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困仙山 群魔驚失利 闖妖雲 二女建殊功
龍姑正在恨那駝子礙眼,心癢難撓,突然想到乘他不備,暗中給他幾飛針。倘若僥倖將他殺死,一則除了強敵,二則又可敲山鎮虎,將那美少年鎮住,就勢用法術將他迷惑,攝回山去。隨想,隨即將頭偏過石旁,準備下手。
因猜不透駝子深淺來歷,誠恐一擊不中,反而有害,特地運用玄功,將一套玄女針隱斂光芒,覷準駝子右太陽穴發將出去。那金針初發時,恰似九根彩絲,比電閃還疾。眼看駝子神色自若,只在下棋,並未覺察,一中此針,便難活命。
就在這一眨眼的當兒,那少年倏地抬頭望著自己這面,將手一揚,仿佛見有金光一閃。那駝子先把右手一抬,似在止住少年,那金光並未飛出。同時駝子左手卻把那裝棋子的黑缽拿在手內,搭向右肩,朝著自己。駝子動作雖快,看去卻甚從容,連頭都未回望一下。
那棋缽非金非石,餘外並無異處。說時遲,那時快,龍姑的九根玄女計恰好飛到。只見一道烏光,與針上的五色霞光一裹,耳聽叮叮叮叮十來聲細響過處,宛如石沉大海,無影無蹤。
龍姑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輕捋虎鬚,駝子定然不肯甘休。剛想重用法寶飛劍防禦,駝子不知取了一件什麼法寶向龍姑反擲過來,一出手便是一團烏雲,鱗爪隱隱,一陣風般朝龍姑當頭罩來。龍姑忙使飛劍防身,欲待駕起遁光退避,已來不及。當時只覺眼前一黑,身上一陣奇痛,神志忽然昏迷,暈死過去。
過了有好一會,覺著身子被一個男子抱在懷中,正在溫存撫摩,甚是親昵,鼻間還不時聞見一股子溫香。起初還疑是在夢中,微睜媚目一看,那人竟是個美貌少年道士。眉若橫黛,目似秋波,流轉之間隱含媚態,一張臉子由白裏又泛出紅來。
其人羽衣星冠,容飾麗都,休說男子,連女人中也少如此絕色。轉覺適才和駝子對弈的美少年,豐神俊朗雖有過之,若論容貌的溫柔美好,則還不及遠甚。尤其是偎依之間,那道士也不知染的一種什麼香料,令人聞了,自要心蕩神搖,春思欲活。
龍姑見他緊摟纖腰,低聲頻喚,旁邊還放著一個盛水的木瓢,看出並無惡意。剛要開言問訊,那道士已然說道:「仙姊你吃苦了。」
依了龍姑心思,還不捨得就此起身,到底與來人還是初見。已經醒轉,不便再賴在人家懷裏。才待作勢要起,那道士更是知情識趣,不但不放龍姑起身,反將抱龍姑的兩手往懷裏緊了一緊,一個頭直貼到龍姑粉臉上面挨了一下。
龍姑為美色所眩,巴不得道士如此。先還故意強作起立,被道士連連摟抱,不住溫存,早已筋骨皆融,無力再作客套。只得佯羞答道:「適才被困在一個駝背妖道之手,自分身為異物,想必是道友將我救了。但不知仙府何處?法號是何稱呼?日後也好圖報。」
道士道:「我已和仙姊成了一家,日後相處甚長,且休問我來歷。適才見仙姊滿身血泥污穢,是我尋來清水與仙姊洗滌,又給仙姊服了幾粒丹藥,才得回生。請問因何狼狽至此?」
龍姑此時業已色迷心竅,又聽說道士救了自己,越發感激涕零,不暇尋思,隨即答道:「妹子施龍姑,就住前面姑婆嶺。路過此山,見有二人下棋,疑是敵人,前來窺探。被內中一個駝背道人,收去妹子一套玄女針,又用妖法將妹子制倒,幸得道兄搭救。那駝子不知走了不曾?」
那道士又細細盤問明瞭駝子的相貌,雖然臉上頻現驚駭之容,龍姑卻並未看見。等到龍姑說完,那道士忽然扭轉龍姑嬌軀抱緊,說道:「虧我細心,不然幾乎誤了仙姊性命和攻打峨嵋的大事呢。」
龍姑忙問:「何以如此?」
