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犯珠宮 一妖授首
  遊少室 二女尋真

  光陰易過,不覺十多年。這日初鳳正和大家在前殿聚談,忽聽殿外靈獸龍鮫長鳴不已,聽出聲音有異,三鳳首先奔出。初鳳猛想起昔日白谷逸之言,算計已到時候,知三鳳素來恃強任性,忙率眾人跟蹤出去。
  才到外面,便覺炎熱非常,地闕清涼,怎得有此?好生奇怪。抬頭往上一看,避水牌坊上面,海水業已通紅如火,正和那年往救二鳳、三鳳,安樂島火山崩陷時的海水情景相似。那靈獸龍鮫正在牌坊下面昂首怒嘯,不時往上躥起,俱為初鳳封鎖法術所格,旋起旋落。一見主人到來,益發嘯個不住。
  初鳳知事不妙,一面禁止龍鮫吼嘯,吩咐大家不許造次。一面忙使窺天測地之法,將手往地下一指,地面平空起了一個鏡子一樣的圓光。眾人定睛往圓光中一看,只見滔天紅浪中,隱現著一個道人和一個頭梳抓髻的幼童。
  道人一手執劍,身背鐵傘,類似金鬚奴以前對頭鐵傘道人的裝束,容貌卻又不似。後頭那道童騎著一個渾身雪白,雙頭六翼,長約五尺的怪魚,手中拿著一個兩尺來長的口袋。頭朝下,底朝上,只對準紫雲宮上面的海眼,發出一股和烈火相似的紅焰。
  海水被牠照得通紅,炎熱異常。紅焰所射之處,那些深水裏的魚介之類禁受不住,恰似沸水鍋裏煮活魚一般。兀是在熱水中亂蹦亂竄,漸漸身子一橫,肚皮朝上,便即活生生地燙死。
  三鳳大怒道:「這廝如此殺害生靈。待我上去將他除了!」
  初鳳連忙拉住,悄聲說道:「你忘了白真人別時之言麼?這廝正想用妖法煮海,使我們存身不住,和他爭鬥。這時出去,恰好中了他的道兒。且不要忙,我自有道理。」
  說罷,收了法術,命慧珠約束眾人。金鬚奴隨了自己,用那兩面隱形符偷偷上去,看看來人虛實來歷,再行下手應敵。
  眾人在避水牌坊下等候,見上面海水越來越紅,下面越發炎熱難耐。初鳳、金鬚奴上去已有好一會,毫無動靜。初鳳又預先將那圓光收去,眾人不知上面情形,莫測吉凶。有的忿怒,有的焦急,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三鳳幾次要開了封鎖上去,俱被慧珠阻住。平日冬秀總是慫恿三鳳出頭,這次見初鳳面帶驚疑,知道厲害,也就不敢造次。眾人正在紛紛議論,交頭接耳,忽見一道細如遊絲的青光從身後飛出,電駛星奔,直射海面。回身一看,偌大一座紫雲宮,竟然隱得沒有蹤跡。
  慧珠知道初鳳已回宮內,佈置好了法術,二次飛去與敵人交手,便和眾人說了。
  三鳳一聽,又要上去,眾人勸阻不聽,慧珠一把未拉住。三鳳已經行法,破空而上,同時覺著熱減了好些。三鳳一走,冬秀、二鳳也要上去。
  慧珠無法,只得再三囑咐:「如今紫雲宮已被隱形封鎖,除初鳳回來,休說敵人,連自己人也無法回宮。初鳳如此施為,敵人必然厲害,上去時節,須要見機而行,千萬不可造次。」
  二鳳應了,便自飛身而去。慧珠正打算跟去,靈獸龍鮫忽然奔到面前,不住昂首長鳴。
  慧珠道:「你要我騎你上去麼?」龍鮫點了點頭。
