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 至 第二〇〇

191**時間: 地點:
    (話說聖鶴寺住持僧甘一庵,被樂知縣拿入公廳,整威研究。)
    (甘一庵見了這樣景象,料來難以掩飾,只得吐出真情)
甘一庵:這史酉魚是和尚姑表弟兄,從幼兒遊走江湖,做些遮眼戲法度口,十餘年未曾會
    面。舊年冬底偶然挑竹籠到寺,說是西域小天竺請來的四藏度世真經,要托與和
    尚藏貯。和尚雖然收領,也並沒有見什麼經典。後於飲酒閒話間,只因和尚多了
    一句嘴,致有今日之禍,這是和尚該死!
大 尹:(大尹冷笑道)你那死也只在旦夕,卻講多了甚樣一句嘴哩?
甘一庵:彼時小的正和他吃酒,袖中取出一包丸藥,和酒吞之。史酉魚問:『服的是何藥
    ?』小的那時三杯落肚,說出真實話來,答道:『吞的是澀精丸劑。』史酉魚道
    :『出家人慾火盡消,才好修梵悟道,往生淨土,何故有此病症?』小的應道:
    『和尚也係父精母血生下來的,終不成是那泥坯木偶?』史酉魚點頭道:『這是
    賢弟真情實話處,若要婦人同睡,唾手便來。』小的乘著酒興,立刻便要婦人。
    史酉魚道:『胡亂取一婦女,不足為奇。賢弟你遐想目中見過的絕色佳人,我便
    賞一位與汝,只要叩一下頭,呼吸可到。』小的便蹲下去,頓首一拜。史酉魚扶
    起道:『賜卿平身,快想快想。』小的閉了兩眼,團團地想遍,猛然想著黨施主
    家二女娘,每隨媽媽入寺燒香,果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窈窕輕盈,
    足稱國色。想目中見過的美人,莫出其右,若得此二女交歡,死亦瞑目。那時感
    表兄盛雅,慨然允諾。
縣 尉:(縣尉喝道)這砍頭的殺材,誰是你的表兄?
甘一庵:(甘一庵叩頭道)和尚該死,慨允的便是妖賊。史酉魚復問:『黨家二女雖然標
    緻,家道若何?』小的道:『本城富翁,黨君不在一二之下。』史酉魚道:『此
    家果實富足,佛祖之靈顯然。』小的即問其說是何來歷,史酉魚道:『四籠真經
    ,傳世度人,其價不啻百萬。看汝寺中福薄,怎能消受?汝可與黨媽媽借屋藏經
    ,彼此皆叨佛佑。黨媽媽不辭,二女之緣立就。』小的暗中揣度,荀氏拜我為師
    ,極敬佛法,況他家屋宇廣闊,寄此經籠亦為易事。彼時欣然便往,見了荀氏備
    說來意。荀氏滿口應承。回寺,即移經籠寄頓。史酉魚大悅,作東請小的慶賀。
    酒散入房歇息,只見黨家二女已在榻前。小的淫心頓發,摟抱求歡,被二女推開
    ,百般罵詈。小的再欲動手時,二女抱成一塊,死不能解。小的無奈,急與史酉
    魚說知。史酉魚震怒,提起二女,撇入佛前琉璃之中,取紙條遮蓋,吩咐不可揭
    開,數日後自然諧就。怎知那經籠裡都是些紙人紙馬,興妖作怪的勾當?小的實
    不知情,求老爺超生豁罪!
大 尹:(大尹對縣尉道)聽禿廝之言,的有憑據,且帶過一旁,另行擬罪。
    (喚左右提過史酉魚,跪於案前,細細審鞫。)
    (史酉魚指東道西,牽前搭後,辯了一番。)
    (大尹煩惱,喝軍校扯倒便打。)
史酉魚:小人自幼行術江湖,那籠內紙剪人馬,不過弄戲法耍人賺些錢鈔,焉敢幹那謀反
    作叛之事?甘和尚畏刑亂說,求青天爺作主!
大 尹:那籠中人馬,姑作戲耍之具。然黨家二女何故側臥佛樓,昏迷不醒?分明是你作
    法害人,兀敢強辭飾辯!
