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晶鍋幻彩 邪霧蒸輝 徹地分身消魔首
  仙陣微塵 神刀化血 先天正氣煉妖靈

  那紅衣蠻僧雅各達,現出全身之後,走近綠袍老祖座前,似在商量一件事情。妖婦卻橫躺在綠袍老祖長腕之上,蹺起一隻粉腿,又去向雅各達撩撥。雅各達哪能禁受這種誘惑,好似按捺不住,又礙著綠袍老祖,有些不敢,臉上神氣甚是難看。
  綠袍老祖想有覺察,倏地將妖婦一甩,推向旁邊,搖晃著一雙鳥爪般長臂,顫巍巍走下位來。慢說雅各達,連妖婦都覺做過了火,有些害怕,臉帶恐怖之容,分別倒退開去。
  壁上旁觀四人,都以為又有什麼慘況發生,還待往下看去,將妖物來去下落觀察仔細,以便下手。卻沒料到雅各達雖忿恨綠袍老祖,卻沒有他門下厲害。適才從藏妖物的洞內飛出時,已覺察出有生人在穹頂外面潛伏。
  壁上洞穴甚多,笑和尚等又隱去了身形,沒有被雅各達看破。他見察不出形跡,來人既敢入虎穴,必非弱者,便徑去告訴那綠袍老祖。
  綠袍老祖喚他出來,原因是好些門人同時叛逃。雖然各人都下有禁制,不怕他們逃走多遠,都可用妖法尋蹤追去。無奈惡蠱和一些法寶尚未煉成,至少還得三五人相助,惟恐那看養金蠶的幾個門人也受逃人引誘。
  要是現在就將門人一齊捉來殺害,自身白眉針餘毒未盡,行法之時,無人代他照料。故想命雅各達先監視岩洞中幾個妖黨,自己再用妖法將逃走的人挨次抓回,殘酷處死。
  這一聽雅各達說洞中有奸細,不禁暴怒,倒嚇了雅各達和妖婦一大跳。
  那壁洞口潛伏的笑和尚、金蟬、石生、莊易等四人,見綠袍老祖走下位來,並未處治妖婦和雅各達,只將手朝妖物一指,一團妖光護定文蛛。煙光一閃,到了穹頂外面,怪聲吱吱,比箭還疾,轉眼飛回原來壁洞。
  石生再也不能忍耐,手一起,正要將法寶飛出。金蟬眼明手快,一眼看到穹頂裏面有了變化,覺出石生手動,連忙拉住,沒有發出,直催還不施展隱身法寶快逃。石生也回頭看出異樣,四人互拉了一下,原打算仍隱身形,用法寶由壁上從來時入口飛出。
  誰知對面煙光,已如一片鐵牆飛至,只覺奇腥刺鼻,頭腦暈眩。
  幸得石生機警,一見前面受阻不能飛越,忙即悄喊:「哥哥們休慌,快拉在一起,由我開路,往後試試。」
  石生一手持定兩界牌,默念真言,將牌一晃,帶了笑和尚等三人,竟從穴後石壁穿將出去。三人只覺眼前一黑,忙用劍光護身,轉眼已透石上升,飛入青旻。驚魂乍定,各道了一聲慚愧。低頭下視,足底百蠻主峰已是妖霧彌漫,霞蔚雲蒸,彩豔無儔。
  因走時迅速,又未飛出劍光,顯露身形,但盼不被妖人覺察,再來就省事了。妖法厲害,虛實已得大概,且等回去看完最後柬帖,再作計較。當下四人仍隱身形,徑往來路上飛去。
  原來四人正看妖物回穴時,笑和尚、金蟬二人也未始不想乘機一試。猛然看見綠袍老祖又朝空指了幾指,穹頂上面忽然開了一個大洞,仰首向四外嗅了一嗅,發出一聲淒厲的怪笑。大手爪一搓一揚,先飛出一團煙霧,彌漫全洞。
  接著將手一招,綠光飛回,元神幻化出一隻鳥爪般的大手,陡長數十丈,竟朝笑和尚等潛伏的壁洞飛抓過來。幸得他擒敵心急,下手錯了一著,以為有妖霧封鎖全洞,不愁敵人飛遁。不料石生有穿山透石之能,又有兩界牌護身,逃得異常迅速,一個也沒有遭毒手。
