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回
  紅藥破總圖 紫雲魔陣已成空
  輕雲搜晶殿 海底宮闕盡瓦解

  那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同了金蟬往地底遁去後,見殿前一帶地底放光。恐怕敵人預設埋伏,又恐甬道出口有什變化,也不敢往原路退回,徑往東南方遁去。
  退有二十餘里,不見上面有什動靜。先由甄艮隱身形遁出地面一看,面前複道行空,傑閣高聳,金碧輝煌,霞光閃閃。比起別處所見,又是一番景象,真個是富麗已極。
  遙望黃晶殿與神沙甬道出口等處,不但不見一人,也沒有別的異狀,心中奇怪。敵人縱非成心誘敵,適才明明己看出自己蹤跡,逃走之時,仿佛已在行使妖法,怎會沒有一點動作?莫非因見敵人精於地行,無法擒拿,故示鎮靜,卻在暗中埋伏,以待入網不成?
  金蟬、甄兌已經等得不耐,打算遁出地面。三人互一商量,覺得那面鏡子懸在殿台之上,必是一種照影窺形的魔法。敵人既不能地行來追,索性再冒一次險,仍隱身形,由地底繞向殿側。如黃晶殿周圍地底可通至殿上,好歹也立點功回去。
  不論如何,能好好退出更好,否則便將英姆所賜的靈符施展出來,給他一個下馬威,略寒敵人之膽。再將掌教真人靈符施展,直由海面上升,逃出宮去。重新會合迎仙島上諸同門,二次大舉,破宮報仇。
  正打主意要由地行前往,猛見黃晶殿內飛出七道各樣顏色的彩煙。轉眼工夫,像霧縠輕絹一般,布散開來,分向七路,離殿不過三丈遠近,便由淡而隱。
  三人俱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這七道彩煙必是有為而發,說不定有什麼極厲害的魔法。這等無形之物,定難抵禦。幸而自己是在地下行走,又將身形隱住,當不至於受了暗算。
  三人剛互相打著招呼,要往地下遁走,猛覺身上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
  甄氏弟兄修道多年,又加在峨嵋吃過一回大虧,益發機警謹慎。便是金蟬,近年也是久經大敵。見黃晶殿內飛起七道彩煙,有一道正對著飛鯨閣飛來,忽然無影,已是在那裏留心提防。再一打寒噤,修道的人好端端哪得有此?
  三人俱知事情不妙,連忙按定心神時,仿佛神志一昏,萬緒如潮。頗覺三女可惡,忽然怒發不可遏止,各自一指遁光,便要往黃晶殿飛去。剛一動念,初鳳為首,已率了二鳳、三鳳、許飛娘和全宮眾人殺來,劍光法寶,紛紛祭起。三人盛怒之下,各自指揮飛劍法寶迎敵,過了好些時辰,未分勝負。
  總算三人道基深厚,身旁又藏有掌教真人和英姆的靈符,所以雖然暫時中邪,尚未成擒。否則這七聖迷神魔法,一經被侵,喜怒哀樂愛惡欲,能在瞬息之間,現出千萬種幻象。身當其境的人,只要覺著事情一稱心如意,便即被陷,不得脫身,任人擒去擺佈。饒是多大本領道法,也是除死方休。
  三人先時哪知中了魔法暗算,只知拼命般迎敵,殺得難解難分。其實身手並沒轉動,法寶飛劍也未施為,人是站在當中,如醉如癡,不過尚未倒地昏迷罷了。
  正在危機密佈,不可開交之際,金蟬猛地心靈一動。適才明明要由地遁往黃晶殿去,剛要動身,敵人便即殺來。往常也和妖人對敵,怎地今日這般越殺越有氣?
  金蟬想到這裏,盛氣一平,魔頭自然有些難侵,心中便微一明白。再往四外一看,不但黃晶殿不知去向,眼前人物都如在煙霧之中,隨著自己的念頭時隱時現。知道自己一雙慧眼,可以透視雲霧,無微不顯,這般鮮明的景象,怎倒不會看清?
