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一 至 第五七〇
５６１＊＊時間： 地點：
（卻說三僧上得殿來，齊齊坐下，眾弟子拜畢。）
（副師早已知眾人中，有陶情等四孽雜在其內，便就眾商客身上說道）
副 師：列位善人，今者廟道通靈，傾頹復整，皆是善人的心，施財功果，卻也非容易。
但願善人買賣亨通，財源百倍。
（陶情聽了，乃向王陽說道）
陶 情：阿弟，我只道高僧有甚禪機梵語開度眾生，原來也只是化緣的奉承施主幾句甜言
美語。
王 陽：阿兄，你便說不得參破他幾句，叫他演化不成，讓我們仍逞舊時情性。
陶 情：正是。
陶 情：（仍於眾中走出來，向三僧前說道）老師父，廟是廟，商是商。你不過是個寓行
僧，上殿來該講些經典，說些道法，為何著意在舊廟復新，施財的功果？你豈不
知這眾客發心施財，都是我們的功果？修了廟，眾信燒香，道人居住，與你何干
？
（道副師一見陶情，便微微笑道）
道 副：若是吾師在此，你也不敢狂談。只是我等立壇，卻也專為化汝。汝乃陶情麼？
（陶情只聽得僧人叫出自己名姓，便打了一個寒噤，驚怕起來，忖道）
陶 情：真乃高僧，如何識我？怪我開口太早，且待他再講完了才該問他。
（一面自忖，一面只得答應道）
一 面：師父，我是陶情。
（道副師乃說道：
（ 陶甚情，伐性斧，曲櫱於人何自苦？大聖惡你為貪甘，家國身心何所補？
（過三杯，傷六髒，口乾舌燥脾遭吐。）
（雖然稱汝為合歡，誰教縱汝成貧窶！敗家財，貪歌舞，逞奪爭強競威武。）
（吾今化汝作善良，莫困從交尊聖詁。）
（副師說罷，陶情赤耳紅腮，向王陽說道）
副 師：阿弟，這師父果是高僧。要來參破他，倒被他參破了。我顧不的你了，自去做一
個善良，到無量極樂世界，免入那自中而下輪轉地方去也。
（說罷，一陣風去了。）
（王陽聽了，向艾多說道）
王 陽：陶情被長老說破了他，我只得上前，也與長老講幾句。
艾 多：正是，正是。
王 陽：（王陽也於眾中走出來）老師父，陶情原與你僧家無份，被你三言兩語說破了去
。卻不知道他原不尋人，人自尋他。比如我也不去尋人，人自來尋我。
（道副師見了，微笑不答。）
王 陽：師父們如何不語？想是未離了此身，也有這端根因自父母生來。
（尼總持見了，大喝一）
喝 一：何物么魔？若是吾師在此，汝當潛形遠避。吾師兄不答汝之意，乃是絕汝不言。
只是立此壇場，少不得也要化汝。汝叫做王陽麼？
王 陽：（王陽凜凜的起來）為何也知我名？
笑將起：（乃答道）我叫做王陽，卻不是此姓。
總 持：我已知汝是亡羊補牢。只怕你病深難補，當年何不莫亡其羊？吾也有幾句說汝。
（乃說道：
（ 說王陽，精氣喪，妖嬈與人真魔障。）
（坑生性命粉骷髏，爍骨銷形炎火炕。）
（逞風情，誇豪放，分明刀劍將人創。）
（一朝興盡精髓枯，神不王兮氣不旺。）
（看無常，來消帳，歡樂變作悲悽愴。）
（縱遇盧扁不能醫，可憐命送冤業恙。）
（總持說罷，王陽喪膽消魂，下氣柔聲，向艾多說道）
總 持：這長老果是高僧！說的好言語，參破了我心情。如今不與你一契了，做一個清心
寡慾善男子去也。
（一陣風也去了。）
艾 多：（艾多乃向分心魔道到）我等同氣連枝，來求他度脫。他兩個參悟了去，我也說
不得上前講幾句。
（艾多卻如何上前講，下回自曉。）
（第九十七回 諷經商真心顯露 惡鬼漢磨折疑心）
艾 多：（艾多也於眾中上前說道）老師父，方才把陶情、王陽兩個說得閉口無言。真是
他愚弄世間，貪縱的有情做了沒情，全陽的做了沒陽。俱叫他淡泊寧志，他兩個
中心悅服而去，便是師父的道力。只是小子一生卻不損人，也不害己。有我的，