道士道:「我是巫山牛肝峽鐵皮洞的溫香教主,粉孩兒香霧真人馮吾,與烈火祖師、毒龍尊者、史南溪等俱是莫逆之交。只因萬妙仙姑許飛娘道及華山諸友正謀攻峨嵋,我久慕仙姊麗質仙姿,乘機來此一瞻芳顏。正行之間,我見那個駝子要將你處死,是我將他們趕走。將你攝到此地,用清泉洗去你臉上的血泥,又用我身帶仙丹將你救轉。只說無心之中救了一人,沒想到你便是姑婆嶺的施仙姊,真可算仙緣湊巧了。」
龍姑這時已看清自己存身所在,並非原處。又聽說那道士便是史南溪常說的各派中第一個美男子,生具陰陽兩體的巫山牛肝峽粉孩兒香霧真人馮吾。一聽驚喜交集,全沒想到馮吾所言是真是假,連忙掙著立起身來下拜道:「原來仙長便是香霧真人,弟子多蒙救命之恩,原是粉身碎骨,難以圖報。」
馮吾早一把又將她抱向懷中摟緊,說道:「你我夙緣前定,至多只可作為兄妹稱呼,如此客套,萬萬不可。」說罷,順勢俯下身去,輕輕將龍姑粉臉吻了一下。
龍姑立時便覺一股溫溫暖氣,觸體酥麻,星眼流媚。瞟著馮吾只點了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淫男蕩女,一拍便合。
馮吾是陰陽叟的師弟,陰陽叟雖然攝取童男童女真陽真陰,尚不壞人性命。馮吾卻是極惡淫凶,天生就陰陽兩體,每年被他弄死的健男少女,也不知若干。自從十年前與陰陽叟交惡之後,便在牛肝峽獨創一教,用邪法煉就妖霧,身上常有一種迷人的邪香。專一蠱惑男女,仗著肉身佈施,廣結妖人,增厚勢力,真實本領比起陰陽叟相差得多。
那駝子卻是本書正邪各教前一輩三十一個能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少年便是追雲叟白谷逸的大弟子岳雯。兩人都愛圍棋,因此結了忘年之交。這次駝子用激將言語說動藏靈子去往百蠻山後,想起金針聖母友誼,特意到姑婆嶺點化施龍姑,先給她吃了點苦頭。然後將她帶到落鳳山,交給屠龍師太善法大師,原想使她躲過峨嵋之役,托屠龍師太指點迷途,管束歸正。
誰知施龍姑魔劫太深,業障重重。駝子到了落鳳山,屠龍師太業已他去,只剩她徒弟眇姑和神獸虎面藏彪看守洞府。駝子將她交給妙姑,囑託一番,便即同了岳雯走去。
眇姑見龍姑一身都是血泥污穢,駝子雖用了解法,尚未醒轉,想進洞去取點丹藥泉水,與她服用。才一轉身,正遇馮吾得了許飛娘之信,從巫山趕往姑婆嶺。
他以前在雁蕩山吃過屠龍師太大苦,並不知屠龍師太移居此山。一眼看見那神獸在谷中打盹,覺著希奇,身才落下,便見崖上躺著一個面有血泥的女子,似乎很美。心剛動得一動,忽聽風雷破空之聲,看出是屠龍師太回山,嚇了個魂飛魄散。幸而手疾眼快,忙將身形隱起。
屠龍師太也是著名辣手,近年不大好管閒事,萬沒料到有人敢來窺伺,一到便往洞中飛去。眇姑自然說了前事,就這問答工夫,谷底神獸早聞見崖上生人氣味醒轉。無巧不巧,馮吾行法太急,又正站在龍姑身前,連龍姑也一起隱起。
馮吾先還只以為龍姑是屠龍師太新收弟子,自己既沒被仇人看見形蹤,更可借此攝去淫樂,以報昔日之仇。一見神獸躥上崖來,不問青紅皂白,將龍姑抱定,攝了便走。屠龍師太和眇姑聞得獸嘯,出洞一看,人已不見,只當龍姑自醒逃走。本就不願多事,並未追究。
倒是馮吾淫賊膽虛,飛出好遠,才另尋了一個幽僻山谷落下。尋來清泉,洗去龍姑臉上血泥,竟是美如天仙。再一撫摸周身,更是肌膚勻膩,滑不留手。起初還怕她倔強,不肯順從。正要用邪法取媚,龍姑已經醒轉,極露愛悅之情,益發心中大喜。再一問明來歷,才知還是同道。
