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貪淫排陷阱 金蟬定志戰妖尼
  漁利設機謀 飛娘祝嘏邀同惡

  許飛娘等四人計議好後,一起由甬道中往外飛出。金蟬一見來人有許飛娘在內,便知是個硬敵,不敢怠慢,留神準備。
  金蟬罵道:「你這不知死的潑賤!我母親和餐霞師伯幾次三番饒你狗命,你卻屢屢興風作浪,蠱惑各異派中妖人,侵犯峨嵋。今日我再饒你,不算是玄門弟子。」隨罵,隨將手一指,霹靂雙劍飛出手去,雖然迎敵,卻是暗中準備後退。
  偏偏易震的飛劍已為英瓊的紫郢劍削斷,來時向祖姨母林明淑借了一對太皓鉤,比起自己以前所用飛劍強勝十倍。一見來了敵人,巴不得試牠一試。及至金蟬動手,也跟著兩肩一搖。兩道形如新月,冷氣森森,白中透青的光芒,早飛上前去,一取冬秀,一取三鳳。
  許飛娘初見金蟬帶了一個從未見過,又醜又矮的幼童,以為又是峨嵋新收弟子,未甚在意。及見這兩道流芒四射的寒光,以前見過易周,知是他當年練魔之寶,不禁大驚。
  三鳳、冬秀已迎著那醜童動手。桃花仙尼李玉玉也指揮著七道粉紅色的光華與金蟬霹靂雙劍鬥在一處,一面正在賣弄風騷,朝著金蟬做出許多蕩態。
  許飛娘見來人僅是兩個後輩小孩,目前已是三人對二,憑自己身份道力,不便再上前相助,只是四面察看還有敵人沒有。
  金蟬原想一交手便誘敵入網,一見易震指揮兩道寒光,與敵人殺了個難解難分,絲毫沒有準備退走之意,好似把易靜忘卻。許飛娘不曾動手,自己這面沒有不支之狀,又不便馬上敗走。再看對面那個妖尼,只管做那醜態,越往後越不堪,不禁由厭生恨。
  金蟬便運用玄功,將劍一指,那霹靂雙劍威力大增。紅紫兩道光華夾著風雷之聲,電掣一般,與桃花仙尼李玉玉的劍光絞著一起。不消片刻,裂帛也似響了兩下,李玉玉的桃花七煞劍早絞斷了兩口。
  李玉玉起初一見金蟬如天上金童一般,真無愧是幾世童身,神光滿足,不禁喜出望外。先打算生擒回去,慢慢受用。一面施展桃花七煞劍迎敵,一面用媚眼攝神,去蕩敵人心志。
  妖尼以為那桃花七煞劍專汙飛劍法寶,攝神妖術也令人心旌搖搖,不能自制。那時自己再故意敗逃,將敵人引到僻靜之處,裝作倒地,授人以隙。此時敵人已為所惑,便不忍下毒手。只要敵人的手微一沾著她的肌體,便即失魂喪志,任憑自己擺佈,至死方休。
  豈知金蟬既是幾世童身,夙根深厚。加上除肉芝外,先後多服靈藥仙丹。那一雙慧眼,又常受芝仙舐潤,更是神光湛湛,迥異尋常。目為六賊之首,不見可欲,則心不亂。目既不為妖淫所動,心身怎會受害?霹靂劍又出自仙傳,不畏邪汙,任她用了許多伎倆,不見生效。
  待妖尼的桃花七煞劍被金蟬斷去三口,不由又驚又恨。當下怒睜杏眼,倒豎柳眉,張著一個比血還紅的香口,朝金蟬大罵道:「不知死活的業障!竟敢毀去你仙姑的寶劍,叫你識得厲害!」一面說,隨即掐訣,施展妖法。
  金蟬見對面妖尼飛劍斷了三口,催動劍光,如迅雷急電一般捲掣,向妖尼飛去。
  妖尼倏地將殘餘四道劍光收走,一片桃色煙光升處,徑直衝霄逃走。金蟬一味疾惡如仇,竟沒細思,一心記著易周柬帖所言,放走妖尼是異日的隱患,也跟著破空追去。
  金蟬身剛起在空中,妖尼所化的五色煙光,已經由濃而淡。似有似無,如薄霧一般四散分開,轉瞬間沒了痕跡。
  金蟬想起易震尚在下面,眾人藏身的暗礁與延光亭相隔甚遠。萬一眾人還未得信,如何能是許飛娘等人對手?煙光全消,算計妖尼已用妖法逃遁,只得回身落地。
  及至低頭往下一看,並非適才飛起之地,也看不見下面對敵諸人的劍光。只見細草繁花,茂林如錦,地平似氈,景物甚是綺麗。剛略遲疑,一眼瞥見妖尼赤著全身掩藏在一株大樹後面,手中拿著一副小弓箭朝著自己,作勢欲放。