人前說出來也香，做出的也順。莫要說士農工商，個個有緣相遇，人人厚與交歡
，便是你出家人，也相憐相敬。
（道副與主持不視不聽，閉目端坐。）
（卻好道育師手捻著一炷香添在爐內，一眼看見，兩耳聽聞，乃笑道）
道 育：汝可是艾多麼？
（艾多聽他叫出自家名姓，喜動顏色，向分心魔說道）
艾 多：我也是有名的艾多。長老既知我，想必也要見誨幾句，但說的我有理。分心阿弟
，你平日爭長競短，好剛使暴，卻也說不得忍耐一時，討他們個教誨，切不可說
他們出家人峻語直言，忍耐不住，發出你舊性來。
分心魔：我小弟承列位阿兄攜帶已久，歷事已多，視世情紛紛輕薄，心已厭了。動輒發個
無明，好不生出煩惱，真是無味。但聽你與長老作個問答，我自依從。
艾 多：（艾多乃向道育師答道）師父，我便是艾多。
（道育乃說道：
（ 罔市利，你愛多，人也愛多你若何？此中爭競諸魔出，訟獄災殃風與波。
（）
（豈是愛，乃貪魔，廉者知兒義不苛。）
（得來有命惟天賜，無諂無驕素位過。）
（愛何用，多怎麼？大道處有中與和。）
（守此中和觀世利，留些功果念彌陀。）
（道育說罷，艾多心廣體胖，志意安舒，向分心魔道）
道 育：高僧果有些義理，說的痛快我心。何苦與世爭多競少，弄得個身體不閒，心神憤
亂？我如今得他度脫，顧不得你，且去安份場中、快活境內，受用些現成清福去
也。
（一陣風去了。）
（只丟下分心魔，見三人都被長老參破，喚醒了他各自去了。）
（他便怒騰騰走出眾人中，上前來。）
（方才要使出惡狠狠性子，雄赳赳威風，卻又見了高僧們鎮靜安舒，豁達大度，
（只得藹然春風和氣）
方 才：老師父，我們四人同氣連枝，為世情好。只因人情偏溺，以致我等迷亂。今得度
化，把我三個契交省悟去了。我小子也望指明超度。
（三僧各相閉目不答。）
（分心魔再三復說，三僧只是不答。）
（分心魔不覺的手舞足蹈，叫跳起來，走上法座把爐香推倒。）
分心魔：（只見道副師呵呵一笑）分心魔，休要使性！聽我幾句直言說話。
分心魔：你說，你說！休要冷笑無情。
副 師：我僧家不知甚麼冷笑無情。
分心魔：人心喜悅則笑，不遇喜悅，突然發笑，不是笑人醜陋過失，便是笑人假意諛人。
中心不實，乃是無情。
副 師：我僧家難道不笑？笑的是你：分心魔，逞暴怒，全無容忍寬和度。包涵海量是男
兒，剛強忿戾為偏固。非是奸，便是妒，怒氣怎知成疾痼？一朝好勇鬥強梁，致
死成傷無悔悟。怎如寬，讓一步，一切冤家無怨惡。熊熊火燄不消騰，分明享福
長生路。
（道副說畢，分心魔頃刻就變得和容悅色，望三僧下拜）
道 副：好話說！想我同著陶情三個，非是沾了他些糟粕，行動逞強，便是與那王陽爭風
吃醋發這惡狠，更在艾多身上起那無明。怎知恬淡安舒中，有個長生不老？去罷
，去罷！離了是非門，不入煩惱戶。養性修真，保守元陽去也。
（分心魔一霎化為彩雲，消散去了。）
（三僧合掌，念了經咒一遍。）
只見眾：（只見眾商與施才上前說道）原來陶情幾個，乃是四孽妖魔。我等凡俗，不知就
裡，被他迷惑。不遇高僧，怎能解脫？只是此孽既沾道力超脫，我等這些金寶，
只當散失在無益之處，情願發心喜捨，成就善功。望乞高僧暫留雲軺，講演妙義
。待修成廟宇，還請老師父降臨，做一個圓滿道場。
施 才：便是那守廟使者顯化，拴的羊豕這一種根因，還未見師父們超度。
副 師：（副師聽了）眾善信發心成就功果，自然候吾師降臨。小僧也必候功完，做一個
圓滿道場。便是這羊豕根因，自有道場佛力超脫他等。只是廟宇工程浩大，卻在
施善信完成。
施 才：還要眾商扶助，小子自當竭力。
（當下三僧退入靜室。）
（道人供奉卻也心誠意敬，一時感動地方往來人等施捨，把個舊廟動工。）
（匠作都也發心，勤勞不懈。）
