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施詐術 誆走鎖心錘
  奮神威 巧得霜角劍

  眾人到了生門上空往下一看,下面一個高坡上坐定一班妖僧妖道,正中間站著一個道姑,手持蠅拂。正商議要往下降落,忽聽各處金鐘響動,心源、金蟬雙雙飛來。
  金蟬對眾人道:「下面那個道姑便是萬妙仙姑許飛娘,最為厲害。諸位可同我在一起,到危急時便好同仗彌塵幡護體,不可大意。」
  正說之間,忽然一道青光從下面直向眾人飛來。
  金蟬喊一聲:「來得好!」左臂搖處,飛起那道紫光迎敵。那青光一見紫光,倏地往下便落。眾人知是誘敵之計,便跟著金蟬一起降落。
  許飛娘首先迎上前來,見著金蟬說道:「你這小孩子太不曉事,你才出世幾年,有多大本領,也隨著這些無知之輩來此胡鬧?此地有毒龍尊者與五鬼天王擺下的魔陣,設下天羅地網,少時發動地水火風,無論多大本領的人,入陣便成碎粉。我看在你母親分上,又見你年紀雖幼,資質不差,急速聽我良言,回轉峨嵋,閉門學道,免得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金蟬也不著惱,笑嘻嘻地說道:「不識羞!我在九華常聽妳說,妳自混元賊道死後,看破塵緣,決意閉門修參正果,永不參與外事。誰知妳口是心非,前次慈雲寺代法元約請了許多妖僧妖道,自己卻不敢露面,在害了許多狐群狗黨受傷死亡,把妳賊徒薛蟒也鬧成了一個獨眼賊。還不覺悟,又到此和一群魔崽子興風作浪,大言欺人。」
  許飛娘適才一番話,固然語帶譏刺,其實也真是愛惜金蟬,一半含有好意。不想被金蟬這一頓數罵,不由怒往上升,罵道:「你們與青螺為仇,倚強欺人,原不與我相干。怎奈你們峨嵋素來號稱教規最嚴,為何勾引我的孽徒司徒平叛教背師?我到此專為清理門戶,懲治叛徒,扶弱鋤強。小業障竟敢不聽良言,侮慢尊長,本當用飛劍將你斬首,念你年幼無知,我也不屑於與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兒動手。急速下去,喚你們一個主腦人上前與我答話。」
  金蟬笑罵道:「妳配做誰的尊長?與我同來的諸位前輩、同門道友,俱都本領高強,不值得與妳動手。妳不用賣乖討好,我年幼無知,倒偏要領教領教。」說罷,左肩一搖,一道紫光直向許飛娘飛去。
  許飛娘一聽金蟬張口謾罵,早已怒不可遏。見金蟬劍光飛來,認得是妙一夫人的鴛鴦霹靂劍,知道此劍厲害非常,忙將手一指,指尖上發出一道青光,迎著金蟬紫光,口中罵道:「原來你母親治家不嚴,妄將寶劍傳你,縱容你這小業障如此猖狂。今日管教你難逃活命!」
  說罷,手指前面青光,道一聲:「疾!」那道青光竟如出海青龍一般,與金蟬的紫光糾結一起。
  白水真人劉泉正要上前,對面山坡上閃出一僧一道。一個飛起一根禪杖,一個飛起一道黃光,直朝眾人飛來。
  劉泉認識那道人也是雲南竹山教中的妖道蔡野湖,便飛起劍光敵住。
  黃玄極也將劍光放起,迎著那僧人禪杖化成的黃光,喝問道:「妖僧留名!」
  那僧人道:「你家佛爺聖手雷音落楠伽便是。」
  黃、劉二人正與妖僧妖道相鬥,鐵蓑道人見金蟬劍光有點鬥許飛娘不下,又見敵人方面還有十來個奇形怪狀不僧不道之人站在山坡上一面旗下觀陣,尚未動手。知道那些妖人俱都非同小可,又恐金蟬有失,便飛身上前。
