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飛劍斬瓊林 火樹銀花驚魔女 護身憑寶傘 妖光邪霧困神嬰
這般長約百里的甬道,縱使內中沒有魔法異寶,似這般開掘,何年何月,才能衝透?剛停手不多一會,沙又長滿,與地齊平。二次入陣,再也休想。
又想那女神嬰易靜,自從下手,獨自一人向前攻陣,一直不曾再見。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料已失陷陣中,凶多吉少。大家俱記得明明在甬道內,連破了許多陣法,往前衝進。忽然一轉眼間,竟然衝出陣外,好生不解。金蟬以為是誤用了兩界牌,便去埋怨石生。
輕雲道:「這事乃是敵人弄的玄虛,休怪石弟。適才雷火比雨雹還密,定是魔陣中最厲害的出入門戶,被我們誤打誤撞遇上。彌塵幡飛行迅速,敵人雷火被沙母一破,已無阻隔。我們只說前進,不想卻走了回頭路。目前甬道已封,再也攻不進去。
明日便是三女生日,許飛娘和一些異派中妖邪俱要來此慶壽,難道她們就不派個人出來接引?我們除非埋伏在延光亭附近,守到他有人出來,想要攻將進去,恐非易事。還有一個最奇怪處:除小師兄和石弟頭一次入陣,遇見過一次敵人外。今日我等入內,攻破他許多處陣法,不但未遇一人,連退出時也無人追趕,不知是什緣故?」
英瓊道:「敵人將甬道封閉,明明注重在守,所以陣中無人應戰,只在暗中運用。如說他要接引外來慶祝的賓客,以前原本就是海底出入,焉知沒有別的入口?我們守株待兔,殊非善策,還得另打主意才好。」
眾人想了一陣,仍然暫時依了輕雲,姑且埋伏亭外,守過一會再說,俱想不出別的好辦法。
正在焦急,忽聽遠遠天空中有人禦劍飛行,破空前進,音聲甚是清脆,老遠俱聽得見。抬頭一看,兩道青光,如流星飛墜般,正從來路往島上飛瀉。方以為是來與三女祝壽賓客,細看家數,雖是旁門,但是正而不邪,又覺不類。
眾人剛在猜疑,各自示意埋伏之際,那兩道青光已落向島上。光斂處,現出一醜一俊兩個幼童,一到便往亭中飛去,好似胸中早有成竹。那醜的一個,從懷中取出一把東西,往地上一擲,立時滿庭俱起雲煙,青光連閃幾閃,轉眼之間,煙光不見。再看亭中二童,俱無蹤影。
輕雲認出來人正是昨日來時在玄龜殿殿前先遇見的那一雙弟兄、女神嬰易靜之侄易鼎、易震。眾人忙追過去一看,那甬道仍和先前一樣,不知他二人來此何事,憑著什麼法兒入內,連一點痕跡不顯。
金蟬慧眼,也只看出易氏弟兄到時,取出一把光華燦爛的東西,圍繞著一道金光。二童只往地上一擲,身子便穿了進去,隨即不見。
英瓊、輕雲猜想先前易靜曾說她有幾句話要招呼她兩個侄子,也許易氏弟兄此來是與易靜約好。再不然是易靜被困陣中,難以脫身,行法向玄龜殿告急,召來的救兵。
眾人又候了一會,忽又聽破空之聲,好幾道青光黃光,比電還疾,從遠方飛來,直穿亭內。眾人看出是異派一流,滿以為到了甬道入口,三女如派人迎候,勢須出現。否則必然被阻,且看清來人是誰,再行下手不遲。