  四人遁後,綠袍老祖仍以為奸細隱身洞中,不曾逃走。及至待了一會,既未見敵人中毒現身,又未見敵人有何舉動。原是嗅著生人氣息所在下手,不曾看清敵人形跡,笑和尚等一去,漸漸聞不見生人氣息。雖疑敵人業已事前逃走,門戶封鎖又是好好的。
  待綠袍老祖出洞一看,也未見絲毫蹤影。當時因急於要處治異己,自恃妖法高強,元神奧妙,穹頂封閉嚴密。極樂真人李靜虛聞已成道,不問世事,別的正邪各教中人,俱不能傷害自己。縱有奸細混入,遲早被擒,也不足為慮。
  一時大意之下,綠袍老祖也沒往笑和尚等藏身之所觀察,只用妖法暗將各處埋伏,以等敵人自投羅網。佈置就緒,同了蠻僧雅各達,徑往那藏養文蛛的壁洞之內飛去。
  笑和尚、金蟬、石生、莊易四人飛回原住洞內,打開柬帖,互相觀看。不但上面語氣較前兩次柬帖溫和許多,還指示了四人時間和下手之法,另外還附有四張隱身靈符。笑和尚知道大功將要告成,不由又驚又喜。
  彼此商量了一陣,決定到時各人佩了苦行頭陀靈符,分作兩起,照柬帖所說行事。由莊易、金蟬去斬妖僧雅各達幻化用來誘敵的假文蛛,隨即虛張聲勢,用飛劍去除崖壁上的金蠶惡蠱,以便將綠袍老祖引出巢穴。笑和尚、石生事先從妖人口內得了開閉之法,再由適才穿出的石隙中入內,到了裏面貼壁飛行,順路繞向那藏文蛛的白玉石壁上面去破封鎖。
  等文蛛自己飛出,牠二目已被妖人血箭所傷,必然誤陷在綠袍老祖埋伏的妖火之中。二毒相遇,燃燒起來,飛走不脫,再用霹靂劍由牠闊腮中刺入,直穿妖物臟腑。妖物靈氣一失,身子便被妖火所化。大功一成,急速退身遁走,飛到空中去與金蟬、莊易二人會合。
  因為時機迅速,稍縱即逝。尤其是除妖時節,穹頂內尚伏有那倪姓的妖婦,雖然封閉嚴密,不能走出。可是笑和尚、石生也是無法飛進。妖婦一見文蛛飛出,誤觸埋伏,必用妖法驚動綠袍老祖。此時下手稍遲,被綠袍老祖飛將回來,玄牝珠綠光一照,靈符便失了效用。不但妖物難斬,還有性命之憂。
  大敵當前,險難正多,除了石生,餘下三人俱都小心翼翼。幾番計議籌畫,惟恐閃失。直談到次日黎明,算計時辰快到,笑和尚同了石生,先往柬帖上所說的暗谷裏去探機密。二人走有半個時辰,金蟬、莊易也隨後動身而去。
  且說笑和尚、石生二人隱形借遁飛往百蠻山主峰的南面,照柬帖所指的暗谷之中落下一看。那谷形勢異常險惡,叢林密莽間,到處都是毒嵐惡瘴,穢氣鬱蒸,陰森森一片可怖的死氣。陽光射到谷裏,都變成了灰色。
  除了污泥沮洳中,不時遇見毒蟲惡蠍,成圍大蟒,在那裏盤屈蜿蜒,追逐跳躍外。靜蕩蕩的,漫說人影,連個鳥獸之跡都無。笑和尚因為時光緊迫,急於尋找綠袍老祖的叛徒,也無心去除那些蟲蟒,拉了石生一同往谷的深處飛去。
  那谷是個螺旋形,危崖交覆,怪木參天,古藤蔽日。越往裏走越暗,眼看走到盡頭,了無跡兆。正在著急,忽聽一種怪聲自遠處傳來,側耳細聽,仿佛人語。循聲追去,徑從一處岩壁縫裏發出,外有藤蘿遮蔽。
  揭藤一看,現出一條寬有二尺的夾衖,壁苔繡合,草氣熏人。深入了半里光景,耳聽水聲潺潺,面前忽然開朗,碧樹挺生,野花競麗,水秀山幽,景物甚是清淑。舉目凝望,隔溪對面山崖腳下有一洞穴,那怪聲便從洞中發出,時發時止,只是聲音尖厲,聽不清說些什麼。
