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回 教主返仙山 梁孟同收微塵陣 妖尼辭水府 金石三入紫雲宮
時光易過,一會到了未申之交。髯仙率領長幼兩輩同門和各方好友,俱由凝碧崖前升至前洞崖上迎候。甫交申正,眾小輩門人正在引頸東望。忽見空中微微有一道金光,電掣金蛇般微微閃了一閃,髯仙和前一輩的同門慌忙行禮。
這時崖前平添了男女兩位仙長,眾小輩門人知是妙一真人夫婦駕到,連忙跪倒行禮時,便聽妙一真人道:「愚夫婦來時,原恐驚動各位道友。所以事前未曾通知,連遁光俱都隱去,不想仍勞遠迎,曷以克當?」
金姥姥道:「二位道友真個法力無邊,這無形劍遁不但無影無光,連絲毫聲息都聽不出。若非二位道友下降時特地顯示,只恐進了仙府,我們還在此呆等呢。」說罷,群仙俱各粲然。
妙一真人夫婦便請金姥姥等各派群仙先行,大家彼此互相略微謙遜,各駕劍光同往太元洞中飛去。到了洞中落座,髯仙先率了小一輩的門人上前參拜。群仙中有多年不見的,與妙一真人夫婦各談了一陣別後之事。
妙一真人對眾人說道:「如今金蟬等諸弟子兩入紫雲,歷久無功。三女不知順逆,連那老蚌也因歷劫一世,忘了本來根源。先時意在成全她們,所以先禮後兵。如今毀書拒使,已成仇敵。區區妖魔,無須我輩前往。那微塵陣中所困的甄艮、甄兌雖是左道旁門,原無什麼罪惡,為父母報仇,苦心修練,待時而動。不料卻受了妖人蠱惑,侵犯峨嵋。
「如今二人陷入陣中,幸俱被陷在晦門上,否則已無生理。此來一則早與諸位道友和長幼兩輩同門相見,二則將他二人救出,略加指點,使其改邪歸正,徑往南海去報親仇,就便相助金蟬等諸弟子,將天一真水取回。
「這兩儀微塵陣乃恩師長眉真人所設,中藏不少異寶靈藥,以為光大本門之用,中分生、死、幻、滅、晦、明六門。此陣曾暫取殲煉綠袍老祖,現已還原。時往收陣法,諸位道友有興,何不同往觀看,相助一臂?」群仙俱願一開眼界。
妙一真人夫婦便率了長幼兩輩門人與各派群仙,同往微塵陣去。
剛出太元洞,便遇醉道人飛來,見妙一真人行禮之後,遞過一封柬帖,說道:「小弟在本山巡遊,路遇英姆,說是她從大雪山盤鳩頂閑眺。看見掌教師兄駕了無形劍遁,往這裏飛來,算出為了南海之事。如今許飛娘同了兩個妖人,也在那裏。恐眾弟子費手,趁著她往北極訪友之便,帶了三道靈符同這一封柬帖。命我交與師兄,轉賜甄艮、甄兌帶去,將飛娘驚走。」
妙一夫人微笑道:「英姆真非常人。我們用無形劍遁在空中飛行,她在相隔千里的盤鳩峰頂上,竟能看見,這雙神目,真是舉世所稀了。」
妙一真人看罷書信,揣入懷內。仍率群仙門人,同往靈翠峰走去。還未到,就望見繡雲澗那邊瑞氣蒸騰,五色寒光凝成一片異彩。
那長一輩的仙人久聞此陣之名,今日一見,俱都驚異不置。妙一真人到了陣前,率了兩輩弟子,先望著陣門下拜。然後向眾微一謙遜,徑同了妙一夫人步入陣去。外面長幼群仙看陣頂祥光霞彩,時起變化,瞬息萬端,誰也窺察不出陣中玄妙。
待了有個把時辰,忽聽陣中起了雷聲,隆隆不絕。不多一會,一片極強烈的金光閃過,霞彩全收,現出妙一真人夫婦,手上恭恭敬敬捧著長才九寸的旗門。身旁站定兩個梳丫髻的道童,俱都是失魂喪魄,如醉如癡模樣。群仙一見,紛紛上前稱賀。