  鐵蓑道人高叫道:「金蟬且退,待貧道與許仙姑分個高下。」
  許飛娘本是故意拿劍光絆住金蟬作耍,靜等魔陣發動,將眾人生擒,再將金蟬擒送到妙一夫人那裏,掃掃峨嵋臉皮。
  這時一見鐵蓑道人飛來,飛娘一面迎敵金蟬,一面對鐵蓑道人道:「鐵蓑道友,你無宗派門戶之見,乃是散仙一流,何苦也來參與劫數?聽我良言,此時回山尚是不晚,少時魔陣發動,悔之晚矣!」
  鐵蓑道人道:「鏟邪除魔乃修道人本分,道友無須多言,讓金蟬下去,待貧道領教道友的劍法吧。」
  許飛娘冷笑道:「道友既然執迷不悟,少不得一同被擒。小業障口發狂言,決難放他逃生。道友有本領,只管上前就是。」言還未了,手指處又飛起一道青光,直取鐵蓑道人。
  鐵蓑道人不敢怠慢,忙將劍光飛出迎敵。
  正鬥之間,忽聽四外隱隱雷聲,山坡上面又飛下三個僧人,高聲道:「白象山金光寺三位羅漢來也!」說罷,各取一把戒刀拋向空中,化成三道白光飛來。
  心源、陶鈞與七星真人趙光斗剛用飛劍上前迎住,倏地一朵紅雲從空而降,現出一個紅臉幼童。
  金蟬、鐵蓑道人俱認得來人是五鬼天王尚和陽,忙招呼眾人俱向一處移攏,以防萬一。尚和陽才一落地,首先飛到坡上,拔起那面大旗,口誦魔咒,往空晃了幾下。
  立刻慘霧彌漫,陰風四起,紅焰閃閃,雷聲大作,山坡上一干妖僧妖道俱都沒有蹤影。同時手中魔火金幢正待念咒祭起,倏地從空中照下一道百十丈五色霞光,光到處先後兩三聲慘呼過去,霧散風消,雷火無功。
  接著飛下五個妙齡女子,來者正是靈雲、輕雲、朱文、紫玲姊妹。
  這時眾人見尚和陽將旗一麾,煙雷四起,敵人除尚和陽一人外俱都不見蹤跡,大吃一驚。各用劍光護住周身,不敢迎敵。金蟬一雙慧眼,看見霧影中一干妖僧妖道一同飛起十來道雜色飛劍飛刀,分頭向各人飛去。
  金蟬喊聲:「不好!」正要取出彌塵幡展開時,恰好靈雲等趕到。就中女神童朱文見下面山坡上有一童子手執大旗一揮,立刻霧雷齊起,知是敵人妖法,先將寶鏡往下一照。靈雲、輕雲見光影裏兩三個同道正在危急,忙將劍光往下飛去。
  下面這一些妖僧妖道仗著尚和陽的妖法護身,各將飛刀飛劍放起去殺敵人,絲毫沒有防到上面。就中有八魔請來的神馬谷巴巴廟的兩個蠻僧,一名宗圓,一名小雷音,見金光寺三羅漢迎敵心源、陶鈞、趙光斗,仗著趙光斗七點紅星還能兼顧,並沒有分出什麼高下。二僧以為心源、陶鈞劍術平常,容易下手,便在霧影裏飛起兩把飛刀,直取心源、陶鈞。
  金蟬雖然看見,因為事在緊急,無法救援。心源、陶鈞又不知霧影裏有人暗算,等到朱文寶鏡照散了煙霧雷火,敵人飛刀業已臨頭。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被靈雲、輕雲兩道劍光飛來,迎著敵人兩把飛刀只一絞,便即化為頑鐵墜地。
  宗圓、小雷音見飛刀被敵人破去,正想使用妖法逃走。被靈雲、輕雲的劍光電閃星馳般追將過來,圍住二妖僧攔腰一繞,腰斬成四截。靈雲、輕雲、朱文、紫玲姊妹也都飛身下來,聯合下面鐵蓑道人等,各用劍光飛上前去。
  五鬼天王尚和陽見敵人又添幫手,才一照面便破了煙霧雷火,還傷了兩個同黨,心中大怒,一擺魔火金幢,正待上前。
