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寶鏡散子母陰魂 諸劍仙鬥法完小劫
  神雷破都天惡煞 一俠女輕敵受重傷

  追雲叟因要看敵人虛實,早按預定計劃,讓敵人先上,好量力派人迎敵,以免小輩劍仙吃虧。及至見龍飛等一擁而來,知道再若遲延,場上四位劍仙難免吃虧,當下便派了十來位劍仙分頭迎敵。又悄悄對矮叟朱梅囑咐了幾句,朱梅聞言,隱身自去。
  女神童朱文迎敵薛蟒,且不動手,一聲嬌叱道:「薛蟒,還認得我麼?」
  許飛娘住在黃山,薛蟒常和朱文見面,彼此虛實本知。這時不敢怠慢,急忙收回與元覺禪師對敵的劍光,向朱文頭上飛去。
  朱文哈哈笑道:「這樣吧!平日你欺負司徒平,本姑娘早就看不慣了,今天好好教訓你!」說罷,便將餐霞大師所賜的虹霓劍放起,向薛蟒飛去。
  朱文自服肉芝後,功行精進,又加上新近得了幾樣法寶,本領越加高強。薛蟒本自心虛,忽見一道紅光,知道是大師的虹霓劍,忙喊:「師姊饒命!」
  薛蟒心術險惡,因師兄苦孩兒司徒平個性忠厚老實,薛蟒仗著許飛娘疼愛,常時欺凌司徒平。朱文早就氣憤難平,但見他口稱饒命,卻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急忙收回劍光。然大師寶劍威力強大,紅光閃處,薛蟒的臉已被掃中,左眼刺瞎,連左額削下,血流如注。
  朱文喝道:「看在你師兄面上,饒你不死,急速收劍逃命去吧!」薛蟒僥倖得逃活命,哪敢還言,急忙負痛收回劍光,逃往黃山去了。
  朱文戰敗薛蟒,便往中央戰場上飛來。正趕上通臂神猿鹿清、披髮狻猊狄銀兒與峨嵋派的七星手施林、鐵沙彌悟修對敵,四人五道劍光正殺了個難解難分。不料朱文從後面飛來,劍光過處,狄銀兒屍橫就地。鹿清見狄銀兒已死,稍微疏神,便被鐵沙彌悟修的雙劍一絞,把劍光絞斷。
  鹿清知道不好,才待抽身逃走,正遇朱文一劍飛來,攔腰斬為兩段。
  火氏弟兄三人會戰髯仙李元化、醉道人、素因大師,本嫌吃力,又被劍光逼住,急切間施展不得妖法。再加上施林、朱文、悟修三個生力軍,不由心慌意亂。一眨眼的工夫,火修羅被素因大師一劍斬為兩段。素因大師回頭一看,頑石大師戰龍飛不下,立揮劍飛去。
  火魯齊、火無量見兄弟慘死,又急又痛。一個不留神,火魯齊被醉道人連肩帶頭削去半邊,死於就地。火無量被髯仙、朱文、悟修三人的劍光一絞,將他的藍光絞為兩截。還算他見機得早,沒有步他兩個兄弟的後塵,施展妖法,一溜火光逃回南疆去了。
  百花女蘇蓮會戰女空空吳文琪,如何能是對手。只一會工夫,便被吳文琪破了劍光,死於就地。九尾天狐柳燕娘會戰黑孩兒尉遲火,剛剛打了一個平手。忽然百花女蘇蓮慘死,女空空吳文琪朝著自己飛來,知道不好。不敢戀戰,急忙從空中收回劍光,身劍合一,逃命而去。
  這時龍飛迎戰頑石大師,其九子母陰魂劍威力強大,劍一出手便是一青八白九道光華。頑石大師支持不住,齊氏姊弟趕來,幫助頑石大師三戰龍飛。龍飛見敵人添了兩個幫手,一時性起,便將二十四口九子母陰魂劍同時放將出來。共是二百一十六道劍光飛舞空中,滿天綠火,鬼氣森森,將靈雲姊弟、頑石大師包圍在內。