妙一真人只對眾人說道:「貧道幸托恩師庇佑,已將微塵仙陣收去。所藏靈寶仙丹,業已暫時行法封鎖,等到開山盛會,再行取出。甄艮、甄兌弟兄二人因被陷多日,雖經救轉,元靈消耗太甚,神志已昏。須得調養一日,始能傳授道法。如今我等且回洞去,再作計較。」
髯仙早命玉清師太、紀登、朱文、寒萼四人布好筵席,由芷仙管領的仙廚中取來交梨火棗、仙釀靈藥這類,待人一回來,便請人入席。
妙一真人從懷中取了兩粒靈丹,交與頑石大師,吩咐白俠孫南、苦孩兒司徒平領了南海雙童,隨同前往金蟬、石生二人所居室內。將丹藥與雙童服了,由大師主持,用玄門度氣調元之法,相助雙童恢復真靈,再行帶來聽訓。
那南海雙童初被困入陣中時,知道上了敵人大當,萬無生理。想起親仇未報,無端受了史南溪等人蠱惑,鬧到這般田地,死也難以瞑目。心中有了悔意,便想變計投降,一心只求饒命,以便日後好報親仇,即使任何屈辱,也所甘心。可是心雖如此想法,無奈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除了聽其自然,別無法想。
妙一真人夫婦將他們救轉時,還是有些恍惚。直到頑石大師將他們引入金蟬所居室內,用玄門度氣之法運轉真元,朝他們口中噴去。一股真氣打通七竅,經過一十二重關穴,運行全身之後,弟兄二人又各服了一粒妙一真人所賜的靈丹,才得清醒。
二人一見對面坐定一個中年女尼,旁立兩個道裝少年,知是救他們之人,連忙拜倒,請頑石大師說了經過。
甄氏弟兄一聽,不但道行無損,親仇可報,還可投到峨嵋門下,怎不喜出望外,立時便請頑石大師帶去求見。頑石大師又命雙童自己按照平時坐功,運行一周。知道再有一半日,便可復原,才將他弟兄二人帶往太元洞內。
甄氏弟兄一見上面坐的是妙一真人夫婦和許多位各派群仙,左右兩排乃是髯仙等峨嵋派長一輩的同門,在後站的方是小一輩的門人。長一輩的仙人不說,單這些小一輩的門人,無一個不是仙風道骨,夙根深厚。哪裏還等多看,忙即上前跪倒,匍匐在地。
妙一真人先命向長幼群仙一一拜見,然後傳了本門修練之法。吩咐司徒平將他們帶去安置,修養一日,再來領命,前往南海,去助金蟬等取回天一真水,就便報那父母之仇。
甄氏弟兄聞訓之後,不禁悲喜交集,感激涕零。當下叩辭出來,隨了司徒平,走入所賜的石室以內,按照峨嵋真傳,潛心體會,用起功來。
到了第二日,仍由司徒平領去,叩見過妙一真人之後。妙一真人便將英姆所贈靈符交與二人,又指示了一番機宜,給了一件法寶和一道催光速電之符,才命起身。
甄氏弟兄領命,拜辭出洞,先將催光神符展動,跟著駕劍光升起,破空前進。二人的道行本非尋常,近來又受了頑石大師指點,再加上神符妙用。真是比電還快,不消半日工夫,已到南海。遠遠望見迎仙島上仙光法寶,紛紛飛翔,敵我相戰方酣。
二人忙照妙一真人仙示,不等近前,便將英姆所賜的一道靈符取出,朝著下面數人一揚。立時便有萬丈金霞,夾著迅雷,自天直下。等到己身落在島上,與輕雲等人相見,許飛娘早為雷聲所震,帶了三鳳、冬秀先自逃走。當下眾人見面,互相說了來意和當地情形。因為破宮在即,事畢便可回山,參加群仙盛會,俱都雀躍。