（話分兩頭，卻說祖師哪裡是留在施才家靜屋打坐，乃是知演化本國功完，一則
（震旦緣熟，欲行普化；十則僧難遙聞，欲行救解。）
（彈關四下，上報四重之恩，欲元通和尚叫明大地眾生。）
（四孽無情，欲徒弟子助成驅掃，使正大光明綱常，不泯於人心。）
（又欲收一弟子，以繼法器於身後。）
（祖師乘著三弟子同眾商發心修廟前去，乃披禪衣，踏棕履，出了施才之門，照
（邊海大路而去。）
（按下不提。）
５６２＊＊時間： 地點：
（且說眾商在施才酒肆時，獨有這一客說了幾句正經話，丟了眾商前行，無店安
（宿，乃存身廟門之下。）
（遇著王陽變婦人引誘。）
（哪知客人素誦持經卷，行路為商，必身帶囊中。）
（這夜坐在囊上，乃捧經在手。）
（妖魔見他胸前金光直射，便是經與真心呈露。）
（那妖魔見了，不敢侵近。）
（這客人方才安靜在廟門，宿到天明，等這一起客商。）
（卻不知客商不聽他良言，弄出花酒冤孽，失了囊金，耽延行路。）
（這客人等了一晌，不見人來，乃背負行囊，走了十餘里，卻是一處汪洋海岸，
（人煙輻輳。）
（客人卻好遇著一隻空舟，便搭在舟上。）
（那舟無載，卻是回空，順帶南行。）
（偶遇颶風，漂漂搖搖，刮到一座山下。）
（客人驚惶，舟人恐懼，只待風息，卻又不辨南北地界。）
（客人只得上山觀看。）
（山逕中，忽然顯出一座寺院來。）
（客人走近寺前，但見那寺：
（ 亂石砌成門戶，隨山搭就簷梁。）
（一層殿宇在中央，數個僧皆石像。）
（客人進入寺中，只見幾個僧人，形貌似石鑿的一般，卻又活活潑潑，會說會笑
（。）
客 人：（乃說道）客人見了我等，如何不拜？
（客人忙下拜。）
那 僧：只可再拜。
客 人：師父既令我弟子拜禮，如何只要兩拜？
僧 人：天地君親，便是百拜不多。我以師禮相待，故令汝再拜。且問客人，莫非吳地，
名叫做靈期麼？汝來路遠，料腹已饑，吾有甘美之食啖汝。汝無慮此山離家道遠
，三日可歸其家。
（靈期拜謝，食其所與之食，果皆美味，非世間所有，乃問道）
拜 謝：師父，我弟子吳地人，不知離此海山多少里路？三日可到得家鄉？
僧 人：此山去你家鄉二萬餘里，你嘗識杯渡道人麼？
（乃指那北壁上掛著一囊，並一個瓶、一條錫杖）
一 個：此道人衣缽之具，今付與你。
一 個：（乃又付以一書，一根青竹杖）見杯渡，可交付與他。
（說罷，乃令一沙彌送靈期客人到舟前，叫舟人把竹杖置水中，自然天風效靈，
（海波平定，三日可到吳地。）
（正才要開船，只見一個僧人走到舟前，也要登舟。）
只見一：（靈期乃問道）師父莫非杯渡道人麼？
僧 人：我非杯渡道人，乃東渡演化僧弟子耳。
僧 人：（靈期聽得）小子聞西來演化高僧有四位，如何只老師父一人？
僧 人：四位師徒，現有三人尚在海沙，與客商修理破廟，度脫邪魔。我見善信南旋，欲
借寶舟尋吾師耳。
只見一：（靈期乃問道）師父法號？
僧 人：波羅提便是僧號。
（說罷，舟人開船。）
（果然三日到了吳地石頭，竹杖不見。）
那 僧：（那僧人指著岸頭道）你問杯渡道人？那前面道人乃即杯渡。
（靈期一看，便不知僧人去向，果見一個道：
（ 白髮蕭蕭兩鬢腮，童顏還似少風裁。）
（呵呵大笑臨舟次，卻似知人海上來。）
（道人到得舟前，呵呵大笑）
杯渡道：吾物在舟，是哪個善人攜來？料不是等閒之輩，必是敬禮吾門、尊重經典善心男
子，方能得遇。
（靈期聽得忙持了瓶、錫、書、囊、缽具，交付道人。）
（道人得了缽具，復大笑道）
杯渡道：我不見缽四千年矣。
（乃把缽望空一擲，那缽在雲中晃了幾晃，墜落下來，道人用手接了，看著靈期
（道）
杯渡道：勞動你寄書攜囊來也。
（化一道霞光而去。）
（靈期嗟歎為神，乃捧經卷回家。）