  朱文戰勝之後,一見金蟬姊弟,便打算加入戰圍。正待起身,忽地面前漆黑,一縷溫香襲來,登時覺得周身綿軟,動轉不得。正在驚異之間,忽見一道五彩光華從自己胸前透出,登時大放光明,把一個月黑星昏的戰場,照得清清楚楚。
  離自己不遠,站定兩個老頭,手舞足蹈,又像比拳,又似在那裏口角。一個是自己新認的師父矮叟朱梅,另一個生得龐眉皓首,鶴髮童顏,似男又女。朱文想起那道五彩光華,正是朱梅給她的天遁銅鏡。便從懷中取出,出手有五彩光華照徹天地。
  矮叟朱梅忽地喝道:「朱文快用天遁鏡去救各位道友脫險,這個妖人由我對付。」
  朱文聞言,回首一看,只見滿天綠火、劍光、紅線、金光如萬道龍蛇,在空中飛舞不住。敵人那邊又飛出幾條匹練似的青光白光,直往劍光層上穿去。還未到達,小山頭上也飛下兩三道匹練般的金光,將白光敵住。
  朱文見頑石大師那邊勢弱,不敢怠慢,一手執著天遁銅鏡,向龍飛那邊飛去。
  曉月禪師見出師不利,火氏弟兄死了二人,愛徒鹿清也被敵人劍光所斬,急痛攻心。當下不計利害,祭出他那前古異寶斷玉鉤。知非禪師、天池上人、游龍子韋少少、鍾先生四位劍仙起初不動手,原是厭惡慈雲寺這一班妖人,想借峨嵋派之手除去他們。
  及至出去的人死亡大半,曉月禪師又意在拼命,既然應約而來,怎好意思不管,便各將劍光飛起。這五人的劍光非比尋常,追雲叟怎敢怠慢,便同苦行頭陀各將飛劍放出迎敵,金光、白光、青光在空中絞成一團。
  那陰陽叟此來,原是別有用心,便全神貫注在峨嵋一干年輕弟子身上。見朱文美如天仙,借機遁到朱文身旁,施展五行挪移迷魔障,想將朱文罩住。陰陽叟正待伸手擒拿,忽地屁股上被人使勁掐了一下,痛徹心肺。回頭一看,矮叟朱梅笑嘻嘻地站在面前。
  陰陽叟大怒,一揚手,使出顛倒迷仙五雲掌,想將矮叟朱梅制住。
  朱梅哈哈笑道:「我最愛看耍狗熊,你這玩意,倒是新鮮。」
  陰陽叟見朱梅氣定神閑,便自顧自眉挑目語,手舞足蹈起來。這種妖法,專事迷惑心智,朱梅深知其中奧妙,任他施為,並準備暗用玄功,一舉將他除去。不料朱文無意中闖來,為怕她涉險,朱梅急忙叫她回去,稍一分神,便覺心神恍惚,難以自主。
  朱梅知道利害,急忙鎮住心神,猛將劍光飛起。一道金光,繞向陰陽叟,立時斬為兩截。
  只見一陣青煙過處,現出一個小人,與陰陽叟生得一般無二,飛向雲中,朝著朱梅說道:「多謝大恩,我元神禁錮多年,非道友飛劍不能兵解。異日有緣,再圖補報。」
  原來修道人當內外功行不繼時,元神不能離體,必須借太白精金之器兵解重修。難得有此良機,陰陽叟已借了朱梅的劍光,兵解而去。
  戰場上殺得天昏地暗,俞德紅砂被苦行頭陀所破,見勢不妙,偷空收回劍光,逃回滇西。鐵鐘道人被元覺禪師、坎離真人許元通所殺。小火神秦朗則被吳元智所斬,曉月禪師見狀,忙分了一支劍光,朝吳元智飛來。吳元智躲之不及,劍光過處,屍橫就地。
  七手夜叉龍飛獨戰峨嵋各位劍仙,非常吃力,便暗運五行之氣,咬破中指,朝著他的劍光噴去。果然九子母陰魂劍厲害,邪氣高漲,陰霧騰騰,頑石大師與髯仙李元化的劍光立受邪汙。頑石大師知道不好,待飛身退出,稍一疏神,左臂中了一劍。