那許飛娘在迎仙亭會戰輕雲等諸人,正待施為放出辣手時,忽聽破空之聲來得有異。抬頭一看,金光迅雷已打將下來,她當是剋星已至。驚弓之鳥,心膽已寒,究竟來人是否如自己所料,都不敢細看。忙展遁光,一手抱著冬秀,一手拉著三鳳,微喊:「來了勁敵,快走!」
三鳳原非弱者,雖看出金光迅雷厲害,並無敗退之心。還在張惶四顧,準備抵禦時,已被飛娘遁光捲走。一入甬道,飛娘便命速將陣法催動,準備迎敵。
三鳳詫問:「仙姑何以如此驚惶?」
飛娘事出倉猝,驚魂乍定,聞言反倒一怔。來人真假沒有分清,不便明言自己怯敵太甚,只得飾詞說道:「來的這人,乃是峨嵋派中數一數二的能手。我等原是出來誘敵,諸位道友沒有同來,勢力較單,冬妹又為敵人法寶所中,惟恐有失,勁敵當前,不得不小心謹慎行事。故宜退入陣中,以逸待勞,就便將冬妹救治還原,豈不兩全。」
三鳳此番出來,原以為飛娘道法驚人,對方不過幾個峨嵋後輩,就不憑陣法,也操必勝。誰知自己連失異寶,冬秀還受了重傷,桃花仙尼李玉玉不知何往,飛娘又是這等虎頭蛇尾。
三鳳先還以為果是峨嵋方面來了勁敵,等了約有半個多時辰,並不見敵人入陣。過不多久,李玉玉垂頭喪氣而歸,下甬道時,因為陣勢業已發動,幾乎受了誤傷。
及至見面,三鳳問道:「島上敵人添了能者,回時可曾見到?」
李玉玉卻說:「我已困住齊金蟬,正在行法,忽為雷聲震散,敵人接踵追來。因你們退走,人單勢孤,只得暫潛海底,隱身遁回。那施放神雷的,是兩個矮小道童,未見他人。」
三鳳聞言,敵人不過又添了兩個峨嵋後輩,飛娘卻說是峨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未免有了輕視之心。
飛娘何等狡猾機智,早看出三鳳不滿。暗忖:「適才雷聲金光,明明是自己剋星的家數。如說是她門人,也應是兩個幼女,怎會來的是兩個道童?這人神出鬼沒,變化無窮,就算派了門徒,自己本人未來,也還是不可輕去招惹。且等弄明白了,再作計較為上。」
飛娘見三鳳詞色不善,裝作不知,只拿醫治冬秀遮蓋。一會,冬秀已被飛娘治癒。又等了好幾個時辰,敵人始終未至。
慧珠帶了蓉波趕來說:「初鳳新近又和大家商量,仍以堅守為是。現在準備慶壽,請飛娘等回去,由蓉波看守陣門。反正敵人如果進犯,宮中總圖也可窺知虛實。這半日工夫,敵人動作人數,想已查知。他既逗留不去,無須誘他入陣,自會前來。
因敵人屢次從陣中逃出,今日初鳳已將全陣一齊發動,加緊防備,便是大羅金仙,也難飛入。峨嵋派雖然厲害,不求怎樣有功,但求無過,當不至於有什差錯。」
許飛娘聞言,方在躊躇。
三鳳早已氣忿忿地道:「我們適才出戰,敵人只是一群無名後輩,我們卻連失異寶,還帶傷人,被殺得大敗。如非許道友看出峨嵋派來了一個前輩名手,急速退回,說不定還要吃什麼大虧。我們已是驚弓之鳥,也不敢冒昧出去。只好聽許道友之言,在此耐心等候敵人自己入陣,有什麼差錯可言?」
許飛娘平時雖是深沉陰險,善於忍辱負重,聽了三鳳這等言語奚落,心中另有計較。不但臉上未帶出絲毫怒容,反故作不知道:「既是大公主相招,仙陣全體發動,萬無一失。敵人不退,終須進犯,早晚是網中之魚,也不忙在一時。三公主失卻異寶,皆是貧道防衛不周所致。荒山尚藏有幾件法寶,得自崆峒山廣成子修道的洞府以內,俱是萬年前黃帝成道以前所練,尚屬不惡。待等此番戰敗敵人,貧道回山,取出兩件來奉贈,以酬重勞,聊贖前愆如何?」