  慧珠剛騎在龍鮫背上,忽見上面一片紅光中,猛飛起萬點銀流,映著四周蔚藍的海水,頓成奇觀。情知初鳳等人平時並無這種法寶,敵人定是猖獗異常。正在斟酌進止,坐下龍鮫已是幾番騰嘶欲上,此獸靈異非常,必有原因。眾人俱已上去應敵,如有不測,也難獨免。只得開了禁法,騎著龍鮫飛出海眼。
  一看,初鳳不知何往,金鬚奴獨鬥那騎著怪魚的童子,二鳳、三鳳、冬秀三人合戰道人。劍光法寶紛紛飛起,星飛電閃,銀雨流天,正相持不下。
  那龍鮫原有避水之能,又在海底潛修多年,服過連山大師遺藏的靈丹,本領更非昔比。才一飛到上面,四外的海水便疾如奔馬,紛紛避開,露出方圓數里的一大片白沙海底。雙方本在水中交戰,這一來,二鳳、金鬚奴等人知道龍鮫功能,看慣無奇。
  騎魚道童與金鬚奴敵斗方酣,正在一心專注於法寶上面,猛覺身子一空,近身海水突然消逝。那條六翼雙頭的怪魚倏地失水,往下一沉,幾乎將自己翻跌下去。幸而那怪魚也非凡物,忙將六翼展開,飛將起來,才得穩住。
  道童不禁心裏一驚,神微一散,早吃金鬚奴乘機放起一件法寶。一道白光閃過,一任道童逃避得快,眉頭上早著了一下,立覺奇痛非常。忙又使法寶抵禦時,金鬚奴何等機警,知他厲害,早已收了回去,只氣得道童罵不絕口。
  慧珠這時方才看清那道童,看去雖然年輕,卻生得獅頭環眼,凹鼻闊口,獠牙外露,赤髮披肩,生相甚是兇惡。那道人雖與鐵傘道人一般打扮,卻要年輕得多,生相也較清秀。
  因金鬚奴是一個敵一個,二鳳等人卻是三打一。道童似比道人厲害,慧珠便想相助金鬚奴,把龍鮫一拍,飛上前去,
  金鬚奴喊道:「這小妖道扎手。有一個破口袋,已被大公主用玄功變化收去。還有這一個勞什子圈兒,堅利非常,飛劍遇上便折,傷了我們好些法寶,只我這件波羅刀能夠制牠。適才又被我打了他一喪門鐧,已受重傷,少時便要成擒。慧姑還是去助三公主他們除那妖道吧。」
  那道童也怒喝道:「你們這群不知死的業障!我那歸藏袋乃仙家至寶,豈是容易收的?如今雖然被那賤婢用詭計搶去,怎知其中妙用?我這仙環乃百練精鋼,千年修練,任你什麼法寶飛劍也非敵手。少時除去你們這些業障,奪了紫雲宮,此寶仍是我囊中之物,誇甚大口?」
  道童說時益發忿怒,將手連指那一個帶著九個芒角的白光圈子,光華愈盛。將金鬚奴用來抵敵的一道黃光圍住,錚錚之聲,響成一片。
  慧珠聞言,不禁心中一動,想起金鬚奴所贈練剛柔專破堅鋼之寶。難得這廝自己將法寶來歷說出,正好一試。想到這裏,也不再向金鬚奴回言,一探法寶囊,將練剛柔取將出來,依法行使,往空中飛去。
  金鬚奴原因和道童一照面,便連損了兩件月兒島得來的寶物。末後將波羅刀放起,才得敵住,心中痛惜非常。這時初鳳仗遁形符,用玄功變化,將敵人用來煮海的歸藏袋奪去,一直未曾現身,不知是什麼原因。不敢造次再用別的寶物,僅乘道童疏忽之際,打了他一喪門鐧,占了一點小便宜。
  見慧珠騎鮫上前,恐又蹈自己覆轍,方才提醒。忽見慧珠並不使飛劍迎敵,逕自將練剛柔放出,這才想起此寶妙用,心中大喜。恐波羅刀又被波及,連忙收回。
  那道童見自己的九宮仙環光華越盛,正在心喜。忽見對面飛來一個騎著分水異獸的女子,放起一團夾著無數黑點銀星的粉紅光華,帶著微微嗚咽之聲飛來,同時敵人的波羅刀便又收去。