  金蟬看見頑石大師危在頃刻,將霹靂劍舞成一片金光,飛到頑石大師身旁,緊緊護衛,不敢離開一步。髯仙李元化劍光受挫,只好放出護身真氣,苦苦撐持。
  正在危機一髮之際,一道五彩光華,有丈許方圓粗細,從陣外照將進來。接著便見一個紅衣女子,手持一面寶鏡,指揮著一道紅光。鏡光到處,那二百一十六口九子母陰魂劍,紛紛化成綠火流螢,隨風四散。
  眾劍仙見朱文破了九子母陰魂劍,立時精神抖擻,紛紛指揮劍光向龍飛包圍上來。
  龍飛一見,便知遇到剋星,急待收劍,已來不及,被那五彩光華破去二十一口。數十年苦功,付於一旦,心中又痛又急。知道再不見機,性命難保,忙帶著殘餘的子母陰魂劍,化陣陰風而去。
  金眼狒狒左清虛、追魂童子蕭泰、無髮仙呂元子原是被赤焰道人強迫邀來。見赤焰道人一死,峨嵋勢盛,知道難以討得便宜,不等交手就溜走了。這時戰場上,慈雲寺方面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曉月禪師、金身羅漢法元、天池上人、游龍子韋少少、鍾先生,與二老、苦行頭陀及各位劍仙拼命相持。
  曉月禪師見自己帶來的這許多人,不到幾個時辰,消滅大半。自己若非鍾先生相助,早已敗在追雲叟的劍光之下。明知今天討不了半點便宜,只是自己請來的幫手,都在奮勇相持,如何好意思先行敗走。
  後來敵人的生力軍越來越多,聲勢大盛,這邊只剩下自己與法元及昆侖四位劍仙,猶自咬牙苦戰,眼看難支。
  不一會,法元的劍光突被元元大師的劍光壓住。朱文在遠方看出便宜,將虹霓劍從法元腦後飛來。法元劍術高強,久經大敵,知道事情不妙,運用真氣將劍光吸回,將朱文的虹霓劍擋開。元元大師、素因大師兩口飛劍當頭又到。法元見危機四布,顧不得丟臉,將足一登,收回他的數十道紅線,破空而去。
  若論法力,二老與苦行頭陀早就可將曉月禪師擒住。只因那四個幫手,俱是昆侖派中有名人物,知非禪師等的師父一元祖師與憨僧空了,俱都護短。況且聞說知非禪師此來,係礙於曉月禪師情面,非出本心。故不願當面顯出高低,以與昆侖派結恨。
  再說眾仙俱知,曉月禪師早晚必應長眉真人的遺言,受石匣中家法制裁。此時卻是劫數未到,樂得讓他多活幾天。因此只用劍光將他困住,讓他力盡精疲,知難而退。
  游龍子韋少少卻錯會了意,疑心二老存心戲弄,不禁怒極,竟拼命迎擊。朱梅起初無意為敵,後來見游龍子韋少少不知好歹,不禁心中有氣。便運用玄功,朝著自己的飛劍連指幾指,登時化成無數道劍光,朝游龍子韋少少圍上來。
  正好此刻素因大師趕走法元,又一劍飛來。韋少少慌了手腳,神一散,被朱梅幾條劍光一絞,立時將他的劍光絞為兩段。素因大師的劍也乘機當頭落下,朱梅見韋少少危機繫於一髮,不願結仇,急忙飛劍將素因大師的劍擋住。
  朱梅笑嘻嘻地向韋少少說道:「老朽一時收劍不住,誤傷尊劍,韋道友休得介意,改日造門負荊吧。」
  韋少少聞言,滿面羞慚,答道:「朱道友手下留情,再行相見。」說罷,也不同別人說話,站起身來,禦風而去。
  曉月禪師見韋少少也被人破了飛劍逃走,越加驚慌。
  忽聽追雲叟笑道:「老禪師,你看慈雲寺已破,你的人死散逃亡,還不回頭是岸,等待何時?」