飛娘所說崆峒寶物,前曾向三女提過,三鳳早已歆羨。此言是說:勝了可報仇泄忿,送她一件法寶,不但締交更深,三次峨嵋更多一個後援。敗了,紫雲宮必然瓦解,三鳳就是老了臉皮索要,自己已經明言在先,有勝了才給的話,尚可反悔。
三鳳心貪喜得,哪知飛娘深心詐術,聞言不特變忿為喜,轉覺自己適才不該出言尖酸過甚,借著稱謝,又和飛娘殷勤起來。
冬秀惟三鳳之馬首是瞻,又在陣前嘗過厲害,更無話說。當下略一商量,俱主三女壽辰在即,莫要辜負了盛會,莫如暫時回宮,等壽辰過後,再作計較。
就中桃花仙尼李玉玉性本淫凶,又復驕暴。在逃回甬道時,見三鳳對人禮貌詞色,都不似未出戰以前,已是不快。再一聽三鳳句句挖苦,不由勃然大怒。如在別處,早向三鳳質問,翻臉成仇。只因知道神沙甬道陣法厲害,恐吃眼前虧,勉強忍住。
等諸人要走,李玉玉才開口道:「貧尼道行淺薄,適才寸功未立,實在無顏回去。如憑現成陣地取勝,難免敵人訕笑。諸位道友且請回宮,貧尼願單人出陣,二次會戰峨嵋群小。勝了自然擒敵獻壽,以博諸位道友一笑。如再失敗,從此不復相見了。」
許飛娘聽出言中之意,是不滿三鳳。知她此番出去,必用練就多年從未用過的桃花七煞銷魂網,與敵人決一死戰,以便擒了心上人回山取樂。她如勝了,去掉幾個峨嵋門下的心愛弟子,正合自己心意。如果失敗,既用此網,必難活命,正可借此蠱惑她避禍三劫,隱遁多年不聞外事的父兄北海鐵犁山無底洞的金風老人與散花道長,出山為她報仇。
飛娘立說:「道友此舉甚好,我等在宮中靜候佳音便了。」
三鳳看出李玉玉詞色不善,冷笑答道:「原來李道友適才出戰,竟為我們所誤,未展所長。此番出戰,為我們報仇雪恨,成功如願,無疑的了。」
李王玉聽她話中帶刺,恨在心裏,不再多說,勉強道一聲「再行相見」,連頭也不回,徑駕遁光,往甬道外飛去。
三鳳又故意高聲喊道:「李道友且慢行一步,陣門還未開放,你不比許道友,已知出入之法,恐怕出不去呢。」
李玉玉聞言,知她存心奚落,意在留難,越發忿怒。只是話已說出,勢成騎虎,如果回身等她緩緩開放陣門,更覺臉上無光。
慧珠早看出二人齟齬神氣,一言不發,手掐魔訣,暗將陣門開放。李玉玉何等機警,已乘機衝出險地,將身隱去。
三鳳一見李玉玉飛出陣去,知是慧珠所為,便埋怨道:「這淫尼因迷戀峨嵋餘孽,沒有到手,卻向我們口出狂言。看她走時神色,分明日後要和我們作對。我正想發動陣法,教訓她一番,儆戒她的下次,你卻放她逃出陣去則甚?」
李玉玉早在陣外現出身形,破口大罵道:「無恥賤婢!遇見幾個峨嵋後輩,便不敢明張旗鼓與人相見,只知倚仗些須妖法,用魔陣邪術暗算,背後出口傷人,有什光彩?你仙姑此時有事在身,等我除了峨嵋群小,再來掃蕩魔窟,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三鳳聞言大怒,一面封閉陣勢,想將李玉玉困住,一面便要追去。無奈李玉玉也非弱者,頭層沙陣既被衝出,難關已過,又加善於隱形,遁光迅速。未容三鳳施為,一片桃花色的煙光過處,只聽李玉玉一聲冷笑,形影不見。