  萬妙仙姑許飛娘一眼看見朱文手中持著一面寶鏡,知道尋常魔火法術奈何他們不得,忙喊:「天王且慢動手,只管去將陣勢發動,待貧道上去迎敵。」一面說著,早將手一指,發出五道青光,迎著靈雲等劍光鬥將起來。其餘妖僧妖道也各將飛刀飛劍上前助戰。
  當下靈雲、輕雲雙戰許飛娘,七星真人趙光斗、白水真人劉泉與金蟬迎敵白象山金光寺三羅漢朗珠、慧珠、玄珠,鐵蓑道人迎敵聖手雷音落捕伽,黃玄極迎敵竹山教妖道蔡野湖,女神童朱文迎敵巫山牛肝峽穿心洞主吳性,陶鈞、心源雙戰吳性的門徒瘟篁童子金鐸,秦紫玲姊妹合鬥神羊山蝸牛洞獨腳夜叉何明、雙頭夜叉何新、粉面夜叉何載弟兄三人。
  敵人方面只有五鬼天王尚和陽不曾動手,他在山坡上將兩手據地,圍著那面大旗倒行急轉,口中念念有詞,周身俱有雲霧籠罩。眾人知尚和陽在那裏施展妖法,但是俱有敵人迎著動手,不得上前。
  紫玲姊妹迎敵蝸牛洞三夜叉,寒萼與獨角夜叉一照面,差點笑出聲來。原來三夜叉中,以何明生得最為醜惡:頭如麥斗,凹臉凸鼻,獠牙外露,臉上紅一塊紫一塊。身子卻又細又長,又是天生一隻獨腳,長身細頸托著一個大腦袋,搖搖晃晃,形狀極其難看。
  寒萼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八魔等人不知從哪裡去尋來這些山精水怪,也敢到人前賣弄。不如早些打發他回去,省得叫他留在世上現眼。」心中正這麼想,偏那何明形象雖然不濟,發出來的那一把飛叉竟是非常厲害。
  寒萼因守紫玲之戒,不便再將寶相夫人的金丹祭起。及至見鬥了一會不能取勝,山坡上面五鬼天王尚和陽又念咒倒轉越疾,隱隱還聽得水火風雷之聲在地下發動。知道再有一會,魔陣中地水火風便要發動。同時見那獨腳醜道士猛地將身一搖,又陸續飛出六把飛叉,叉頭上夾著綠火烈焰,直朝自己飛來。
  寒萼生來好勝,不問青紅皂白,將寶相夫人金丹放出。偏巧紫玲雙戰何新、何載,一道劍光敵住兩把飛叉,百忙中回望靈雲、輕雲敵許飛娘不下,急於前去救援,手指處兩根白眉針飛將出去。
  何新、何載不及避讓,打個正著,覺得胸前一麻。知道不好,大吼一聲,收叉逃走,未及回到坡上,雙雙倒地而死。紫玲除了何新、何載,一眼瞥見寒萼又用母親的金丹去破敵人飛叉,知道今天對陣上能人甚多,恐怕失閃,急忙把劍光一指飛將過去。何明不及躲讓,被紫玲劍光將那只獨腳斬斷,大吼一聲,遁回神羊山去了。
  紫玲斬斷何明獨腳,急忙吩咐寒萼收回紅光,不准妄用。再一看靈雲、輕雲的劍光已被許飛娘壓得光芒大減,不敢怠慢,忙同寒萼雙雙飛上前去。寒萼首先上前,手起處一道青光先朝許飛娘飛去。許飛娘剛將左手一揚,飛起一道青光敵住寒萼,紫玲劍光又到。
  許飛娘見來的這兩個女子俱未在黃山見過,發出來的劍光又非峨嵋傳授,便疑是勾引司徒平的兩個陰人。一面分出劍光敵住,口中喝問道:「來的兩個女子急速通名受死!」
  寒萼答道:「我姊妹乃寶相夫人二女,黃山紫玲谷秦紫玲、寒萼是也!妳莫非就是那賊道姑許飛娘麼?」
  許飛娘一聽來人果然是勾引司徒平的秦氏二女,知道這兩個女子得了寶相夫人傳授,師文恭便死在她們白眉針下,不由又驚又怒,口中罵道:「賤婢好不識羞!勾引我叛徒司徒平,姦淫叛教,還敢在仙姑面前猖狂。今日定叫妳這兩個賤婢死無葬身之地!」