  那光華與自己法寶剛一接觸,鼻間微微聞見一股粉香。那光華中又飛起許多淡紅的水珠,自己法寶立時光焰漸散。知道不妙,想要收回,誰知那光華竟將九宮環吸住,一任自己用盡玄功,休想動轉絲毫。眼看環上九個星角光華由大而小,轉瞬之間芒彩全消,才行墜落。
  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裏痛惜已極。強敵在前,竟然忘了厲害,一拍坐下怪魚頭頸,飛上前去想奪。那金鬚奴正相機待發,怎肯失此機會,沒等敵人的九宮環落地,早二次將波羅刀放起。
  道童這時連番失利,神志已昏,一面想接寶物回去重練,一面只防到對面的慧珠,卻沒想到金鬚奴來勢如此迅疾。催著怪魚上前,剛一伸手,忽見一道黃光疾如電掣,從斜刺裏飛射過來,再取寶行法抵禦,均所不及。
  道童忙將兩足一夾魚背,往下一沉,滿打算怪魚飛騰甚速,拼著殘寶不要,且先避過危機,再想報仇之策。誰知兩下相隔已近,慧珠坐下龍鮫何等靈異,見了那條魚早已眼紅,存心縮著長頸待機即動。一見飛臨切近,又想往下逃遁,哪裏容得。就在怪魚將落未落之際,猛地一伸長頸,兩個大頭同時張開血盆大口,恰將怪魚雙頭咬住。只一下,便身首異處。
  那怪魚名為雙首銀鼇,也甚通靈,見著龍鮫原有幾分畏懼。只為受了道童法術駕馭,不得不聽命上前,白白地送了性命。
  道童正落之間,眼睛一花,兩個血盆大口捷如風翻,突在面前張開。再想駕魚後退,已是不及,身子一頓,一雙魚頭已被怪獸咬住。同時敵人的法寶飛劍也從四面襲來,情知道人非死即帶重傷,再不逃遁,性命難保。只急得把獠牙一錯,就著怪魚屍身下沉,血光崩現之際。將身在魚背上一扭,徑直化道赤虹,怪嘯一聲,直往海上飛去。
  饒他遁光迅速,還被金鬚奴的波羅刀斷了一條左臂,又吃二鳳用銷魂鑒照了一下,終至性命難保。只為一念之貪,受人蠱惑,把多年道行付於流水。
  眾人等道童逃走後,見地下橫著一條左臂。那波羅刀傷人,只一見血,便心發甜酸而死,除了瀚海中的千年苦泉,不能救治。知道童已受重傷,逃得又快,便也不去追趕。
  那同來的道人,早已為二鳳等人殺死。慧珠坐下龍鮫,自從咬死怪魚,幾番騰躍,似要擺脫慧珠。慧珠知牠心意,縱身下來。龍鮫便銜了那怪魚的頭,往海底鑽去。
  大家聚在一起,才想這會工夫,怎地不見初鳳?起初都以為紫雲宮根本重地,初鳳收了敵人歸藏袋,恐敵人又有別的花樣,回宮坐鎮,不疑有他。又見敵人死亡逃散,龍鮫回宮,海水重合,上面無可留戀,各自從海眼中飛回。
  誰知到海底一看,除一座避水牌坊依舊矗立外,偌大一座紫雲宮,竟然不知去向。有一片青茫茫的光霧籠罩前面,眾人尚以為初鳳定在宮中駐守,同聲呼喊,不見應聲。連進數次,俱被一層軟綿綿的東西攔住去路,無門可入。
  金鬚奴猛想起適才在上面,聽道童說起那歸藏袋妙用無窮,被初鳳收去,定要弄巧成拙等語。當時只說是恐嚇之言,初鳳道行今非昔比,既能收去,必無妨害,沒有在意。此時看出情形蹊蹺,知道有些不妙。
  金鬚奴方在驚疑,忽聽龍鮫嘯聲甚厲。仔細一聽,竟在往日宮牆後面龍鮫棲息之所。又見青霧層中光射去,前面光霧猶如狂風之掃殘雲,成團成絮地紛紛分散。金鬚奴不暇和眾人說話,拉了二鳳循聲而往。走到近前,仍為光霧所隔,只聽嘯聲,無法進入。