三鳳還要追趕時,笑聲漸遠,人已飛出甬道之外。同時初鳳又派人前來催請,說宮中有了變故,請飛娘等人不論如何急速回宮,有要事相商。
慧珠夙根未曾全昧,連日因見三女不聽良言,與峨嵋作對,常常憂慮。一聽宮中有事,便吃了一驚,忙將陣門封閉,交與蓉波防守,催著眾人回轉。
當三鳳和李玉玉鬥口時,南海雙童同了金蟬、石生竟在慧珠陣門開放之際,乘虛隱身而入。休說三鳳、冬秀、慧珠三人不曾看見。連飛娘那樣機警的人,也為陣法一收一放,光霞瀲灩所亂,又在忿怒頭上,當時通沒絲毫覺察。一任南海雙童等憑著法寶隱護,如入無人之境,尾隨在三鳳身後,通行無阻,直往宮中飛去。
話說李玉玉罵了三鳳幾句,帶著滿腔盛氣,出了甬道,隱身往亭外一看。敵人大半仍都聚集在一塊石坪之上,互相指點煙嵐,談笑風生,如無其事一般。知道敵人絕非畏懼甬道中神沙陣法,不是等候援兵,便是待時而動。因為看出敵人聚集之處雖然無何異狀,卻是殺氣隱隱。內中一個矮小少女,老是注目亭內,神色舉動,尤為可疑。
李玉玉先前在海上,為神雷震散妖法,逃回甬道時,敵人已有防備。這半日工夫,必更設置周密。自己仗著練就神目,僅能看出一點破綻,卻不知陣法,明知近前無幸。一則就此回山,必為紫雲三女所笑,心不甘服。二則敵人除後來二道童不見外,就中幾個幼童,生就仙根仙骨,神采奕奕,豐姿夷沖,真是一個勝似一個。
易靜先前在暗礁之上設伏誘敵,不但沒有成功,還幾乎使自己人吃了大虧。自從南海雙童來到,用仙府神雷驚走敵人之後,輕雲主張既和敵人正式交手,又有許飛娘在內中策動,眾人無論在哪裏聚集,俱是一樣。不如就在亭外相機應付,以待時至。又因敵人善於隱身,仍請易靜施展仙法,暗中埋伏,以作準備。
那南海雙童,從未學會道法時,便立志要手刃親仇。這次藉口妙一真人之命,要到三女生日之時,才行領眾入宮。早就想弟兄二人先往宮中查看一回虛實,能得手便將仇人刺死一兩個。
金蟬、石生本來等得不甚耐煩,尤其石生關心乃母,恨不得早早救出才能放心,更是執意非去不可。輕雲攔他不住,易鼎、易震也要偕往,但被易靜止住。
南海雙童同了金蟬、石生去後,易靜因適才所見妖尼善於隱遁,行蹤飄忽,早晚必有詭計。恐她隱身來犯,用乃父所傳先天易數奇門禁法,將眾人存身所在四下埋伏,等敵人入阱。一面運用神目,注視著延光亭內動靜,以防萬一。
易靜這一雙神目,雖不能像金蟬慧眼透視雲霧,洞燭幽冥。但經歷宏廣,若論矚機察微,防患於萌,卻是要強得多。一見四人方入亭內,那甬道口外忽然閃過一片五色煙光,還疑是敵人存心將陣門開放。後又見四人入甬道時,倏地將身形隱去,又不似遇敵之狀。
正在猜疑,不消半盞茶時,甬道口中隱隱飛射出一片極微薄的桃花煙光,頗與妖尼在海上逃走時所見相類。
易靜斷定是桃花妖尼要來作怪,暗中與眾人打了一個招呼,各自小心,加緊防備,決計不使妖尼再行漏網。
時李玉玉已現身出來,飛至亭外,且不近前,指名要金蟬上前相會。易靜見妖尼停步不進,猜她看破埋伏,也甚驚異。
英瓊生性疾惡如仇,早聞妖尼淫賤凶頑,哪還見得這輕狂模樣,口中說得一聲:「易道友和周師姊只防備空中,斷她歸路,待小妹前去除她。」一指劍光,早連人飛上前去,更不答話,紫光直取李玉玉。