  金蟬連忙喊道:「二位師兄留神!這是敵人妖法幻景,我們不要理他,快將法寶護住身子,以免受他暗算。」
  連喊數聲,未見甄氏弟兄答話。正在著急,要用手去拉,忽聽前面連珠也似起了一陣極輕微的爆音,接著便是一片黃色煙光冒起。
  經這一來,不但金蟬心靈完全復原,連南海雙童也明白清醒過來。但都不知身陷危境,來了救星。一見敵人忽然無蹤,面前現出一片煙霧,反以為變出非常,敵人又鬧什麼花樣。
  正在張惶駭顧,準備迎敵之際,猛覺身子被一種絕大的力量吸住,凌空而起。金蟬忙取彌塵幡,甄氏弟兄更是情急,竟要將掌教真人靈符啟動,以謀出險。
  俱還未及施為,猛聽耳邊有人說道:「爾等已陷魔網,我奉齊道友之托,來此解救,時機瞬息,休得妄動。」
  金蟬聽出是矮叟朱梅的口音,心中大喜。
  轉瞬落地一看,已是蚣螟殿側,現出一個矮老頭兒和一個少女。果是矮叟朱梅,同了廉紅藥。金蟬忙給甄氏弟兄引見,拜倒在地。
  朱梅道:「我今晨同白道友到了凝碧崖,得知你們來此,取那天一真水之事。因為這座紫雲宮,原是連山大師別府,天一水母舊居。紫雲三女前身,乃天一水母侍女,此番轉世重來,仍然誤入歧途,難免劫數。她們僅將金庭玉柱中所藏的法寶和道書取去,柱底還有大師、水母每人一匣遺書和許多奇效的丹藥,俱未取出。
  「此次趕來,便是為了那兩匣遺書,就便相助你們取水。初鳳魔法厲害,英姆派了她弟子廉紅藥,持了法寶靈符前來。不但已將那七道魔法破去,並且還故佈疑陣,混亂她的目光。使其覺著來人業已入網,有恃無恐。
  「現在離三女生辰不遠,留下紅藥在此行法,爾等三人可隨我由宮前海眼舊道退出宮外,將周、李、易諸人接引進來。乘她壽宴高張,邪術娛賓之際,紅藥去破她黃晶殿中總圖,爾等破宮取水便了。」
  金蟬因石生尚在神沙甬道第一層陣內,想請問朱師伯見未。
  朱梅已吩咐眾人站定,手掐靈訣,行使仙法,一展袍袖,隱了身形,直往前宮飛去。到了辟水牌坊之下,才駕遁光,飛身而上。那裏雖經三女的五色神沙將出口堵塞,外加魔法封鎖,卻早為朱梅入宮之時,用英姆一粒無音神雷破去。
  金蟬、甄艮、甄兌隨了朱梅升出海面,直飛迎仙島落下。
  輕雲等因時辰將至,還不見金蟬、石生、甄氏弟兄回來,掌教師尊和英姆所賜的破宮退敵的靈符,又全在二人身上,正在等得心焦。忽見三人同了矮叟朱梅,已由延光亭甬道徑從遠處海面飛臨,知道少時成功無疑,好生喜歡,紛紛迎上前去。
  易靜原見過朱梅幾次,忙率易鼎、易震,隨了周、李二人上前行禮。
  金蟬一眼不見石生,不禁大驚,「咦」了一聲。
  朱梅笑道:「石生至孝,根深福厚,無須急他有什不測。他留在裏面,大是有用,但此時尚難退出,爾等少停前去破陣,便可在甬道中相遇了。」金蟬聞言,才略放心。
  大家便隨侍朱梅,請問峨嵋開府之事。
  朱梅首對周輕雲道:「你收的那個金環呢?」
  輕雲想起從冬秀手中收來的那隻金環,忙取出道:「是這個麼?」
  朱梅收過道:「正是,這叫龍雀環,是連山大師的鎮山之寶,陽環在我這裏,一會將有大用。此次凝碧盛會,乃掌教齊道友奉了長眉真人所留法諭,趁這五百年劫運到來之際,光大門戶,發揚道宗。除一些左道旁門的仇人外,各派劍仙散仙,屆時俱來赴會,推薦弟子,共建仙景。以前武當張三豐道祖雖有過這類舉動,卻無如此之盛,真乃千百年來惟一盛事。