史酉魚:老爺明鏡高懸,小的不能逃罪。前因甘和尚見了黨氏二女,慾心頓發,再四懇求
    。小的不得已,暫攝二女之魂,與彼一會,以盡親情,實未曾交媾,玷其真體。
    望爺爺原情赦宥。
大 尹:黨女之魂,今在何處?
史酉魚:現拘在琉璃中,小的即刻可以放出。
大 尹:汝且速還二女魂魄,再議後事。
縣 尉:二女之命,然雖當救,但著魔之人,魔散自醒。但此賊藏寄妖物於富室,其志不
    小,決有同謀共事之徒,待其舉發,倉卒難以收服。堂尊大人速宜究出餘黨,一
    鼓殲除,免使日後耽憂!
    (大尹點首稱善,喝左右取過兩副刑具來,大罵道)
大 尹:你這妖賊,形蹤盡露,法物現存,兀敢巧言抵賴!快快招出賊黨,免受這兩道重
    刑!
史酉魚:小人乃一窮民,靠戲法糊口,怎敢結黨以為叛逆?二爺過慮,小的死亦冤枉!
縣 尉:刁徒利口賊骨,不施重刑,怎肯招認?
    (喝軍校將史酉魚拖翻,頭頂加箍,兩足放上夾棍,上下一齊收將攏來。)
    (史酉魚熬痛不過,哀求饒放,即供出謀反同事之人。)
    (大尹喚鬆了刑具。)
    (史酉魚重複抵賴,高聲叫屈。)
    (縣尉大怒,又取一道腦箍加上。)
    (史酉魚驚懼,只得招出同黨)
史酉魚:行妖者共有六人,奉太尉印爺差遣,於盧溪四下藏匿,待號令一到,便行舉發。
    印太尉許我等大事成後,皆授兵馬大元帥之職。不期事露,但求早死!
    (大尹大驚失色。)
    (縣尉正要究問同事六妖人姓名,急行緝捕。)
    
    
192**時間: 地點:
    (忽然大尹呵欠連天,兩手按著心窩,呼疼叫痛。)
    (縣尉謊問何故,大尹呻吟道)
縣 尉:舊病復作,不能理事矣。
    (忙令刑房書吏發下監票,將史酉魚、甘一庵並眾僧等都上了鐐杻,帶入大獄監
    (禁。)
    (以外之人,盡行逐出。)
    (大尹把手拱一拱,別了縣尉,掇轉身逕入後堂去了。)
縣 尉:(縣尉暗忖)樂公面色紅潤,非有病之狀,個中必有緣故。
    (又不好明言,怏怏地自回衙去,不題。)
    
    
193**時間: 地點:
    (且說樂大尹轉入後堂,請夫人進小閣裡坐定,密議此事。)
    (看官你道妖人弄險作法,做官的依律擬罪便了,何故樂知縣詐病退衙,又與夫
    (人密議,卻是為何?原來這夫人印氏正是印常侍的嫡堂姪女,樂大尹這官全傍
    (著印常侍的幫襯,暗與選官通了關節,授此美任。)
    (不期史酉魚當堂對眾供稱於印常侍差遣。)
    (若再指明那五個妖人,則輾轉扳扯,事不可解。)
    (故一時詐病退堂,與夫人商議,何以擺撥。)
大 尹:(印氏道)毋論叔爹事之有無,但妖賊一言攀及,使人聞之,已傷大體。若再捕
    餘黨,設或同聲合口,相公怎能遮掩?那時叔爹受害,妾等難免波及之禍。不如
    乘夜殺之,滅口絕跡,可保身名無玷。
樂大尹:(樂大尹長歎道)事已至此,不得不下毒手。還有那一干和尚,何以處之?