這還有什麼說的,隨便擇了一個山洞,盡情極致春宵一度。彼此都覺別有奇趣,得未曾有。又互相摟抱溫存了一會,商量一同回轉姑婆嶺。這時已是次日清晨,龍姑問起道路,才知離家已遠。兩人便一起駕遁光,手挽手,往姑婆嶺飛去。
到了洞前落下,馮吾忽然想起一事,喚住龍姑,低聲囑咐。見了史南溪等人,休提遇見駝子及自己半途相救情形,只說無心在雲路中相遇便了。
龍姑不知馮吾連見屠龍師太都嚇得心驚膽裂,哪裡還敢去和那駝子交手。把他先時的信口胡謅當成真言,竟以為他不願人知道和自己有了私情,故爾隱過這一節。本想對他說,史、吳、倪等人一向俱是會開無遮,不分彼此,只要願意,盡可任性取樂,日後用不著顧忌。因已行到洞口,不及細說,恩愛頭上,自是百依百順,笑著一瞟媚眼,略一點頭,便即一同入內。
進洞一看,見裏面除了原有的人外,又新到了一個華山派的著名黨羽玉杆真人金沈子,也是一個生就玉面朱唇的淫孽。座中只長臂神魔鄭元規與馮吾尚是初見,餘下諸人見了馮吾,俱都喜出望外,分別施禮落座。從此一個個興高采烈,歡欣鼓舞,每日照舊更番淫樂,自不必說。
史南溪派出去約人的使者,原分東南西三路。東西兩路所請的人,俱已應約而至。只派往南路的人,有個頭陀名叫神行頭陀法勝,卻未到來。此人百無所長,飛劍又甚尋常。僅有一件長處,是他在出家時節,無心中得了一部異書,學會一種七星遁法。能借日月五星光華飛遁,瞬息千里,飛行最快。
那東西兩路派出去的人,原都是見了所約的人,只須傳了口話,遞了柬帖,事情一完,各自回山。惟這神行頭陀法勝,史南溪因他有七星光遁之長,飛行絕跡,盜取肉芝大有用處,特地命他與被請的兩人同到姑婆嶺聽命。起初算計他去的地方雖遠,回來也最快。誰知人已到齊,而他請的人未來,連他本人也渺無音信。
直等到第四日過去,也不見法勝回轉。知他雖然平素膽小怯敵,卻極善於隱跡遁逃,不致被敵人在途中擒殺。而且所約兩人,乃是南海伏牛島珊瑚窩的散仙,南海雙童甄良、甄兌,俱非尋常人物,萬無中途出事之理。想了想,想不出是什緣故。
這些淫孽,多半是惡貫滿盈,伏誅在即,並未深思,也不著人前去打探,以為峨嵋只幾個道淺力薄的後輩,獅子搏兔,何須全力。南海雙童不來也罷,既然定了日期,決計到時動手就是。
光陰易逝,不覺到了第五日子正時刻,陰素棠果然如期趕到。她本人雖然一樣犯了色戒,情欲不斷,畢竟旁觀者清,一見這班妖孽任意淫樂,公然無忌。便料知此次暗襲峨嵋,縱使暫時勝利,結局也未必能夠討好,早就定了退身之策。與眾人略微見禮,互道景仰,已到了動身時刻。
一干妖人由史南溪為首,紛紛離洞,各駕妖遁劍光,齊往峨嵋山飛雷洞前飛去。
這一干妖人,只說峨嵋都是些後生小輩。縱有幾個資質較佳,受過真傳,也不是自己一面的對手,何況又是潛侵暗襲,不愁不手到成功。沒料到他這裏還未動身,人家早已得信準備。自從髯仙令仙鶴回山報警後,靈雲等人早就日夜留神。接著又連接掌教夫人飛劍傳書,指示機宜。只是金蟬、英瓊俱都有事羈身,離山他去。
這還不算,紫玲的獨角神鷲,現在優曇大師那裏,等用仙法化去橫骨,神鵰鋼羽與靈猿袁星,又因英瓊一走,也都跟去。這三個雖是披毛帶角的畜生,卻是修煉多年,深通靈性,要用來觀察敵情,防守洞府,有時比人還更有用。這麼一來,無疑短了好幾個有用的幫手。
靈雲等知道敵人勢盛,責任重大,哪敢大意。特將石、趙請來,連同仙府中原有諸同門,妥善計議,通力合作,定下防守之策。
靈雲又將芝仙喚來道:「仙府不久便有異派來此侵犯,志在得你和仙府埋藏的重寶。我等已奉掌教真人之命,加緊防禦,料無閃失。昨日朱仙姑往前山解脫庵,去取余仙姑的衣物,歸途竟見你獨自在前洞門外,追一野兔遊玩。萬一遇見邪魔異派,我等不知,何能救援?