李玉玉看出這道劍光不比尋常,不禁大吃一驚。不敢輕用自己的劍,早把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飛刀放起空中。明知自己飛刀雖多,決不能把敵人飛劍損傷分毫。只不過將敵人劍光敵住,相鬥片時,等將心上人引出,好施展那桃花七煞銷魂網。也不再有貪多之想,一得手便即逃回山去。異日約了師門能者或約異派的能人,再來紫雲宮尋找三鳳,以洗今日之辱。
她只管打著如意算盤,對面李英瓊見敵人一照面,便飛起百十道粉紅色的光華,知道敵人還有別的妖法,不敢輕視,喊一聲:「來得好!」一縱遁光,身劍合一,那道紫虹立時光華大盛,直往粉紅叢中穿去。後面輕雲與易靜姑侄等也不甘示弱,相次上前助戰。
李王玉的桃花飛刀本就有些邪不勝正,不是紫郢劍之敵,哪裏還經得起五人一齊上前夾攻,不禁有些著忙。再一看敵人只出來五個,金蟬與一個生得和玉娃娃相似的道童,卻始終不見露面。知道再耗下去情勢愈險,就此丟手心又不甘。
正在遲疑,一眼看到易鼎,雖不似金蟬根骨資稟深厚,卻也生得長身玉立,豐神挺秀。
李玉玉一面指揮空中飛刀與敵人混戰,暗中早將七煞銷魂網取出,手掐靈訣,口誦邪咒,擬隱身施為。
易靜因乃父再三囑咐,不可放走妖尼,以留後患。又因她善於隱形遁身,甫有覺察,還未動手,早將七寶中的六陽神火鑒取將出來,暗中準備應用。
同時,輕雲見妖尼飛刀活躍,變化無窮。雖然看出光華漸減,妖尼有些手忙腳亂,想要大獲全勝,還得些時。算計破宮時辰相隔漸近,如能早將妖尼除去,豈不要從容些?便歇了收取敵人法寶之想,也將遁光縱起,將那道青虹,去與英瓊的紫郢劍連在一起。
周、李二人雙劍方才合璧,李玉玉見飛刀光華銳減,益發不敢遲延。一面覷準眾人,將桃花七煞銷魂網放出,一面又忙著收那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飛刀時。那青紫二色會合的一道光華,早似經天長虹一般,伸長開來,倏地龍飛電掣閃了兩閃,立時將那百十道桃花刀光一齊捲住。
這時陣上諸人,除易靜見雙劍合璧,便將自己劍光收轉,手持寶鑒,專防妖尼逃走和行使妖法外,那易鼎、易震早從旁看出便宜,手指處,各人的劍光法寶,早分頭朝著李玉玉飛去。
李玉玉的桃花七煞銷魂網業已飛將出去,一收飛刀,被敵人劍光捲住,沒有收回,已是心驚。再見對陣那少年和一醜童又將法寶劍光迎頭飛來,不及抵禦。情知自己辛苦多年練就的飛刀必難保住,危機瞬息,如不及早忍痛割愛,難免受傷。
好在只要寶網成功,敵人所用件件都是異寶,休說全數成擒,但能攝走一兩個,也不患得不償失。當下把滿口銀牙一錯,棄了飛刀不要,一片桃色淡煙散處,蹤跡不見。
易靜見妖尼正鬥之間,忽然手揚處,飛起千萬道其細如絲的七彩光華,交織成蛛網一般飛射空中。轉眼彌漫全島,和天幕相似,眼看罩將下來。只以為她又使故智,想要逃走。暗喜自己所用法寶剛巧合適,便將一口真氣噴向六陽神火鑒上,朝著空中照去。
那寶鑒為易靜所練七寶之一,乃西方太乙真金練成,形如一塊方銅鏡,能發六陽真火,專破魔法妖術。鑒光所照之處,任何妖人俱難潛形匿影。鑒上一團其紅如火的光華剛照向空中,立時便有六個火球飛起,互相才一擊撞,便化成一團火雲。萬丈烈焰,朝那萬千縷七色彩絲射去,轉眼之間,便燃燒起來。