５６３＊＊時間： 地點：
（且說祖師獨自走到海口，見海水渺茫，遼闊無際，欲要脫了雙履赤足沙行，那
（淺洋可渡，深浪難涉，待行一道法，卻又不以奇異動世炫駭之心，乃左觀右視
（等候良久。）
（恰好一隻大艦，上面幾個商客坐著，載有一舟貨物。）
祖 師：（祖師乃問道）善人從哪裡來，往何方去？
眾 商：泛舟越海，有處發脫這船貨物，得些財利便是去處。師父要往何處去？
祖 師：出家人行無所住，一任善信隨遇便了。
（眾商聽了，又見祖師狀貌不凡，便請入舟中坐定。）
（眾商中便有一個略知兩句經義，粗曉半字玄言，輕輕薄薄，便造次開口盤問，
（那耳聽得的一句道話，竊來的片語口頭，向祖師辯問。）
（祖師不答，這人便動了一欺藐心情）
這 人：這和尚沒甚來歷，還要多嘴饒舌？
（古怪高僧到處，自有秉教護持，人心一欺，蹺蹊隨出，舟船有高僧在上，正才
（穩載，繩纜正爾堅牢。）
（只他存了輕藐，忽然颶風大作，逆風刮來，那波浪洶湧怕人。）
（眾商人心膽俱裂，惟有祖師坦然，和容益藹。）
（其中卻又有一人，急諷誦救苦救難菩薩真詮，一時風便寧息，只是把個大舟刮
（到一個淤灘之上，眾人只得候風停泊在這灘頭。）
祖 師：（祖師乃向誦經商人道）虧善人經力，得保全舟船。只是刮到此處，卻又是一種
善緣積來，未免要借善人經力。
商 人：（商人乃問）何事善緣，借小子經力？
祖 師：善人登灘上岸，到那有村煙處自知。
（商人聽得，隨登灘上岸，信步前行。）
（走過三五里，果有村煙突出。）
（商人走近前來，只見一個老者，風冷淒淒獨立門首。）
（見商人是個遠來行客，乃問道）
商 人：客官何處來的？
（商人便把來歷向老者說出。）
老 者：（那老者）造化，造化。生長在中華上國，我聞享太平無事之福，居詩書禮義之
邦。只是何不在家鄉受享，卻要冒風波，舍性命，尋這蠅頭微利？且莫說冒險犯
禁，十有九差，便是得了些利，不過是掙家私、養妻子，與別人出力。若是無父
母的也罷了，若有父母在家，老年相倚，你卻漂洋涉海，真沒來由。
（商人聽了，笑道）
商 人：老叟，你此言有理，可惜在這遠地聽聞。若在我家鄉說出，我小子警悟，也不出
來了。只是你能說人，卻不能自說。這寒風冷地，老人家不在家屋內向火吃湯，
卻獨立門前，自甘受凍，也沒來由。
（老者聽了，把眉一皺）
老 者：客官，我不說，你不知。我這村鄉邊海，離鎮市路遠，等閒沒有人來。日前不知
是何處來了幾個古怪漢子，面貌醜惡，不似客官。中華人物，自然我老漢識得。
那幾個丑漢子，到了這幾村裡，大家小戶，沒有個不被他攪擾一番的。小則牲口
、孩子被他傷害，大則男子婦人遭他折磨，無有寧時。
商 人：你村人何不齊力，捉拿他到官長？
老 者：始初村人也齊心捉拿他，哪裡拿得住？便是捉了一兩個，及至走到中途，他便有
幾個趕來。那面貌越發醜惡，村人更被他害。他口裡說我們有十五種，要害盡了
你一村老小才罷。
商 人：老叟，你卻如何安心在此？
老 者：幸虧我老夫婦二人自幼吃一碗素飯，無事時念幾聲彌陀。這惡漢們說，看我這些
面皮饒了我，因此在門首站立。他見了我，便不進此屋，我家老小少賴平安。
商 人：這幾個惡漢，如今在哪裡？
老 者：有時來，有時去，卻也真古怪。他來時先尋村間強梁的，奸惡的，男子犯上、婦
人失節的。個個受他磨折得要死不得死，要活不得活。
商 人：比如我等過往客商，別村親眷到此，偶然遇著他們，卻怎生處？
老 者：只有這件，不傷害過往客商、人家親眷。
（商人聽了，笑道）
商 人：是了，是了。想必老叟這村中，男婦平日不肯修些善果。比如人人都是老叟夫婦
吃齋念佛，那惡漢自是不來了。
老 者：話便是這等講，也不專此。比如我隔壁這一家夫婦兩個，卻也不吃齋，不念佛，