  笑和尚知那洞中必有妖異,仗著靈符隱身,不怕被人看破,便同石生往洞中飛去。裏面一片暗紅,光焰閃閃。定睛一看,那洞深廣約有數丈。當中洞壁上釘著一個妖人,認出是綠袍老祖門下叛徒之一。
  那人面前有四面小幡,妖火熊熊,正在圍著那妖人身子焚燒。雖沒見燒傷哪裡,看神氣卻是異常苦痛,不住呼號,掙扎悲嘯。笑和尚心想柬上所說,必是此人。
  還未及上前問訊,那妖人已經覺出有了生人進洞,忽然停了悲嘯,怪聲慘氣地說道:「來的生人,莫不是想除綠袍老鬼的麼?你的隱身法很好,老鬼法術厲害,你也無須現身。如能應允我一件事,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笑和尚見他覺出形跡,便喝道:「綠袍老祖兇惡狠毒,你們是他門下,一有不對,便受這種暴虐非刑,想必已知悔悟。如能改惡向善,向我等泄了機密,相助成功,我便救你脫難。」
  那人聞言,冷笑道:「我雖不知你們有何本領,要說除他,除了極樂真人還在人間管閒事,別人再也休想,救我脫難更是休提。要不是他如此厲害,我等或逃或叛,早已下手,不再受這種度日如年的痛苦,還等你來?我不過想和你們交換,少受些罪罷了。」
  笑和尚道:「既不能除他,助我何用?」
  言還未了,妖人已搶著說道:「我知你必是為文蛛而來,那藏身的陰風洞有法術封鎖,要進此洞,非會本門法術和我們用的六陽定風幡不可。那文蛛藏身穴底,要入穴內去尋找。其穴壁上有一石匣,內中有十來根三寸六分長的小針,每根針上釘著一小塊血肉。你從右至左,數到第六根針上,下面釘著的便是我的元神。
  你只要將針一拔去,我這裏雖然軀殼被陰火焚化,元神卻得遁走轉劫。不過拔那根針,比除文蛛還難得多。此針一拔,老鬼就到,被他玄牝珠照住,休想脫身,最是危險。我將死之人,自知罪大惡極,該有惡報。你只要答應我除了文蛛之後,代我將那根針拔去,不但傳你解法和那面六陽定風幡,萬一僥倖,脫劫轉生,異日相遇,必報大德。」
  笑和尚大喜道:「道友猜得不錯,我正是為文蛛而來,拔針之事,我必代勞。」隨又說道:「我不但以前來過,並且昨日也曾親眼目睹,明明見那文蛛等洞一開便自己飛出,怎說是深藏穴底,還要入內找尋呢?」
  那妖人一聽,不由面色慘變,厲聲說道:「原來你深知虛實,只是無法去開那壁洞而已。你如等他飛出,我的元神怎能飛遁?幸你自己說出,不然我又上當了。」
  笑和尚見妖人已在反悔,暗悔自己口快,不該沒有傳了解法,便露出柬上進行之法。事機一瞬,不敢放鬆,笑了笑答道:「你誤會意了。實對你說,我便是東海三仙之一苦行頭陀門下弟子笑和尚。也知綠袍老祖厲害,奉命先除文蛛。你只要傳我解法,我除了文蛛以後,定然入內將你元神救出。有德不報,過河拆橋,乘人於危,豈是修道之人所為?」
  那妖人聞言,想了想,歎口氣答道:「你說得是,我總怕除了文蛛,宮內淫婦將老鬼驚醒,你雖成功,我卻無望。不過傳你解法,到底多一絲希望。我名隨引,是老鬼門下第八弟子。那幡經老鬼傳授,我自己多年心血祭煉,已拼一死,恐被老鬼搜去,藏在洞外枯樹腹內,有法術隱蔽,外人不能取用。待我傳你取幡與入洞之法,你急速前往便了。」
