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乘危放妖氛 冰窟雪魂凝異彩
  銳身急友難 靈藥異寶返仙魂

  原來靈雲姊弟、紫玲姊妹與朱文五人,會合鐵蓑道人、黃玄極、趙心源、陶鈞、趙光斗、劉泉等在生門上。見魔陣中發動地水火風,地裂山崩,洪水湧起,烈火飛揚,忙遵凌渾吩咐,眾人都在一處聚攏。由紫玲展動彌塵幡,朱文用天遁鏡,化成一幢彩雲,出來萬道霞光,在魔陣上面滾來滾去。一任他雷火烈焰,罡風洪水,毒雲彌漫,妖霧紛紛,一絲也到不了眾人身上。
  眾人俱怕妖法污了法寶,只護著身體,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紫玲的白眉針不怕邪污,百忙中放將出去,魔陣諸妖人根行淺點不知厲害的,挨著便倒。許飛娘見自己的人紛紛傷亡,又恨又怒,便同毒龍尊者各將劍光祭起,也護著眾人身體,再作計較。
  看看支持到午時,毒龍尊者怒吼如雷,將毒砂儘量放出,魔陣中轟轟烈烈之聲驚天動地。清遠寺那邊早催動了子午風雷,發動地水火風,移山倒海而來。
  毒龍尊者和許飛娘以為敵人傾巢到此,萬沒留神到暗中有人使用天魔解體大法。
  靈雲等見快到午正,正在準備退去。忽見一道金光如同匹練下射,金光影裏現出凌渾,將手向靈雲等一揮。
  紫玲知是時候,一聲暗號,一幢彩雲護著眾人便起。那不知死活的八魔在半空中瞭望,見谷外一座高峰移動,下有水火風雷簇擁。還以為毒龍尊者見難取勝,又使法術,並沒放在心上。
  就中五魔公孫武、七魔仵人龍離魔陣較遠,見對面飛來一幢彩雲。因將才曾見一個小童用此法護持仇人趙心源逃走,便不問青紅皂白,將劍光一指,朝那幢彩雲飛去。
  朱文、金蟬都是好事的人,見前面飛來兩道黃光,便從彩雲中將劍光放將出去。兩下相遇,才絞得一絞,兩魔劍光便成兩段。兩魔見彩雲裏飛出兩道劍光將自己劍光絞斷,知道不好,想逃已來不及。就在這彩雲飛逝疾如閃電的當兒,雙雙各被劍光掃了一下,倒下地去。
  幸而二人見機還早,靈雲等又急於回轉玄冰谷,沒有窮追,才得保全性命。二人腳才落地,便聽地裂山崩一聲大震,魔陣上罡風大起,烈焰衝霄,十數道青黃光華紛紛往四外飛去。接著空中無數斷頭斷腳,殘肢剩體,與砂石塵霧,滿天飛舞。
  五、七兩魔已震得頭昏目眩,見前面不遠落下兩段殘軀,負痛近前一看。一個只剩半邊手臂,看不出是敵是友,另一個是二魔薛萍的一顆大頭。正在驚疑,忽聽頭上風響,往上一看。祖師毒龍尊者被一個道童打扮的人夾在脅下,如飛往西而去。
  兩魔一見,魂不附體,知道大勢已去,忙借妖法遁往別處去了。
  當時魔陣中人見凌渾二次現形,毒龍尊者和許飛娘二人起初並不甚著慌。及至對陣中許多敵人俱被一幢彩雲擁去,群魔心中大怒。毒龍尊者首先將手指咬破,含了一口鮮血,運用真氣噴將出去。那百十丈軟紅砂,登時火山爆發似地化成百十丈長一股烈焰,朝彩雲追去。
  凌渾一見烈焰飛出,連忙將身隱去。這裏魔火剛剛飛起,時交午正,清遠寺二蠻僧的天魔解體大法業已發動地水火風,風馳電掣而來。
  毒龍尊者猛見一座火山發出烈火狂飆,在千百丈洪水上湧著,照得滿天都赤,如飛而至,知道中了別人暗算。眨眼之間,兩面地水火風捲在一起,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過處,洪水滿地,烈焰燭天。除了許飛娘同幾個本領較大的見機得早預先遁走外,餘者非死即帶重傷,震起殘肢斷體與樹木砂石,在滿空火焰中亂飛亂舞。