那惡漢們卻又饒了他。
商 人：這夫婦兩個，想必是老叟說的不犯上、不失節，為人懦弱忠厚的。
老 者：這卻果然良善。
商 人：（商人笑道）情理顯然，我知道了。小子是販海客商，遇風停泊沙灘，帶得有經
懺在舟。我去請來，老叟可焚香向這村間諷誦，管教你這村人安靜，惡漢永遠不
來。
老 者：客官，我這村人不識文字，安知經懺？也沒香燒。若是客官肯為我這村大家小戶
男婦保安，便煩你諷誦罷。
商 人：我便來諷誦，你村人卻也不信。
老 者：我自去家家說知，叫他到舟來奉請。
（商人乃辭了老者，走回舟中。）
（見了祖師，把老者這情由說出。）
祖 師：善人雖是發了一點道心，只怕村人不信；縱是信了，來請善人與他諷誦一番，那
些惡漢，吾知他暫為經功去了，以後復來。
商 人：小子欲叫他留下經懺，家家傳請供奉，自然驅逐惡漢不來。
（祖師微笑不答。）
（為何不答，下回自曉。）
（第九十八回 蕭刺史重道敬僧 老祖師觀顏知喜）
５６４＊＊時間： 地點：
（卻說村鄉這老者，信商人諷經驅惡之話，遍向村中大家小戶男婦說了。）
（也有幾個信的說道，老者吃齋人，不說誑語，看他惡漢不侵，便可信真；也有
（幾個不信的說，凶凶醜惡漢子，捉拿也不怕，甚麼經懺能驅逐得他！彼此信與
（不信的正在遲疑，忽然幾個惡漢闖入門來，便去把那幾個不信的一個揪一個，
（打是打，踢是踢。）
（老者與那信的見了，慌張張往門外飛走。）
（走出門來，那幾個信的向老者說道）
向 老：這事當實實可信。我們去舟中請商人來，看他諷誦經懺，驅逐這惡漢。
（老者乃同村眾幾個，走到沙灘，果見海舟停泊。）
（走近船來，商人不待他登舟，乃捧著一卷《菩薩救苦經典》上得灘岸，往前逕
（行。）
（眾人也不問，隨後跟著。）
（到得村中，那眾人與老者先要試經懺靈驗，乃領著商人到那不信人家。）
（果然商人未曾進門，幾個惡漢先放了村人，往門外走去。）
（惡漢去了，商人乃捧經入門。）
（方才展卷，商人帶有清香焚起，教眾人和誦，果然惡漢不來，也不到這幾個信
（的家去。）
（眾人方稱揚功果。）
（只見門外又有人來，說惡漢在村後人家打吵。）
（商人聽得，急捧經到後村人家去。）
（那惡漢聞香風，又走到前村去吵。）
（商人沒了法，乃向老者說道）
商 人：經功本是無量無邊，總是人心有疑有信。信者諸惡不侵，疑者一時難逐。我舟中
現有高僧在內，他原先知經力保舟，因知此村有善人積來一種，還要借我經功。
老叟與村眾當恭敬請來，料能與你這村驅惡。
老 者：（老者聽了）客官方才不早說，我等到舟前，當與經懺同請。
商 人：（商人笑道）這位高僧，卻不是等閒與你等隨便邀請的。我有帶來清香，你們可
虔心去請，只怕還不肯來。
老 者：若是不肯來，卻怎生說？
只見一：（只見一個村人道）只說是謝他錢鈔。
商 人：（商人笑道）如此便真不肯來。
一 個：（一個村人道）只說是請他吃齋。
商 人：也請不來。
老 者：必定如何說？
商 人：只說求老師父發菩提心，開方便路，與我村人驅邪縛魅，保命護身。高僧或者就
肯來了。
老 者：依客官說去請。
（乃同村人又走到舟前。）
（只見祖師早已出了艙門，下得船來，立在那沙灘之上，眾村人與老者望見祖師
（莊嚴色相，但見：
（ 旋發蓋天庭，虯須連地角。）
（兩眸掣電光，雙環墜輪廓。）
（赭衲一幅禪，棕鞋雙足著。）
（儼然活阿羅，古佛傳衣缽。）
（村人一見，那裡等開口說話，便跪拜在地，只是磕頭。）
（祖師早已知其來意，卻也不言，逕直走到村中。）
老 者：（老者與眾人方才開口說道）請老師父到堂中獻齋。
（祖師也不言，但看著村間說道：
（ 囑汝十五種，何事與村惡？）