「現在為你安全設想,由你自尋一所隱秘奧區,將你仙根移植,由秦仙姑再用仙法掩住敵人目光。只是此法一施,非俟破敵以後,你不能擅自離體神游,以免自誤。」
芝仙先時聞言,臉上頗現驚異之色。及聽靈雲說完以後,也未表示可否,逕自飛也似地跑向若蘭面前,拉著衣角往外拖拉。眾人俱當它要拖去看那隱秘地方,知它除金蟬外,和若蘭、英瓊、芷仙三人最為親熱,所以單拉若蘭。
靈雲、紫玲自是必須前往,餘人也多喜它好玩,都要跟去。誰知眾人身才站起,芝仙卻放了若蘭,不住擺手,又向各人面前一一推阻,眾人都不解是何用意。
靈雲問道:「看你神氣,莫非只要申仙姑同你一路,不願我等跟去麼?」
芝仙點了點頭。
靈雲知它必有用意,又見它神態急切,便不多問,攔住眾人,單命若蘭隨往。芝仙才高興地張著兩隻又白又嫩的小手,跳起身往若蘭懷裏便撲。若蘭知它要抱,剛伸手將它抱起,芝仙便急著往外連指。
若蘭抱起芝仙出洞之後,眾人重又落座敘談。
紫玲猛想起靈雲適才說,朱文在凝碧崖頂的洞門外面遇見芝仙之事,便問朱文道:「朱師姊從解脫庵回來時,在何處遇見芝仙?可曾看清它追的野兔是個什麼模樣嗎?」
朱文道:「我當時因為降落甚速,先只瞟了一眼,看見它追的那東西渾身雪白,有兔子那麼大小,並沒看得仔細,一晃眼便追到草裏去了。芝仙還要往草裏去追,因妖人將到,我恐受他人侵害,才將它抱起回洞。昔日在九華時,我曾勸蟬弟就手將它生吃,補助道行,蟬弟不肯,它卻永遠記在心裏,從不和我親熱。這次抱它時,在我手裏不住掙扎,口裏亂嚷,小手往後亂舞。我也沒理它,就抱著一同回來了。」
紫玲好似對朱文後半截話不甚注意,搶問道:「那東西師姊未看清,怎便說是野兔呢?」
朱文笑道:「那東西是白白的,洞外草長,看不見全身,仿佛見芝仙比兔子高得多,還有一雙紅眼。白毛紅眼,又有兔子那般大小,不是野兔是什麼?」
紫玲還未答言,靈雲已聽出一些言中之意,便問紫玲道:「文妹雖然年來功行精進,但是閱歷見聞,都比賢姊妹相去遠甚。聽玲姊之言,莫非這洞外又有什麼靈物出現麼?」
紫玲道:「大師姊所言極是。諸位師姊請想,那芝仙秉天地靈秀清和之氣而生,已有千百年道行,非極幽靜明麗之區,不肯涉足,性最喜潔,豈肯與獸為伍?而且它雖是靈物,膽子極小。見了尋常蟲豸,尚且驚避不逞,何況是個野兔,怎敢前去追逐?」
靈雲恍然道:「說得極是,千年伏苓也能成兔的。」
紫玲道:「不一定便是苓兔,說是匹小白牛白馬,比較對些。縱然不是芝仙同類,也是天地間的靈物異寶。大師姊說它大膽,擅自出遊。據妹子看,它冒險出遊,決非無故。既不要我們跟去,必有原因,少時申師姊回來,便知分曉。」
正說之間,若蘭已抱了芝仙回轉。芝仙兩隻小手摟著若蘭脖子,口裏不住呀呀,也聽不出說些什麼。看神氣好似有些失望,手裏卻是空無所有。
朱文首先問道:「蘭妹,芝仙可真是領你去尋一匹小白馬麼?」
若蘭道:「你們怎地知道?」
朱文道:「是秦師姊說的。」
若蘭道:「馬倒像馬,可惜晚了一步,我又莽撞了些,被我將它驚走。用先師傳我的法術阻攔,已來不及。聽秦大師姊之言,那馬定是芝仙同類無疑了。」
朱文大喜,問道:「真的是馬嗎?」
若蘭道:「我抱它出了洞,依它指的路到了凝碧崖前,它又用手往崖頂上指。我便駕劍光上去,走出前洞。芝仙忽然掙脫下地,往深草裏飛撲過去,我跟蹤一看,原來是一個有兔子大的白東西。芝仙撲到那東西背上,剛騎上去,叫了兩聲。那東西兩條後足忽然似燕雙飛,往起一揚,將芝仙跌了一跤,回身似要去咬。