李玉玉剛待將身子隱去,再行暗中施為,忽見敵人持一面寶鑒照向空中,放出火焰。還以為自己這法寶乃凝聚天地間極毒極汙之氣練成,有形無質,隱現隨心。無論仙凡和敵人的法寶飛劍,只一被這網兒罩住,自己再化身入內,略一施展妖法,便可取捨如意。雖知紫郢、青索雙劍不怕邪汙,未必能將敵人全部困住,沒有作全勝之想,卻也未放在心上。
卻沒料到易靜寶鑒的火與尋常道家所練三味真火不同,專破她這一類法寶。就在李玉玉尋思隱形之際,那一片火雲已經布散,將空中千萬縷七色彩絲全數托住,燃燒起來。李玉玉見自己七煞銷魂網不但沒將敵人的烈火滅去,反被烈火將自己苦練多年、存亡與俱的至寶燃燒。
李玉玉一時情急,忘了利害,竟然縱身飛升空中。正打算先將七煞銷魂網收了回去,另用別的妖法一拼時,那九九八十一口飛刀已被英瓊、輕雲的青、紫二劍絞成粉碎。粉紅色的殘光灑佈滿天,亂落如雨。
英瓊、輕雲破了飛刀,回顧易靜,手持寶鑒,發出烈火,正向空中七色彩煙照去。再看妖尼,不知去向。易鼎、易震正駕劍光上升,卻被易靜大聲喝住,知道那片煙光之中,必有妖尼在內。二人更不尋思,同馭劍光破空便起,直往火雲煙光之中衝去。
李玉玉見飛刀全失,好不心痛。一收七煞銷魂網,竟被下面火雲吸住,收不轉來。只管咬牙切齒,不捨就走。倏地從下面火雲中,又衝起一團斗大的紅光,已照到自己身上。知道不妙,想躲已是不及,隱身妖氛先被破去,現出形體。正在張惶不決,那輕雲、英瓊二人已衝破千層彩絲追來,見李玉玉還在空中弄鬼,哪裏容得,驚虹電掣般飛上前去。
李玉玉萬萬想不到隱形法會被破去,敵人劍光來得如此快法。不由嚇了個亡魂皆冒,當時逃命要緊,一切不暇再顧,駕遁光破空便起。任是抽身得快,那道如虹似的劍光,已從她下半部繞來。
李玉玉「哎呀」一聲,腳已齊足踝被劍光斬斷。等到輕雲、英瓊二人飛劍去追,易氏弟兄也相次趕到時,妖尼已借血光遁去。
那一頭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同了金蟬、石生冒險入宮。剛一行近神沙甬道口外,忽見裏面光華亂閃處,陣門開放。甄艮、甄兌恐敵人出來,心中一動。忙拉了眾人一下,逕自隱身,乘虛而入。身剛到達頭層沙障外面,便見光華斂處,桃花仙尼李玉玉帶著滿面怒容,飛身出來。
金蟬恨妖尼入骨,如非關著大局和甄氏弟兄攔阻,當時就要動手。四人乘著陣門開放之際,到了裏面,一眼望見許飛娘、三鳳、冬秀等人,旁邊還侍立著石生的母親陸蓉波。
這第一層陣法,金蟬曾經兩次涉險,知道憑著一幡一鏡,盡可闖出。休說金蟬躍躍欲試,便連南海雙童也幾乎想要乘機暗施辣手,先將三鳳、冬秀二人刺死,才稱心意。
金蟬和甄氏弟兄見飛娘等往宮中退回,始終沒有覺察防備。經行之處,毫無變化,心中大喜,忙即追去。只石生一人見乃母獨留,早就想現形相見,無論如何,不肯偕往。金蟬連拉幾次不聽,眼看飛娘等飛行較遠,不能再延,只得捨了石生,同甄氏弟兄向前面敵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