（諸惡化善心，速去無相虐。）
（祖師說罷，把手向村間一揮）
祖 師：眾已信受奉行光明正大、三綱五常道理，汝等諸魘，當化為塵。
（說罷，逕走回船。）
（商人村眾俱各面面相覷，不知何意。）
（少頃，那惡漢吵鬧之家，俱來說）
商 人：家家惡漢化一陣風都散了，可見高僧道力。我等當到舟前拜謝，仍求個永遠惡孽
不來傷害法力。
（老者當時同眾到得船邊。）
（商人早已先上了船，頃刻風順，寶舟離岸前行。）
村 人：（眾村人高聲齊叫）老師父，留個驅邪於後道力。
（祖師遙聞，卻便遙說道）
祖 師：只要眾善信心奉道勿疑，而不信自作惡因，管你災難永不來害。
（眾人聽得，俱各合掌，稱念回去。）
（祖師乃同商人開船而行。）
（這商人們才知高僧不凡，恭敬十分，半句也不敢開口亂道。）
（數日，舟達南海。）
（客商各搬貨物發賣，祖師辭謝商人，上岸信步而行，到得廣州。）
５６５＊＊時間： 地點：
（卻說這州一位刺史，姓蕭名昂，居任清廉愛民，敬禮賢士，尤尊重僧人道士。
（）
５６６＊＊時間： 地點：
（一日，委下吏到鄉村勸課農桑。）
（這下吏卻有些徇私受賄。）
（鄉村有幾個富豪，欺占窮民田土。）
（窮民申訴於吏，吏受豪囑，反將窮民坐罪。）
（窮民冤抑，知刺史公明，但畏勢不敢去訴，只得含冤飲忍。）
（這地方卻有一個小廟，菩薩甚靈。）
（窮民幾個無處申冤，乃告於這廟。）
窮 民：（菩薩卻托一夢與窮民）汝等不必憂愁冤苦，今有高僧路過吾廟，在此歇足。汝
等可以訴冤，高僧必然與你方便。
（窮民醒來，半信半疑，說與眾人，也有信的）
窮 民：我們冤苦，神也相憐，或真有白冤高僧到來。
也 有：（也有不信的）都是你心中鬱氣不過，做此夢幻。
（彼此疑信不一。）
（果然，日中一個僧人來到。）
（卻是祖師上得海岸，走入州境，到此廟中歇足，跏趺坐在地上。）
（窮民見了，齊齊上前）
乃上前：師父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祖 師：我從西南印度國中來，欲往東印度國去。
窮 民：我此處乃廣州地界，卻不是印度國中。
祖 師：我聞此地不重僧人，犯界沙門，盡被屠戮。
窮 民：如今不是當時了。當時是崔皓當權，信重寇謙之，不喜沙門，卻也是沙門不守戒
行，做出事來。如今釋氏復興，我太爺崇重師父們，十分敬禮。若是相見了，還
要拜為師哩。
（祖師聽了，乃問道）
祖 師：善人們話便與我講，你面貌卻似有甚憂愁？
窮 民：正是，正是。我等各有些冤抑不得伸。若是師父為我等伸得，便是窮，也能備一
頓齋報答深恩。
祖 師：（祖師笑道）我出家人慈悲為念，你等有冤，正當與你方便，豈望報答？但善人
等有何冤抑？
窮 民：（眾人說道）我這地方，有幾家大戶，倚著富勢，侵占我們田土。
祖 師：（祖師聽了）善哉！善哉！田土乃皇王的，哪是你的，不過在你名下耕種。就是
被富家占了些去，只噹噹初自家祖父遺下來少得些。
窮 民：（眾人道）師父，不是這等說。比如富家，可肯與我們占他分毫？
祖 師：誰叫你不去占他的？
窮 民：（眾人道）若是我們占了他分毫，他便到官訟理。我們還了他占的，仍要受官的
刑罰。
祖 師：他既然訟你侵占，官又能加你刑罰，你何不也效他去訟？自然官加他刑罰。
窮 民：（眾人道）正為訟了他，被他勢力通賄，官受其囑，我等為此反被其害。似此冤
抑，所以憂愁，不能申訴。
祖 師：你既勢力不如他，誰叫你不審己量力，做一個良善，讓人到底？田土事小，身心
為重。不忍一朝之忿，受了無伸之鬱，是善人不自知重。你當初知審己量力，讓
他一分，把好言求他，難道他無人心，倚勢欺你到底？