  毒龍尊者仗有妖法護身,還想作困獸之鬥。忽見陣前火山上有一披髮道人,手中拿著一面小幡不住招展,幡指處便有一溜五色火光發出,遇著的人非死即傷。定睛一看,正是適才代尚和陽把守死門的樂三官,不由又驚又恨。再回頭一看,自己的黨羽俱已死傷逃亡了個淨盡。把心一橫,重又掐訣念咒,咬破舌尖,一道血光直朝樂三官噴去。光到處,樂三官從小峰上倒下,滾入火海,死於非命。那火峰失去主持,只在烈火洪水上東飄西蕩。
  毒龍尊者還待施展,忽然一道青光從空而下。光影中一個長身道童高聲喝道:「毒龍業障,還我師兄師文恭的命來!」說罷,手一張,便照出殷赤如血的一道光華,直朝毒龍尊者捲去。
  毒龍尊者認得來人是藏靈子得意弟子熊血兒,藏靈子有個紅慾袋,恰恰是自己的剋星。這時正值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之際,想借遁逃走已來不及。但見一片紅光一閃,毒龍尊者還待掙扎,已被血光捲進袋去。熊血兒裝了毒龍尊者,徑轉孔雀河去了。
  熊血兒走後,怪叫花凌渾現身出來,指揮眾人善後。
  倏地又是一道金光從天而降,現出一個白髮老尼。對凌渾道:「凌道友大功告成,可喜可賀!貧尼無以為敬,待貧尼替道友驅除魔火吧。」
  凌渾認得來人是神尼優曇,心中大喜,連忙稱謝道:「天書雖有煉魔之法,怎奈還得費些手腳。如今魔窟內還有兩個新收的弟子等我,多蒙大師施展佛法相助,感謝不盡!」
  神尼優曇道:「其實道友法力勝似貧尼十倍,不過這些異教法寶將來還有用它之處,待貧尼收去保存吧。玄冰谷還有貧尼弟子的一個好友遭難,峨嵋日後也有幾個後輩遭難,全仗道友法寶解救。貧尼尚有他事,只得偷懶了。」
  神尼從懷中取出兩個羊脂玉瓶,瓶口發出百丈金光,朝水火風雷捲去。
  凌渾笑道:「我道妳真幫我忙,原來還有許多用意,索性讓妳得個完全的吧。」說罷,將足一頓,也化作長虹般一道金光,朝那水火風雷捲去。
  二人這一捲一收,不消片時,水火風雷一齊收入玉瓶之內去了。
  優曇大師收完了水火風雷,對凌渾道:「道友開闢仙府,這座小峰留在這裏殊為減色,待貧尼仍舊送它回去,異日再見吧。」說罷,口中念動真言,將手一指,那峰便起在空中。
  優曇大師飛上峰去,朝著凌渾兩手和南,道一聲:「請!」如飛而去。
  八魔中除二魔、八魔離魔陣最近,被風雷震成齏粉外。三魔錢青選最為奸猾,見勢不佳,先行逃走,四魔伊紅櫻見魔陣被破,向大魔黃驌、六魔厲吼報完了警,也自逃走,六魔厲吼死於允中劍下,大魔黃驌被藏靈子帶回青海孔雀河,五、七兩魔受了劍傷,也各尋路逃命。
  鐵桶般的青螺魔宮,還有許多厲害妖人相助,就在這半日之內冰消瓦解。
  凌渾帶著新收弟子白水真人劉泉、七星真人趙光斗,同了俠僧軼凡的弟子煙中神鶚趙心源,矮叟朱梅的弟子小孟嘗陶鈞,一同來到,各自行禮,復了使命。
  凌渾便說,二蠻僧因被毒龍尊者破了祖傳的妖幡,受了妖法感應,連同幾個相助行法的得力僧徒,俱為陰雷裂體而死。他自己正好就著這片基業,重建青螺峪,創雪山派。此次來破青螺的小輩門人當中,只陶鈞、趙心源根行道力最淺,又曾出過大力。已與二人師父說明,令其暫留些時。算是記名弟子,傳授一點禦邪防身的道法,就便相隨創建洞府。