  笑和尚自是高興,學了解法,照所指地點取了妖幡,忙不迭地同了石生直往百蠻主峰飛去。雖然妖霧濃密,因為靈符在身,不畏毒侵,順順當當地尋著昨日出路,飛入寢宮。只見綠袍老祖並不在內,只有妖婦赤身橫陳石座之上。
  二人隱住身形,到了穹頂後面的圓長玉壁之下。按照解法,將幡一指,也學昨日妖人所為,忙即縱過一旁。轉眼間煙霧起處,妖物嘯聲又由地底傳出,漸漸由遠而近。毒煙妖霧中帶起兩串綠火星,張牙舞爪飛將出來。才一出洞,似有覺察一般,竟往笑和尚、石生面前飛來。
  笑和尚知道妖物異常靈警,必是聞出生人氣息。又知妖人寢宮到處都是埋伏,一觸即發,不敢大意,只得沿著洞壁一面飛避。那妖物也緊迫不捨,圍著洞壁繞逐起來。畢竟妖物身軀龐大,追來追去,繞到第二圈上。因為相隔越近,笑和尚一著急,倏地往下一沉身,打算繞到妖物腳底,往後反逃過去。
  笑和尚身子剛一轉側,忽見頭上一亮,有千百點暗赤火星飛起,滿洞彩氛同時蒸騰,不禁吃了一驚。恰巧身側壁間有一洞穴,連忙同了石生縱身入內,站定觀看。那千百點暗赤火星,原是洞中的埋伏,將妖物包圍成一團,四外彩氛也向妖物身旁聚攏,妖物飛到哪裡,火星彩氛也追到哪裡。彩煙之中,只見紅綠火星滾滾飛揚,煞是好看。
  妖物且鬥且逃,逃來逃去,逃到穹頂上面。不知又觸動了什麼妖法,轟的一聲,穹頂上面起了一陣黃煙。妖物周身的千百點暗赤火星也都爆散開來,化成一片烈火,連同下面黃煙,將妖物團團罩住,脫身不得。
  只燒得妖物口中毒氣直噴,吱吱怪叫,爪上兩串綠火星似流星趕月般舞個不停。笑和尚見是時候了,忙運玄功,將手一指,霹靂劍化成一道紅光,直朝妖物口中飛去。只聽「哇」地一聲慘叫,業已洞穿妖物臟腑,飛將回來。
  那妖物靈氣一失,整個身子便落在穹頂上面,被妖火圍著,燃燒起來。笑和尚見大功已成,想起妖人隨引所托之事,不願負人,更不怠慢,拉了石生,徑往妖物出口的壁洞之中飛去。
  穹頂中的妖婦正在假寐,忽然妖物飛出,因是司空見慣,又未見有敵人蹤影。以為綠袍老祖又弄玄虛,只是旁觀,沒做理會。及見妖物觸動埋伏,飛到穹頂上面,被妖火圍燒,方在驚異。猛見一道紅光,比電還疾,從側面飛來,直穿妖物口內,隨又飛回不見。
  妖婦看出那道劍光是正教家數,才知不妙。忙用妖法告警時,妖物已經墜落穹頂,被妖火燒死。那綠袍老祖身上的白眉針雖然餘毒未盡,已無大害。今日正在寢宮行法,先聽後洞雅各達告警,趕到一看,雅各達業已身首異處。所有埋伏均未觸動,知道來了能人,不由又驚又怒。猜想敵人決難走遠,必是隱身在側。忙用妖法將出入口嚴密封鎖,一面運用元神滿洞搜尋,如被玄牝珠光華照上,不愁他不現出身來。
  綠袍老祖正在施為,猛覺一陣心血來潮,金峰崖前門下餘孽又在告警。急忙趕出去一看,一道烏光與一道帶有風雷之聲的紫光,正在飛躍。壁洞中三個看護文蛛的妖人,業已死去兩個,只剩一個,展動妖幡護著自身,一面狂喊報警,也不敢上前迎敵。
  崖壁間封鎖金蠶的彩霧,已被敵人破去少半,萬千金蠶滿空飛舞。這些尚未完成氣候的毒蟲,怎經得起玄門至寶,被那烏、紫兩道光華追殺得吱吱亂叫,金星墜落如雨。有些被劍光追散的金蠶,更是三五成群,往四外逃開去,眼看傷亡在即。
