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91**時間: 地點:
    (話說徐媽媽要吹噓那全伯通到瞿家賺錢,轉彎抹角道起古話來,說全伯通不肯
    (在宦家寫藥方,乃是賣藥不賣方的緣故)
徐 媽:做官的帶笑道:『是也,是也!這是我一時不明之故,怪憎得伯通半回不下筆哩
    。』叫蒼頭收去了筆硯,拿飯來吃。此時全伯通撇下了一挑重擔子,得了性命出
    門,從此後時常送些盒禮來孝敬。你道我老人家心腸好麼?
    (妯娌兩個聽了,笑的個不了。)
聶 氏:不識字的郎中,媽媽薦他做甚?
徐 媽:俗言說:『只圖吃個醉飽,那管豬拖狗咬。』二位娘子將重事托我,怎敢怠慢?
    這廝字雖不識,那墮胎絕孕的方子,乃百發百中的。此事尚要縝密,不可泄漏仙
    機。撞著阿媚姐有三病四痛,接他來診脈,暗通關節,方可下手。若至事露,反
    成不美。我自求墮胎使者神力,決不誤事。
    (張氏滿心歡喜,留於房內歇了,次日方去。)
    (有詩為證:
    (  仙住清虛府,何由腹內鑽。)
    (虔婆施詭術,騙盡世間錢。)
    
    
92**時間: 地點:
聶 氏:(再說聶氏當夜思量)肚仙之言,歷歷有驗,倘阿媚果然生子,有損於我,怎麼
    是好?
    (一連躊躇數日,擺撥不下,就於軒子內供奉妙吉祥如來佛堂求一簽,以卜休咎
    (。)
聶 氏:(焚了三炷香,拜了數拜,暗暗禱祝道)弟子聶氏為阿媚懷孕,姆姆張氏與弟子
    商議,意欲暗生損害,若與他同心並力,日後設有禍端,求一下簽;若覆庇阿媚
    ,生得一男半女,這兩股家業盡歸於我,無有更變,賜一上簽。
    (祝罷,將籤筒輕輕地搖了數下,忽地裡跳山一條簽來。)
    (聶氏急取看時,乃一中平之兆,簽句道:得失皆前定,何須苦用心。)
    (謾誇當局者,窮覷甚分明。)
聶 氏:(聶氏暗悟道)籤語不上不下,是令我坐觀成敗。我是落得做好人的,管他則甚
    !
    (從此後,兩下有言語時,隨風倒舵,暗瞧他們的破綻。)
    (後人看到此間,歎息這婦人家見淺,救人不到底。)
    (一來是見識不到,二來是貪心所使。)
    (有詩為證:
    (  介立錚錚鐵石心,等閒富貴豈能淫。)
    (只因啖利紅顏婦,狐鼠持疑事變更。)
    
    
93**時間: 地點:
    (且說這阿媚姐驚後得病,將養了十餘日,漸漸平復。)
    (這一日早上,因天色晴明,將幾件衣服曬在窗口。)
    (亭午時分,忽然狂風驟起,阿媚急急收檢,那衣服被風刮得遠了,阿媚扒上一
    (步,不覺腰胯在窗檻上擦了一下,一會子腹中作痛,忙忙揉按時,急攢攢疼一
    (個不住。)
    (這張氏正要尋個釁兒害他,奈沒下手處。)
    (忽見丫鬟傳說媚姐腹疼,張氏一天之喜,即到房中探望,口裡念誦道)
口 裡:偏是員外與大官人不在家裡,怎生接個醫士看看也好。
阿 媚:承大娘看覷,這身孕好歹自有定數,請醫人濟得甚事?
張 氏:你少年人省得什麼?生男育女豈是耍處?倘腰疼不止,做出事來,員外怎不怨恨
    家內沒人張主?
      正是呀,二叔日昨取租回了,快請來酌量。
    (瞿璿見了,慌道)
瞿 璿:請甚醫士好?
張 氏:城裡城外醫生要千得萬,叔叔豈不相識,只選高明的接來便是。
瞿 璿:近村安百川專治女症,城門邊李吉庵亦通產科,不知用兀誰好?
張 氏:我聞得花居橋全伯通內科絕妙,何不接來一看?
瞿 璿:且慢著,待我去關爺廟裡打一,只選有緣的便請。
張 氏:二叔差了,這是至緊的事,求甚簽?便將三位先生都請來看。但願阿媚姐十月滿
    足,身體康健,何在乎這幾貫錢鈔?