  說罷,手指處劍光緊得一緊。紫玲、寒萼見許飛娘一人敵住四人,發出來的劍光如同青龍鬧海一般,知道不敵,正要取出法寶施放。許飛娘早已防到這一著,不俟紫玲姊妹動手,先下手為強,從懷中取出十八粒飛星彈。一出手便是十八顆銀星,夾著一團煙火,朝靈雲、輕雲、紫玲姊妹四人頭上飛去。
  四人一見不好,劍光又被許飛娘劍光絞住,不及撤回救護。正在心驚,倏地空中一聲長嘯,飛上一人,高聲說道:「妖陣業已發動,爾等快快收回劍光,照我所言行事。」說罷,將破袍袖往空一揚,許飛娘十八粒飛星彈如同石沉大海,落在那人袖中。
  四人定睛一看,來人正是怪叫花凌渾。這時女神童朱文已將巫山牛肝峽穿心洞主吳性的瘟篁釘用天遁鏡破去,又用飛劍斷了他一雙臂膀。黃玄極迎敵竹山教妖道蔡野湖,被蔡野湖擺動奼女旗,正覺有點頭暈眼花。恰好朱文逼走吳性,追將過來,用寶鏡一照,先破了蔡野湖的奼女旗,同了黃玄極雙雙飛劍過去,將蔡野湖斬首。
  瘟篁童子金鐸雙戰陶鈞、心源,正在難分高下,忽見師父被一個女子用寶鏡破了妖法逃走,那女子手中一面寶鏡放出百丈五彩金光。所到之處,如人無人之境,知再延下去決難討好,連忙抽空收回劍光逃走。
  眾人正殺得起勁,忽見凌渾現身出來收了許飛娘法寶,說了那一番話,便即隱形而去。同時地下風雷水火之聲越來越急,頭上黃霧紅雲如奔馬一般,往中心簇擁,知道魔陣業已發動。大家一面迎敵,各往朱文、金蟬二人跟前移近,準備萬一。
  許飛娘見凌渾一照面,便破了她多年辛苦煉就的飛星彈,心中大怒。正要使用法寶,忽見尚和陽在山坡上手持那面大旗一麾,立刻便有一團十餘畝方圓的紅雲往敵人劍光叢中飛去。知道魔陣立刻發動,只得停手收了劍光。餘下妖僧妖道也各將法寶收回,隨定許飛娘回到各人方位,從懷中取出一面幡,靜候尚和陽號令施行。
  靈雲這一面,見山坡上飛起一團紅雲,敵人將劍光紛紛收回,不敢怠慢。恐怕劍光被紅雲損汙,也都各人收了飛劍。朱文早有準備,站在眾人面前,將寶鏡照將過去,鏡上面發出五色金光,將那團紅雲擋住。尚和陽一見紅雲無功,用手往四外指了幾指,接著便是幾聲雷響。
  毒龍尊者同各門上妖僧妖道知道敵人俱已在生門困住,便將陣勢在生門上縮攏。靈雲等在朱文寶鏡金光籠罩之下,只聽金光外面震天價大霹靂與地下洪濤烈火罡風之聲響成一片。
  一會工夫,毒龍尊者趕到,口中念念有詞,號令一聲,各門上妖僧妖道將小幡一展:紛紛將軟紅砂祭起。數十團綠火黃塵紅霧飛起在上空,遮得滿天暗赤,往靈雲等頭上罩將下來。同時地面忽然震動,眼看崩塌。
  朱文一面寶鏡只能攔住那團紅雲,正愁不能兼顧。紫玲見勢危急,忙從金蟬手中取回彌塵幡,口誦真言,接連招展,化成一幢彩雲。剛剛升起,忽然山崩地塌一聲大震過處,眾人適才立身之處陷了無數大小深坑,由坑中先冒出黃綠紅三樣濃煙。那煙一出地面,便化成烈火、狂風、洪水,朝眾人直捲過來。
  紫玲、朱文不敢怠慢,一個用彌塵幡,一個用天遁鏡,護著眾人,不讓妖法侵犯。
  似這樣支持了兩個時辰,五鬼天王尚和陽滿以為地水火風一齊發動,又有毒龍尊者軟紅砂,敵人決難逃生。誰知敵人先用一面鏡子攔住了他的魔火紅雲,接著又化成一幢彩雲,在水火烈風中滾來滾去,雖然將敵人困住,竟不能損傷分毫。