  曉月禪師急忙回頭一看,只見慈雲寺那面火光照天,知道自己心願成為夢想,不禁咬牙痛恨。當下把心一橫,不顧後果,把哈哈老祖所傳的妖術十二都天神煞使將出來。
  這十二都天神煞非常厲害,哈哈老祖傳授時節,曾說這種魔法非同小可。施展一回,便要減壽一紀,或者遭遇重劫一次,不到性命交關之際,萬萬不能輕易使用。
  曉月禪師將頭上短髮抓下一把,含在口中,將舌尖咬破,口中念念有詞,朝著戰場上眾劍仙噴去。立時烏雲密佈,一團綠火擁著千百條火龍,朝著眾劍仙身上飛來。
  知非禪師等三人見韋少少已被矮叟朱梅破了飛劍,又悔又氣,又恨矮叟朱梅不講交情:「難道你就沒聽你們來人回報,不知我等俱是為情面所拘,非由本意?」三人雖然憤恨矮叟朱梅,但是皆知二老與苦行頭陀的厲害,萬無勝理,早想借臺階就下,正苦沒有機會。
  這時忽見曉月禪師使用都天神煞,知道他情急無奈,這種妖法非常厲害,恐怕劍光受了污染,便同時向對面敵人說道:「我等三人與諸位道友比劍,勝負難分。如今曉月禪師用法術同諸位道友一較短長,我等暫時告退。」說罷,各人收了劍光,退在一旁。
  這時綠火烏雲已向眾劍仙頭上罩下,二老、苦行頭陀忙令眾仙退回觀內。
  朱文倚仗自己有寶鏡護體,不但不退,還搶著迎上前去。誰想曉月禪師的妖法非比尋常,朱文前面的綠火陰雲雖被寶鏡光華擋住,不能前進。但那鏡只照一方,旁邊的綠火陰雲卻圍將上來,把朱文遮在其中。矮叟朱梅見朱文涉險,想上前拉她回來,卻被曉月禪師纏住,無法脫身。
  曉月禪師施出妖法後,見對陣上眾劍仙後退,只留下二老同苦行頭陀三人。忽見一團紅影,一個少女手拿寶鏡,鏡面發出數十丈五彩光華,將他的陰雲綠火衝開一條甬道。曉月禪師立將身子一晃,隱在陰雲綠火之中,從斜刺裏飛近朱文左側,一口妖氣噴將過去。
  朱文正在意興遄飛,忽見一片綠雲撲面而來,立時覺得天旋地轉,暈倒在地。
  曉月禪師大喜,邁步近前,正要用劍取朱文首級。突然兩道紅紫精光一耀,一個粉裝玉琢的小孩,將朱文抱起,如飛而去。
  這十二都天神煞,厲害非凡,普通飛劍遇上便成頑鐵。何以這個小孩的劍光,不怕邪汙?曉月神師太怒,從陰雲綠火中追出,打算再施殺手。
  忽然震天霹靂,接著一團雷火,從對陣上發將出來。立刻陰雲四散,綠火潛消,清光大放。一輪明月,正從小山腳下漸漸升起,照得四野清澈,寒光如晝。
  曉月禪師被這雷聲一震,內心受了妖法的反應,一陣迷糊,已人事不知。等到醒來時,已睡在南川金佛寺方丈室內禪床之上。
  原來知非禪師等知他雖用絕招,仍難討好,不忍心看他滅亡,便在遠處瞭望。及至見他被苦行頭陀的太乙神雷震倒,知非禪師、天池上人雙雙飛到戰場,口中說道:「諸位道友,不為己甚吧。」說罷,便將他夾在脅下,同了鍾先生,將他帶回金佛寺。
  金蟬在奇險中救了朱文,不僅靈雲嚇得面如土色,朱梅及白谷逸也稱奇不絕。
  原來餐霞大師與金蟬前身的母親妙一夫人荀蘭因,原是同門至好。一個在九華,一個在黃山,相隔不遠,雙方來往非常親密。彼時金蟬與朱文從小就在山中學習修練,兩小無猜,彼此情投意合。起初還是隨著大人來往,後來感情日深,每隔些日,不是你來尋我,便是我來尋你。青梅竹馬,耳鬢廝磨,一混就是十來年。