瞿 璿:大嫂言之最當。
    (令家僮分頭去接醫士。)
    (這阿媚聞張氏延醫言語,何等感激,反疑聶氏之言虛謬,他兩下原係不睦的,
    (日前所說畢竟是離間之意。)
    (少頃,三個醫人皆到,聚於客廳。)
    (茶罷,同進來診了脈息,三醫酌議,共撮了兩帖安胎止痛散,各自散了。)
    (瞿璿令丫鬟煎藥與阿媚吃。)
    (這張氏喚心腹小廝阿曉密地吩咐,又與他數十貫錢,悄悄往全伯通藥鋪裡來。
    ()
    (這阿曉識得幾行字,專管出入帳目,乃瞿瑴房中寵用的人。)
    (當下領了主母之命,次早五鼓,取路到全伯通店中。)
    
    
94**時間: 地點:
    (此時全伯通尚未梳洗,阿曉送了銅錢,要買一劑墮胎的藥餌。)
    (全伯通手雖接錢,一面暗想)
全伯通:這小廝來得蹺蹊,其間必有委曲。
瞿 璿:(盤問道)兄尊居何處?取這藥把與兀誰吃的?可與我明說,方好送藥。
阿 曉:求藥自有用處,問他則甚?
全伯通:兄不知醫家妙訣,『望聞問切』四個字,乃是要緊的關目,兄不明言,難以下藥
    。
阿 曉:別樣的病體要診脈看症,這打胎的藥,不過是催他下來便了,有甚望聞問切?
全伯通:(全伯通笑道)兄年輕,不知醫家的微妙。大凡墮胎絕孕,事雖一體,用藥對綹
    不可雷同。比如女眷們為兒女多了要絕孕的,又有因產育艱難不願保全的,也有
    那大小妒忌暗行損害的,還有偷情有孕打胎滅跡的,這都要明明白白說的詳細,
    用藥方有神驗。不然,葫蘆提下藥,豈不誤人性命?
阿 曉:先生有藥見賜更好,不然乞還藥金,何必絮叨饒舌。
全伯通:要我還錢不難,你只令家裡親人同來領去,省得日後言語。
阿 曉:這先生卻也多事,既不肯與我藥,還我銅錢便罷,有甚言語?
    (兩個正在那裡爭論,只見那背藥箱的老子走出來,見了阿曉)
老 子:你是毗離村瞿員外小管家,買甚藥哩?
全伯通:莫非是日昨和安、李二先生同下藥的去處麼?
老 子:(老子點頭道)正是,正是。
全伯通:(全伯通笑道)失敬,失敬。
      莫非兄差了色頭,敢來取安胎藥麼?
阿 曉:非也,是求墮胎藥。就是媚姐為腹中疼痛難熬,情願打下,以全性命。
    (全伯通愈加猜疑,忙起一個頗子道)
一 個:兄不必相瞞。我老全頗通大素,預知未來凶吉。昨按員外如夫人脈息,陽脈平和
    ,決生男子,陰脈過於弦芤,似乎以陰欺陽。那腰酸腹痛乃易事耳,其中暗藏陰
    人妒害之象,兄宜實吐真情,小可不吝藥劑。不然,事屬曖昧,難以奉命。
    (阿曉聽言,驚得呆了半晌,只得將張氏隱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全伯通忙教把大門閉了,目道)
全伯通:世上有這樣欺心婦人、助惡僮僕,你要圖占家私,損害他人性命,若送到公庭去
    ,為首為從的都是一個死罪。恁樣凶徒,怎生容恕!
    (阿曉慌了手腳,哀求)
哀 求:太醫暫請息怒。這事非我張主,是奉主母差遣,無奈而來。錢、藥都不要了,懇
    求釋放為感。
全伯通:(全伯通又笑道)你且莫忙,隨我進來商議一個長策。
    (將阿曉引入側牆內小閣中坐定,又拿點心茶果相待。)
阿 曉:(阿曉辭道)這盛情也不敢叨領,懇乞大恩,容小人去罷。
全伯通:(全伯通笑道)兄且吃幾個粗點心充饑,不須著急。天下沒有走不得的路,幹不
    得的事。假如你家大娘子用計墮胎,總為那謀財肥己。區區老全用藥濟人,不過
    是圖利營身。我看兄青年秀麗,必諳人情世務。今早承下顧,也是小可一日的利
    市。你看他人求藥,招接誰來?煩兄回見貴主母,道達大意,見惠數百兩白金用
    用,只消一服藥,穩取成功。這喚做彼此有益;若兄差了念頭,只圖一己之肥,
    不肯刀口上用錢,我只將這銅錢往縣中出首,惟恐主僕出醜;還有一說,兄若不
    回家去,一溜煙走了,區區見了員外,求縣官差委緝捕公人,一條繩子捆將來。
      咦,只怕渾水中洗澡,也不得潔淨哩!