  趙、陶二人自是求之不得,當下便隨劉、趙、俞、魏四人,正式行了拜師之禮。即日起始,由凌渾行法,派遣六丁,就原來藏天書的所在,先開闢了一座洞府。又從身上取出一個圖樣,傳給六人法術,將魔宮所有宮殿房舍酌定取捨,改了樣式,按圖興工。不消幾十天工夫,便即依式告成,仙山煥然一新。
  那青螺峪本是雪山中一條大溫谷,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盡長春之樹。再助以仙家法力,平添了無數仙景,益發成為洞天福地,仙靈窟宅了。洞府修成之後,白髮龍女崔五姑到來,師徒八人將各處景地,除谷名仍舊外,分別賜以佳名。
  不久之後,齊靈雲送還九天元陽尺,又將于建、楊成志二人帶來,行了拜師之禮。凌渾知靈雲送二人來的用意,望著楊成志只皺了皺眉頭,便命隨著眾同門,一同學道。凌渾所傳道法,另有微妙,又加上那部天書,除峨嵋、青城派外,正邪各派極少能與之抗衡。更因眾人是開山第一代的弟子,凌渾不願他們貽羞師門,益發加意傳授。
  仗著八人俱能克勤虔修,劉泉、趙光斗本有多年道基,學時較易,大家互相切磋參習,進境甚速。只是于、楊二人來晚了些,凌渾常時出外,各類道法只傳一次。後學的只能向劉、趙、俞、魏四人請習,比較四人,自然稍差些。
  趙心源、陶鈞各有師承,凌渾所傳,只是一些法術。每日習的,仍是本門中的功課。過了數日,便由凌渾打發回去。以後雖不時前來參謁請益,與六人所學,互有同異,究竟不算是正宗雪山嫡派。
  
  鄧八姑自從靈雲等走後不久,便覺心神不定,知道劫數快來。吳文琪、司徒平二人未必是五鬼天王尚和陽的敵手,主要還是得靠自己小心。
  八姑便對文琪道:「我那粒雪魂珠關係甚重,不但我個人珠存與存,珠亡與亡,還關係日後邪正兩教興衰。尚和陽十分厲害,少時到來,道友藏身洞底堅守玉匣,無論我受敵人如何欺凌,不可擅動。如見此珠飛回,我的元神便已與珠合一,道友千萬不可存代我報仇之想,只管護著此珠。
  「真要覺著守護不住,可將此珠捧在頭上,駕劍光逃到峨嵋。此珠自有妙用,倉猝之間,敵人萬難奪取。此乃迫不得已的下策,保全此珠,貧道一身也就無暇計及了。」
  文琪、司徒平聽了,都代她難過。
  文琪道:「既然此珠關係重大,尚和陽又如此厲害,道友何不暫時避往他處。只須一過午時,各位道友便即到來,那時再合力對付敵人,豈不是好?」
  八姑道:「劫數當前,無可解脫。貧道自走火入魔,軀殼半死,血氣全都凍凝,況且年久,縱有天府靈丹,難回本原。敵人魔火正可助我重溫心頭活火,只緣他那魔火厲害,與眾不同。時間一長,身子便煉成飛灰。我在谷口所施法術,全為準備多支持些時而已。其實單是他的魔火金幢,還可用雪魂珠去破。他還煉有一柄白骨鎖心錘,我如將雪魂珠祭起,他必用白骨鎖心錘,二寶齊施,那我就要遭劫數了。」
  八姑當下再三囑咐了一陣,先將司徒平安置在谷頂一個小石穴之內,用隱形符隱住身形。看看天快交午,忙請文琪到洞底去。獨自一人在石臺上坐定,施展法術,祭起濃霧,將頭頂遮了個風雨不透。
  剛剛佈置完竣,八姑見上面濃霧中有十幾道紅綠光閃動。知道快要應劫,單靠自己這點法術,決不能阻止敵人下來。只指望支持一刻是一刻,但能挨過午時,算計救援快到,再讓敵人魔火近身,轉瞬之間便可脫劫。