  急迫中,二鳳忽道:「大姊不知在宮裏則甚?現在光霧阻隔,走不進去。我們那法寶之中不是有一件能夠分光撥影的麼?」
  一句話,把金鬚奴提醒,忙喊:「決些取出,試牠一試」
  二鳳早把一面透霧分光寶鏡取出,運用玄功,照連山大師所傳用法,一口真氣噴向鏡上,立時從鏡上現出一道冷氣森森的白光將霧照散。
  二人便照龍鮫嘯聲尋去一看,地方正是宮苑後面。又前行了幾步,光霧消處,猛見龍鮫長尾擺動,轉眼現出全身。才看出龍鮫橫臥在地,懷中抱著一團赤紅色的光鏡,正照在上面。光華隱隱中現出一個人影,定睛一認,正是初鳳,全身俱被那團赤黃色的光華圍繞。手中卻抱著那怪魚的頭,從魚口中發出一片銀光護住前胸,臉上神氣甚是苦痛。
  二人一見大驚,金鬚奴救主情殷,首先撲了上去。剛一起步,那地下臥著的龍鮫忽然一尾掃來,將他攔住。金鬚奴猝不及防,幾乎吃牠掃跌了一跤,知道龍鮫攔阻必有原因。明知是那歸藏袋作怪,投鼠忌器,又不敢用別的法寶去破,只得仍用二鳳的分光鏡去驅散那團光華,誰知竟是無效。
  眼看光中初鳳面容益發慘痛,正在急苦愁悶,忽見面前未散青霧中,無數五彩光圈旋轉不停,飆輪旋轉般衝將出來。光照處,青霧冰消,比從適才分光鏡所照還要來得迅速。
  頃刻工夫飛到面前,正是慧珠、冬秀、三鳳三人,那光圈便從三鳳那柄璇光尺上發出。二鳳迎上前去,方要述說初鳳遭難之事,三鳳已經一眼看到初鳳在赤黃光華中掙扎。三鳳更不答話,徑直飛到初鳳面前,手中尺往光華中一指,便有無數大小圓光圈子飛上前去。
  金鬚奴以為彼此都不知璇光尺的用法,縱知與分光鏡一樣,有分光撥霧之能,也未必能將歸藏袋的陰火破去。正在提心吊膽,那些大小光圈一經飛入赤黃光華裏面,只一旋轉,赤黃光便如紅雨飄灑,金蝶亂飛,發出一陣極細微的鳴咽之聲。
  接著又如皮囊破氣般,噗的一聲,光華消盡,無影無蹤。地上卻橫著一條軟綿綿膩脂脂、長約三尺、似布非布、似肉非肉的無底口袋。
  初鳳業已昏倒在地,眾人連忙扶起,各將身帶靈丹取出,分給初鳳、龍鮫口中塞了進去。三鳳一眼看到怪魚頭口中銀光閃閃,一手接過看了看,心中大喜。伸手一拍,將魚腦拍開,取出一粒珠子,不與眾人觀看,逕自揣向囊內。
  眾人都關心初鳳安危,也未在意,匆匆把初鳳扶起,由後苑回轉宮去。這時封鎖全宮的光霧,因初鳳被困,失了主宰,又被三鳳拿著璇光尺到處一照,差不多消散造盡,毫無阻隔。眾人扶著初鳳回到黃晶殿,安置在白玉床上。待有好一會,初鳳漸能起坐,言動自如,只是元氣受傷,還未復原罷了。眾人才放了心,互相談起經過。
  原來初鳳起初本打算封鎖海眼,閉門不出,一任敵人在上面猖獗,反正不會攻將進來。及見敵人妖火益發厲害,海水被牠燒得奇熱,海眼上面成千成萬的魚介之類,活生生成隊地被牠煮死,不禁動了惻隱之心,
  暗忖:「敵人如是有為而來,決不輕易退走。地闕仙府縱不攻進,那些水族生命何辜遭此慘死?」這才同金鬚奴商量,二人合用那兩面遁形符,先上去窺探了一番。
  當時看出兩個敵人只是法寶厲害,道行並不甚深。因他們任意殘害生靈,無故尋上門來,欺人太甚,這才決計將他們除去。