窮 民：（眾人道）師父你不知。他倚富勢，非要把你田土不盡奪了不休。
祖 師：（祖師聽了）善哉！善哉！勢力不可使盡，鬼神豈可暗欺？千年田地，他豈能獨
佔你的？善人只依我忍讓一分，受一分安身之福。他倚富欺貧，自有鬼神報應。
（祖師說罷，起身就走。）
（只見一個士人，在旁聽了講說的這一番語，乃上前恭禮）
只見一：老師父何來，且請到小莊一齋。
（祖師看那士人：
（ 頭戴儒巾一幅飄，青衿著處美丰標。）
（果然上國威儀好，不似遐荒打扮喬。）
（這士人見了祖師語言一團道理，乃私想道）
士 人：僧家多講些方言禪語。這僧人卻不同，當請他山莊上問幾句奧理。萬一是個高僧
，莫要錯過。
（乃上前請祖師到莊中便齋一供。）
（祖師正也饑未得齋，乃隨士人到得莊內，彼此敘禮。）
士 人：（士人便問道）老師父何來？
（祖師便把西來答應。）
士 人：老師父，還是遊方化緣，卻是尋寺院修行了道？
祖 師：小僧兩事皆有。只是有願演化，隨方度人。
士 人：我這中華聖人在上，禮義道化大行。有等信釋教的，方才尊敬師父僧人；若是不
信的，便如何行得？
祖 師：出家人也只度化個有緣，怎強人信受？
士 人：比如小子有一件心事請教。經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看來世事都是夢幻泡
影，便是虛無的了。怎麼又有說『夢乃因也』？因有此事，便有此夢，往往有前
夢後應的。實不瞞師父說，小子博學古今，論功名也不難，怎麼但遇應試，便夢
見一牛阻路而觸，卒至不得遂意。若此等夢，便不為虛。
祖 師：（祖師笑道）善人愛食牛麼？
士 人：食牛，食牛，果是平日愛食。
祖 師：即因此也。
士 人：（士人笑道）我輩食牛也多，卻也多有功名遂意。如何偏來觸我阻我？
祖 師：眾人隨遇而食，誰叫善人中心酷愛？這一種愛，便入了貪魔。這魔在身，再加一
貪名之念動於中，一觸一阻，無怪名之難遂。
士 人：觸牛是牛因，這阻卻是貪。誰不貪名，何獨阻我？
祖 師：善人何疑至此？世事多得於無心，有心去求，常有不得？因貪魔也。況善人有愛
食牲物一種惡因。
（士人聽了，仍要辯駁。）
（祖師閉目不答，忽然跏趺靜定起來。）
（士人見了，便也習坐在旁，不覺坐至天晚，士人偶入夢境，見一大海，汪洋無
（際，看自身如錦鱗魚狀，在那波間洋洋得意。）
（正游來游去，忽然波濤之上，湧出一朵青雲，那雲中現出一座牌坊，牌坊上有
（二字，士人定睛觀看，好座牌坊，怎見得？但見：
（ 彩柱沖天立，飛簷傍木生。）
（明明書大宇，鯤鵬萬里程。）
（士人見了那牌坊，就要跳過去戲耍。）
（只見空中又有只牛來，方才要觸，忽然彩雲中現出一個赤發青面神人，大喝一
（）
喝 一：神僧得度的錦鱗，何物焉敢阻觸？
（被神人一腳踢得無影，讓士人一躍而過那牌坊。）
（頃刻而醒，士人滿心歡喜，自知佳夢。）
（祖師早已出靜，叫一）
叫 一：善人，此後應試，自無不遂。只是莫要貪愛他了。
士 人：（士人忙拜謝祖師說）小子知戒也。
（次日天明，叫家僕備齋供敬祖師，灑掃靜室，款留住下，卻到州內謁見州刺史
（。）
（這州主原愛士人才學，甚禮重他，每每常相接待。）
５６７＊＊時間： 地點：
（這日偶問及士人多日不來，士人答以赴莊。）
（因說起僧人說話並夢中事。）
刺 史：我於昨夜亦夢在海中踢一牛，讓個錦鱗鯉魚兒跳躍。看來你夢奇異，多管後試高
登。卻讓有一件相合。我當初應試，也夢被鼠齧文卷，屢屢不第。後思我好畜貓
，捕鼠過多，莫非此因，遂誓不畜貓，後得此第。汝今日之夢相合。只是這僧人
卻也非凡，當往見之。
（刺史一面叫士人回莊通知祖師，一面親到士人莊來，拜謁祖師。）
（一見了祖師，相貌非凡，乃起敬十分。）