  尚和陽正在心焦,偶一回顧,各門上妖僧妖道,除已在剛才傷亡逃走者外,個個都在。只死門上獨角靈官樂三官沒有到來,空著一門。只要被敵人看出破綻,仍可用那幢彩雲從死門逃走,不由又驚又怒。
  那錘乃尚和陽多年心血煉就的至寶,恐怕樂三官有什麼差錯,忙對毒龍尊者與許飛娘道:「二位道友且在此主持,待我去死門上觀察一番就來。」說罷,一朵紅雲便往死門上飛去。
  到了青螺谷口一看,日光已快交正午,四外靜悄悄的,通沒有一些動靜。再尋樂三官,已不知去向,好生驚異。
  尚和陽一尋思,不由頓足大怒道:「我受了賊道的騙了!這錘被他騙去,又誤傳了他的用法。除非得到雪魂珠,才能收回此寶,報仇雪恨。」剛在自言自語,咬牙痛恨,忽聽遠處地底起了一陣響動,聽去聲音不似發自生門陣上,仔細一聽,好生驚異。
  尚和陽忙將身縱起空中,往四外察看蹤跡。猛見對準生門子午正位上,有一座山峰,好像已往生門那邊移動,峰上面起了千百道濃煙,看去好像就要拔地飛起神氣。適才地底的聲音,便是從山峰那面發出。
  看出是有人用地水火風天魔解體大法,來破自己的魔陣。借著正子午方位,正子午時辰,發出天火地雷,不但魔陣頃刻瓦解,陣中諸人道行稍差的絕難活命,連敵人也要玉石俱焚。就在這轉眼之間,那座小峰果然漸漸離開了地面,往魔陣生門飛去。一看日光,收陣已來不及。
  猛想起:「鄧八姑得了雪魂珠,如今又與峨嵋一黨。她走火入魔,身子不能轉動,今日未來,必然還在玄冰谷內。敵人傾巢來此,谷中只剩她一人,何不趁此時機飛到玄冰谷,奪了她的雪魂珠?再去尋樂三官,奪回白骨鎖心錘。」
  尚和陽想到這裏,自以為得計,也不顧魔陣諸人死活,逕自駕紅雲往玄冰谷而去。
  他走不多一會,下面岩石後面轉出一個大漢,一個花子。那大漢手中提著一個綁著的道士,對花子說道:「師父把這牛鼻子弄死了多乾淨,還留著他則甚?」
  那花子答道:「不留著能得什麼?」說罷,往空中一看,也不說話。劈手從大漢手中搶過那道士,背在身上,往谷外便跑。
  那大漢忙喊:「師父帶我一同去。」那花子眨眨眼已跑得沒了蹤影,這兩人正是怪叫花窮神凌渾與陸地金龍魏青。
  原來魏青本想隨了眾人同走,一來自己不會劍術,師父雖傳了一條鞭,因不知用法,始終沒有用過。二來又有凌渾吩咐,只得留了下來。他獨自一人坐在山石上面,眼望眾人去處,遠遠光華亂閃,知道已同敵人交手。
  魏青心想:「自己又不會劍術飛行,這裏正是青螺入口處,要是遇見妖人走來,豈不是白吃虧?」想到這裏,便想去尋一個僻靜所在藏身,等候凌渾到來再說。他因凌渾說過,將來到了青螺,即可收他為徒,所以這次執意隨定心源等同來。
  今日聽劉泉說,果然有用他之處,甚是高興。又恐凌渾走來尋不見自己,豈不將機會錯過?不時從藏身的岩石後面往外探頭探腦。
  正在獨個兒搗鬼,忽見谷外一個紅臉道人,穿著一件水火道袍,額上生著一個大肉包,身背葫蘆、寶劍,手裏拿著一件骷髏骨做成的兵器,四面俱是煙霧圍繞,直著兩眼跑來。
  魏青見那道人一身邪氣,連忙縮腳,隱身岩後躲避。只見那道人越跑越近,暗喊不好,正待準備廝殺。誰知那道人好似未見魏青,竟從身旁跑過。魏青正在暗幸,不多一會,那道人又飛也似地跑了回來,這次與魏青相隔更近。
  魏青一面暗中提防,細看那道人已跑得氣喘吁吁,頭上黃豆大的汗珠子直流,兩眼發呆,看準前面,腳不沾塵,拼命飛跑。似這樣從魏青身旁跑過來跑過去,有好幾十次。魏青見那道人好似中邪一般,慌慌張張,始終沒有看見自己。