  二人天生異質,生長名山,雖不懂得什麼兒女私情,可是雙方只要隔兩三天不見,就彷彿短了什麼似的,無形中便種下了愛根。
  妙一夫人與餐霞大師知是前緣註定,不去干涉,任二人往來自在,只對於功課毫不放鬆。這一對金童玉女,既有劍仙做母師姊妹,自己本身又是生就仙根仙骨,小小年紀便練成一身驚人本領。每日做完功課,手拉手,滿山中去探幽選勝,鬥草尋芳,越嶺探山,追飛逐走。
  二人本不知道什麼男女之愛,心靈乾淨純潔,融成一片。及至朱文中了羅梟的白骨箭,服了芝血,忽然大徹大悟。加以年事已長,漸漸懂得避嫌,不肯和金蟬親近。
  這次靈雲姊弟奉了母親妙一夫人之命,到成都參加破慈雲寺。等到破寺之後,各人不必回山,就在人間修煉那道家的三千外功。待同慈雲寺一干人交鋒,金蟬見朱文到處立功,頗是為她高興。一見朱文涉險,金蟬一著急,也顧不得說話,飛進綠火將朱文救出。
  這時朱文面如金紙,牙關緊閉,金蟬一陣傷心,幾乎落下淚來。
  矮叟朱梅忙道:「爾等休得驚慌,快揹回觀中去,等我回來時再說。」
  正說著,忽見慈雲寺那面一朵紅雲,照得四野鮮紅如血。二老見狀大驚,忙對眾人說道:「各位速速善後,對於受傷的人,不要驚慌,等我三人回來再說。」說罷,二老與苦行頭陀將身一晃,頃刻間已到了慈雲寺內。
  這時慈雲寺中已是紅火齊天,濃煙四佈,眾妖早已伏誅,只有一應僧眾,正在滅火救人。二老與苦行頭陀一到,先救熄了大火,安頓了後事,才率眾仙返回辟邪村玉清觀內。
  朱文被曉月禪師的十二都天神煞所傷,雖然服了元元大師的九轉奪命神丹,依舊是昏迷不醒。最關心的是金蟬,陪在朱文臥榻前眼淚汪汪,巴望二老和苦行頭陀快些回來施治。
  待慈雲寺諸邪平伏,二老、苦行頭陀同眾劍仙一齊回轉。矮叟朱梅從身旁取出幾塊丹藥,分一半給追雲叟,請他去醫治頑石大師,自己便向朱文走來。
  金蟬姊弟一見朱梅,急忙上前招呼。朱梅便喚齊靈雲取了一碗清水,將一塊丹藥化開。然後用剪刀將朱文衣袖剪破,只見她左臂紫黑,腫有二寸許高下。當中有一個米粒大的傷口,已經潰爛,在流黃水。
  矮叟朱梅道:「好險!如非她根行深厚,又服過元元大師的神丹,此命休矣!」邊說邊取了一粒丹藥,塞在朱文的傷口上,又命靈雲將調好的丹藥將她左臂連胸敷遍。一會工夫,黃水止住。朱梅又取兩粒丹藥,命靈雲撬開朱文的牙關,塞入她口中。
  朱梅隨問靈雲道:「那十二都天神煞,好不歹毒。曉月賊禿使用妖法,我等尚且不敢輕易涉險,她如何能行?此次雖然得保性命,恐怕好了,左臂也不能使用,並且於修道練劍上大有妨礙。令我好奇的是,連我同諸位根行深厚的道友,都只看見一片陰雲綠火同一些火龍。何以金蟬能看得那樣清楚,會把朱文從九死一生之下搶了回來?」
  靈雲道:「芝仙曾經舐過蟬弟雙目,自後就能透視重霧,」
  朱梅一聽,哈哈大笑道:「這般說來,朱文有救了。不但朱文,連頑石大師也有了救,而且說不定會有仙緣遇合,得些異寶。」
  金蟬先怕朱文要成殘廢,緊張異常,及聽朱文有了救星,憂喜交加,心頭不住怦怦跳動。又不敢輕易動問,只睜著一雙秀目,眼巴巴望著朱梅。那副呆相,招得一班小弟兄,當著師父前輩,要笑又不敢笑。