  綠袍老祖越發痛惜忿恨,怪嘯一聲,便往那兩道光華飛去。誰知來人忒也乖覺,綠光才現,便即破空而去,轉眼隱去形跡。一任玄牝珠能照形顯影,一時也難以追尋。又痛惜那些心血祭煉的金蠶惡蠱,只得強忍怒氣,亂銼鋼牙。先顧不得去追敵人,運用玄功,先將那些逃散的金蠶一一追回。
  那些惡蠱又是生來野性,雖用心血喂煉,心息相通,到底還未煉到功候純熟。這次又未用法術先行禁閉,被敵人劍光驚走,收起來自然艱難,不覺便費了些時刻。估量敵人既是那以前來過的小孩,自己一到便即逃避,驚弓之鳥,必然走遠。對著那些死去的惡蟲,忿怒了一陣,見看守的人死亡殆盡,又恐敵人去而復轉,想了想,還是遷地為良。
  綠袍老祖剛用妖法將所有金蠶收聚一起,帶往昔日藏文蛛的中洞地穴之下。因在用人之際,只對那一個未死的門人獰笑了兩聲,並未責罰,仍命他在穴中看守。恨到極處,到處都埋伏下水火風雷,嚴密防守。準備敵人不來則已,如來,必被妖法所困,縱使得手,也必同歸於盡。
  綠袍老祖剛佈置好,又聽前洞妖婦用石竅傳音的妖法,在那裏呼救,猜是剛才逃走的小孩,又往前洞擾鬧。再一見文蛛業被陰火圍住,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收去妖法,而文蛛已成灰燼。
  綠袍老祖入內問起妖婦,聽說了經過,氣得暴跳如雷。一把將妖婦甩開,徑往後壁洞中飛去。原意以為今日敵人是受了高人傳授,深知虛實,乘其不備,覷便下手。現必然得手逃去,決不敢和自己對面,報仇只有俟諸異日。
  綠袍老祖想起文蛛穴內,尚禁制著幾個叛徒元神。目前用人之際,門下死亡殆盡,打算將石匣取了,挑放兩個備用,並無搜敵之意。不想剛剛飛到洞口,猛覺心中一動,知道又有人在內去救那些叛徒元神,已經破了自己的禁法。
  笑和尚、石生按照隨引所說,果然尋著了石匣,依言行事。將第六根妖針剛才拔起,下面那團血肉便化成一溜火星,一閃不見。石生覺得好玩,隨手也拔起一根。
  笑和尚連忙攔阻,剛喊得一聲:「還不快走!」便見一團綠火劈面飛來,知道不妙,仗著隱住身形,徑從斜刺裏飛避開去。打算讓過綠光,往外逃走。剛剛避開逃出穴外,那綠袍老祖立即追到,忽聞一股生人氣味從身旁飄過。知道敵人業已隱身遁走,心中大怒,狂嘯一聲。那團綠光倏地暴漲開來,比電還疾,頃刻照耀全洞。
  笑和尚、石生仍想從原來石隙遁走,焉能做到。綠光射處,首先將隱身靈符破去,現出身形。笑和尚知道不好,忙用霹靂劍護身時,綠光中一雙數十丈長的怪手,業已抓將過來。
  幸得石生機警,趁百忙中綠袍老祖一意生擒敵人,收了妖法,石生把兩界牌一晃,一道光華,竟然破壁飛去。二人方喜脫離虎口,後面綠袍老祖業已催動煙光,電閃星馳般追來。笑和尚知難脫身,正要返身迎敵,忽然一道五彩金光。原來是金蟬同了莊易手持天遁鏡,劈面飛到,放過笑和尚,直敵綠袍老祖。
  笑和尚、石生見大功告成,金蟬、莊易俱都得手無恙,不由精神大振。四人會在一起,合力迎敵,百忙中彼此略說了兩句經過。金蟬、莊易索性將兩道靈符藏好,以免被妖法汙損。四人劍光,俱都不怕邪汙,由金蟬用天遁鏡阻住妖氛,各人指揮劍光應戰。