  同時想起嵩山白谷逸、朱梅二仙之言,不敢造次,並未現身動手。忙和金鬚奴一同回轉宮中,命金鬚奴將所有法寶一齊帶將出去應敵。再由自己行法封鎖全宮,準備退路。待一切停妥,二次同了金鬚奴飛身上去,打算借遁形符隱身,暗中先將那用法寶煮海的道童除了。又因那符不能分用,便命金鬚奴現身上前,和來人對敵,自己暗中下手。
  誰知那道童頸間戴著一個圈兒,初鳳飛近身前,剛把飛劍放出,打算行刺。那圈兒異常靈應,竟自動飛起九道芒尾般的白光團著一圈光華,繞著初鳳那飛劍一絞。把初鳳在金庭玉柱中所得來的一口寶劍絞得粉碎,銀光如雪,紛飛飄逝。初鳳不由大吃一驚,連忙退下身來。
  初鳳見那道童張惶四顧,似在尋找敵人蹤跡,知方才只是他法寶之功效。再見他手上所持的那條口袋,赤紅光華時幻五彩,所照之處,海水如開了鍋一般。同時那光圈已朝金鬚奴飛去,不禁心裏一動,想乘機奪取道童的法寶。於是,初鳳暗運玄功,使出天書副冊中大搜攝法,一把將那口袋劈手奪去。
  道童覺著左手虎口奇痛,手一鬆,法寶忽然脫手飛去。這一急非同小可,定睛一看,那條歸藏袋赤紅光華已經銳減,隱隱看見一個少女從光華圈繞中往前急駛。忙和道人去追時,金鬚奴的法寶已接二連三發出。
  等到自己九宮環將敵人法寶破去,少女連人帶寶俱都不知去向。加上對面這個少年並非弱者,法寶連傷,毫不後退。末後又放一件法寶,敵住九宮環,一任道童和同伴任意施為,竟占不了一點便宜。
  就在這時,二鳳、三鳳、冬秀三人相繼出敵。金鬚奴恐她們蹈了自己覆轍,見那道人似乎稍弱,便指揮三人去敵道人,由自己獨戰道童。三鳳、冬秀見初鳳不在,本不願助金鬚奴,自去和道人交手。
  二鳳見那道童猖獗,丈夫不能取勝,哪肯袖手。才一上前,飛出劍去,金鬚奴連止不住,一照面,飛劍便被九宮環吸住,一絞兩段,這才知道厲害。又見金鬚奴舉手連揮。只得捨了道童,與三鳳、冬秀三戰道人。
  那三鳳、冬秀先見道人飛劍不甚出奇,只說無甚本領。誰知那道人正是鐵傘道人的心愛門徒樊量,不但好色如命,而且凶狡異常。起初見金鬚奴法寶甚多,不肯冒險,只用一口飛劍助戰。打算敷衍一時,由道童去與他拼命,等把來人虛實深淺看清,再行下手。
  及見對面飛來兩個美如天仙的少女,不禁色心大動。不問青紅皂白,除那柄身後背的鐵傘,因初得到手,用法不精,尚未急於行使外,所有身帶的飛劍法寶全都施展出來。
  三鳳、冬秀二人正難抵禦,恰好二鳳回身來助,才得敵住。三鳳一面迎敵,見金鬚奴夫婦的法寶竟是層出不窮,接連施展了十餘件,多半為平時未見之寶。知是月兒島所得,不由日怨憤重添,當時也未說破。
  樊量起初原想生擒,等奪了地闕仙府,好與道童分用。及鬥到後來,見道童無功,自己受三女合攻,運用法寶俱被二鳳破去,大有相形見絀之勢,不敢再為大意。只得披散頭髮,脫去衣服,口誦真言,一聲大喝,收去飛劍法寶,現出九個赤身女子,連同自己,俱都倒立舞蹈,作出種種醜態。
  樊量打算用天姤迷魂大法,迷了三女靈智。能全數生擒更好,不然便將最厲害的一個,乘她出神之際,暗放飛劍斬了,剩下兩個,不愁不為己有。