  追雲叟去救頑石大師,雖然救轉,但左臂業已斬斷,骨骼連皮只有兩三分,周身黑紫,傷處痛如刀割。頑石大師禁受不住,幾番打算兵解,俱被追雲叟止住。
  白谷逸聽朱梅一提,說道:「這還用你說,若有桂花山福仙潭裏的千年何首烏同烏風草就好了,可是一時間哪裡去尋那一雙生就天眼通的慧根童男女呢?」
  朱梅道:「記得福仙潭那個大老妖紅花婆的幾個臭條件嗎?」
  眾仙知道的並不多,無不搖頭,朱梅便把內情說了一遍。
  原來紅花姥姥成名已久,介於正邪之間,法力高強。她那桂花山福仙潭,原是個洞天福地,盛產仙草靈藥。只因她當年為情失意,憤而發下誓言,把持住了仙潭,並利用潭裏的幾個妖物,噴出許多妖雲毒霧,將潭口封鎖。
  長眉真人見紅花姥姥把天地材寶霸佔成個人私產,不肯公之於世,有失濟人利物之旨,曾經親身到桂花山尋她理論。紅花姥姥事先得訊,便在山前山後設下奇門陣法,但俱被長眉真人一一破去。紅花姥姥不服,最後同長眉真人鬥劍,也都失敗。長眉真人便要她撤去福仙潭封鎖的妖雲毒霧,她仍是不甘屈服。
  紅花姥姥說:「天生異寶靈物,原留待夙根深厚的有緣人來享用。如果任人予取予攜,早晚就要絕種。我雖將潭封鎖,只要來人心誠意正,是一對三世童身,生具夙根的童男女,經我同意之後,就進得去。不過烏風草生長在霧眼之中,隨霧隱現,更有神鱷、毒石護持。來人如果不是生就一雙慧眼,能看徹九幽,且劍術通元,我也是愛莫能助。」
  長眉真人笑道:「所言屬實,二百年後,我教下自有人步行上山,前來尋妳。只要妳心口相應,不再另外同他為難就是了。」
  長眉真人知道時機未到,樂得利用她偏狹的心理,讓她去代為保護。並使門下弟子,知道天生靈物,得之非易。
  自後頗多異派中人到福仙潭去,尋求那兩樣靈藥,有的知難而退,有的葬身霧眼之內。過了三十年,紅花姥姥得了一部道書,越加深參造化,道術精進。只苦於昔日誓言,不得脫身,巴不得有這麼兩個去破她的封鎖,剷除毒石,收服神鱷,她好早日飛升。
  朱梅對此事知之甚深,一聽靈雲說金蟬能透視重霧,立刻想到正是長眉真人所說的二百年後。加上金蟬同朱文俱是三世童身,如由他同朱文前往桂花山求藥,借此多帶些回來,製成丹藥,以備異日峨嵋鬥劍之用,正是大好良機。
  追雲叟道:「適才我本想到桂花山的烏風草,可以祛毒生肌,只苦於無有適當的人前去。既如此,事不宜遲,由我將頑石大師帶往衡山調養,等候金蟬將靈藥取回,再行敷用。」
  朱梅道:「長眉真人說過,要步行上山以表誠意。金蟬到底年幼,就由靈雲護送他同朱文前往雲南桂花山,去見紅花姥姥,求取靈藥便了。」
  這時朱文服用朱梅丹藥之後,漸漸醒轉。她的痛苦與頑石大師不同,只覺著左半身麻木,右半身通體火熱,十分難過。見二老在旁,便要下床行禮。朱梅連忙止住,又把前事與她說了一遍。
  追雲叟也把桂花山取藥之事告訴頑石大師,勸她暫時寬心忍耐。頑石大師傷處腫痛,難以動轉,事到如今,也只好暫忍痛苦。
  眾人議定之後,天已微明,便為風火道人吳元智舉行火葬。
  靈雲姊弟因朱文身受重傷,又不便禦劍飛行,只得沿路雇用車轎前去。便由玉清大師命張琪兄妹回家取來應用行李川資,靈雲改作男子裝扮。打點齊備後,追雲叟與朱梅又對三人分別囑咐相機進行之策。