  這時金蟬只當下面是迎仙島的另一角,妖尼先用幻影引自己追趕。一面隱身逃向別處,抽出空來,用妖法暗算。沒看出下面全都是魔境,徑直大喝一聲,追將下去。身未及地,便覺四外有一片極薄的五色輕煙往上合攏,轉瞬不見。立時便有一股子異香襲來,中人欲醉。
  金蟬猛地靈機一動,明明追出沒有多遠,憑自己眼力,怎會看不見原來的地方?這時腳已落地,覺著地皮肉膩膩地往下一軟。當此危機一髮之際,竟查出有異,定睛一看。那些木石花草,遠望那麼繁褥華美,近看卻是了無生氣,和假設的差不許多,愈知不妙。
  金蟬猛覺腳底似已粘住,同時全身陽脈賁興。一股熱氣正由足心往上升起,心便蕩了兩蕩。喊聲:「不好!」忙把彌塵幡取出,剛剛展動,將身拔地而起。百忙中偶一低頭,看見下面哪有什麼草地花木,只是一片畝許大小彩雲般的錦茵。妖尼赤身露體,仰面朝天,臥在下面。
  金蟬恨到極處,一面駕著彌塵幡遁走,還想抽空飛劍下斬時。那妖尼一雙玉腿伸處,那五色煙霧蓬蓬勃勃,疾如飄風,往上激射。同時五色彩煙又由隱而現,從天空四外包罩下來,將金蟬所駕雲幢圍困在內,似有大力吸住,脫身不得。
  三鳳、冬秀雙戰易震,見敵人太皓鉤寒光閃耀,冷氣森森,兀自不能取勝。二女不耐,待施展別的妖術法寶,一時猶豫不決。
  礁底下潛伏的女神嬰易靜、英瓊等五人,不見金蟬、易震誘敵前來。正在懸揣商議,派一人前往窺探。忽聽金蟬霹靂劍風雷之聲大作,以為就要逃回,便止住去人緩行。又等了一會,仍不見至。英瓊、輕雲深知金蟬脾氣,恐有差池。易鼎也知乃弟急躁好事性情,石生與金蟬更是深交患難,故俱主張反守為攻,同時殺上前去。
  易靜知道如不將來人誘入伏中,妖尼定然漏網。當時一則恐被人看破,失了功用,二則雙方俱在拼命死鬥之際,也來不及,三則又不便拗眾,又是客禮,只得隨了眾人,同駕劍光趕去。到了一看,金蟬不知何往。
  只離島不遠,有一團煙霧,和初散蜃氣相似,暫時也未想到金蟬困在其內。見易震獨鬥二女,會戰方酣。許飛娘背手觀望,狀甚閒暇,便知不妙。
  石生頭一個著急,因見飛娘一人袖手旁觀,以為金蟬已遭了她的毒手,大喝一聲道:「賊道姑,我的金蟬哥哥呢?」人到劍到,一溜銀雨早向飛娘飛去。
  飛娘見桃花仙尼李玉王將金蟬用妖法困住,正在得意欣喜。忽聽破空之聲,五七道各色光華疾如電掣飛來。當先一個粉裝玉琢、如美金童的小孩,一照面便發出一片雨也似的銀光,忙先放起一道青光抵住。再看來人,果有玄龜殿易周之女女神嬰易靜在內。
  易靜原本見過許飛娘,知道她不大好惹,石生未必能是對手,便喝道:「石道友且上那邊去,待我來除去這個潑賤!」
  石生道:「姊姊且慢,我問她我金蟬哥哥呢。」
  飛娘見石生純然一片天真稚氣,不知怎地一來,忽然動了憐愛之想,笑答道:「你問金蟬麼?我嫌他太頑皮,已由我一位道友將他擒入甬道之中去了。如今死活,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如懂事,快快投降,拜我為師,我便饒你。不然,連你也一同送死。」
  石生聞言,益發大怒。運用玄功,將飛劍像暴雨一般殺上前去,並把賊妖婦罵得不絕於口。
  易靜也甚喜他天真,見英瓊、輕雲、易鼎等三人已分頭去助易震。恐防石生有失,又攔他不住,只得將劍光飛出相助。
  許飛娘一見,又飛起一道劍光,喝道:「易道友,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又不是峨嵋門下,何苦也助紂為虐呢?」