  「我內外功不久完滿,本想將門下諸弟子移薦于峨嵋。只因師弟姜庶再三說,先恩師當年創設青城宗派,頗非容易,後來仙去,此志未成。難得目前是五百年群仙轉劫脫劫之期,異稟良資甚多,執意要創設青城一派,以傳本門衣缽。
  「頭一代,按照先恩師遺偈,共只收男女弟子十九人。準備再傳以後,便可發揚光大。我不便強他,所以各派薦徒,惟獨青城無有。昔日在月兒島,同了白道友往火海去取連山大師遺留的龍雀環,得見壁上遺偈,方知紫雲宮源流因果。且青城門下十九人,有兩個是宮中轉劫的侍者。
  「宮中有兩樣異寶,本是昔年天一水母所賜之物,現藏玉柱之下,應為二人所有。我恐落在別人手內,將來又生波折。此來一為破宮取水。二為代那兩個未來的門人將此二物取出保存,以備將來物歸原主。三為爾等法寶飛劍俱出仙傳,恐那二人兵解之後禁受不起,事前總有一番調度。
  「紫雲三女自恃無敵的只有神沙甬道和那七魔銷魂之法,此法已為廉紅藥用英姆靈符破去,她們如今還在夢中。所剩神沙甬道,少時我等入內,便要瓦解。其餘法寶妖術,均不足為慮。倒是金鬚奴在月兒島火海之中得了幾件法寶,內有一柄清寧扇,乃連山大師當年採取三才靈氣所練,極為厲害,須我親自會他。
  「還有三鳳手內有一根璇光尺,因她不知運用,另以魔法練成。日前雖為爾等將牠破去,但是此尺神妙仍在,功用僅少遜于九天元陽尺。許飛娘垂涎已非一日,如見三女失敗,必要趁火打劫,如落她手,大是異日之患。金蟬少時入陣,到了宮中,可小心監察三鳳。先由甄艮、甄兌去敵二鳳,等她遭劫以後,再去相助金蟬,斬了三鳳、冬秀,以報殺父之仇。事成謹防許飛娘乘機下手,先將璇光尺取到手內。再會合前往金庭玉柱之中,取天一真水和那兩匣柱底遺書。
  「飛娘奪尺不成,還不就此甘心逃逸,必往金庭盜寶。你四人如覺敵她不過,可將英姆靈符展動,發動神雷,將她驚走。你四人均非其敵,不可窮追。這時廉紅藥與石生必將元命牌盜出,同了蓉波、楊鯉來到。爾等只守著金庭,等我到來,再一同回山復命。
  「易靜去敵慧珠,此女未入迷途,轉劫苦修頗非容易,又未為惡。不得傷她的命,可任其逃走,無須追趕。易鼎、易震同敵餘孽,除龍力子和金萍、趙鐵娘二女外,具是在劫之人,盡可全數誅殺。輕雲、英瓊雙戰初鳳,她已為七魔反攻,神志已亂,非你二人之敵。
  「金鬚奴救主情切,必捨死來救。初鳳平日為人,尚知自愛,所有惡孽,俱出三鳳、冬秀二人蠱惑。不過築練神沙甬道,殺孽太重,恐難免劫。可看在金鬚奴為主忠義,暫時放她逃走,給與自新之路,能否挽救,全在她了。我先去敵那幾個異派妖人,勝後再往各處接應。」
  朱梅分派已畢,便即率眾起身,直往延光亭飛去。到了甬道外口,朱梅吩咐易靜姑侄,用九天十地神梭,先將甄艮、甄兌、英瓊、輕雲四人穿行地心,渡入宮中。如見地質有異,發出青光,那便是珊瑚榭宮中最僻靜的所在。那裏經自己初次入宮時,放有苦行頭陀遺贈妙一真人的寂滅神鐘。
  眾人到此方可上升,以免神梭出土時,雷聲光華驚動敵人,有了覺察。出地面後,隱去身形,再奔黃晶殿,由殿後金門入內。這時總圖已為紅藥用英姆法寶神雷破去,可會合在一起,同出擾敵壽筵。分散敵人心神,以便這裏破他神沙甬道中的四十九陣,可減少許多手腳。
  易靜等領命,施展神梭,地行而去。
  金蟬忍不住,又問石生何在?朱梅道:「現在二層陣中被困,入陣便可相見。」說罷,帶了金蟬,徑入陣內。這時總圖尚未被紅藥破去,頭三層的有無形沙障,仍和先前一般厲害。