大 尹:(印氏道)和尚乃佛門弟子,焉可加害?盡當釋放出獄,誰敢阻撓?自古說:當
    權若不行方便,如入寶山空手回。佛爺聞之,豈不暗中護?相公與妾身百年之後
    ,也好往生西土,以免輪回之苦。
    (樂大尹依言,乘夜喚節級吩咐如此如此。)
    (節級回獄,暗把史酉魚斷送了性命。)
    (次日,進上絕呈一紙,說史酉魚腦上受傷,發暈而死。)
    (大尹收了絕呈,發付獄中吏役,將史酉魚屍首弔出牢牆去了。)
    (又取甘一庵等合寺和尚,重錄口詞,取保出獄。)
    (將四籠妖物,當堂燒燬。)
    (縣尉聞知,跌足長歎,暗思)
縣 尉:堂尊如此行為,豈是做官的體統?風聲傳入京都,朝廷罪及,何以分辯?不如及
    早掛冠而去,庶免林木池魚之害。
    (數日後寫了告病文書,申詳上司,挈了家眷,逕回本鄉去了。)
    (有詩為證:。)
    (燎焚幻物奸無跡,暗斃妖人死有餘。)
    (達士知機忘利祿,趣裝期克賦歸與。)
    (話分兩頭。)
    
    
194**時間: 地點:
    (再說瞿琰和滑道士在黨家坐守,以待縣中回音。)
    (傍晚時分,只見前後親鄰並那握符大漢等紛紛回來,講縣官怎樣拷訊,甘和尚
    (、史酉魚怎樣答應,及知縣得病,把一起犯人監禁之事,備細講了。)
瞿 琰:大尹明日復審,自有下落。
    (當下和滑道士回清陽庵中,與瞿說其備細,至夜半方睡。)
    (次日侵晨,喚老蒼頭往縣前、黨家兩處打探消息。)
    (午飯後,老蒼頭回來,講史酉魚昨夜腦箍傷重身死,樂大尹把合寺和尚盡行釋
    (放,籠子已經燒燬,黨家二女娘依然摟睡不醒。)
瞿 琰:(瞿琰疑道)狡猾妖徒,何致速死?和尚等俱係重犯,豈可擅行釋放?情跡可疑
    。
    (一時與決不下,沉吟半晌,上馬親到聖鶴寺來,甘和尚等迎接入寺。)
瞿 琰:昨聞縣中大爺審問,講黨宅二女魂魄被汝拘攝琉璃之中,今不放還何也?
甘一庵:小僧焉敢攝人魂魄?實是史酉魚弄法害人,與和尚無干。
瞿 琰:一黨妖人,兀敢強詞文飾!汝且拿那琉璃過來我看。
    (甘一庵於佛櫃裡取出琉璃呈上。)
    (瞿琰接了,四圍細看,原來是一張黃紙,上面隱隱有些字跡,蓋在琉璃口上。
    ()
    (瞿琰揭開黃紙,忽見兩道白光躍出,寂然不見。)
    (瞿琰拂袖出寺,上馬往黨家來,遠遠見門口一伙人談笑。)
    (瞿琰馬到,眾人見了,無限之喜,一齊喧哄道)
瞿 琰:瞿相公來也,瞿相公來也,二女娘方才甦醒。
    (瞿琰默想,琉璃中兩道白光,的係二女之魂,那妖法實足駭人。)
    (當下眾人分開,讓瞿琰下馬,步入黨家廳上。)
    (荀氏出來拜謝。)
瞿 琰:老嫗行此重禮,反折我童稚之福也。
荀 氏:寒門遇妖作祟,老身與二女險喪其命。若非郎君大展法力,這禍孽甚時清淨?便
    殺身報德,妾心尚為歉然。只此一拜,何言折福?
瞿 琰:(瞿琰答禮道)除妖解厄,讀書人分內當為之事,何必老人家如此匍匐,反令人
    心下不安。
    (眾婢僕將瞿琰扶起,納於椅上,荀氏納頭拜了四拜,瞿琰侷促不寧,下階謝禮
    (才罷。)
    (只見鄰老車雲甫率領黨家一班親族,向前拜謝畢,遜瞿琰居中坐了,眾人雁翅
    (般兩行坐下,彼此敘了一會閒談,荀氏已在後邊花樓中擺下筵席,請瞿琰等一
    (行人慶賀。)
    (酒過數巡,忽聽環之聲出於簾下,原來是荀氏率二女登筵見禮。)
    (瞿琰低頭答拜,滿面通紅,似有慚愧之色,就要動身。)
    (眾人忙請二女入內,又復勸了數杯酒。)
    (只見四個小廝,捧出四樣禮物來,乃是黃金十錠計五十兩、白金三十錠計一百
    (八十兩、彩緞十端、明珠二串,一字兒排列在酒筵之上。)
瞿 琰:這是何意?