  五鬼天王尚和陽也知時機稍縱即逝,不肯絲毫放鬆。見下面有濃霧擋住魔火,便即口念真言,運用五行真氣,接連朝魔火金幢噴去,化成五道彩焰,飛入霧陣之中。那真氣恰似春蠶食葉,彩焰所到之處,濃霧如風捲狂雲般消逝。
  八姑也非弱者,見敵人魔火厲害,念咒愈急,那濃霧如蒸氣鍋一般,從石台上面咕嘟嘟往上冒個不住。尚和陽見上層濃霧才滅,下層濃霧又起,勃然大怒。把心一橫,晃動魔火金幢,怪嘯一聲,將身化成一朵紅雲。飛入霧陣之中,只轉了兩轉,濃霧完全被紅雲驅散。
  八姑見勢不好,忙將煙霧收斂,緊緊護著石台。
  尚和陽現出身來,指著霧影中鄧八姑說道:「鄧八姑,依我好言相勸,快將雪魂珠獻出,免我用魔火將妳煉成灰燼,永世不得轉劫。」
  八姑知他心狠意毒,不獻雪魂珠,還可借峨嵋二雲之力助自己脫劫。如獻此珠,尚和陽也決難饒了自己。便答道:「尚和陽,你枉為魔教宗主,竟不顧廉恥,乘人於危。我鄧八姑雖然身已半死,自信還不弱於你。雪魂珠實在我手,我就遭你毒手,你也休想拿去。」
  尚和陽將金幢一指,五道彩焰直向八姑飛來,頃刻之間,又將八姑護身煙霧消盡。魔火才一近身,八姑便覺身上有些發燒。不一會,魔火將八姑渾身包攏,八姑雖然仗著雪魂珠護身不至送命,已覺渾身和火炙一般,周身骨節作痛。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肉身既已知痛,身子便可還原,怕的是尚和陽比鬼風谷紅衣蠻僧所用的魔火厲害十倍,時間稍長,身子便成飛灰。
  八姑本想將雪魂珠祭起一試,又恐尚和陽既知雪魂珠是魔火金幢剋星。竟還敢用此寶,必然別有打算,莫中了他的道兒,將珠奪去。偏偏靈雲諸人還不回來,看看支援不住。欲待捨了肉身,元神飛回洞底,又覺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意下難決。
  尚和陽原是明知魔火金幢見不得雪魂珠,起初時刻留神,並未敢於深用。滿想等八姑雪魂珠出手,拼這金幢不要,身化紅雲,搶珠逃走。及至見八姑已支援不住,還不將珠放出來,心疑雪魂珠已被峨嵋方面的人取去。越想越恨,將身一抖,身上衣服全部卸盡,露出一身紅肉。將魔火金幢往上一拋,兩手著地倒豎起來。
  八姑一見,剛喊得一聲:「不好!」尚和陽已渾身發出烈火綠焰,連人帶火,徑朝八姑撲來。八姑萬沒料到尚和陽近年魔火煉得如此厲害,見來勢危急,不暇再作尋思。心一動念,雪魂珠化成一盞明燈一般,銀光照耀,從八姑身上飛起。
  尚和陽一見此珠出現,又驚又喜,正待化身向前搶奪。就在這一轉瞬間,忽聽空中有人大聲說道:「無知妖孽,怎敢無禮!」言還未了,三聲霹靂過處,數十道金光直射下來。
  同時飛下一個妙齡女尼,手中拿著兩面金光照耀的金錢,雷聲隆隆,金蛇亂竄,直往魔火叢中打去。只震得山鳴谷應,霰起雪飛,響個不住。
  尚和陽妄想奪珠,未曾想到來了剋星。起初看見雷火金光,認得此寶是神尼優曇的伏魔雷音鈸,已知不妙。及見來人是玉清師太,又恨又怕,不肯功敗垂成。仗著多年苦煉,還想拼命支援,並不逃走。將身就地一滾,重又赤身倒立,旋轉起來。
  果然尚和陽魔火厲害,一任雷電金光將他包圍,並不能將魔火紅雲震散。尚和陽反在火雲中指著玉清大師不住地辱罵。玉清大師正待另想別法制他時,正趕上靈雲等駕著彩雲飛回。一見八姑只剩軀殼,在石台上面毫無動作,二目緊閉,玉清大師正和尚和陽相持不下。