誰知這幾道光華一落亭中,竟似輕車熟路,另有出入門戶一般,連人也未現出,逕自直入地底,不見蹤跡。
眾人一見大驚,入宮門戶竟不只這一處,只是外人不知入內之法,這一來簡直沒了主意。正在著急,猛覺地下又和適才初出時一般,轟隆作響,連全島也被震動。過了半盞茶時,一團約粗二尺的光華,圍繞著一股長有丈許的金光,從甬道入口處飛將出來。
才一穿出地面,金蟬、石生疑心敵人又弄玄虛,剛要動手。光華斂處,現出兩俊一醜,一女二男,三個矮子。定睛一看,正是易靜和易氏弟兄。眾人一見大喜,忙上前去詢問經過。
易靜先給大家和易氏弟兄引見。然後說道:「陣中險遭失利,一言難盡。諸位道友姊妹且慢,大家先擇一僻靜所在,仍照先時行法隱蔽,容我看完家父的書信再說。」說罷,匆匆引了眾人同出亭外,仍往上次藏身的暗礁之下,先行法封鎖了藏身之處。
易靜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看完喜道:「諸位道友姊妹勿憂,據家父來信所說。此行不但天一真水可得,大家還要另得許多寶物,連小妹也可附驥,列入峨嵋門牆。神沙甬道雖然厲害,日內掌教師尊必命二位新入門的能手來此相助。除金鬚奴和陸、楊二位道友外,宮中諸人遭劫被難者頗不在少呢。」眾人聞言,自是心喜。
易靜又談起怎生在陣內遇見敵人,被困脫險之事。
原來易靜一時好勝,獨自當先。誰知眾人無心中砍斷瓊樹,將陣破去。三鳳在內層陣中已有覺察,不由大怒,忙將陣法倒轉,迎上前去。猛又想起敵人護身法寶厲害,上次已要入網,仍是被他逃走。不如引他分散開來,縱不全數受擒,到底擒一個是一個。等易靜一入陣,便用魔法將陣分開。
輕雲等在陣中尋不見易靜,在追蹤之時,恰值初鳳那裏也同時發動,只剩易靜一人進了內陣。三鳳等她到了陣的中央,才同了二鳳、冬秀迎上前去。
易靜原明陣法,正行之間。忽見暗雲高低中,千百根赤紅晶柱,從四方八面湧現出來。便知敵人陣勢發動,局勢看去甚為險惡。再一回顧後面,輕雲等所駕的那一幢彩雲竟無蹤影,眾人沒有跟來,必為敵人分開。自恃身藏七寶,並未放在心上,仍舊照直前進。正待施為,那千百根晶柱忽然發出熊熊烈火,齊往中央擠來。
易靜罵道:「無知妖孽!不敢公然出戰,專弄這些障眼妖法濟得甚事?」說時,先將兜率寶傘取出,化成一幢紅雲,護住全身。
正在打算用何法寶取勝,那千百根晶柱已擠得離身只有數尺,連成了一團火牆。雖被寶傘紅雲阻住不能再進,那柱上面發出來的烈火,也是挨近紅雲便即消滅。
可是那些晶柱不計其數,俱一齊往中心擠來。火聲風聲,轟轟發發,攪成一片,甚是浩大。前面的一被阻住,後面的又跟著擁了上來。等到圍成一圈,便互相擠軋排蕩,萬響齊發,如山崩地裂一般。
易靜所帶法寶雖然玄妙,無奈用起來,頗為費手。紫雲三女雖然無鳩盤婆道力高深,這內陣中的晶柱,卻是秉著天魔秘傳,用子母神沙練成,生生不已。其變化無窮,多少大小,分散聚合,無不如意。比起鳩盤婆的毒沙邪霧,陰風魔火,還要厲害十倍。