車雲甫:本宅感相公驅邪活命之恩,無以為報,聊具薄禮四色,少伸芹敬。待黨君返舍,
    再行酬報。
瞿 琰:(瞿琰艴然道)予之此行,非貪利也,無非是利物憐人,要做世間一個奇男子。
    今恁地設施,反目我為市井之流,埋沒一片熱心,寧不含愧可惱?
車雲甫:(車雲甫跪下道)這是老朽張主,相公休得嗔怒。若此禮不收時,老朽長跪於此
    ,終歲誓不動身!
    (瞿琰俯首尋思,難以辭卻,即轉口道)
瞿 琰:老丈請起,盛情全收便了。
    (車雲甫欣然站起,眾人都各欣然,慇懃勸酒,酣飲盡醉,不覺夜已深沉,瞿琰
    (辭別。)
    (車雲甫選四個健漢,捧了禮物相送,一齊至清陽庵中,見了滑道士,交割金銀
    (珠緞,各自散訖。)
    (滑道士年雖高大,兩眼卻是明亮,見了許多禮物,心花也是開的,滿臉堆下笑
    (來,合掌道)
滑道士:難消!這雙模糊老眼,今日也會瞧金寶一面,瞿相公好造化也!
瞿 琰:黨嫗一團好意,酬贈若干禮物,我主意不受,被那車老子抵死纏住,只得勉強暫
    收於此。我已想一個擺脫的去處,特與老法士商量。
滑士游:小相公萬倍的聰明,這擺撥銀兩勾當,極是易事。我估這十錠金子,約莫有五十
    餘兩,火色赤亮,足有七倒,五七三百萬十兩銀子,碗盛碟蓋的三十錠白銀,也
    有二百金之數。依我老道算計,買田利薄,買屋防火,經商貿易又非相公們所為
    之事,單用那一樁本穩利實,不消兩載,管取一個對合。
瞿 琰:作何經業,如此獲利之速?
滑士游:我敝鄉風士最是淳樸,都靠農、桑二字以為生計。每於蠶未收、稻未熟之際,大
    抵借辦錢米救急者多,都有五分利息。一待絲成穀熟,子母盡皆入手,豈不是兩
    年之間本利俱足?
瞿 琰:承教了。所餘珠錦,亦可放與人麼?
滑士游:相公年過二八,只在旦夕間可以婚娶。留下珍珠緞匹,以為夫人衣飾,盡充半生
    受用。
瞿 琰:(瞿琰笑道)出家人要圖清淨,淡於財勢。今反貪重利,剜肉補瘡,比俗家利心
    更狠十倍。予之初心,非嗜利也。前見霪雨連綿,禾稻淹沒,縣前告水荒者紛紛
    不絕,我以糴米濟貧,即是我受黨嫗之惠。豈忍放債,索取重息,效貪夫之所為
    也!
滑士游:阿呀,銀子呵,世上的至寶,可以起死回生,轉禍為福,天地間化工莫過於此,
    相公不可輕看了。昔年小庵鄰房道友,只為著七文襯錢,和小徒爭競起來,整整
    打了三年官司,今春方得結案。相公這一項錢糧,怎割捨糴米與人?自古道,錢
    財入手非容易,失處方知得處難。
瞿 琰:(瞿在旁道)老法師老到之言,賢弟當聽,莫把至寶浪費了。
瞿 琰:二哥也恁的嗇吝,怪不的嫂嫂責備。弟之大意已定,不須饒舌!
滑士游:相公輕財好施,仁者之心,老朽多言,只當放屁。
    (瞿琰笑起來,就將金銀交與滑道士,陸續糴米,齎發荒民,帳存姓氏,待後稽
    (查。)
    (明珠兩串帶歸,贈與二嫂。)
    (取彩緞十匹,送與本庵道士,滑士游無限之喜。)
    (當下分撥已畢,弟兄二人辭別回家。)
    (二嫂得了珠子,把三叔十分敬重,瞿琰依舊伴兄書房內將息。)
瞿 琰:(靜夜暗想)史酉魚逞妖作法,志圖叛亂,必有同謀賊黨,何故縣官一審之後,
    此賊便倉卒身死?