    (阿曉沉吟不答。)
全伯通:自古說:利歸眾人,何事不成;利歸一己,如石投水。兄是千伶百俐的人,須索
    算一個長便。
阿 曉:太醫未可出門,且在尊府一候,待小子回見主母,即來復命。
全伯通:這卻使得。但一去就來,切莫遲誤,我要往府衙裡看病去。
    (阿曉飛身出門,逕奔回家,對張氏備言前事。)
    (張氏驚惶,跌足自悔。)
阿 曉:悔也無用了,速將財帛買來,庶可完事。不然,必激出禍事,怎麼解救?
    (張氏躊躇不已,無計奈何,兩個又計較一回,夾氣帶苦,收拾散碎銀三十餘兩
    (,遞與阿曉,叮囑用心營幹。)
    (阿曉復身奔到全伯通店中,依舊到閣子裡將銀兩交割。)
全伯通:(全伯通笑道)這些須之物,濟得何事?
    (阿曉再三哀懇,全伯通方才收了,開箱撮藥,口裡)
口 裡:阿彌陀怫!這幾片藥餌,恰似一把潑風刀,佛爺與祖師爺作證,非是我全恃命主
    謀,冤魂不要索命於我!
    (又對陶真君神櫥前誦了一卷解冤釋劫經咒,才包藥遞於阿曉,附耳)
附 耳:令大娘用心煎藥,不可泄漏玄機。這藥吃下去,立刻見效。但胞胎初落之時,即
    煎人參荊蕙湯與彼吃,以免血崩眩暈之患。不然,血崩不止,母子兩命皆傾。那
    時罪孽沉重,誰人解得?我老全是念佛的人,怎行那十分損天理的勾當?
    (阿曉性急如火,那裡耐煩聽這閒話,拿了藥跳出門走了。)
    (奔回張氏房中,交了藥帖,細細說了一番,摸到廚房裡吃了些冷飯,放到頭且
    (去尋睡。)
    (話分兩頭,且說這阿媚服下那一劑藥,腹中漸覺寧靜。)
    (次日亭午,正欲打點煎那第二帖藥,只見張氏進房探望,細問病體若何,阿媚
    ()
阿 媚:服藥之後,幸覺輕可些。
張 氏:(張氏合掌道)謝龍天。那第二劑可曾吃麼?
阿 媚:尚未吃,才要煎哩。
張 氏:(張氏埋怨道)怎不早煎,等待什麼時候?
    (忙令丫鬟燒著炭火,蕩洗藥罐。)
張 氏:(又問)那一帖放於何處?
    (阿媚於枕席下取出來,遞與張氏。)
    (張氏十分溜撒,眨眼間已將那帖藥兒換了,傾在罐裡,將次下水,忽蒼頭來報
    (道)
張 氏:大官人回來,適聞媚姨有恙失驚,親來探視。
張 氏:(張氏冷笑道)我先在此看覷,他來怎的?
    
    
95**時間: 地點:
    (此時心下已有幾分不然。)
    (只見瞿瑴已進房來了,媚姐忙離牀聲喚。)
瞿 瑴:姐姐服誰的藥,可好些麼?
張 氏:(張氏接口道)不必兄費心,三位高醫共下的藥,病體已平復了。
瞿 瑴:你且講那三位醫士?
張 氏:一位是安百川。
瞿 瑴:好,好,他是儒醫。
張 氏:一位是李吉庵。
瞿 瑴:(瞿瑴點頭道)也好。
張 氏:又一位是全伯通。
瞿 瑴:(瞿瑴頓足道)阿呀,安胎固孕,怎用這腌臢的草醫,誤殺大事也!
張 氏:(張氏變色道)這三個醫人是二叔張主請來的,藥已服了一劑,身子掙扎了大半
    ,誰要你假忙做一團,我從來瞧不的恁樣賊勢!