易靜見四圍晶柱兀自不退,幾次想仗著寶傘衝將出去。但無論衝向何方,僅將柱上所發魔火微微衝散了些,要想衝出重圍,哪裏能夠。而且這面柱上火勢才減,其餘三面其勢又盛。相持了一陣,四面晶柱擠軋之聲,越來越密。竟和除夕放的花炮一般,爆裂之聲,密如雨霰。
轉眼之間,忽然奇光耀眼,那成千的烈火晶柱竟自行退去,立即火滅柱隱,無影無蹤。易靜發現自身仍在甬道當中,面前站定三個仙衣霞裳的女子。
易靜原沒見過紫雲宮中諸人,方在猜疑,為首一個已發話道:「大膽女娃,竟敢擅闖仙陣!如非我大姊命人再三相勸,此時業已化成灰煙而滅。快快跪下就縛,由我姊妹三人向你那沒有家教的師長答話便罷,否則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易靜笑罵道:「你這不識羞的丫頭,便是紫雲三女麼?我只當你藏頭縮尾,不敢露面,居然還敢口出狂言。你仙姑乃女神嬰易靜,休要有眼不識泰山。有何本領,只管施展出來,誰還怕你不成!」
側面一個黃絹女子大怒道:「二姊、三姊,還不動手,這等峨嵋後輩,與她有何話說?」說罷,手一指,便是一道青光飛來。
易靜笑罵道:「原來你們仗著人多為勝麼?」立從懷中取出昔年師父一真上人歸真時所賜練魔之寶烏金芒。
此寶與寶相夫人的白眉針大同小異,專刺人的骨竅。雖沒白眉針狠毒,也是一真上人初成道時,用那兩道修眉練成。放起來細如毫芒,僅有一絲極細的烏光,比起白眉針還要隱晦,事前如不深知預防,極難逃躲。
易靜如非聽楊鯉說過,知冬秀、三鳳二人最是可惡,也不輕易暗用此寶。
三鳳也是好勝心盛,因聽敵人說自己倚仗人多,仗著魚已入網,早晚受擒,見冬秀已先動手,便不上前。沒想到兩下裏正鬥之間,忽然敵人手指處,一絲極細的烏光閃了一下,便即不見。
冬秀「哎呀」一聲,身子幾乎跌倒,說道:「二姊、三姊,休教敵人逃走,我已中了她的暗算了。」說罷,便將劍光收回,退過一旁。
三鳳聞言大怒,忙即飛劍迎戰。二鳳因金鬚奴早有暗示,還在遲疑,經不起三鳳連聲催促,只得也將劍光放起。冬秀中了烏金芒,正打在胯骨之間,痛癢難支,愈把來人恨入骨髓。
易靜獨戰二鳳、三鳳,始終不見眾人蹤影,料定凶多吉少。易靜不敢大意,一面飛劍迎敵,一面仍用兜率寶傘護身,以防萬一。過了一陣,見敵人雖是異派中人,劍法卻非尋常,不另打別的主意,決難取勝。二次又將烏金芒取出,抽空暗中放出。
那三鳳雖也奉了初鳳之命,但是心性貪狠,縱不便把敵人置於死地,也要使她吃點大虧。又因以前常聽許飛娘說起,峨嵋門下多為末學新進,可是所用法寶飛劍,俱都出自仙傳,名貴非凡。先見易靜所用的寶傘,居然能將沙柱抵住,已是有些垂涎,還想看看有無別的法寶。及見易靜把手一指,烏光一亮,忙將手中準備就的璇光尺施展出來。
易靜方以為烏金芒放出去,三鳳必和冬秀一般,受傷敗逃。誰知剛一脫手,便見敵人手揚處,飛起無數層的五色光圈,飆輪電轉,飛將過來。
那一根烏金芒,只眨眼之間,竟如石投大海,捲入光圈之中,極清脆地微微響了一下,料已被牠折斷。剛在驚異,敵人兩道劍光忽然先後收轉,那五色光圈竟朝自己劍光飛來。才一接觸,便似磁石引針,將自己劍光吸住,其力甚大。