  易靜笑道:「許道友,不是我說你。自從你師父為三仙無形劍所斬,你逃隱黃山五雲步,如果苦心修練,正果在望。你卻偏生執迷不悟,到處興風作浪,惹禍招災,到頭來總是害己害人,有何好處?即以此次而論,紫雲三女海底潛修,如無你蠱惑,將天一真水獻出,彼此有利。
  「如今鬧得勢成騎虎,禍在目前,都是害在你一人的身上。試仔細想想你一生所行所為,哪一件不是倒行逆施,天良喪盡?玄門中幾曾見有你這等敗類?還敢在此花言巧語,說我多管閒事麼?」
  飛娘聞言大怒,喝罵道:「無知賤婢!我不過是看在你那老不死的易周老兒分上,不和你一般見識,你竟不知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厲害!」說罷,將手一指,空中飛劍倏地分化成了數十道青虹,光華滿天,頓增了許多威勢。饒是石生、易靜的飛劍不比尋常,只勉強敵住,休想占得一分便宜。
  英瓊、輕雲、易鼎等三人趕到時,正值易震一人獨戰兩個妖女。易鼎同胞關心,知道乃弟本領不濟,一時心急,忙喊:「周、李兩位仙姑,快幫舍弟一幫。」
  英瓊、輕雲也早看見許飛娘站在旁邊,只因想起來時,無心中將易震的飛劍斬斷,事後成了一家,還承人家遠道趕來相助,好生過意不去。再聽易鼎一說,二人俱是一般心理,意欲相助易震,將敵人飛劍奪來相贈。又見石生、易靜先後與飛娘動手,便各將飛劍一指,上前助戰。
  輕雲一面交手,一面飛近易震,悄問道:「易道友,你可見我金蟬師弟麼?」
  易震曾見金蟬追趕妖尼,一去不回。自己又半晌不能取勝,正覺勢孤,恰值眾人趕來。聞言驚道:「金蟬道友先與一妖尼交手,後來那妖尼化了一片五色煙光逃走,金蟬道友也駕了遁光追去,便沒有見回來。我正想退走,諸位仙姑便同我姑姑、哥哥追來了。」
  輕雲聞言,想起易周柬帖,曾說妖尼厲害淫凶,遇時須要小心,勿使漏網。如真是敗退,許飛娘就在眼前,萬無袖手之理。倘如中了妖尼道兒,回山復命時,怎好意思與靈雲相見?所幸金蟬近來已多經事變,又有彌塵幡藏在身旁,想來不至於受害,但也須尋出一個著落才好。
  輕雲又問:「妖尼逃向何方?」
  易震迎戰方酣,沒甚顧及,便朝左側一指。
  輕雲順他指處一看,駭浪滔天,一望無涯,未見一絲蹤跡。
  對面三鳳自從璇光尺為易靜所破,便將二鳳的煩惱圈強借了來。一見敵人雖是個小孩,那一對形如新月的光華,卻是件異寶。雖不知來歷名稱,估量必是飛劍一類的寶物,不禁又起了貪念。便和冬秀一使眼色,打算兩下合力,將那小孩困住,奪為己有,不使那法寶受傷。
  誰知那太皓鉤不比尋常飛劍,只要知道用法,便無關使用人的道力深淺。一任三鳳、冬秀怎樣運轉飛劍壓迫,光芒毫不曾減退。引得三鳳兀自心愛,無計可施,後悔沒將慧珠借給的練剛柔一試。
  三鳳心急,便對冬秀道:「小丑兒這般不知進退,我們打發他上路吧。」
  冬秀自從上次紫雲宮分寶,得了龍雀環後,先也是和三鳳一般不知用法。後來見三鳳把璇光尺練得那等神妙,便也跟著學樣,用魔法祭練。二人居心,原是一般貪險陰毒,所練法寶的用途大致相仿。不過冬秀道行較淺,練時既不如三鳳肯下苦功,那龍雀環原來用法又與璇光尺不同。璇光尺能夠敵住敵人法寶,也能收敵人法寶,使其無傷,成為己用。
  這龍雀環就不然,每一施為,只是一藍一黃。兩個連環光圈飛將起來,敵人法寶如被束住,便往小處收緊,斷成數截。冬秀曾自己練了兩件尋常法寶,試過兩回,居然奏功,大是心滿意足。她卻不知此環原是子母兩副,專為仙家成道時禦魔之用,並非練來破壞敵人法寶。
  那母環早已為嵩山二老初入月兒島火海時取去,第二次帶了金鬚奴重探火海,附帶也為尋找此寶。後來不見,一算才知在匆忙中,已為金鬚奴取走。子母合璧,尚非其時,便即任之。憑三鳳、冬秀福澤,焉能承受這兩件至寶?