  朱梅來時,早有準備,到了陣中,見前面五色光華亂閃,笑對金蟬道:「這東西卻也有趣,將牠毀了可惜。好在孽是紫雲三女所造,與我們無干,且收下來,留待峨嵋開府時,給你們仙府添點景致。」
  朱梅將手一揚,飛起一紅一白兩個晶彩透明的圈兒,釗輪電轉,流光熒熒,直往沙障之中飛去。轉眼之間,耳聽嘶嘶之聲,紅光白光越來越盛。對面數十百丈的五色光華竟然越縮越小,穿入圈中,現出甬道原形。朱梅也不收那兩個光圈,徑率金蟬往前飛去。
  金蟬道:「朱師伯,你那法寶怎不收回?」
  朱梅道:「此寶便是龍雀環,經我與白矮子祭練以後,第三人休想妄動。他本要與我同來,因五府開闢,群仙俱有奇珍相贈,我二人卻想不出什麼好禮物,難得有此機會,豈可放卻?才商量由他在衡山等我,將這三層有無形沙障收了與他送去,以便到時赴會,豈不是好?」
  二人說時,已到第三層陣口。朱梅將手一招,後面紅白二光圈便飛越上前。不消片刻,和頭層一樣收了。仍懸空中不動。
  朱梅忽道:「金蟬,你一雙慧目,可能看出石生母子二人在哪裏麼?」
  金蟬聞言,定睛仔細朝前一看,只是一片灰濛濛,仿佛輕煙薄霧相似,內中隱隱似有銀光青光閃動,卻不見人。知石生母子已陷入無形沙障之內,自己嘗過厲害,不敢搶前。忙道:「朱師伯快發慈悲,救他母子脫困吧!」
  朱梅道:「別急!他二人雖然被困,因有法寶飛劍護身,並未受著傷害。只緣妄用沙母,被三女識破,知道宮中有了奸細。故意從總圖中倒轉陣法,先使他們受盡荼毒,等到力盡精疲,再行處死。少時總圖便破,我用此環將這頭三層的沙障沙柱收去,他母子便可脫險相見了。」
  正說之間,忽聽地底起了一陣極輕微的炸音,頃刻便止。
  朱梅笑道:「總圖已被紅藥破去,大事成矣!」說罷,將手往後一招,那紅白兩個光圈又復飛上前去,眼看前面一片渾茫,倏地現出十百丈五彩金霞,嘶嘶之聲響個不絕。起初只見裏面光華微微隱現,直到金霞快被寶環吸盡,才現出天遁鏡與蓉波、石生二人所用劍光寶光。
  金蟬見各種光華圍護中,蓉波背上還伏著一個素未見過的少女,與石生閉目相背而立。蓉波母子被困多時,已有些神志昏迷。還不知魔法、神沙已為人破去,只管拼命運轉各人的法寶飛劍,以防侵害。
  金蟬連喊數聲,不見答應,又被劍光法寶隔住,近身不得,心中焦急。
  朱梅已手掐靈訣,將手朝前一指,天遁鏡原是朱梅故物,首先飛回。朱梅接到手內,遞與金蟬。然後將手合攏,一搓一放,立時便有一個輕雷發出去。
  石生被困之時,因蓉波說那五色神沙工夫久了,最損雙目,便將雙目閉上。正在運用玄功,拼死抵敵,猛覺上下四方輕了許多。接著手一鬆,天遁鏡似被人平空奪去,不由大吃一驚。耳邊又聽一聲雷響,首先警覺過來。定睛往前一看,見是金蟬同了矮叟朱梅。
  同時蓉波也為雷聲驚醒,二人見救援已至,俱如絕處逢生,喜出望外。忙收劍光法寶,跑上前去,先向朱梅跪倒行禮,再來與金蟬相見。
  朱梅道:「妖陣總圖已破,只元命牌還未到手。此牌關係蓉波成敗甚大,非石生親手滴血,破了妖法,不能得到。時機瞬息,不可延誤,待我將這些神沙送回衡山,速速隨我入宮吧。」說罷,手掐靈訣,運用玄門先天妙術,對準空中寶環一指。那一紅一白兩個光圈,便帶起兩道粗約丈許,長約千丈,像微塵一般的淡影,直往洞外飛去。