  朱文立將寶鏡祭起,放出百丈光華,照入紅雲之中。
  紫玲姊妹忙喊:「諸位留神魔火污了飛劍,待愚姊妹取妖魔性命。」
  彌塵幡晃處,姊妹雙雙飛入魔火紅雲之中。寒萼手起處,一團紅光首先打去。紫玲也將白眉針祭起。尚和陽正在火雲擁護之中耀武揚威,忽見彩雲散處,現出適才在魔陣中所見的一些男女敵人。便知魔陣已破,對面敵人添了這許多生力軍,決難討好。
  誰知還未及盤算進退,內中兩個女子又將小幡取出一晃,化成一幢彩雲飛來。魔火紅雲阻擋不住,已知不好。剛要想法脫身時,那兩個女子才一照面,一個發出一團紅光,一個發出兩道銀線般的東西,朝自己打來。知道再延下去,定有性命危險,將牙一錯,猛地將身一滾,化成一溜火光,衝天而去。就任他跑得怎樣快,到底還是中了紫玲一白眉針。
  眾人趕走尚和陽,過來拜見玉清大師,靈雲便問:「八姑如何了?」
  玉清大師道:「恩師知她遭劫,憐她苦修不易,特地命我帶了雷音鈸趕來,已經晚了一些。八姑不該妄自以身試火,未早將雪魂珠放出抵擋,弄巧成拙。如今除她心頭一片有雪魂珠護持未曾受傷外,其餘全都被魔火所傷,三個時辰以內,全身大半都要化成灰燼。她因拼命支援,元神消耗,適才趁我來到,身與珠合,飛入洞內,仗著寶珠還能撐持。
  「恩師說如要救她,非有凌真人新得的九天元陽尺與聚魄煉形丹不可。命我傳諭靈雲、輕雲兩位妹子,急速前去求借此寶一用。去時可對真人說明,仙丹只要兩粒,元陽尺暫時不能歸還,還要仗它解救峨嵋被困之人。此話必須說得得體,不可忘記。」
  靈雲、輕雲聞得峨嵋又有人被難,大吃一驚。事在緊急,不敢怠慢,連忙駕起劍光,直飛青螺。二人去後,因玉清大師說要俟丹藥取來,才能去喚出八姑與文琪。
  眾人有好些俱是初見,不免彼此問訊閒談。紫玲姊妹見司徒平不在外面,以為也是隨著文琪避往洞底。及見那只獨角神鷲也不來面前,適才空中也未相遇,好生奇怪,當時也未在意。
  不多一會,二雲將九天元陽尺與聚魄煉形丹取回。玉清大師先用法術將石台移開,叫朱文持著寶鏡引路,到了裏面一看。文琪一人雙手捧著玉匣,守在洞內。文琪忽見彩光射人,見是玉清大師,心中大喜,忙即過來相見。
  玉清大師接了玉匣,一同出洞。文琪見寒萼面帶驚異之容,知是為了司徒平,因大家都要看玉清大師如何解救八姑,也未及先說。
  玉清大師問明了九天元陽尺用法,囑咐靈雲舉尺對準石台,如見雪魂珠飛出,便將此尺指著珠下黑影,引八姑真靈入竅。說罷,將玉匣交與輕雲捧住。取了兩粒聚魄煉形丹,走到石台前面。先將靈丹分置兩手,掌心對準八姑湧泉穴,輕輕貼按上去。
  時玉清大師閉目凝神,將真氣運入兩掌,由八姑湧泉穴導引靈丹進去。眾人只見玉清大師兩手閃閃發光,一會工夫,撒手下來一看,兩粒靈丹已不知去向。玉清大師忙走過來,從輕雲手中要過玉匣。命餘人各將法寶劍光祭起,將谷口封了個風雨不透。然後招呼靈雲注意,自己盤膝坐在靈雲前面,手捧玉匣低聲默祝,然後口誦真言。
  片刻之間,金光亮處,從匣內飛出一盞明燈似的光亮,照眼生輝,熒熒流轉。光亮下一團黑影冉冉浮沉,行動非常遲緩,並未往石台飛去。靈雲更不怠慢,早將九天元陽尺指定金光明燈下的黑影,心中默誦九字靈符。