「我恐傷了芝仙,立將飛劍放出去,原想護住芝仙。嚇得那東西像兒啼一般叫將起來,可能被劍芒微微挨著一下,受了點傷,慘呼一聲,便鑽到土裏去了。那東西生得周身雪也似白,比玉還要光亮。長方的頭,長著火紅的一雙眼睛。這時聽你們一說,又想起那東西抬腿時,兩腿有蹄無爪,蹄上直泛銀光,說它像匹小馬,再也不差分毫。」
說時,芝仙已掙下地來,往洞外走去。芷仙追出洞去,已經不知去向。
紫玲道:「天地生物,無獨有偶。本教昌明,所以迭有靈物歸附。那匹小馬不是千年成形靈芝,也是何首烏一類的靈藥,經多少年修煉而成。據我猜想,芝仙和它必是同類,惺惺相惜,恐為外人侵害,想連它移植仙府中來,與它作伴。
「這種靈物,最怕受驚。但願沒被申師姊飛劍所傷才好,不然它既受了虧損,還變成驚弓之鳥,或者自移他處,潛藏不出。我等縱有法力,它不現形,其奈它何?再要被異派妖人遇上,不問它死活,只圖到手,暗中得了去,豈不可惜!」
靈雲道:「事己過去,如今既已知道芝仙冒險私自出遊,是有所為。適才又囑咐過它,它本來靈慧異常,不領我們另尋藏身之處,或者知道無須,也說不定。繡雲澗那邊鄰近丹台,師祖仙陣在彼,敵人縱然偷愉進來,也不敢輕易前去涉險。就煩蘭妹與紫妹在那裏尋一善地,今晚亥末子初,二氣交替之時,將它仙根移植,用法術封鎖。
「至於新發現的靈物,雖然暫時無暇及此,但是如為外人得去,不但可惜,而且異派中人多是狠毒,只顧自己便宜,必定加以殘殺。不似我等一樣也用它的精血,卻給它另有補益,愛護惟恐不至。起先不知,也倒罷了,既已知道,焉能袖手坐觀天地間靈物異寶,葬身妖孽饞吻?不過目前防禦事急,兩害相權,須棄其輕,我們也不便專注此事。
「諸位師姊師弟,可仍照先前所議行事,只由蘭妹與紫妹負巡視全洞之責,略可兼顧一二,在妖人未來侵犯以前,隨時同往靈物現身之處相機視察。二位師妹俱擅異術,倘能遇上,必可生擒。再去尋著根源,好好移植在芝仙一起。如若不得,便是我等無此緣法,只好俟掌教師尊回山,稟明之後,再作計較。中間一有警兆,便須迅速應付,共支危局,不可貽誤。」
靈雲說完,紫玲等俱都稱善遵命。當下便照先時商定人選配置行事。石奇、趙燕兒二人,自即日起暫停內修坐功,只是在飛雷洞左近防守,探查敵情,兼為仙府後洞犄角。前洞洞頂有長眉真人靈符封鎖,原不愁外人闖入。但因昨日芝仙竟能出遊,雖說芝仙善於土遁,能縮形斂跡,通靈幻化,非妖人所能,也不可不防。
靈雲又特命紫玲、若蘭隨時巡視全洞全崖,以防萬一。除芷仙本領最次,不堪禦敵,在洞內管束于、楊二人與南姑姊弟外,餘人均分班在飛雷秘徑、後洞口外把守,一經發現敵人,便會合石、趙二人,一面迎敵,一面分出一人飛劍傳書。
靈雲等雖明知一二日內還不至出事,因為責重力微,不能不先事演習,如臨大敵一般,以免臨陣著慌。除吳文琪一人原在後洞值班外,餘人俱都各按職掌,領命而去。
紫玲、若蘭還未到亥末子初,先去尋找芝仙。到了芝仙生根之所一看,芝仙並不在那裏。照往常一般喚了幾聲,也未出現。依了若蘭,簡直就要將它那原體往繡雲澗那邊移去。紫玲卻主張慎重,說芝仙如不願移植,必有理由,還是尋著它,問明之後,如願意,再行移植為是。
於是二人又在崖前崖後,連繡雲澗、丹台,全都找遍,仍是沒有。
眼看即交子初,若蘭猛道:「它是不是又上去了呢?」