  她得了三鳳招呼,正待施為,恰巧英瓊、輕雲等同時飛來。冬秀不知厲害,鬥了不多一會,見三鳳已將練剛柔飛起,當時只想見功,也把龍雀環飛出手去。她以為那道青光較易對付,竟然直取輕雲的青索劍。卻不知對面這幾個敵人,不特紫郢、青索二劍冠絕群倫,便是易氏弟兄,都帶了不少厲害法寶,哪一個也不好惹。
  只因輕雲急於要知金蟬下落,正與易震談話。又看出敵人飛劍不過如此,沒有放在心上,所以劍光雖放出手,也未怎樣加功運用,看去好似弱些罷了。
  輕雲話剛問完,見敵人飛起一藍一黃兩個光圈,直朝自己飛劍迎來,才一交接,便將青光套住。輕雲不知對方法寶分倆,心裏未免一驚,不由小題大做,忙運玄功,朝青索劍一指,立時光華大耀。竟似蛟龍一般,反捲過來,也成了一環,互相糾結不開。
  易靜正鬥許飛娘,偶一眼看出便宜,忙高聲大喊道:「此乃玄門異寶,賤婢不知用法,周姊姊何不將牠就勢收去呢?」輕雲聞言醒悟,試將劍光往回一招,竟然帶了那兩個圈一同飛回。仍用劍光逼住,由大而小,緩緩收落。
  那龍雀環原有的法力,因為冬秀不知用法,無從發揮。僅憑一點魔法,吃青索劍一絞,已經化為烏有,仍變成了一副金連環,輕輕巧巧落在輕雲手中。冬秀仍是不知厲害,當三鳳收起練剛柔,自己施展龍雀環之際,本想將先放出去的飛劍收回,以免誤傷己物。
  易鼎趕來,恐兄弟吃虧,一見英瓊直取三鳳,便將斷金玦放起助戰。
  冬秀飛劍敵易震的太皓鉤,也只平手,再加上一件斷金玦,劍光便被一鉤一塊絞住,一時難以收回。又見敵人法寶件件厲害,這才改了打算,看三鳳練剛柔奏功與否,再行相機施展出去。不料龍雀環才一照面,便被輕雲收去,冬秀不由又驚又惜。百忙中再往三鳳那面一看,練剛柔已為紫光所毀,越發心慌意亂起來。
  易震先為二女所逼,有寶難施。這時來了生力軍,一面交手,暗中早將乃母綠鬢仙娘韋青青行時所給的火龍釵取在手內。易鼎與他同一心理,也在暗中將祖母給的一粒冷光珠取出。弟兄二人,不先不後,俱朝冬秀打去,冬秀怎能禁受。
  許飛娘在側,看出形勢不妙,一聲呼叱,空中飛劍倏地化成一道經天長虹,阻住易靜、石生二人的飛劍。自己忙縱遁光,飛將過去。手揚處,一道光華,剛把易震發出來的一溜火光敵住,一把將冬秀挾起時。易鼎發出來的一團白影,已打中冬秀身上。
  冬秀覺著一股奇寒之氣逼向胸頭,一個禁受不住,立時暈死過去。同時空中劍光也吃那斷金玦、太皓鉤雙雙夾住,一擰一絞,化成萬點光芒,墜落如雨。
  那側面的三鳳見敵人忽添了三個幫手,忙把練剛柔施展出來。因恐傷了自己飛劍,心中還在想那形如新月的法寶,所以單取英瓊。哪知英瓊紫郢劍不特是西方太乙精華所練,又是峨嵋派數一數二的寶劍,休說練剛柔,任何法寶也難損牠絲毫。
  當英瓊正鬥之間,見敵人忽然放起軟綿綿、色彩鮮明的一團光華。雖然不知來歷,仗著自己紫郢劍是劍家至寶,會過了許多邪法異寶,從未失事,一毫也未放在心上。估量三鳳的劍光吃自己劍光略微交接,光華將頓減,易震盡可從容應戰。倒是這新出手的東西,一定比較厲害一些。不問青紅皂白,徑將空中紫光一指,捨了三鳳飛劍,直往那團光華射去。