  這時尺頭上便飛起九朵金花,一道紫氣,簇擁著那團黑影,隨著靈雲手指處引向八姑軀殼。看看黑影將與身合,玉清大師倏地化成一道金光飛將過去,將珠收入玉匣。頃刻之間,便見八姑身上直冒熱氣,面色逐漸轉為紅潤,迥不似以前骷髏神氣。
  玉清大師命靈雲收了元陽尺,對眾說道:「八姑雖仗靈丹法寶,得慶更生,暫時尚不能復原,須有人在此守護。如今峨嵋有事,除了趙、陶、劉、趙諸位道友須往青螺,鐵蓑道人與黃道友須往東海。其餘諸位道友均須即刻回去,由我守護八姑便了。」
  靈雲等聞得峨嵋有事,早已歸心似箭,巴不得即時就走。正要請紫玲將彌塵幡取出動身時,文琪笑道:「諸位師姊師弟只顧回家,也看看我們的人短不短呀!」一句話將眾人提醒,一點人數,只不見了司徒平。
  靈雲忙問文琪道:「昨日議定,原恐許飛娘與司徒道友為難,曾請八姑用隱身之法將他藏好。現在八姑尚未還陽,妳既留守在此,當然看見八姑施為,快指出來同走吧。」
  文琪正要還言,玉清大師忙趕過來說道:「我忙著解救八姑,還未及對諸位說司徒道友的去向。適才我未到以前,八姑知魔火厲害,恐怕玉石俱焚,將司徒道友藏在崖上雪凹之中,用隱形符咒封鎖,本來極為穩妥。偏偏正邪各派以外,新近出了一個極厲害的人物。他打此經過,見下面濃霧彌漫,知道有人施法,下來一看,隱形法須瞞不了他。這時尚和陽業已到來。此人素來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意,並未上前干預。
  「他一見司徒道友,頗為投緣,知魔火厲害,下面的人決非尚和陽敵手,好意將司徒道友帶往廬山靈羊峰九仙洞去了。眾位道友回到峨嵋,不出一月,司徒道友便會回轉。惟有秦道友坐下仙禽因為秉性不馴,那人要將司徒道友帶走時,牠救主心切,立刻排雲下擊。幸得我同家師趕到,家師恐仙禽受傷,擬帶牠回山,化去牠的橫骨,以備日後之用。恰好那人祭起烏龍剪,危急萬分,家師暗施法力,將牠救下,命我師妹齊霞兒騎了牠回山等候去了。大約至多一年,即可物歸原主。二位道友不致介意吧?」
  紫玲姊妹聞言,才放了心,少不得稱謝幾句。當下眾人與玉清大師等作別,仍由紫玲用彌塵幡帶了寒萼、靈雲姊弟、輕雲、文琪、朱文等,化成一幢彩雲,直往峨嵋飛去。

  裘芷仙自從靈雲等走後,李英瓊、申若蘭二人也跟著要騎了神鵰趕往青螺,只芷仙一人在峨嵋留守。芷仙因為凝碧崖雖說洞天福地,洞上還有靈雲等法術封鎖,但是如今正邪各派勢成水火,自己學劍入門不久,本領低微,萬一發生事變,如何得了。再加上姊妹們在一起熱鬧慣的,一旦都要遠去,只剩她一人,影只形單,又孤寂又害怕。
  想了一陣,自己又寬慰自己:「假使不遇妖人,至多不過與夫婿完姻,終老人世,哪裡能到得這種仙山福地,與這些仙姊仙妹盤桓,學習飛劍?又承眾姊妹不棄,並不因自己失身妖人,天資平常,本領低微,意存輕視。又承若蘭殷勤傳了法術,贈了法寶,豈不更為可感?」
  芷仙鼓起勇氣,在外面先練了一回劍術,又將若蘭所傳法術演習了一回。然後入內打坐練氣,雖然覺得有些孤寂,倒還不怎難受。初意以為英瓊、若蘭必定是隨了靈雲等同回,最早也得過了五月端午以後,算計還得好幾天。她們在山,還可隨便到洞上去滿山閒遊,如今既剩自己一人,責重力微,哪敢大意。除了在凝碧崖前練習劍術外,一步也不敢遠走。連猩猿袁星上去採摘花果都恐生事,都再三囑咐早去早回。