瞿 瑴:咄,你婦人家省得什麼?那全伯通乃一字不識、半路出家的郎中,只曉得幾個死
    方子,醫那什麼疝氣、打胎,一蒂好鶻突帳,請他作甚?
    (隨問丫鬟取藥來看。)
    (丫鬟提起藥罐,正欲遞過來,張氏劈手捺住,佯笑道)
張 氏:好扯淡,你又不是醫生,看他怎地?三個高醫一手撮下的兩劑藥,一劑已見神效
    ,這一帖偏是毒藥不成?
瞿 瑴:醫所以寄死生,非同兒戲。若有差錯,其害不校我偏要看一看,你便怎麼?
    (一手來搶藥罐,張氏拿住不放,兩下用得力猛,將罐子扯為兩塊,將藥傾翻滿
    (地。)
    (瞿瑴曲腰,一件件揀起看時,萬分憤恨。)
    (原來那藥共是九味:當歸尾、黑牽牛、穿山甲、青皮、枳殼、麝香、馬兜鈴、
    (雪裡青、車前草。)
瞿 瑴:(瞿瑴厲聲道)好藥!好藥!天幸我回家,險些兒弄出禍事。
張 氏:(張氏跳起身道)好嘴臉!天殺的專會撮軟腳、弄虛頭、著神倒鬼的胡講!奈何
    媚姐身子尷尬,不和你鬥嘴,你且入房裡來。
    (喃喃地罵出去了。)
    (瞿瑴按著火性,令丫鬟將地上藥片帶濕掃淨,傾於溝內。)
    (這都是瞿瑴思前慮後純厚的去處。)
    (看官有所不知,原來瞿瑴正在村外催徵租米,忽夢見亡母郁氏右手吃茶,左手
    (持一文無眼銅錢,遞與他道)
瞿 瑴:汝父親被這物陷害,作速回去,遲則休矣!
    (瞿瑴含糊應允,又忽朦朧。)
    (郁氏復如此吩咐,瞿瑴)
瞿 瑴:我知道了,何必恁地催促!
    (郁氏大怒,提起茶罐子劈面打來。)
    (瞿瑴驚醒,懷疑不決,坐待天曉,急取路回家。)
    (剛遇媚姐坐娠不安,又見渾家在彼煎藥,說及接醫並用全伯通情節,恍悟亡母
    (托夢之異,心中甚疑張氏藏甚機彀。)
    (因此執意取藥檢點,果是墮胎的狼虎毒藥。)
    (奈何夫妻情分,怎敢聲楊?低頭歎息,憤憤不悅。)
媚 姐:(媚姐忙問道)大官人所瞧甚藥,如此煩惱?
瞿 瑴:(瞿瑴支吾道)此藥乃一片辛熱之劑,孕母服下,日後孩子多生瘡毒,可恨庸醫
    用藥之妄!姐姐服藥,休得恁地造次。
    (媚姐也有八九分猜著了,忙應道)
媚 姐:多承大郎吩咐,妾身感戴不盡!
瞿 瑴:一家人怎講此話?向後切宜謹慎。
    (吩咐畢,轉出廳外,料理家事。)
    (至夜分,進臥室中來。)
    (只見房門半開半掩,丫鬟坐於門口杌子上打盹,桌上點著一盞燈,渾家和衣倒
    (在牀上。)
    (瞿瑴發放丫鬟先睡,次後脫衣息燈,也上牀來。)
張 氏:(張氏發恨道)哦,哦!
    (這「哦哦」之聲,原係婦人振威的熟套。)
    (不知「哦」裡說出甚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五彩落水全生定  媚姐思兒得受病)
    (詩曰:
    (  五彩呈祥產不凡,妒生尤物起波瀾。)
    (金蓮謾促心何毒,玉柱端跌體不傷。)
    (寄食遠鄉情曲盡,痛鐘心腹命先亡。)
    (任君用盡機關巧,豈解乘除有上蒼。)
    
    
96**時間: 地點:
    (話說張氏正在媚姐房中調藥,偶被丈夫衝破,那一腔煩惱填塞肺腑,閉目靜睡
    (,溫習那相罵簿兒。)
    (候至更深,瞿瑴入房安宿,張氏發狠道)
張 氏:你也來睡了,何不與媚姐同榻,回來倒濫怎的?