易靜忙運玄功,奮力將劍光收回時,已驚出一身冷汗。知道不妙,別的寶物不堪抵禦。便趁敵人陣勢沒有發動,寶傘神妙,尚足護身之際,匆匆伸手去寶囊內將七寶當中比較容易使用的牟尼散光丸取出一粒。潛神定慮,運用真元,把本身所練先天太乙精氣,聚在左手中指之中。
易靜用大指托住那一粒黃豆大小,其紅如火,光明透亮的朱丸。口誦真訣,猛地一揚手,使中指彈了出去。便有一點溜圓火星,飛入光圈裏面,轉眼火星脹大有千百倍。只聽迅雷也似一聲爆炸,璇光尺光華盡散,墜於地上。
牟尼散光丸專能分光破氣,異派魔教中所練法寶本質不高,遇上便無幸理。還算璇光尺經三鳳用魔法祭練而成,原是連山大師鎮山之寶,本是玄門奇珍,不像普通異派寶物,遇上便被炸成灰煙碎粉。
那三鳳見璇光尺雖將烏光破去,並來到手,始終也沒看出那是什麼法寶。便和二鳳一打招呼,收回飛劍,打算再用璇光尺去收敵人的劍光和那一團護身的紅雲。誰知敵人警覺,才一接觸,便將劍光收去。璇光尺的五彩光圈雖將紅雲圍住,卻吸牠不動。敵人竟反攻為守,由遁光托住,盤膝坐在紅雲之下,閉目合睛,打起坐來。
三鳳先只當是敵人知道難以脫身,想運用玄功和法寶護身,以待救兵,暗中好笑。正打算另使魔法奪寶,不想敵人倏地秀目一睜,大指和中指捏緊一粒赤紅透明的朱丸,打將出來。剛覺紅光耀目,有些異樣,已經射入璇光尺光圈之中,暴散開來。
三鳳雖然有些驚異,還在遲疑,不知進退。那朱丸已經爆炸,把那無量數層的光圈全部震裂,分成一絲絲的彩雲飛散消滅。那璇光尺也還了原形,琤的一聲,落到地上。
這一來,三鳳不由怒發千丈,更不暇再顧到初鳳的告誡,決計非將敵人制死不可。二次忙又施展陣法,催動三千九百六十一根赤沙神柱,將易靜圍困了個風雨不透。
易靜所練朱丸,共只七粒,練時煞費苦心,如非勢在緊急,也決不捨得妄用。先見璇光尺那般厲害,居然一發出去,便即奏功,心中大喜,不由膽子一壯。
易靜剛剛定了定神,準備迎敵,忽然一陣罡風過去,眼前一黑,對面敵人早失蹤跡。那成千百根的透明火柱,又如亂潮一般飛湧上來。一到護身紅雲外,便即排成一個大圓圈,互相擠撞起來,聲勢比起以前還要猛烈得多。
易靜也是久經大敵,知道敵人至寶被自己毀壞,仇怨愈深,這次必用最狠辣的魔法來拼。經過了一次,只當兜率傘可以支援些時,依舊打定心思,盤膝坐在紅雲擁護之中。以為適才那些五彩光圈既被朱丸破去,這些發火的晶柱看似厲害,無非是陣中魔法練成,必能奏功,便又伸手法寶囊中去取。
易靜這一番揣測,仿佛有理,卻沒想到,寶物法術妙用不同。那牟尼散光丸雖能分光散霧,慣破魔教中異寶,怎奈這些晶柱全是神沙練成,又有陣法運轉,分合無端,不論分合,俱可應用。不比別的法寶,一經將光華煙霧炸裂分散,便即不能再用。
當晶柱神沙被寶傘紅雲阻住之際,依著陣法作用。自身本來就在怒擠強軋,準備自行炸裂,化成無量數的有質火星從上下四方湧來。待將那團紅雲包住,連人帶寶,已練成灰煙。哪還再經得起用法寶去炸裂,豈不更促其速?