  天光大亮後,靈雲等三人先到了張琪兄妹家中。見過張母,便由張家用了一乘轎子,兩匹川馬,送他三人上道。
  靈雲等三人連夜兼程,每日也不過走一百數十里路。他們禦劍飛行,瞬息千百里成習,自然心焦氣悶。本想退了車轎,改乘川馬,貪圖快些。偏偏女神童朱文雖然仗著靈丹護體,也不過保全性命,渾身燒熱酸痛,日夜呻吟,哪裡受得長途騎馬的顛沛,只得作罷。
  靈雲性情最為溫和,保護朱文,如同自己手足,雖然覺著心煩,倒還沒有什麼。金蟬性情活潑,火性未退,偏偏這次對於朱文竟是早晚殷勤將護,不但體貼個無微不至,並且較靈雲還要耐心一些。靈雲看在眼中,暗暗點頭,只因朱文病重,不好取笑,反倒裝作不知。
  他三人按照二老所指的途徑,在路上行了四五日。忽然峰巒重重,萬山綿亙,除掉翻山越嶺過去,簡直無路可通。先一日車夫就來回話,說前面已是莽蒼山,不但無路可通,而且山中慣出豺虎鬼怪,縱然多給銀錢,他等也無法過去。
  靈雲來時,原來聽二老說過,到了莽蒼山,便要步行。知道他們說的是實話,只得取下包裹,打發他們回去。先在山腳下一個小村中歇了歇腳,商量上路。
  金蟬偶見一人坐著滑竿走過,突然異想天開。他向靈雲要了一把散碎銀子,走去與那人略事商量,將那副滑竿買下,兩手舉著拿到朱文面前。
  村中居民看著這三個青年男女,一個個長得和美女一般,來到這荒山腳下,已是奇怪。又見金蟬小小年紀,把那一副滑竿如同撚燈草一般,毫不在意地舉在手中,更是驚異。有那多事的人,便問他三人的來蹤去跡。
  金蟬便說:「住在城裏,要往這山中去打獵。」
  那地方民情敦厚,又見他們三人各佩長劍,倒也不疑什麼。只是說山中豺虎妖怪甚多,勸他們年紀輕輕的人不要造次。
  靈雲看見來人越聚越多,恐朱文不耐煩瑣。又見金蟬買了那一副滑竿來,便問:「蟬弟,買來這個有何用處?」
  金蟬道:「妳不要管,先帶著它上了山再說,我自有用它之處。」
  靈雲還待要問,金蟬一面催著上路,一面手舉那副滑竿,獨個兒邁步自跑上山去。
  靈雲當著許多人,無法多說,只得將朱文半扶半抱地帶進山去。在山內走了二里多地,回看後面無人,叫聲:「蟬弟!」
  金蟬業已趕了回來,放下手中的滑竿,說道:「我適才跑到高處一望,山路倒還平坦。用這副滑竿,我和姊姊一人抬一頭,將朱姊姊抬到桂花山。如何?」
  靈雲才明白他買那滑竿的用途,朱文一路上已覺著靈雲姊弟受累不淺,如今又要屈她姊弟作挑夫抬她上路,如何好意思,再三不肯。
  靈雲笑道:「文妹,妳莫辜負妳那小兄弟的好意吧。我正為路遠日長發悶,難得他有此好打算,倒可以多走些路。」
  靈雲不由分說,硬將朱文安放在網兜之中,招呼一聲,與金蟬二人抬了便走。朱文連日周身骨節作痛,適才有靈雲扶著,走了這二里多山路,已是支援不住。又被靈雲在網兜中用力一放,休想再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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