  起初因見那道人形狀異樣,手中兵器又有煙霧圍繞,情知不是對手,所以不敢上前。後來見那道人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步伐漸漸遲緩。同時又聽得遠處地底水火風雷之聲混成一片,拿不定眾人吉凶。凌渾又不見到來,自己藏的地方甚為隱秘,被這道人在身前跑來跑去,師父來了又看不見自己,不由煩躁起來。
  心想:「這妖道定是中了什麼邪術,失去知覺。我何不等他過來,掩在他身後給他一刀,也省得在此呆等。」想到這裏,手中拿刀,靜等道人跑來,好躥將出去下手。剛打好了主意,恰好那道人踉踉蹌蹌跑了回來。
  魏青剛要下手,猛一抬頭,見對面山崖上坐著一個花子,拿手指定那道人。那道人便隨著他手指處往前飛跑,像有什麼東西牽引似的。
  定睛一看,那花子正是怪叫花凌渾,心中大喜,不由失口高叫了一聲師父。那道人猛被魏青這一喊,好似有點覺察,稍微遲疑了一下,仍是往來跑著。魏青看見凌渾,顧不得再砍道人,徑往對面崖上跑去。眼看跑到凌渾跟前,忽見凌渾站起身來,只一晃便不知去向。
  魏青好生著急,喊了幾聲師父,不見答應,四外觀察,也看不見凌渾蹤跡。才知那道人跑這半天,是受了師父愚弄。暗恨自己不留神對面,錯過機會,心中又悔又恨。
  魏青再看那道人,也不見回轉。往他去路一看,相離裏許多地的一塊山石上,好似臥著一人。疑心師父未走,連忙下崖,跑了過去。漸漸跑近一看,原來還是那道人,兩眼發直,口吐白沫,手中拿著那個骷髏做成的一柄大錘,爬伏在山石上面。錘上煙霧已無,不由喊了一聲晦氣。
  正要回轉,猛一想:「這道人雖會妖法,現在已經失了知覺。他拿的那怪錘定是個厲害法寶,還有他背上那口寶劍也定比我這把刀好。本想乘他不覺將他殺死,一則不知他那怪錘的用法,二則又恐道人會金鐘罩等功夫,一刀砍不死,反倒打草驚蛇。莫如先將他的怪錘、寶劍盜來,再想法將他捆上,用他的兵器逼問他怪錘的用法,豈不是好?」
  魏青心性粗魯,思路單純,想到就做,從不計什麼利害。他起初怕打草驚蛇,以為這樣計出萬全,還頗為自得。
  魏青打點好了主意,將身蹲下,蛇伏鶴行走近前去,見那道人絲毫沒有覺察。便從那塊山石下面掩到道人身後,輕腳輕手爬到石上。用手捏著道人背上劍柄,才輕輕往外一抽,鏘的一聲,一道青光,那劍業已出匣。
  魏青嚇了一大跳,忙接連幾縱,縱出去有二十多丈,見石上道人並未轉動,才得放心。
  這口寶劍,如一泓秋水,青光耀眼,冷氣森森,劍柄上盤有一條小青蛇,還有朱文篆字。魏青又驚又喜,不及細看,先拋去了手中刀,決計再去盜那柄怪錘,仍照將才掩身過去。
  這回是在道人前面,格外加了小心。及至近前,見那道人身子趴在那塊山石上面,左手持錘,往下懸著,錘頭是五個骷髏攢成的梅花瓣式,白牙森森,口都向外。
  魏青輕悄悄掩到道人睡的山石下面,恰好石下有凹處可容一人。魏青先掩身山石凹處,略微定了定神,聽了聽上面沒有響動,探頭往上一看,道人仍是昏迷不醒。魏青見那錘古怪,不敢用手挨近錘頭。想了一想,壯著膽子捏住錘柄,從道人手中一奪,容容易易奪了過來。