（彼此敘禮，問答相合。）
（便叫左右備轎馬，請到公館住下，以便接談。）
５６８＊＊時間： 地點：
（卻說州逢久旱，刺史憂悶關心。）
（祖師到公館，見有祈雨神牌，乃合掌念了一句梵語，頃刻天雲四布，大雨滂沱
（。）
（館人傳知刺史，說高僧一入館中，見了祈雨牌位，只念了一句梵語，便布雲落
（雨。）
（刺史大喜，隨到館中稱謝。）
（祖師見刺史面上喜氣洋洋，乃道）
祖 師：大人衙內，必有產麟之慶。
刺 史：我尚無子，便是山荊懷孕，也將次臨盆。老師如何說必有生子之慶？
祖 師：小僧見大人面上喜氣洋洋，應在得麟之兆。
刺 史：老師見差，下官為久旱得霖，小民有賴，實乃為此心喜。
祖 師：小僧正是此處看來。昨見憂旱心誠，今見喜雨意切，非比等閒。大人既切為民，
天道豈有不降佳麟之理！回衙自見，不是僧家誑語。
（刺史聽了，將信將疑，乃回衙去。）
（未入後庭，已有內衙報出，說夫人誕了公子。）
刺 史：（刺史稱神歎異道）高僧有先知之哲！
（益加敬禮。）
（忽一日，下吏見農家得雨，州主又生了公子；回州慶賀，只說討個上官之喜。
（）
（誰知他徇私傷了窮民，刺史訪知，當堂戒諭說道）
刺 史：為民父母，要愛下為先，更於窮民加恤。這貨財，誰不愛？卻不是你我為官的所
貪，公家自有養廉的俸祿。這刑罰，雖是懲奸的法度，卻也要寬些，可憐他也是
父娘的一塊皮肉。重法之下，萬一有冤，這陰功何在？
５６９＊＊時間： 地點：
（正說間，只見幾個窮民，哭哭啼啼，來訴說富家倚勢占產，下吏受賄傷民。）
（州主見了大怒，叫左右打這一起刁民，卻又叫且住，罵道）
見 了：我在此數年，何曾聽得村鄉富家倚勢？又何曾聽見下吏受賄傷民？便有此情，子
民可該訟父母，難道上官不知？便是勢力奪你，他自有日敗露，犯出到此。當此
久旱得雨，正當農忙，不知勤力田疇，卻來健訟。法當責汝，姑念汝愚民無知，
叫左右趕將出去。
（這下吏在旁，凜凜謝過。）
（刺史又一番勸民而退。）
（隨到館來，祖師一見了刺史，面上怒色尚未消，乃說）
乃合掌：大人有升獎之喜。
刺 史：師父又自何見？
祖 師：僧家征於大人怒色未消。
刺 史：（州主道）正是方才堂上戒諭下僚，又叱那窮民多事。
祖 師：為長吏，以正大光明待下屬，以寬柔和厚待小民。蓄怒未消，哪裡是怒不消，乃
是愧自己政化未純，故有此吏民不緝。大人有此色，僧家便知上吏必有旌獎之來
。
（刺史謙退作謝。）
（只見公役來報，說上吏衙門果有旌獎賢能之典。）
（刺史大笑起來。）
（卻是為何大笑，下回自曉。）
（第九十九回 杯渡道人神缽戲 波羅和尚顯奇聞）
（刺史聽了祖師喜怒面色卻應了兩宗喜事，大笑起來，向祖師）
向祖師：人心有得意，乃喜動於顏；人心有拂意，乃怒征於色。老師父如何知皆有喜？且
應在這生子獎能之上？
祖 師：喜怒關乎七情，發出在外，卻有個公私不同。公則為善為陽，私則為惡為陰。為
善為陽，必生吉祥喜事；為惡為陰，必有災禍凶危。比如人行一私事、快一惡念
而喜，這喜動於面，自是與那行好事遂公心之喜，發陽在外的不同。便是這怒也
有為公為私不等。大人的喜怒，皆出自忠公，僧家推情知此。
（刺史聽了，心服大悅，一面稱謝回衙，一面想道）
一 面：高僧有如此道力通神。
（乃寫表章，奏聞大梁武帝。）
（帝乃降詔，遣吏迎祖師入朝。）
（蕭刺史承旨，隨具香幡車輿，送師入朝不提。）
５７０＊＊時間： 地點：
（卻說波羅提自祖師離清寧觀時，叫他在觀靜守，待我演化歸來。）
（他久見祖師未回，遠來尋探，知師獨自行來，乃附客舟，到了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