  蓉波乘機跪請道:「弟子所背女子,名叫金萍,原是宮中得力執事,與弟子交深莫逆,久有棄邪歸正之意,只是無門可入。今日她原防守九宮圖,見弟子母子被無形沙障所陷,欲待放起沙母解救,不想三女倒轉陣法,沙母失了功效,反將她壓倒。幸得弟子看見,冒死上前,將她救起,人已失了知覺,身軟如棉,不能行動。望乞真人賜救,感同身受。」
  朱梅道:「我來時,金姥姥也曾托我,說宮中有一名叫金萍的女子,與她頗有瓜葛,請我手下留情,給她帶回峨嵋,不想她已能事先覺迷歸正。她不過靈竅為神沙阻塞,又被壓傷而已,這有何難?你且將她背貼胸懷抱起,索性救她回生再走。」
  朱梅拿了一粒丹藥,塞進金萍口內。朱梅便將口一張,兩股細如小指的白氣,像箭射一般,直向金萍鼻中鑽去,轉眼像蛇一般,穿行七竅已畢。
  然後朱梅照金萍頭頂就是一掌,喝道:「還不醒來!」
  金萍「哇」的一聲,口中噴出一粒雀卵大小的沙母,立時醒轉過來。蓉波匆匆說了經過,同向朱梅謝了救命之恩。
  朱梅道:「金萍新愈,不便入宮會敵,總圖已破,只須將外圖破去,甬道四十九陣即可瓦解。不過此中有不少猛禽惡獸,毒龍大蟒,俱是世上希罕之物,同歸於盡,未免可惜。我的意思,異日靈雲、紫玲等來住紫雲宮,由海中上下,也是無趣。陣法雖破,甬道不防留下。他那九宮外圖,就在前面,我本想由此圖直達宮中,只惜無人代我破那外圖。
  「難得金萍在此,正可代我行法,到了那裏,我將應用法寶靈符交你。候我等四人由圖中遁去,約有刻許時辰,你可將這面天遁鏡照著那圖,再將靈符展動。用這粒無音神雷,對準圖中主柱發出,自有靈效。此圖一破,甬道中所有禽獸蛇龍水怪之類,失了統馭,必定到處遊行亂竄。
  「你有此鏡在身,足可抵禦,只是不可多殺,懲一儆百足矣。事成仍在原處守候,金鬚奴必保初鳳由此圖中神穴遁走,你念在隨侍多年,也有恩德,無須攔阻,可賣個人情給她,為異日相見之地。」
  金萍聞言,躬身領命。
  當下朱梅為首,帶了四人前進,前行不遠,已到九宮圖前。這時宮中總圖已破,那陣法看去仍是厲害,圖中霞彩繽紛,光華耀眼。
  朱梅識得厲害,離圖丈許,便喚住眾人。向金蟬要過天遁鏡,連同靈符、無音神雷,一齊交與金萍。然後取出妙一真人在東海練成的鐵贔仙盾,運用西天太乙真氣,照圖中主柱擲去。
  此寶乃妙一真人採取東海底萬年寒鐵所練,其形頗似一面護身盾牌,盾的上端是一個贔首,非道法高深的人不能應用。用時人在盾後,以先天太乙真氣駕馭前進,那贔口和贔目內自會發出百丈寒光,兩條白氣。所到之處,無論沙石金鐵,遇上便即消融。再被那兩條白氣一吹,立時成了康莊大道,其疾如箭。真個是石流沙熔,無堅不摧,穿山行地,瞬息千里。
  矮叟朱梅擲盾以後,首先駕起遁光,隨盾而入。除金萍留後,以便施為外,餘人俱各有了準備,紛紛駕起遁光,緊隨在朱梅身後,由地底暗道進發。
  輕雲、英瓊、易靜姑侄、甄氏弟兄等一行七人,在延光亭甬道外面,奉了矮叟朱梅之命,由易鼎取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施展玄門妙法。立時一片光華將眾人擁護,發出隆隆雷聲,朝地下鑽去。百里神沙,猶如戶庭,一路之上,並無絲毫阻隔。
  不消多時,望見前面地底青光瀲灩,知已到達珊瑚榭,便即停止。飛出地面一看,那所台榭,通體俱是瑚珊建制,到處寶氣珠光,華麗已極。眾人也無心細看,當下由輕雲收了寂滅神鐘,一同隱了身形,直撲黃晶殿。