    (事屬曖昧,放心不下,喚老蒼頭復往縣前探聽實。)
    (不知這蒼頭怎生回話,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厚贈侍兒為妾媵  議芟權惡謁相知)
    (詩曰:
    (  深恩欲報愧無因,贈妾何辭一小春。)
    (遣送甚豐毋足羨,德門應兆產麒麟。)
    (權奸肆惡荼齠齔,慘毒非常誰與並。)
    (批鱗讜諫動宸衷,名傳千古稱忠藎。)
    
    
195**時間: 地點:
    (話說老蒼頭領小主之命,復進城內來,偶於衙前遇著值堂吏曹珠,原賃瞿家屋
    (子居住,因此兩下廝熟。)
    (當下蒼頭扯曹珠到僻靜處,細問縣爺審判史酉魚事體。)
當 下:(曹珠悄悄道)敝主盡法拷訊,這賊一筆供招。及後扳出印常侍主謀,敝主一時
    疾作,當夜叛賊即斃於獄。我等暗裡揣摩,夫人也姓印氏,莫非個中有甚來歷?
    說便這等說,老哥外面休得聲揚取禍。
    (老蒼頭點頭應諾,急急回家,將曹珠所言對小主說了。)
    (瞿琰想起,昔年關赤丁遭印星毒害,印常侍復遣刺客於途中謀殺劉兄,久欲與
    (之計較,劉兄力阻不從,這還是私仇,猶可姑恕;今結交妖黨,潛謀不軌,乃
    (朝廷大事,豈容坐視?那縣官必係印賊瓜葛,故而徇私滅跡。)
    (倘使群黨乘間竊發,殺戮生靈,急切裡何以處之?)
    (次早,令家僮結束行囊,打點赴京。)
瞿 璿:愚兄病軀,仗賢弟相陪調攝,賴以痊可。今一旦棄撇而去,倘舊病復作,如之奈
    何?況你嫂嫂又不許我進房,靜悄悄一人獨守書齋,豈不悶死人也!
瞿 琰:二哥精采倍常,諒無復病之患。但書室靜坐,實是悶人。弟送一麗妾侍奉,管教
    兄不寂寞。
瞿 璿:(瞿璿歎氣道)娶妾已成畫餅,三弟說他做甚?
瞿 琰:中年無嗣而娶妾,理之自然。況二嫂對眾面許,諒無他變,二哥安坐受妾便了。
瞿 璿:(瞿璿笑道)賢弟饒了罷,休使我病軀重複慪氣。
瞿 琰:大丈夫何懦怯若此?
    (瞿璿唯唯無言,俯首尋睡。)
    (瞿琰即時寫下請帖,付與蒼頭,接車雲甫、滑道士,立候有話,切莫耽擱。)
    (蒼頭取路入城,先見了車雲甫,遞上柬帖,備道來意。)
    (車雲甫先自出城,隨後,滑道士乘轎趕到。)
    (瞿琰迎入客廳,敘禮罷,一面整酒相待。)
滑道士:(滑道士先開口道)相公乘夜相招,叨此盛設,不知有何見諭?
瞿 琰:且吃三杯,從容告稟。
    (大家又吃了數巡酒,瞿琰舉起大觥,滿斟佳醞,奉與二老。)
    (二老接了,一飲而罄。)
    (瞿琰親自執壺,又敬了一杯。)
    (車雲甫、滑道士又飲乾了。)
瞿 琰:今日屈留二長者一敘,非為別事,只因二家兄中年無嗣,久欲覓一妾媵,奈無可
    意者。日前於黨宅見侍女小春,端方穩厚,規模似乎有福。愚意欲煩二長者為伐
    ,送聘禮與黨嫗,娶此女為家兄之妾,未知尊意允否?
車雲甫:黨嫗念相公全家活命之恩,朝暮對天焚香拜禱,祈祝相公青春顯耀,福壽無疆。
    今要此侍女,立刻可至,何須叨此盛席!