  誰知三女一部天書副冊正是魔宮秘笈,早已練得純熟,剛一施展,三鳳首先喊聲:「來得好!」返身朝頂門一拍,滿身仙衣自解。露出一個俏生生的赤體,狂笑一聲,飛入舞陣之中,照樣兩手據地,倒立舞蹈起來。
  樊量情知不妙,連忙站起,想要收法,已來不及,竟被三鳳抱住。粉彎雪股,妙態畢呈,玉軟香溫,膩然入抱。立時神志一蕩,迷了本性,見對面女子一雙欺霜賽雪的嫩腿,突地朝著自己左右分開。玉臍之下,玄陰含丹,柔毫疏秀,只一翕動之間,早已令人忘卻生死關頭。
  樊量剛想鞠躬盡瘁,忽覺玉門中透出幾絲絲似有若無的微妙氣息。一經聞到,愈覺精搖神散,昏昏沉沉,如醉如癡。就在這銷魂蕩魄之際,倏地心裏一涼一酸,竟被冬秀、二鳳兩柄飛劍乘隙飛來,斬為數段。道人色魔迷心,還不知怎麼死的。
  這種魔法最是厲害,除金鬚奴外,全宮姊妹全都學會。初鳳一則嫌牠惡毒,二則自身總是女子,赤身行法,有許多醜態。勝人不武,不勝為羞,再三告誡叮嚀,不許大家妄用。如非道人滿念淫邪,首先發難,將三鳳惹惱,也不致惹火燒身,死於非命。
  樊量死後,剩有身藏飛劍法寶,連那柄鐵傘共是三件,俱被三鳳、冬秀二人得去。三鳳見那柄鐵傘與以前鐵傘道人所用形式一般無二,不知這般厲害法寶,道人何以不使用對敵,卻來作法自斃?好生不解。二鳳因自己法寶甚多,樂得向隅,讓三鳳多得一件。回望金鬚奴、慧珠二人與道童鬥得正在吃緊,連忙上前去相助。
  三鳳、冬秀相次隨上,道童也受了重傷逃走。
  眾人先俱以為初鳳奪那歸藏袋時曾一現身,是成心如此。卻不料初鳳不知歸藏袋的用法收法,沒有持著袋底,剛一到手,便被陰火將身吸住。知道不妙,袋的主人尚在,恐在宮外被他發覺,施展用法,益發難取。仗著玄功奧妙,連忙運用玄功,先將心神護住,連人帶劍飛回宮中。
  陰火照處,遁形符已漸失功效,微微現出一點形跡,已被道童識破,只無法分身追趕罷了。初鳳到了海底,恐陰火燒了仙府宮庭,不往正門走進。想起那天一真水正與此火相克,自金鬚奴用過後,曾將餘者埋藏在後宮苑內,便直往後苑飛去。走離藏水之處還差一半的路,真靈漸漸抵禦不住陰火,渾身炎熱欲燃。
  初鳳知道再也不能勉強前進,一個閃失,元氣一破,全身便要化成一堆灰。只得盤膝坐到地上,將本身元氣運調純一,死命與火支撐,也不知受盡了多少苦痛。還算初鳳年來道行大為增進,修養功深,早從靜中參悟。姊妹數人,只自己和慧珠收場尚好,縱不能修到金仙,也不致失去地闕散仙之位。這種災厄,修道人在所難免,一任毒火侵燒,心神未亂,所以元氣始終未破。
  挨過好些時候,越久越覺不支,漸漸本身靈光被陰火煉得益發微弱。正在危急萬分,那靈獸龍鮫忽然銜了魚頭趕來。這東西已有千年以上道行,知道主人有難,一落海底,便嗅著氣味,一路狂嘶亂闖。
  初鳳在危迫中,聞得龍鮫嘯聲,以為眾人得勝回宮,無法進入。雖知她們道力不如自己,人到快要絕望之際,總存萬一之想。又知金鬚奴有許多法寶,也許能夠破去妖童法寶。雖然有了一線生機,自己須用全神去敵陰火,再想全宮封鎖收去,力有不逮。否則眾人不勝,引寇入室,勢更不妙。
  就在這存想之間,眼看火勢愈盛,危機頃刻,不容少懈。只得死中求活,拼命運起一口真氣去敵住妖火,抽空行法,將宮中封鎖微微開出一些門戶。神一分,靈光突被妖火壓得僅剩絲微,轉瞬就要消滅。