瞿 瑴:好不賢達婦人,信口地放出鳥屁!
張 氏:好端端地人在那裡服藥,驀地裡闖將來失張失志,嚼了半日鬼話,你見兀誰下甚
    毒藥,害你心上人?
瞿 瑴:蠢婦人講的一片野話,明明的滿地藥片都是那破血墮胎之物,其中情弊顯然,何
    須強辯飾非,自文其過!
張 氏:縱是我,你便怎麼?
瞿 瑴:(瞿瑴笑道)夫妻情分,便怎麼你呢?只是舉著眼便見青天,我做丈夫的行事不
    差。
張 氏:(張氏捶胸道)好一位菽麥不分的丈夫!我做妻室的,假使幹些暗裡模糊之事,
    只因為著家計,日後終身受用,終不成謀的下來,拿去與爹親娘眷用了。我為你
    省吃儉用,帶著三災四病料理事務,實指望勝如他人,爭一口氣哩。誰想你不知
    好歹的蠢貨?空教我用一片心機,恨死人也!
    (瞿瑴意欲爭競,想起日前懸樑自縊之說,不敢多言,捺著氣假做睡著,任憑渾
    (家唧唧噥噥絮聒了一夜。)
    (瞿瑴巴不得天曉,跳起身且出外廂去了。)
    (少頃,瞿璿出來,弟兄相見,問及兄嫂夜間相爭何事,瞿瑴)
瞿 瑴:我與你已逾自立之年,俱未有子,天幸媚姐得了身孕,僥倖產一孩童,乃莫大之
    喜。彼既有恙,賢弟何不請明醫療治?用那墮胎暗損之劑,若非我回來撞破,幾
    乎弄出險來。
瞿 璿:那日三個醫人用藥,一色兩劑,是弟親目睹的,怎有墮孕的話?這事實為變異。
瞿 瑴:個中情弊,為兄的難以明言,弟但意會便了。我即往外鄉取帳,家中事務,你可
    用心檢點,莫被外人談笑。
    (瞿璿唯唯領命,瞿瑴辭別兄弟,依然出門去了。)
    (這張氏被丈夫識破了機括,恐慮員外知道,向後也不敢輕易舉事。)
    (過了月餘,瞿天民父子二人都已回家,並無話說。)
    (不覺媚姐十月滿足,於永徽六年八月初三日寅時產下一男,生得方口大耳,細
    (眼長眉。)
    
    
97**時間: 地點:
    (此時天氣晴朗,車蓋大一片五色彩雲覆於瞿家屋頂,經三晝夜方散,遠近見之
    (,咸以為異。)
    (瞿天民因彩雲之兆,小名取為五彩,官名瞿琰。)
    (數日前,偶然庭前柏樹開花,又名廷柏。)
    (這孩子原是有來歷的人,從離母腹已及四載,並不見有些災厄,舉家惜如珍寶
    (。)
    (只有張氏心懷不平,奈何無隙可乘,因循捱過數載。)
    (忽一日,正值六月炎天,側廳池內荷花盛開,使女小金領了廷柏,往池邊看荷
    (花閒耍。)
    (張氏見了,也踅到池邊來,立了半晌,忽見一隻白犬從西首搖頭掉尾而來,此
    (際陡生毒計,喚小金道)
張 氏:池西岸有犬來,好看著小叔。
    (小金急抬頭看犬,張氏舉右足,將廷柏肩膊上。)
    (用力踢去,只聽得撲通一聲響,那小孩子已滾下池裡去了。)
    (小金猛聽得水響,急回頭看覷,只見小主已滾下水裡,欲救不能,大聲喊叫。
    ()
    (張氏一面走著,罵道)
張 氏:好大膽的小淫婦,怎的不小心,把小叔撇在池裡?
    (佯佯的也鵝聲鴨氣的叫人撈救。)
    (瞿天民正坐在亭子上乘涼,忽聽見有人喊叫,急奔出看時,只見廷柏水淋漓地
    (坐在池子中心掛魚網的木樁上耍笑。)
    
    
98**時間: 地點:
    (此時舉家男女都各驚駭來瞧。)
    (瞿天民急喚識水家僮浮水抱上岸來,合家歡喜無限。)
    (喝小金跪於亭中,瞿天民舉杖要打。)
瞿天民:(小金哭道)我領小叔在池子邊看荷花,大娘子也隨將來,驀地裡喚我看犬,未
    及抬頭,猛聽得淅刺地一聲響,卻是有人推下水去的一般。這不干我事,求員外
    饒耍!