滑士游:(滑士游笑道)自古說:成不成,兩三瓶。這酒席也是要的。此親事我二人去講
    ,不由黨媽媽不允!三相公可選定吉日,抬人過門便了。
瞿 琰:姻緣事非可勉強成就,老法士莫說的甚易了。若得二長者贊襄,黨嫗慨允,即時
    送禮抬人,也不必選日了。
    (車、滑二人欣然允諾。)
    (大家又吃了一(宜及早進京,與劉兄說知,奏聞皇上,早加剿除,方免大患。
    ()
    (回酒,就於瞿家客廳歇宿。)
    (次日,吃罷早膳,瞿琰令家僮牽過兩匹馬來,請二人乘了,相別而去。)
    (有詩為證:
    (  為兄求妾請星期,二老頹然醉玉卮。)
    (今日御溝流絳葉,他年枯蚌出明珠。)
    
    
196**時間: 地點:
    (且說車、滑二老逕回城裡,到黨家見了荀氏,備言瞿相公所托之事。)
荀 氏:瞿相公要娶小春與令兄為妾,此女終身有倚,我亦放心得下。煩滑師太、車老丈
    為主,送此女到瞿門便是,何必行財過聘?縱然拿禮來時,老身斷然不受!
滑道士:知恩報恩,甚是老媽媽的好處。然無聘禮難以娶人,連我等媒錢也沒邊際了。
    (大家齊笑起來。)
    (二人復上馬出城,見瞿琰道知荀氏來意。)
    (瞿琰樂然,請二人進書房見了瞿璿,將此事細細說了。)
瞿 璿:這事出於不意,豈期弄假成真!
瞿 琰:尊意久欲如此,心中單怕一人。
    (一齊撫掌大笑。)
    (瞿琰又入後軒,請瞿瑴並母親、二嫂出來,將替二哥娶妾之事說了一番。)
瞿 瑴:賢弟張主便是,何必稟聞於我?
媚 姨:汝小小年紀,專一扯虛頭,招人嗟恨。倘二娘不喜,如之奈何?
聶 氏:小叔不要聽娘的說話。我向日曾立誓,二哥不娶妾生子,決不相見。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我做嫂的,焉有更變?
瞿 琰:(瞿琰躬身行禮道)賢哉二嫂也。
    (踅身便走。)
聶 氏:(聶氏扯住道)三叔為兄娶妾,財禮出於何典?
瞿 琰:聘禮一力包辦,不勞嫂嫂費心。
    (說罷,逕入書房,取出禮緞八端、聘儀百兩,交與二媒,往黨家送上。)
    (荀氏收了,忙忙整辦妝奩衣飾,不下數百金。)
    (又將原禮帶回,就煩二老丈送小春往瞿家來。)
    
    
197**時間: 地點:
    (此時瞿家預先備下筵席,延請親友鄰族拜見飲酒,只有聶氏閉門不出。)
    (當夜,酒闌人散,眾婢僕秉燭送瞿璿、小春歸書房裡來。)
    (瞿琰自陪滑道士、車雲甫客廳宿了。)
    (次早,二老作別自去,謝媒禮物不復煩絮。)
    
    
198**時間: 地點:
    (且說數日後,瞿琰行囊已備,辭別母親、兄嫂,帶了兩個小廝,取路進京。)
    (一路上風景不能盡述。)
    (不一日,早到長安,逕往樞密府來,見了劉仁軌夫婦,歡喜無限。)
    (劉仁軌當晚整酒洗塵,彼此道了間闊之情,又把家事說了一遍。)
    (瞿琰將黨家二女被魔、至於史酉魚斃獄前後事跡,說與兄嫂知道。)
劉仁軌:此事的係印豎通妖作叛無疑。我初抵京時,李樞密當朝秉政,此賊兀自藏首縮尾
    ,不敢鴟張。近日李公辭疾歸閒,這賊與許敬宗內外連結,總理朝綱,官家寵任
    ,誰敢觸忤於他?況樂知縣斃犯滅跡,難以奏聞。
瞿 琰:向日私憾,哥哥不與交論,是君子不報無道之義。今印豎結黨謀叛,乃國家大事
    ,待其竊發,上危社稷,下害生靈,豈忍箝口不言?
劉仁軌:事雖重大,奈無蹤跡可乘。倘激聖怒,誰能分解?
    (瞿琰愀然不樂。)
龍 氏:小叔且省煩惱,緩緩從長計較。
    (三人正議論間,門吏忽報戴爺相訪。)
    (劉仁軌忙整衣冠出迎。)
瞿 琰:甚麼戴爺,大哥如此迎候之速?