紫玲點頭會意,便和若蘭飛身到了上面,只見靈雲一人正站在那裏查看形勢,二人便問見著芝仙沒有。
靈雲道:「我在亥初來此,曾見它在崖腳深草中呼喚,我將它喚到面前,說妖人不久來犯,此地太險,叫它回去,不要出來。它和我連比手勢,指著草裏,意思是有些不捨。我又問它願意移植不?它搖了搖頭。隨後又往草裏鑽去,便不見了。我猜它已由間道回去,剛要回轉,你二人就來了。紫妹見聞廣博,你看此事該當如何?」
紫玲道:「看芝仙神氣,似乎不願移植。它能變化通靈,想必無甚妨害。倒是前洞有師祖靈符封鎖,我們不帶它,竟能隨意出入。萬一這條秘徑不僅是芝仙可以通行,那還了得!總得尋它出來才好。」一邊說,一邊往四下留神細看。徑往深草裏走去,雖是星月交輝,又是一雙慧眼,還嫌叢草礙眼,便將劍光飛出去削那草。
紫玲忽然驚喚道:「二位師姊快來,在這裏了!」
靈雲、若蘭也在幫著尋找,聞聲過去一看,紫玲劍光照處,那一片草竟是特別繁茂,正中央一處土地,已被紫玲無心中用飛劍挑起,現出深若三尺的土穴,微聞一股異香,清馨撲鼻。
紫玲忽又驚歎:「畢竟被它走了,真是可惜!」
靈雲問:「從何而知?」
紫玲道:「二位師姊,請看這穴裏的土,不是明明像一匹小馬臥過的痕跡?又有這種遺留的香味。以前,靈物定在這裏生根,可惜我們不曾發現,又被申師姊飛劍誤傷驚走。適才大師姊見芝仙打此不見,這一類靈物,都長於土內穿行,想必跟蹤而去,也未可知。」
正說之間,忽見輕雲從洞內飛身出來,手裏拿著一封柬帖,見了靈雲說道:「我從太元洞出來,正要經飛雷秘徑到後洞去尋吳師姊,忽見一道金光,帶著這封柬帖飛來。我知是師尊飛劍傳書,接將過來,金光已是飛走。師姊請看。」
靈雲望空拜過,接來一看,裏面還附著兩道靈符。上面大意說:過了明晚子丑之間,妖人定來侵犯,因知前洞有長眉真人封鎖,決不會擅侵前洞,後洞關係重大。各前輩師長均有要事羈身,不能歸來。妖法雖然厲害,有靈雲的九天元陽尺,合眾弟子之力,終能無事。
只須挨到紫郢、青索雙劍合璧,便是驅敵之日。石奇、趙燕兒有難在身,髯仙的飛雷洞也恐怕難保。可將這兩道靈符與趙、石二人佩帶,即使為妖法所困,也於性命無損。
芝仙災劫已滿,無須移植。縱有潛入的敵人,也是自來送死。芝仙所尋的靈物,也是一個多年成形肉芝,名叫芝馬,日後必為芝仙引植仙府,功用甚大。此時無須兼顧,抗敵為重。芝仙出入的道路,乃是五府中另一複道,到處有靈符封鎖,只有草木之靈,可以借著地氣在地下面穿行,無須防守。
靈雲看完,說與輕雲、若蘭、紫玲等三人。因見為期已促,自己的調度還有未盡善處,柬上既說明了日期,期前必定無事,正可從容重新佈置。便命紫玲住手,仍將浮土攏好,一同回洞,召集眾人傳觀賜柬,依言行事。
第二日仍然不見芝仙的面,因有柬上預言,料知無事,都未放在心上,一個個聚精會神,準備迎敵。因恐人少,將于、楊二人與虎兒姊弟,分別關在室內,由紫玲用法術封鎖,以防萬一。芷仙改去照料英男。
當日黃昏過去,仍著吳文琪值班,防守後洞,因見時辰將到,特命申若蘭前去相助。餘人都在洞中候信。
若蘭領命,正由飛雷秘徑往後洞飛行,快離洞口不遠,忽見一個小人從一處石縫中逃出,往前飛跑,定睛一看,正是芝仙。連喊兩聲,未曾喊住。後洞正當敵人來路,恐它出去涉險,便駕劍光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