  綠袍老祖見前面敵人果有上次來的那兩個小孩在內,自己縱橫一世,卻在地溝裏翻船,吃了幾個小孩的大虧,益發怒上加怒。知道劍光雖多,並不能傷自己。只有天遁鏡厲害,毒霧煙光,不能上前。獰笑一聲,長臂揮處,煙霧越濃,倏地分成數團,分向四人擁去。
  綠袍老祖妖霧是隨消隨漲,不比尋常,寶鏡光芒一照便消,只能阻住前進。天遁鏡只照一面還可,四面揮照,便顯力薄,不能同時使牠消散。飛出去的劍光,明明繞到敵人身上,綠光閃處,依然不能損傷分毫。
  四人見勢不佳,知道再若延遲下去,必然凶多吉少。一面由金蟬用天遁鏡去抵抗前面妖霧,一面由各人將劍光收回護身,準備逃走。那綠袍老祖早乘四人慌亂分神之際,從煙光中用身外化身,將玄牝珠元神幻化成一隻數十丈長的大手。綠光熒熒伸將過來,映得天地皆青,眉髮盡碧。
  笑和尚等四人正待逃走,忽見一隻怪手已從煙光中飛臨頭上。石生動手最早,連用子母降魔針,宛如石沉大海,降魔針投入綠光之中,杳無反應。笑和尚、金蟬又雙雙冒險將霹靂劍放出抵擋,劍光只圍著綠光怪手,隨斷隨合。眼看來勢太疾,危機一髮。
  笑和尚等四人正在危急之際,倏地三道匹練般的金光,如長虹瀉地,從空中往下直射,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一個大霹靂打將下來。四人身軀好似被什麼大力吸住,直甩出去約有半里之遙,脫出了險地毒手。只是已被震得耳鳴目眩,搖魂蕩魄。
  四人略一定神,往前一看,所有前面毒氛妖霧,已被霹靂震散。金光影裏,現出兩個仙風道骨的全真和一個清瘦瞿曇,正是東海三仙玄真子、苦行頭陀和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駕到。
  笑和尚、金蟬心中大喜,膽氣為之一壯,匆匆說與莊易、石生,便要上前再鬥。這時三仙的三道金光,正與敵人那畝許方圓一團綠光鬥在一起。宛如三條金龍同搶一個翠珠,異彩晶瑩,變化無窮,霞光四射,照徹天地。
  四人剛剛飛近,苦行頭陀將手往後一揮,吩咐不要上前,暫待一旁候命。
  四人才住腳步,又聽得破空之聲,三道光華,兩個自北一個自西同時飛到,現出三個矮子。西邊來的藏靈子首先到達,生得最為矮小,一露面便高喊:「三仙道友,暫停貴手。我與老妖有殺徒之仇,須要親手除他,方消此恨!」
  言還未了,北面來的也現出身來,正是嵩山二老追雲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朱梅說道:「三位道友,我們就聽他的,看看藏矮子的道力本領。他不行,我們再動手,也不怕妖孽飛上天去。」這時三仙已各向藏靈子舉手,道聲遵命,退將下來。
  藏靈子手揚處,九十九口天辛飛劍如流星一般飛上前去,包圍綠光,爭鬥起來。
  綠袍老祖獰笑一聲,罵道:「無知矮鬼!也敢助紂為虐,今日叫你嘗嘗老祖的厲害。」長臂搖處,倏地往主峰頂上退飛下去。