易靜第二次伸手法寶囊中取那朱丸時,因見四圍火柱勢盛,護身紅雲大有擠壓得不能動轉之勢。心內一慌,恰巧摸著一根子母傳音針,正在囊中自行跳躍,不禁心中一動。
暗想:「來時匆忙,又值老父神游靈空,不曾問過所行成敗。如今在囊中跳動,必然有異。此針一到,老父即派自己人用那另一件法寶來救,萬無一失。今日同來諸人俱都失蹤,兩個大敵卻都在此,眼前形勢,越看越無把握,說不定凶多吉少。」
想到這裏,還是求救快些,忙將針取出,朝上一比,又朝地下一擲。
那針果然靈驗非凡,想是地下行較難,等易靜一離手,竟掉轉頭,往上飛去,一線金光一閃,便從火雲中飛逝。
易靜平素與長兄易晟之妻綠鬢仙娘韋青青本來姑嫂不和,所學道法宗派也各有不同,所以易靜除每隔三年回家省親外,輕易也不願在玄龜殿多住。
這日易氏弟兄闖了禍,韋青青正在殿中,得了警信出來,她也深知峨嵋派的厲害。況且曲在自己孩子,不該無故開舋。來人如有傷害,公婆神游回來,必要怪罪。只因護犢情深,飛劍被毀,有些小忿。又知峨嵋門下異寶甚多,想給敵人一個儆戒,逼他討饒,答應賠償,再行放他上路。當時雖將來人用陣法困住,也曾囑咐易氏弟兄謹慎行事,並未敢下毒手。
誰知英瓊、輕雲二人劍光迥異尋常,陣法只能阻她們前進,不能損傷分毫。末後英瓊飛劍追敵,易氏弟兄還幾遭不測。恰值易靜趕來,解圍之後,易鼎自知把事作錯,還不怎樣。易震素來淘氣喜事,徑直逃回殿去,朝乃母訴苦。
易靜猜有口舌,恐外人見笑,忙催英瓊、輕雲二人先走,自己暫留,與她理論。韋青青二次聞報追出,因是易靜將來人放走,越發氣惱。
易靜見她不知輕重利害,更成心嘔她道:「峨嵋掌教以下,與爹爹不少至交,你不是不知道。適才你母子用陣法將人困住,我如來遲一步,鼎、震二侄豈不受了重傷?來的兩位道友,乃峨嵋小一輩中有名人物。今因奉命有事南海,說好的,紫雲宮法寶甚多,她二人得勝回來,自會看我情面賠你。
「你打量人家怕你麼?你也無須不服氣,如有本領,且待至峨嵋五府開闢,群仙盛會之後。我自會瞞著爹爹母親,約了地方,與你見個高下如何?」
兩下爭論了幾句,韋青青一怒回殿,易靜也自起身。
那易鼎、易震弟兄二人自從出世,就在玄龜殿隨著祖父母修道,從未出去和人交過手。今日與英瓊、輕雲二人爭鬥,尚是初次,巴不得有事才好。一聽易靜說起紫雲宮之事,僅只聽一些大概,已是眉飛色舞,巴不得隨了易靜前去,開開眼界。並相助峨嵋派破了紫雲宮,相機得他兩件法寶。
無奈母親、姑姑俱在火頭上,不好啟齒,悶悶回轉殿去。正在想心事,乃祖易周忽然醒轉。再隔一會,便接了易靜告急的子母傳音針。
易周掐指一算,掀髯微笑道:「我雖舉家成了地仙,可惜家人根骨尚薄,只我一人可以得成正果。如今峨嵋門戶光大,靜兒不久便轉入峨嵋門下,連鼎、震二孫也可附帶同往,總算了我一番心願。如今靜兒在紫雲宮甬道內為神沙所困,不得脫身。
「三女陣法厲害,破陣的人尚未到齊,她們還有數日運數。鼎、震二孫可拿我柬帖,帶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即時飛往紫雲宮甬道之內,將你姑姑救出。先不回殿,脫難後便與峨嵋諸弟子相見,照柬行事,隨同破陣,取了天一真水,徑隨眾人同往峨嵋赴會。我到時前去,再向齊道友面托便了。」
