顧,被周、李二弟子的紫青雙劍將水母降伏清蛉豬龍遺留下的數十件法寶全數斬斷。又忙於追趕許飛娘,未想起收取,被一個手疾眼快的妖人搶拾了六件逃走。易靜看出此寶有用,去拾時,已經不全了。」說罷,將柱間寶物分別去留,指示眾人。
  朱梅將留的仍置柱內,照柱中開閉符偈,全數封閉。庭頂被飛娘衝裂之處,約有碗大,也經朱梅將從柱中取出來的一個玉球擲上去,行法堵住,始率領眾人走出庭外。
  朱梅說道:「此宮異日應為靈雲、紫玲等所居,我等去後,無人防守,內中還有不少寶物,難保不啟異派妖人覬覦。來時齊道友托我將長眉教祖的兩儀微塵陣移設此間,原不妨事。不過宮中妖人太眾,此時雖已死傷逃亡殆盡,但來時英姆曾示先機,暗示靈雲等異日來此修道,還不甚容易。以我道力,幾次占算,也似有些微朕兆,竟會算不出是否有人潛伏於此。
  「微塵陣雖能籠罩全宮海面三千里方圓,外人不能擅入,假使此時有人伏在宮內,這裏有的是靈藥仙草,盡可在此潛修,只不能出去,毫無妨礙。固然事有前定,我卻偏要和英姆拗一下,詳搜全宮,到一處,封鎖一處。萬一連我也事昧先機,防備不周,留有遺孽在此,那要緊的所在他也無法進去。」
  當下朱梅先將金庭行法封鎖,然後率領眾人,挨次巡視全宮,逐處加以封鎖。紫雲宮面積何等廣大,饒是步行迅速,也耽誤了不少時候。等到巡行殆遍,最後至黃晶殿,準備領了龍力子等幾個初投門下的男女弟子再往後苑宮殿中。
  龍力子正騎在龍蛟的背上,呼叱為戲。見了朱梅等到來,連忙下騎,隨了趙鐵娘等,上前參拜。
  朱梅便問龍鮫怎得到此?龍力子道:「弟子因久候真人不至,知殿外妖法業已破去,走往殿台探望,見牠從後苑那一面跑來。因聽真人行時說,要將牠帶回峨嵋,以前弟子曾看守過牠,知道降伏之法,恐被逃走,便上前將牠喚住,與牠說了真人恩意,勸牠投順,引上殿來,不久真人便來了。」
  正說之間,朱梅忽然心中一動。想起易氏弟子追趕妖人,中途尚有險阻,須去救援,不宜在此久延。以為龍鮫通靈,降伏之後,必是久候自己不至,自行走出尋找。適才巡視全宮,不見絲毫朕兆,英姆所示仙機和自己卦象上所現可疑之點,定是另有應驗。
  宮殿已經去過,到處都曾施展玄門捉影搜形之法尋查,料無遺漏。那地方不關重要,無須再去封鎖。當下便帶了眾人,走出黃晶殿,仍由甬道出去,飛到九宮柱前。
  朱梅問起金萍,果見金鬚奴、慧珠二人夾著初鳳,周身雲光圍擁,由此飛出。初鳳已是神志失常,叫囂不已,好似發狂中邪模樣。問畢,大家一同飛出甬道,走出延光亭。
  當眾人正準備回山之際,朱梅笑問英瓊道:「你的神鵰佛奴呢?」
  英瓊聞言,方想起來時,因為甬道神沙厲害,曾吩咐神鵰只在空中飛巡,不可下落。卻忘了大海茫茫,附近數千里,並無牠存身之所。自己二次入宮時,就未見牠影子。這時方才想起,不知飛往何方。連忙引吭呼喚,不見神鵰飛下。
  輕雲道:「你那神鵰耳目最是靈敏,平時數百里內聞呼即至,你連喚數聲不見影子。不是不耐久候,飛轉峨嵋,便是出了別的事故。朱師伯既那般說法,必然知道,為何捨近求遠?」
  英瓊聞言,忙向朱梅拜問。
  朱梅道:「我從峨嵋趕來,無心看見你那神鵰在追逐江蘇崇明島的金線神姥蒲妙妙。我恐神鵰閃失,曾用千里傳音之法,連喊數聲。兩下本是背道而馳,瞬息間相去已是數百里外。因知神鵰兩翼藏有白眉禪師神符,至多被困一時,決無大害,故未回頭追去。
  「如今未歸,必在島上被妖法陷住。你與輕雲有紫郢、青索雙劍,只要遇事謹慎,百邪不侵。再將天遁鏡帶去,可速去崇明島,搭救神鵰出險。」二人一聽神鵰有難,慌忙接鏡,拜別起身而去。
  朱梅又對眾人道:「易氏弟兄現在被困在銅椰島上,島主天癡上人門徒眾多,雖是異派,並不為惡多事。他二徒少年任性,不知進退,咎有應得。我與島主曾有數面之交,既不便前去,又不能不去,事出兩難。只可暫由易靜、蓉波、紅藥三人前去通名拜島,看他如何對付,相機行事。我自在暗中趕去相助。餘人由金蟬、石生率領,回轉峨嵋復命便了。」
  說罷,又吩咐易靜等三人一些應付機宜,各按地方分別起身。
  易靜關懷二侄,忙同紅藥、蓉波駕遁光離了迎仙島,照朱梅所說方向,往銅椰島飛去。先是大海茫茫,波濤浩瀚,渺無邊際。飛行了好一陣,才見海天相接處,隱隱現出一點黑影,浮沉於驚濤駭浪之中。知道離島已近,連忙按落遁光,凌波飛行。
  眼看前面的島越顯越大,忽見島側波浪中突出許多大小鯨魚的頭,一個個嘴吻刺天,紛紛張翕之際,便有數十道銀箭直往天上射去。
  再往島上一看,島岸上椰林參天,風景如畫。岸側站定二三十個短衣敞袖,赤臂既足的男女,每人拿著三五個椰實之類,彈丸一般往海中躍去,正在戲鯨為樂。
  那些男女想已看見三人來到,倏地有四個著青半臂的少年,往海中躍去。少年們踏在一條鯨魚項上,將手一揮,那四條鯨魚立時撥轉頭,衝破逆浪,直向三人泅來。其行如飛,激得海中波濤像四座小山一般,雪花飛湧,直上半天,聲勢甚是浩大。
  三人早得矮叟朱梅指教,不等來人近前,忙即由易靜為首,一按劍光,飛身迎上前去。
  易靜說道:「煩勞四位道友通稟,南海玄龜殿易靜,奉了家父易周之命,偕了同門師姊妹陸蓉波、廉紅藥,專誠來此拜謁天癡上人,就便令舍侄易鼎、易震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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