  行至殿前不遠,易靜早看出妖道潛伏,邪氛隱隱。且四外都有厲害埋伏,連忙止住眾人,不可前進。正待繞向後殿金門,忽見殿中一道銀光,飛出一個白衣少年。眾人定睛一看,正是楊鯉,劍光甚是迅速,一出殿。便要往神沙甬道入口處飛去,神色異常匆遽。
  眾人方疑矮叟朱梅在甬道之中破陣,三女有了覺察,派人去看。誰知楊鯉剛一飛出殿角,忽聽黃晶殿內男女嘩笑之聲。接著階前便殿飛起數十根彩絲,比電還疾,罩向楊鯉頭上。就在將要纏住之際,楊鯉倏地又撥轉劍光,直朝殿中飛回。
  眾人雖不知三女鬧什花樣,估量楊鯉凶多吉少。因為急於前往後殿,會合紅藥,看看總圖破未,暫時愛莫能助,無暇及此,便仍往後殿飛去。到了一看,後殿六角形,每角各有一個金門,俱都有人防守,每人手裏持著一個五六寸大小金鐘。
  眾人等先到頭一處,見防守的人是吳藩。英瓊估量他無什本領,仗著身形隱住,便要硬衝進去。易靜看出吳藩固然無用,手中所持金鐘卻妖氣甚重。這般緊要關頭,敵人焉有不設埋伏之理?那鐘不是埋伏的信號,也必有大用。今日勢在必行,義無反顧,仍以慎重為是,省得功虧一簣,關係全局。
  當下又往第二個金門飛去,把守的人是龍力子。龍力子貌相易識,易靜知道他業已降服,便同眾人現身而出問道:「你是龍力子麼?」
  龍力子見了眾人,知道三女大勢已去,又驚又喜,忙問:「你們怎得進來?路上可曾與蓉波相遇?如今楊鯉想盜她的元命牌,業已去了好些時。」
  易靜不等他把話說完,搶答道:「我們多人俱已深入,你毋須多說別的,只問這裏有什厲害妖法,怎樣可以通到放置甬道總圖所在?」
  龍力子道:「前殿因為正對甬道來路,又是宮中主殿。近數日間,初鳳連設了許多厲害埋伏。我剛接班未久,命我如見敵人,便將鐘搖動。那總圖就在這金門裏面一間晶室之內,聽楊鯉道兄說,晶室四外,設有萬應神機,中藏魔網魔閘。我已與楊、陸二位約好,死活俱要改邪歸正。這鐘我決不搖動,仍請隱形入內,我裝作不知便了。」
  這時輕雲等也都上前相見。聽完龍力子之言,易靜自請當先,率領眾人,徑往金門內走去。入門十餘步,迎面便是座大晶屏,寶絡珠纓,五色變幻,光彩迷離,耀眼生輝。轉過屏後,現出一間十畝大小的敞廳,黃玉為頂,無柱無梁,當中設著十多個羊脂白玉座位。
  餘下陳設俱是珊瑚珠翠之類,雖也不少,因為地方太大,疏落落更覺華貴。那地面是一整塊的水晶鋪成,下面是水。每隔五步,更嵌著一粒徑寸的夜光珠,將地底千奇百怪水族貝介,照得纖微畢現,越顯奇觀。
  眾人也無心觀賞,便照龍力子所說方向路徑,往那存放總圖的內殿飛行。接連穿過十幾重門戶,從一個高斜的小甬道飛上。
  眾人剛一走完,忽又現出一間大敞廳,比進門時所見約小一半,高卻過之。裏面果有一座畝許大小的殿台,位置卻非正中,共是六個門戶。通體水晶作成,四圍有一層極薄的淡煙圍繞,乍看並無形質,仗著慧眼仔細觀察,方看出一點痕影。正中殿頂,懸著一片極淡的黑影,如非預先有人指示,決想不到這兩樣便是魔網、魔閘。
  眾人不敢冒昧衝入,離殿三四丈,便即停住。遙望那裏面通明,殿中爐鼎丹灶,以及各種法器,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見廉紅藥的蹤跡。情知矮叟朱梅指揮若定,早有前知,紅藥又是英姆高足,不致閃失,但是人總不曾看見,好生奇怪。