  剛一近前,三鳳方以為那練剛柔必和從前一樣,射出煙霧法火,去破敵人飛劍。誰知道遇了剋星。晃眼工夫,敵人劍光已將練剛柔圈住,劍光圈越來越往小裏縮緊,發出嘶嘶聲音。兩下相持不多一會,等到三鳳看出不妙,想要收轉,已是不及。
  耳聽崩的一聲極清脆的爆裂之音過處,那月兒島連山大師當年練就的一件異寶,竟被英瓊紫郢劍所破。化為一片粉紅的淡煙,似霧縠輕綃一般,冉冉消逝。
  英瓊之意,原是想將三鳳那口飛劍奪來,贈與易震。又不願將飛劍毀損,所以一得手,仍指劍光上前相戰,一心只注重在那口劍上。否則捨劍取人,三鳳早已不死即傷,吃了大虧。
  三鳳哪知進退,一見練剛柔又被敵人毀去,少時回宮,見了慧珠,拿什相還?不由怒從心起,恨如切骨。一面指揮飛劍應戰,暗中口誦魔咒,披散秀髮,待把初鳳從金庭玉柱中所得的地闕二十九件奇寶施展出來,制敵人于死命。
  正值飛娘救起冬秀,見自己這一方連遭失利,也是怒發如雷。又知紫郢劍厲害,恐三鳳寡不敵眾,受了重傷,先忙向三鳳飛來。才一到達,便從法寶囊中把近年在黃山五雲步練成的修羅網取將出來,倏地收回劍光,往空一灑。立時愁雲漠漠,慘霧霏霏。萬丈黑煙中,簇擁著無數大小惡鬼夜叉之類,猛從四面八方向英瓊、輕雲、易靜、石生、易鼎、易震等六人包圍上來。
  這修羅網污穢狠毒,無與倫比。其中鬼魔夜叉全是幻影,敵人只把心神一分,立時便要為飛娘的六賊無形針所暗害。飛娘練成此寶,原備三次峨嵋鬥劍之需。實因英瓊等年紀雖輕,法寶飛劍俱非尋常,又知三英二雲是峨嵋小輩門人中主要人物。所以才下此毒手,準備一網打盡,少解心頭之恨。
  這回使用,尚是初次,惟恐敵人覺察,下手甚速。除自己收回飛劍外,連三鳳都未及打個招呼。一看黑雲妖霧已將對面六人一同蓋住,看不見自身所在,心中大喜。忙又從法寶囊內取出六賊無形針,剛待覷準敵人,乘隙發放,忽聽天際破空之聲甚疾。
  飛娘抬頭一看,長才尺許兩道金光,如流星電閃一般,從遙空中飛駛而來,快得異乎尋常。就這聞聲昂首之際,眨眨眼,已經臨頭不遠。明知是敵人來的救星,只猜不出是哪一派中人物。就這麼一尋思的當兒,忽然一片光華自天直下,照得大地通明。連四面海水俱成金色,奇芒飛射,耀目難睜。
  才亮得一亮,緊跟著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霹靂,夾著百萬金鼓之聲,從雲空中直打下來。只打得妖氣四散,海水群飛,恍如山崩地裂一般。
  飛娘一聞雷聲有異,猛地想起一人,不由大吃一驚。嚇得連來人面目也未及看清,慌不迭地收轉法寶,口喚:「三妹速退!」一手仍抱著冬秀,一手把三鳳一拖,徑往甬道之中遁去。
  這一面英瓊等六人正要得勝,忽見飛娘趕來。一照面,便將手一揚,似輕煙一般,激射起無數縷黑絲。轉瞬間起了愁雲慘霧,千萬惡鬼從四外潮湧而來。再看飛娘,已失所在。
  易靜姑侄三人知是妖法,雖用法寶護身,還不甚在意。輕雲卻識得飛娘厲害,忙喊眾人快聚在一處,將青索劍和紫郢劍會合一起,石生也忙將天遁鏡取出。