龍 氏:戴公官居平章,諱至德,近日與你哥哥交契甚厚,今來相訪,必有事故。
    (叔嫂踅出廳後軟門邊竊聽。)
    (只見賓主敘禮罷,劉仁軌拂衣遜坐。)
戴至德:小弟有一密事奉聞,乞於靜室中一談方妙。
    (劉仁軌即攜手進穿堂來。)
    (龍氏、瞿琰急閃進側廊避之,讓二人步入書室中坐定,又於窗外私覷。)
戴至德:數日不面,豐彩倍常。然尊顏似含不豫之色,何也?
    (劉仁軌即將瞿琰所說,備細剖露。)
戴至德:這閹賊門下所用之人,盡係凶徒妖黨。那不軌之謀,容或有之。奈事跡未彰,難
    於陳奏。這賊現露一樁至毒至惡慘酷之孽,故私謁叩陳,密相計議,怎能彀面聖
    力言,將印豎解屍剉骨,為萬民泄忿,我等死亦暢快。
劉仁軌:暗合妖黨,潛行悖逆,此賊已應滅族。尚有甚至惡之禍,乞大人賜教!
戴至德:數日前,小弟偶於御道行過,有一貧士攔街聲屈。小弟停車,細詢其冤。彼言姓
    韓名相,儒業無成,室如懸罄。因地方報稱常侍印爺收錄幼童,演習歌舞,但選
    眉宇清秀、面麗潔白者,售價數十金。那韓相人貧志短,將長子壽微年甫十歲、
    次子顯微年甫七歲,需索重價入手,將二子賣與印府去了。
劉仁軌:印豎既收錄歌童,二小子已得安身之所,何慘毒之有?
戴至德:(戴至德長笑道)可憐,可憐!若演習歌舞,何云慘酷?這賊子以一介匹夫,日
    近龍顏,那赫奕受用不下於官家,然所慮者惟壽耳。差人遍訪名山仙境,祈求長
    生不老之術。有一方士暗獻龍髓萬壽丹,服之可以不死。這賊子大悅,留方士於
    私宅整理藥餌。老大人你想,那龍髓是什麼物件?
劉仁軌:不過是龍肝鳳髓之類,總屬荒唐。
戴至德:如取龍肝鳳髓,何足為奇?原來那方士傳授秘訣,將赤金打成上平下銳的管子,
    炙於烈火之中,把肥胖孩童背剪綁縛於樁上,分開頂發,伺候印賊取過炙熱空心
    金管,照童子頂心鑿下去,吸那腦髓來吃,用至四百九十人,自能延齡千壽。韓
    相二子,俱罹慘害,故此稱冤叫屈。小弟已慰彼暫回,從容探聽的實,再行區處
    。日昨印戟門客駱籜突至敝衙,說這廝已吸下三百九十七童之腦,奈一時無處尋
    覓,不能完其七七之數。偶窺見駱籜幼弟,年方六歲,重價購求。駱籜受銀佯允
    ,暗負幼弟逃奔出首,懇求為百姓伸冤。劉大人你想,世間有這樣癡蠢狠毒之徒
    !若不奏聞皇上,則此豎肆惡無窮際矣。
劉仁軌:當初商紂是一天子,單思著蠆虺炮烙之刑,剖心斷脛之酷,終於身死國亡,貽笑
    千古。諒印戟不過是一閹豎,怎敢行這忍心至毒之事?惡貫滿盈,未有不敗者也
    。
戴至德:明日早朝,小弟率韓相、駱籜,候大人一同見駕,面執其惡,諒彼無可逃避。
    (劉仁軌慨然允諾,二人就於書齋內小酌數杯散訖。)
    (劉仁軌即對夫人、瞿琰說其大概。)
瞿 琰:此事大嫂與弟適已竊聽矣,大哥入朝,攜帶兄弟一往。
劉仁軌:汝前上表辭官,聖上又不宣召,怎好進朝面駕?
瞿 琰:弟陪兄同去,暫於午門外站立,待戴平章劾過那事,大哥乘機將史酉魚妖黨奏聞
    ,設或至尊問詰,可言弟親身經歷,悉知備細。弟於午門外候旨。官家若召我時
    ,自有對答之言,管取無累於大哥也。
龍 氏:(龍氏笑道)弟兄骨肉,何累之有?你哥哥以一介布衣,官居二品,富貴極矣。
    倘有變端,只索掛冠歸去。但小叔未諳朝儀,怎好見的天子?