  恰巧龍鮫正從那開處衝將進來,見主人為陰火所圍,連噴兩口靈氣,火仍不滅,便奮不顧身衝進火中,將初鳳盤了起來。這龍鮫原秉純陰之精而生,又是千年靈物,雖然道力尚淺,不能滅火,一時卻傷牠不了。
  初鳳見只有靈鮫獨個衝進,不見眾人,以為凶多吉少。剛在悲愁,猛覺奇火極熱中,忽然身上透來一絲涼氣。定睛一看,龍鮫已將全身環抱,口中還銜著一個魚頭,魚頭口內銀光閃閃,那涼氣也是從魚口中發出。初鳳便伸手從龍鮫口中將魚頭抓將過來,抱在懷中,護住前胸。
  不料那歸藏袋與魚頭竟是相生相剋,袋口陰火好似磁石引針一般,一個勁齊往魚頭圍繞。那魚口中也放出一團銀光敵住,初鳳身上才不似先前燒炙得難受。但仍然是苟延殘喘,周身骨軟筋麻,如散了一般,更無出困之策。
  直到金鬚奴夫婦與三鳳等相次來救,巧用璇光尺破了歸藏袋,勉強脫身回宮。服了許多靈藥,仗著根基甚厚,還養息靜修了好多日,方得復原。
  那龍鮫原是水中靈物,當時救主情急,雖然受傷不輕,卻好得甚快。
  初鳳痊癒以後,便在黃晶殿中召集全宮人眾,說道:「此次妖人來犯,一見面就交手,連仇敵姓名俱未問明,來歷更是不知。看三妹所得那柄鐵傘,雖然不知用法,頗似當年鐵傘道人之物,來人必是他的徒黨。那道童既然逃走,必不甘休,早晚終將捲土重來。頭一次已經這般厲害,二次約了能手,如何抵禦得了?
  「我們這座仙府深藏海底,不為外人所知,不致引起外人覬覦。倘被傳揚出去,不特此宮難保,便是大家多年苦功也都付於流水。為今之計,莫如乘敵未至,先發制人,由妹夫、二妹出去。先往嵩山少室,尋著白、朱二位,一探妖人來歷,並問明除他和抵禦之法,急速回宮。大家商量妥當,尋上他的門去,將他除了,省卻這一樁心事。」
  眾人大都靜極思動,聞言無不稱善。只不過三鳳另存著一副私心,堅持同往,以便尋見白、朱二人,暗探月兒島寶物是應為金鬚奴獨得,還是他私吞起來?
  初鳳近日已聽她背人和自己說過幾次,不准她去,疑團難解,勢必與金鬚奴夫婦嫌怨日深。又知白、朱二人性情古怪,既不喜她,去了無益。只得再三囑咐小心恭謹,不可大意。
  三鳳自是隨口應允,當下便隨了金鬚奴夫婦,同往嵩山少室飛去。
  到了嵩山少室一看,古洞雲封,哪裏有嵩山二友的蹤跡。三人尋不見白、朱二人,又不知雲遊何處,恐出來久了,妖童去而復轉,初鳳等勢孤,只得趕回。
  三人本想回宮見了初鳳另商妙策,行至中途南海岸側,忽見下面有一座荒礁,高只離地數十丈,孤立海邊。礁頂平圓如鏡,大有數畝,中間放著一個大鼎。鼎前立著一個和尚,相貌古怪,頭頂絕大。左手拿著一面銅鏡,閉目合睛,面朝著海,口中念念有詞。
  和尚先用右手一指那鼎,鼎中便冒起了一片彩煙熱氣,分佈開來,飄散海面。三人在空中聞見那股氣息,仿佛鼎中煮著什麼異味,甚是香濃,令人食指欲動。細看那和尚,全身雖隱隱有光華圍繞,卻又不似妖邪一流,覺著奇怪,不由略一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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