  正待合力迎敵,猛聽破空之聲,金光迅雷,接踵而至。島上妖氣盡掃,敵人不知何往,空中來人也降了下來。大家見來人是兩個頭梳丫髻的道童,心剛一動,未及出聲招呼。石生聞得附近風雷之聲,猛一眼看見海面上適才所見的那股子蜃氣,已被迅雷震散。蜃氣散後,現出一幢彩雲,和金蟬所用一紅一紫兩道光華,在那裏上下飛舞。
  石生忙喊一聲:「金蟬哥哥!」腳一縱處,一溜銀雨,先自往前飛去。
  餘人也都相繼看見,輕雲和易靜想起易周柬帖所言,知道適才海面蜃氣,乃是金蟬被困在內。那逃走的粉光,定是桃花妖尼李玉玉,其妖法已為迅雷震散,擬抽身逃遁。
  易靜哪裏肯捨,喊聲:「休放妖尼漏網!」雙雙跟蹤追去。
  英瓊和易氏弟兄、新來的兩個童子聞言,也都相率追去。到了一看,那桃色光華由濃而淡,轉眼間已無蹤跡。彌塵幡所化的五色雲幢,仍在海面上升沉不定,也不他往,知道金蟬必然中邪。好在輕雲、石生俱知使用寶幡之法,忙將彌塵幡收起。再看金蟬,雖未受著傷害,已是目定神呆,有些昏迷之狀。
  石生忙代他收了雙劍,扶著駕遁光同回島上。輕雲先取一粒丹藥與他服了,刻許工夫,才得復原。一問何故如此,才知就裏。
  原來金蟬有彌塵幡和雙劍護身,本可無恙。只因看出幻境時,腳已踏在妖尼妙腿之間。幸是元陽堅定,至寶護身,飛起時又快,雖未被她元陰吸陽之法吸住,人已為妖法所中。因元神還有主宰,彌塵幡沒有離手,且雙劍靈異,活躍如常。
  金蟬雖已昏迷,妖尼仍是無法近身,逞其所欲。後來邪雲被金光迅雷震散,妖尼回望,連飛娘都嚇得逃走,知道不妙,逕直遁走。偏偏追她的是石生,又是一個特異純陽之資,再加上金蟬不曾到手,妖尼心終難捨,忙用換影移形之法,將身潛入海中。
  眾人救治金蟬時,那來的兩個道童,早向前一一見禮,報了姓名,原來是南海雙童甄艮、甄兌。輕雲以前原見過他弟兄二人,餘人也早料到,俱都大喜。等金蟬復原,才坐到一處,談說此來使命。
  原來南海雙童自從被困凝碧崖靈翠峰、長眉真人遺留的六合兩儀微塵陣內。當時人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和死了一般。那陣分生、死、幻、滅、晦、明六門,有無窮的奧妙。除掌教妙一真人夫婦和玄真子受過長眉真人遺命,能夠運用外,連其餘峨嵋諸長老,俱都不敢輕易進陣。
  在妙一真人未回山以前,一直也無人理會。靈雲、輕雲等各自走後,過了兩天,長幼兩輩仙俠來得越多,自有玉清大師、長人紀登等分頭接了進去。髯仙李元化正在太元洞內會集群仙,互談五府開闢之事,算計掌教真人夫婦還得些日才到。
  玉清大師躬身向眾人道:「金蟬、石生兩個師弟和周、李兩位師妹,前往紫雲宮取那天一真水,數日不回,定然出了變故。李師伯易數通玄,何不算牠一算?」
  髯仙道:「我昨日本想卜他四人吉凶,後來一想,取水之事,掌教師兄既命人前去接應,必早知中途要生變化。連日未奉仙諭,料無兇險。又值恒山雲梗窩獅僧普化,托頑石大師來此借寶,談話耽擱。之後眾後輩門人又紛紛請教,我想無關宏旨,就此擱起。你也能前知休咎,既問此事,可曾算過麼?」