易周又吩咐了易氏弟兄一番言語,和去紫雲宮的方向,與寶物升降之法,命即時起身。易氏弟兄聞言,自是喜出望外,匆匆領命,就在殿前接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拜辭起身。
鼎、震二人駕起遁光,用催光穿雲法,將手一指。霹靂一聲,二人便起在空中,疾如閃電,往迎仙島延光亭飛去,頃刻之間,落到亭中。
二人受過乃祖指示,一切俱有步驟。一落地,便將神梭取出,施展用法,往地下一擲,立時化成一道光華,直往甬道之中穿去。
這時易靜四周的火柱儘是一片爆音,眼前就要炸裂。正在危機一髮,想不出脫身方法之際。忽然一道光華,其形如梭,從地底衝起,停在面前。火柱竟被激蕩開了些,爆音愈烈。
易靜以前並未用過這法寶,又在驚慌忙亂之中,以為敵人又鬧什麼玄虛。正待想法抵禦,忽見光華中間裂了一洞,探出兩個人頭。定睛一看,正是侄兒易鼎、易震,知道來了救星,心中大喜。這時風火爆炸之聲密如連珠,語聲全為所掩。也不及再行答話,先將身縱入光華之中,回手一招,剛收了法寶,光洞立即閉上。耳聽光外天崩地陷,金鐵交鳴。
易靜把寶傘一收,四圍火柱得了空,齊往中心擠軋,立即爆炸開來。等到化成一片毒沙火雲,包上來時,易靜姑侄三人業已駕了神梭,穿透沙層,由地底逃出陣去。
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乃易周採取海底千年精鐵,用北極萬載玄冰磨冶而成。沒有用過一點純陽之火,形如一根織布的梭。不用時,僅是九十八根與柳葉相似,長才數寸,紙樣薄的五色鋼片。一經使作,這些柳葉片便長有三丈,自行合攏,將人包住,密無縫隙。可以任憑使用人的驅使,隨意所之,上天下地,無不如意。
如要中途救人,只須口誦真言,將中梭心七片較小的梭葉一推,便現出來一個小圓洞的門戶,將人納入,帶了便走。如再有敵人法寶飛劍追來,那七片梭葉便即旋轉,發出一片寒光,將牠敵住,一轉眼,已是破空穿地而去。
易靜與眾人見面之後,說完前事,又把乃父易周的柬帖與大家同看。上面大意是說紫雲三女想避大劫,用天魔秘法練那狠毒無比的子母如意神沙,傷害了成千成萬的生命。到頭不但劫運避不了,反因此上干天譴,受禍更速。
在宮中金庭玉柱底下,有一冊此宮舊主遺留的天書。業已備載前後因果,三女運數將終,不久便要伏誅。只有金鬚奴和慧珠得免,初鳳也只暫時逃脫。其餘首要和幾個臨時相助的異派,將同遭慘戮。手下黨羽,逃脫的也沒幾個。
昨日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夫婦,先期回轉峨嵋凝碧仙府,便是為了此事。那被困在靈翠峰兩儀微塵仙陣之內的南海雙童甄艮、甄兌,已為真人放出。如今服了真人所賜仙丹,修養一個對時,傳了穿沙破陣之法,便即前來,會合先到諸人,入宮破陣。
二人來時必定帶有掌教真人仙諭,指示一切機宜。囑咐易靜與眾人不可輕易再行入陣,只管在島上守候。五台派萬妙仙姑許飛娘,已往宮中慶壽,得知此事。三女受了她的蠱惑,將在子時以前,命一妖尼同了三鳳、冬秀出戰。眾人如能將來人一齊除去更好,否則那妖尼決不要使她漏網,以免日後生事。
眾人看完易周的信,英瓊、輕雲因易靜年長道深,易鼎、易震又是她的侄子,便推她為首,發號施令。易靜也不推辭,仍以原藏身的暗礁作根據地,由金蟬、石生、易鼎、易震四人分兩班輪流在亭側守候,以引妖人入伏。自己同了英瓊、輕雲,用乃父易周所傳奇門遁甲,驅遣六丁,將全島封鎖,以防少時妖尼逃遁。