  到第二天,芷仙做完了功課,一時無聊,喊了袁星,一同走到凝碧崖那一個壁立飛泉的小峰下面。因這小峰孤峰獨峙,飛湧成瀑,聲如仙樂。連那太元洞對面的小峰,都被眾人商量取了名字,一個叫仙籟頂,一個叫玉響石。
  眾人無事時,常時喊開金蟬,飛身到仙籟頂上寒泉凹中洗澡。這時正值暑期將近,越顯洞天福地,境界清涼。芷仙平時見眾人飛上飛下,隨意沐浴,好生羨慕。自己因本領不濟,又有許多心事,素常不似眾人活潑,隨意說笑,不便也和眾人一樣將金蟬喊開。總是趁眾人都在前崖練劍玩耍時,俏悄喚了袁星去給她望風,獨自一人跑到太元洞對面玉響石。於僻靜之處脫了衣服,臨流照影,獨浴清波。
  這時剛走到峰下,袁星對芷仙道:「裘姑娘,妳在此玩,我趁主人們不在,上去洗回澡去。」那袁星雖是個母猩猿,自從通了人言以後,處處都愛學人的動作,一樣也知羞恥。
  芷仙無事時,又給牠改做了幾件衣服穿上,牠越發知道愛好。除主人李英瓊外,對芷仙最為盡心,芷仙也非常愛牠。
  有一次牠見眾人俱往仙籟頂洗澡,牠也想學樣。被英瓊看見,犯了小孩脾氣,說牠一身毛茸茸的,怪牠弄髒了水。喊將下來,便要責打,多虧芷仙同眾人笑著講情才罷。
  芷仙今日見牠又要上去洗澡,便笑牠道:「妳又忘了上次不是?妳主人回來,她打妳,我可就不勸了。」
  袁星道:「我知姑娘人好,不會告訴的。我對姑娘說,洗澡還是小事,哪裡都可以洗。不過我雖是畜類,到過的山水很多,見的奇怪景致也不少,從沒有見過我們凝碧崖這座小峰和太元洞前澗中那一塊石頭那麼奇怪的。尤其是仙籟頂這座小峰,孤立在懸崖平頂的上面,流泉飛瀑,永遠不斷,卻無一人知道它這泉源從哪裡來的。
  「上次我上去時,看見頂上只是一個三四丈方圓的淺凹,深才三四尺,四面還有二尺許寬的邊沿,好似天生成的一個浴池。那水又甜又清,我拿手腳在池底摸了個遍,一個小洞也沒有,並且還是平底。只中間稍微陷下去一點,又是實實的。那水本從崖旁那塊龍石上流到池中,再由池裏分濺出數十道細瀑布往下流的。
  「我又縱到那塊龍石上一看,更奇怪了。那龍石從下面看去,好似與凝碧崖相連。到了上面一看,不但完全兩不相干,而且石頭的顏色都不一樣。凝碧崖石頭是灰白色同褐色的,龍石卻是上下黑綠綠的,連一些深淺都不分。那水也是和下面浴池一樣的淺深,只東角缺了一塊。水從那角流出,才變成一股兩三丈粗的飛瀑,落到下面浴池內。我正尋找水源,佛奴便去告我主人,將我喚下來罵了一頓。」
  芷仙道:「那是怕妳洗澡,把水髒了。」
  袁星道:「佛奴說奉有白眉老禪師法旨,第一是保護主人,第二便是守護這峰。我再如偷著上去,牠也不再告訴主人,定要用牠的鳥爪子將我抓死。我自知敵不過牠,牠的一雙眼睛又尖,以後就沒敢上去。我每晚常見那塊龍石和仙籟頂上寶光衝起,大家都以為是水光和月光相映閃出來的光彩。據我看來,決不是什麼水月光華,一定藏有寶貝。
  「我本想對主人說,又氣不過佛奴那樣強橫霸道,事事牠都要佔先。總想得一個機會,尋出仙源根抵,看看到底發源之處藏有寶貝沒有。查看真實了以後,再由姑娘去對我主人說,既不傷佛奴的面子,還討主人同各位仙姑的喜歡。難得她們都不在家,意欲跑上去看個明白。在沒有將寶貝尋出以前,就是她們回來,也請姑娘不要提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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