  玉清大師答道:「那日弟子讀了掌教師尊飛劍傳書,便猜此事不是如此平常。今日閑中掐算,他四人已連遭驚險,並且還有幾個尚未入門的道友在那裏相助。但是紫雲宮源流長遠,此事頗多變化。弟子道力淺薄,只知紫雲三女決無幸理。至於怎樣破那神沙甬道,取來天一真水,及掌教真人因何向一素不相識的異派中人借寶,仍是算牠不出。李師伯與諸位前輩尊長,俱都深通玄奇秘奧,先知先覺,敬請指示仙機,以開愚昧。」
  髯仙正要答話,旁坐金姥姥羅紫煙,也是精通易理,善知過去未來。先聽大師說,早已澄神內視,定念明心,默運先天神術,體察未來,忽然張目說道:「李道友無須算了,紫雲宮源流,我本略知一二,適才又加推算。此事不特變化甚大,還關係著三次峨嵋鬥劍之事。那紫雲宮地闕仙府,乃昔年水母五女玉闕章台,避禍修真之所。後來五女分封五湖水仙,棄此而去。
  「過了若干年,有一異派散仙算出就裏,壞了五仙禁法,入宮隱居。成道時,多虧長眉真人助他脫了魔劫,無恩可報,所練許多法寶飛劍既不能帶去,又不捨將數百年心血毀於一旦,便連那部地闕仙書全贈與長眉真人,任憑處置。此時長眉真人已是神通廣大,妙法無邊,只是外功未完,成道較晚罷了。
  「長眉真人默算未來,已知因果,便領了他的敬意。仍請那位散仙在飛升以前,將法寶仙書封藏在宮中金庭玉柱裏面。柱底藏有柬帖,備載此事。日後為一老蚌從側面穿透海眼,入宮盤踞。這老蚌已有千年道行,略知宮中之事。牠與方氏三女之父,有一番救命因緣,又將三女引入宮內,才有今日地步。
  「紫雲三女孽重劫深,齊道友以借取水為名,試她們一試。她們如願將水獻出,日後還可助她們成道。等開府盛會之後,再派一同輩道友前往宮中,取出玉柱中遺書,與其說明前因後果。金蟬所帶去的書柬,其中頗多點化之言。三女曾在月兒島火海內得了連山大師一部天魔秘笈,那神沙甬道中大衍陣法,委實厲害非常。紫雲宮又深藏海底,利用魔法封閉,神仙也難飛進。
  「齊道友原知她們受妖人蠱惑,不特吝而不與,反要倒行逆施,與去的人為難。所以將去的人分成兩起,金蟬躁進,石生救母心切,先行擅入,已自成敵。如今許飛娘和妖尼李玉玉等俱在彼助紂為虐,第二撥以英瓊、輕雲為主,借紫青雙劍之威,以為支援。
  「齊道友為了此事,特別提前數於申正回山。明早寅正便開放靈翠峰兩儀微塵陣,收伏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取出長眉真人遺藏的至寶,傳了雙童道法。再過數日,便派雙童前往紫雲宮接應諸人,取回天一真水。
  「那紫雲宮暗切紫玲和靈雲、輕雲的名字,日後應為她三人修真養性之所,三女不過暫時盤踞而已。那南海雙童之父名叫甄海,也是異派中散仙,與三女有不共戴天之仇。此去帶有那位道友靈符,一到便可將飛娘等妖人嚇走。到時白、朱二位也要前去。宮中諸人除有兩個不在劫及即將轉世的外,初鳳或能倖免,餘者不死即受重傷,成功無疑的了。」
  眾人聞得掌教真人少時回山,俱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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