  藏靈子哪裡肯捨,大聲罵道:「大膽妖孽!還想誘我深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伎倆。」說罷,將手一指,空中劍光恰似電閃星馳般直朝綠光飛去。
  三仙二老也不迫趕,大家都會在一起。峨嵋掌教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從法寶囊內取出六粒其紅如火、有茶杯大小的寶珠和十二根旗門,分給玄真子、苦行頭陀與嵩山二老每人一粒寶珠,兩根旗門,自己也取了一套。剩下一珠二旗交與笑和尚,傳了用法,吩咐帶了金蟬、莊易、石生三人,將此旗、珠帶往東南角上,離百蠻主峰十里之間立定。但聽西北方起了雷聲,便將珠、旗祭起,自有妙用。
  笑和尚去後,妙一真人對眾說道:「我正愁除此妖孽須費不少手腳,會不會在我等行法時,他用元神幻化逃竄,實無把握。難得藏靈子趕來湊趣,正好在他二人爭鬥之際,下手埋伏。不過藏靈子雖是異派,除了他任性行事外,並無大惡。
  「這生死晦明幻滅微塵陣,乃是恩師正傳,又有我等三人多時辛苦煉成的純陽至寶為助。到時他如果見機先退還好,不然豈不連他也要玉石俱焚?莫如我和玄真師兄交替一下,由我來主持生門,給他留一條出路如何?」
  矮叟朱梅道:「你雖好心,一則恐他執迷不悟,二則他既見機退出,綠袍老祖豈有不知之理?倘或妖孽也隨著遁走,我們竟投鼠忌器,萬一鬧了個前功盡棄,再要除他就更難了。」
  苦行頭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藏靈子數百年修煉苦功,也非容易。如被純陽真火燒化,身靈兩滅。此事不可大意,因果相循,誤人無殊誤己。長眉真人預示妖孽命盡今日,決無差錯,我等寧被妖孽遁走,再費手腳,也不可誤傷了藏靈子性命,才是修道人的正理。」
  眾人聞言,俱都點頭贊可。當下除妙一真人與玄真子相換,去守生門外,餘人也各將方位分別站好,靜等時機一到,便即下手行事。
  這時主峰上空的藏靈子,正和綠袍老祖殺了個難解難分。
  藏靈子用九十九口天辛劍,只管在那團畝許大小的綠光中亂穿亂刺,但敵人恰似沒有知覺一般。適才又在三仙二老面前誇下大口,越俎不能代庖,豈不笑話,不由又愧又怒。
  那綠袍老祖早有算計,將藏靈子誘入了重地之後,乘他一心運用飛劍,不及分神之際,暗中行使妖法,下了埋伏。一切準備停當,才將手往空中一指,空中玄牝珠那團綠光倏地漲大十倍,照得天地皆碧。
  藏靈子剛將法寶取到手內,忽見綠光大盛,飛劍雖多,竟只能阻擋,無力施為。才知綠袍老祖玄牝珠真個厲害,大吃一驚,不敢鬆懈,也先將手往空中一指,正用全神抵禦之間。忽聽地下怪聲大起,鬼聲啾啾,陰風怒號,砰的一聲大震,砂石飛揚,整個峰頂忽然揭去。
  五色煙霧中,只見一個赤身露體的美婦影子一閃,一座琉璃穹頂比飛雲還疾,升將起來。飛到半空,倏地倒轉,頂下腳上,恰似一個五色透明的琉璃大蒸鍋,由藏靈子腳下往上兜去,上面飛劍抵不住綠光,又平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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