  魏青膽子越來越大,又繞回山石後面,摘去道人劍匣,將劍插入,佩在身上。將錘藏過一旁。徑去解下道人身上絲絛,將道人四馬攢蹄捆了起來。那道人一任魏青擺佈,竟和死了一般。魏青將道人捆好,再回身去拿那怪錘來逼問用法時,那錘已不知去向。
  正在驚疑,忽聽道人呻吟了一聲,手腳動了兩動。
  魏青大吃一驚,顧不得再尋那怪錘。正要撲上前去,那道人業已醒轉。道人睜眼一看,覺得身上疼痛,手足被捆,大吼一聲,便要掙起身來。魏青知他會使妖法,哪裡容他掙斷綁索起身,早一個虎撲撲上前去,兩手掐緊道人喉嚨不放。
  魏青雖然是天生神力,那道人也非弱者,叵耐他拼命奔走了半日,本已累得力盡精疲。加上他身上這根絲絛乃蛟筋擰結而成,不過用彩絲在兩頭打了幾根穗子,魏青捆得又非常結實,急切間也掙它不開。咽喉又被魏青用力扣緊,連氣都透不出,只得暗運元功和魏青掙命,二人直在山石上打滾。
  原來樂三官將五鬼天王尚和陽的五鬼白骨鎖心錘騙到手中,又傳了用法,心中大喜,仍恐尚和陽看破,不敢現於詞色。
  及至辭別尚和陽與毒龍尊者,向谷口生門飛去,心想:「這白骨鎖心錘乃是尚和陽數十年苦煉之寶,看連日形勢,就只一個怪叫花凌渾,已是破青螺而有餘,何況聽說峨嵋方面還來了不少的能人。師文恭何等厲害,尚且身遭慘死,不如帶了此寶,尋一個無人注目的深山岩穴之中隱藏起來。尚和陽立志和峨嵋尋仇,早晚必死在敵人手內,那時我再出山不晚。」
  樂三官想到這裏,非常高興。轉眼到了死門,並不往下降落。正待往東方飛去,猛覺腳底被一種力量吸住。低頭一看,正是青螺谷口外面,有一人朝上面招手,自己便身不由主地下落。先還仗著白骨鎖心錘在手,倘若那人為難,還可借他試試錘的厲害。
  及至落地一看,那人正是日前晶球上現身的那個怪叫花凌渾,不由大吃一驚。
  才一見面,那花子齜牙一笑,說道:「今天青螺山這麼熱鬧,死門不來,道爺往哪裡去?何不與我這花子談談,解個悶兒?」
  樂三官知道厲害,一面暗中準備,假裝歡容,躬身答道:「貧道本是應青螺友人之招,來此閒遊,誰知兩派又自殘殺,實非修道人本分,不願參加這場死劫,告辭回山,打此經過。道友相招,不知有何見教?」
  凌渾聞言,笑道:「俗語說得好:『強賊遇見乖賊,見一面分一半。』可惜道爺只得了鬼娃娃一件死人骨頭,不好平分,就這樣送我,我又於心難安。這麼辦吧:我如今正想趕走青螺這一群魔崽子,道爺反正暫時拿它無用,不如借我用上幾天,再行奉還如何?」
  樂三官知他說的是白骨鎖心錘,既敢明言強要,一定來者不善,心下雖然著忙,仍假裝敷衍道:「道友敢是要借這柄白骨錘麼?貧道將此錘借給道友,原本無關緊要,怎奈此寶乃尚天王之物,貧道向他借來,原另有用處。如今雙方正在尋仇,貧道豈能將朋友之寶借與他的敵人?久聞道友神通廣大,要此寶何用?休得取笑,告辭了。」
  樂三官原知這個怪叫花難惹,自己騙寶逃走未免情虛,所以強忍怒氣,只圖敷衍脫身了事。誰知言還未了,被凌渾劈面啐了一口,口中罵道:「賊妖道,給臉不要臉!你還打量我不知道你是從鬼娃娃手上騙來的嗎?」說罷,伸手就是個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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