  易靜細看殿中陳設和殿頂四外,忽然觸動靈機,悄問眾人:「所見晶殿中景物如何?彼此是否相同?」
  果然竟是各人各見,答出之言俱不一樣。
  易靜益發醒悟,對眾人道:「這裏便是藏圖所在,那晶殿乃是虛設,連她宮中自己人俱被瞞過。我等只一近前,雖不一定被困,也必有許多糾纏。我們現時從後而來,眼中所見,只有這後中、左、右三門,和前左、前右的側面,前中一門尚未看到。就此繞行而過,恐踏埋伏,陷入危境,或將敵人驚動。
  「諸位道友,可隨我身後,魚貫而行,繞向前面。這晶殿外魔網,雖是誘敵入殿時的埋伏,卻還沒有當中那片黑影厲害,切不可挨近殿的中心。」
  因輕雲、英瓊兩人劍光俱是百邪不侵,便請輕雲緊隨自己在前,英瓊斷後。算準方向,避開殿中心二畝大小的地面,魚貫繞行過去。
  遁光迅速,轉眼飛越到了前面。正覺仍無所見,有些失望。
  英瓊斷後,雖也遵照易靜所說,心裏總是將信將疑。暗付:「朱師伯受了掌教師尊之托,早已前知,來時說得那般容易,怎地到此又為難起來?這座晶殿明明是真,至多有了妖法變幻,怎說總圖不在其內,形乃虛設?」想到這裏,隨意將劍光一指,光華撩處,猛地飛起一片火煙。
  前行諸人業已飛到前面,一見除晶殿外,空無所有,正在驚疑回望。易靜一眼望見英瓊劍光撩處,碧焰飛揚,再定睛一看,不由低聲喝道:「在這裏了!」
  眾人循聲注視,那團碧焰已熄。易靜更不怠慢,略一端詳形勢,便請輕雲、英瓊為首,將光劍合一,與自己連在一處,朝適才發火之處穿去。緩緩而進,不可太疾。為防萬一傷了自己的人,餘人也各將劍光法寶護身,準備接應。
  三人當先,劍光剛飛前些許,團團碧火煙光,彩氛妖霧,同時發出。這時被劍光一掃,都化為千點流熒,萬縷輕煙,滿殿飛舞而散。似這樣又進丈許,漸見晶殿中現出一個紅衣女子,正是紅藥。凌空在三丈高的法壇之上,周身俱是紅光圍護,頃刻間煙火妖氛同時消滅。
  紅藥也早發現來了救應,連忙上前相見。
  紅藥奉了朱梅之命,用英姆所賜神針和靈符掩了聲音,隱去身形,由殿頂穿孔飛入黃晶殿初鳳行法的內殿之中。當時初鳳正在裏面施為埋伏,未敢造次下手。
  直等初鳳行完了法,壽辰已至,出去開宴,才行飛下。
  那總圖就在晶殿前面內殿中心法壇之上,起初破圖,因有妙一真人的辟邪玉斧和英姆的無音神雷,下手極為容易。照著預定,紅藥破完了圖,便應迅速離開法壇,避開中央各種埋伏。以俟眾人到來,再行同往會敵,便可無害。
  偏偏紅藥初出茅廬,開頭便遇勁敵,連獲勝利,一時得意忘形,貪功太甚。破圖之後,見圖中煙霧飛揚,紛紛爆裂,炸散坍塌,別無什麼異處。心想來時曾聞此陣甚是厲害,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又知道那座晶殿乃是魔法虛設,四面俱是埋伏。
  紫雲三女好幾件重要法寶,連同陸蓉波的元命牌,俱在其內。那門戶就在這法壇之上,只一時觀察不出。等輕雲、英瓊等五人到來,未免顯不出師門道法高妙。何不將這假晶殿的門戶尋著,趁眾人未到以前,破了魔法入內。再代石生將蓉波元命牌盜入手中,就此出去隱身,豈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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