瞿 琰:舞蹈之禮,久於書館中演習,明日見君,何患失儀?
劉仁軌:見官裡不是耍處,稍有差誤,立遭譴責,賢弟務宜謹慎,切勿孟浪!
瞿 琰:不須叮囑,臨期自有斟酌。
    (弟兄們議罷安宿,不題。)
    
    
199**時間: 地點:
    (且說戴平章別了劉尚書回府,乘夜呼喚韓相、駱籜聚於一處。)
    (次早,天子臨朝,百官不約而會,同入朝班,山呼舞蹈畢。)
    
    
200**時間: 地點:
    (此時,唐高宗御極,武后垂簾於後;政無大小,皆預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
    (宮;黜陟生殺,出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
    (中外謂之「二聖」。)
    (有詩為證)
    (玉座羈縻類伏龍,權操生殺屬中宮。)
    (陰陽失位綱常紊,萬乘何如田舍翁。)
    (當下百官朝見天子,隨班退出。)
    (單有吏部尚書劉仁軌、平章戴至德執簡當胸,俯伏於御案之前。)
天 子:諸官皆退,二卿獨留,何也?
劉仁軌:臣吏部尚書劉,有事奏陳陛下。
戴至德:臣同三品平章事戴,有事奏聞陛下。
天 子:二卿有言,當秉公陳說,朕當默聽。
戴至德:臣單為中官印戟肆惡虐民,潛伏不軌,若不及早誅夷,必有玷於社稷。
天 子:(天子失驚道)司宮掌理奏疏,出入禁闥,未嘗離朕左右,怎能潛謀不軌?卿家
    休得妄言!
戴至德:聖明之下,焉敢妄言?如有一字之妄,自干天殛。
    (天子回頭四顧,只見印戟站於龍座之側,天子點頭道)
天 子:汝來,試聽戴平章講話。
    (印戟趨出,俯伏道)
印 戟:奴婢供役宮禁,咫尺宸威,一舉一動,難逃聖鑒,平章何得遽言叛逆,欺誑聖聰
    ?
戴至德:印戟積惡,擢髮難窮,叛逆之謀,的有實據。只今殺害五百生靈,以圖長壽。即
    此一端,亙古及今,未見之慘。雖剉骨粉身,不足以償其罪。
天 子:(天子失驚道)延齡積壽,重乎滌身潔行。況殺生乃持戒之首,何以妄害數百生
    靈?卿言及此,朕甚駭然。
印 戟:奴婢托萬歲爺天恩,年逾耳順,即刻受戮,已不為夭,何苦傷生戕命、摳肉補缺
    ?不要講數百條性命,但無故殺一雞犬,便覺寒心,怎忍傷及萬歲爺良民赤子?
    只此一節,足顯戴平章妝誣坑陷,欺滅聖聰。
戴至德:印宮官休得巧言文過,希逃法網。現有冤主韓相、首人駱籜在午門外,候旨面證
    。臣何為欺君誣陷?
天 子:既有執證,速宣進見,朕辨明真偽。
    (黃門官奉旨急出午門,召二人入朝,俯伏階下。)
天 子:戴平章言,卿二人首告印監妄圖長壽,屠戮生靈。這事未否真偽,卿當剖露其實
    ,朕即繩以重典。
戴至德:(韓相俯伏道)臣習儒不就,家貧落魄,憑中說合,將二子賣入印府為歌童習技
    。誰想印中貴用方士延齡藥餌,取金管插入二子頂門,吸出腦髓食之。可憐二子
    死於非命,屍骨不知落於何所。可憐臣中年絕嗣,不孝之甚。無奈至於平章府告
    首,為二子伸冤。得見陛下,臣無任惶悚。
    (說罷,哽咽而泣。)
天 子:(天子慘然道)殘忍若此,死有餘辜!
    (又喚駱籜,問其出首何事。)
    (不知駱籜怎麼復奏,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印常侍利口飾非  許侍郎庇奸獲罪)
    (詩曰:
    (  罪孽滔天跡已彰,強詞飾辯冀鴟張。)
    (假饒濟惡憐同調,隻手難遮眾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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