    (瞿天民不做聲,只將小金打了幾下,眾人解勸,隨機住手。)
    (其間也有人省得是張氏毒計,但不敢聲揚耳。)
    (當夜,媚姐把從前聶氏報知的言語並張氏請全伯通用藥之事,細細對瞿天民說
    (了。)
    (瞿天民也不回言,只吩咐用心看這小孩子,不必多講。)
    (這時候心下也明知是張氏不賢,奈是兒女情分,怎好說破?暗中思忖調停之計
    (,一連數夜不得安寢。)
    (當日坐於書房中納悶,蒼頭報說舒州劉小官人差人齎書禮問安。)
    (瞿天民接了,拆書看時,書云:
    (    辱姪劉仁軌頓首百拜,致書於伯父大人。)
    (前不肖自別台顏,路遇爹爹,言洛州帥府建功,轉升宋州別駕。)
    (因解糧赴京,率不肖同往。)
    (爹爹交糧後,即復原任。)
    (倉猝間不及奉書,母親身亦康劍不肖為醫長樂公主癇疾,暫留長安月餘,其恙
    (全愈。)
    (蒙聖恩除授宛州功曹,復擢舒州僉判。)
    (久思伯父訓育之恩,未展銜結,專人齎札奉聞。)
    (謹具土綢四端、白金五十兩、細茶八瓶、草褐二匹,聊伸孝敬。)
    (外奉白金二十兩,為伯母茶果之費。)
    (淡金二兩、土絹二端,乞二位哥哥笑納。)
    (寸楮不端,丙鑒是禱。)
    (瞿天民看罷,悲喜交集,將一概禮物收了,整飯款待差局。)
媚 姐:(又和媚姐商議道)我老景不幸,生此冤孽,每慮有人妒害,未免懸腸掛膽。日
    前池中之險已見大概,今幸劉家姪兒做了楚州府僉判,差人齎書問候,我意將彩
    兒令人送去撫育成人,庶免兒輩們嗟怨,不知你心下何如?
媚 姐:員外張主不差,但孩兒甫及四歲,遠寄他人,妾身怎生割捨?
瞿天民:我年逾古稀,風中燭燄,倘有不測,你婦人家怎防備的許多?不如寄養劉姪之處
    ,我也死得瞑目。
媚 姐:員外收我進房,懷孕已來,人皆欣喜。兩位郎君平素純厚,更不必說得。只有大
    娘子,屢屢生心戕害,難逃員外洞察,天幸不墮羅網,致有今日。寄養劉官人處
    ,諒無妨害,但托付老成的當人送去方好。
瞿天民:汝言正合我意。
    (當下留下差局住了數日,一切書禮盤費打點停當,選定出行吉日,著老蒼頭瞿
    (朝夫妻二人,和劉家人役同護送廷柏起程。)
    (瞿瑴、瞿璿見了,驚惶諫阻。)
瞿天民:汝弟兄之心,我豈不知?但柏兒眉連眼豁,不利於骨肉,我這一點念頭,只為彼
    此有益也。
    (兄弟二人暗會父親主意,不敢多言,暗暗垂淚而已。)
    (一家大小直送出溪口下船,方才回家。)
    (這媚姐淒涼悲切,寢食皆廢。)
    (瞿天民再三寬慰,漸漸平復,不題。)
    
    
99**時間: 地點:
    (再說瞿朝夫妻兩個領著小主,一路用心調護,不一日已到舒州界口,差局人役
    (先自入城報知去了。)
    (少頃,只見數名人夫推著一輛小車兒,牽了一匹騾子,到河口來攙扶一行人上
    (岸。)
    (瞿朝騎了騾子,令妻子抱著瞿琰,坐於車上。)
    (眾夫役挑了行李,一齊奔入城來,逕進私衙。)
    (劉仁軌見了,即將瞿琰抱於懷內,這瞿琰說笑宛如在家的一般,合衙盡皆歡喜
    (。)
    (過了數日,劉仁軌取錢僱了一個養娘伏侍,然後發付瞿朝夫婦起程。)
    
    
100**時間: 地點:
    (自此後,兩下書信不絕。)
    (正是光陰迅速,又早過了五個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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