一切準備停當,天方交子時,正值天色陰晦,冰輪匿影。只聽海面上風狂浪洶,吼成一片。金蟬與易震值班,兩人坐在延光亭側一塊大石上,談得正在起勁。忽聽甬道入口的地底隱隱雷鳴,知道妖人將要出來。忙即站起身來準備時,一陣五色煙光散處,甬道忽然開放,和初來時所見一樣。
二人守著易周之戒,也不去理牠。待了一會,甬道中縱出來一個身材矮小,形容奇醜的幼童,徑往亭外跑來。易震當是妖人,剛要上前迎敵,金蟬一看幼童模樣,便猜來的是楊鯉所說的龍力子,此來必有原故,連忙一把拉住易震,搶到前頭。
那幼童也甚眼快心靈,一看見亭外飛來一高一矮兩個童子,早猜是峨嵋門下。自己身後有人,恐對方不知,說出話來,露了馬腳,忙使個眼色喝道:「我是龍力子,現奉紫雲宮中三位公主之命,將甬道開放。爾等如能通過甬道,到了宮中,便將天一真水奉上。」一面不住將手連搖,意思是不可入內。說完,回身就走。
金蟬何等機警,見龍力子愴惶神氣,知有顧忌,便不再叫明,反喝道:「無知妖童,速速回去,傳話紫雲三女,有本領的快些出來納命,只管這般藏頭縮尾,躲在妖窟之中則甚?」說時,龍力子故作誘敵之狀,回身便逃。
易震不知就裏,看出來人無什本領,還想去擒。
金蟬止住道:「小小妖魔,不值我等動手,早晚就要掃蕩魔窟,且由他多活一日。我們進陣,三女也不敢出戰,還不如在此等候各位道友到齊,再行一同動手,那時一舉成功,豈不省事得多?」
這時三鳳、冬秀已將萬妙仙姑許飛娘請來。初鳳劫運將至,入魔已深,舉棋不定。被飛娘一席話說動,已經改了初衷,變本加厲,惟恐雙方仇怨不深。因敵人從甬道中逃出,許久不見動靜,知道是在島上等候接應。
許飛娘便慫恿出戰,約了三鳳、冬秀和同來的兩個妖人,走往甬道出口。先因恐敵逃走,故意將甬道開放。命龍力子出來誘敵,打算等人入內,再憑陣勢和妖法,將來人一網打盡。不料敵人聽了龍力子挑戰之言,只叫罵兩句,竟不肯上當。
許飛娘最近又受了一位不在正邪各派之中的前輩仙人的再三告誡,依然執迷不悟,來時還約了青海西崑崙山九還嶺的桃花仙尼李玉玉,江蘇崇明島的八眼金剛司空虎、三才尊者司空玄叔侄二人,清江浦枯竹庵的無形長老曹枯竹和他門下弟子姜渭、倪不疑等六人,借拜敘之名,前來蠱惑生事。
許飛娘明知紫雲三女未必能是峨嵋對手,不過慷他人之慨,仗著紫雲宮有神沙陣法甬道,能將敵人殺死幾個,少泄多年氣憤,豈非妙事?如果峨嵋諸首腦尋來,那時自己再見機行事。勝了固好,敗了,紫雲宮有險可守,或者攻不進。真要是看出不妙,便老早遠走高飛。吃虧的是別人,與自己無傷。
這次出戰,因聽三女說起,來的僅是幾個後輩,犯不著勞師動眾。又因峨嵋幾個新收的得意弟子,自己大半見過,想先看看來的都是何人。自信本領對付得了,便將兩個妖法厲害一點的同黨留在宮中,由初鳳、二鳳等去款待,先只自己同了三鳳、冬秀出戰。
那桃花仙尼李玉玉,平時精於玄牝吞吐,攝神收精妖術,聽說來人俱是峨嵋門下幾個生具仙根仙骨的童男女,不由欲心大動,跟了出來。
許飛娘見三鳳要出戰,外面答話的是金蟬,便準備先將金蟬一人置於死地。忙把三鳳拉住,暗中囑咐桃花仙尼李玉玉,一出去,便用全力獨自對付金蟬,攝他元陽。此外不問敵人有多少同黨,俱由自己和三鳳、冬秀抵擋。李玉玉聞言,正合心意,好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