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61**時間: 地點:
    (說話的,又隱隱聽見外面一陣槍聲。)
寶 玉:這近來天聽見槍聲,總說是攻使館。這叵叵一個使館,攻了這些時候,還攻打不
    下,那法力也就可想了。
張老頭:(張老頭兒笑道)就是這個話呢!他們老說不怕槍炮,那政打使館,被洋槍打死
    的,也不知多少。好笑他們自己騙自己,拿著一桿來福槍,對著同伙的打去,果
    然打不倒,人家就信以為真了。誰知他那槍彈子,是倒放進去的,彈子打不出來
    ,放的就同空槍一般。旁人被他騙了,倒也罷了,久而久之,他們自己也以果然
    不怕槍炮了。最可笑的,使館裡被他們攻打,自然也回敬。無奈使館裡面,沒有
    許多槍彈子,便設法到外頭來買。他們卻拿了毛瑟槍子去賣給洋人,只說他拿了
    去,也打不死我們的,樂得賺他的錢。你說笨的可憐不可憐!
寶 玉:既然要同他作對,還要和他交易,也不是個道理。
張老頭:屺但這個,天天往使館裡供應伙食、煤、水的,不都是這班人麼!
    (說聲末絕,只見薛蟠慌慌張張的走來,一把拉了寶玉,便到房裡去。)
    (不知為著甚事,且聽下分解。)
    (第十六回 義和團態畢呈 王威兒凶心忽露)
    
    
62**時間: 地點:
    (卻說薛蟠慌慌張張的走來,寶玉倒吃了一驚,撇下張老頭兒,跟他到房裡。)
    (薛蟠喘息了一回,才道)
方 才:寶兄弟,你知我的來意麼?
寶 玉:你來的這等慌張,虧你還有工夫叫人猜你來意。快說罷!
薛 蟠:洋兵要打進來了,我打要走,特地來告訴你一聲。
寶 玉:你們的法術呢?
薛 蟠:據師父說,現在天兵、天將還不曾調齊,等調齊了,就可以一鼓而擒。前回被你
    說了那一番話,思來想去,也死怕他們的說話靠不住,不由的害怕起來,思量不
    如早點走開了的好。
寶 玉:這洋兵打進來的話,你是那裡聽來的?
薛 蟠:一言難盡!這城裡一家洋貨鋪的掌櫃,也是南邊人。自從我販連洋貨以來,他就
    和我有來往。去年他回家去,路過上海,我和他盤桓了幾天,因此相識了。此時
    他也在這裡,他們聯成了一幫,專門僱了多少人,到外面去打聽,消息其是靈通
    ,是他告訴我的。他還告訴我,這里長新店過去點,有一個地,方叫做『安樂窩
    』,地方甚好,可以避難。那裡永遠沒有水火盜賊的警耗。他叫我到那裡去呢。
    所以我打算先到長新店住下,聽這裡的消息。是好的我再回來;是不好的,我就
    往『安樂窩』去。我想約了你一同去走走。
寶 玉:(寶玉笑道)我在這裡受了多少驚怕,要走早就走了,還等到這會麼?你請便罷
    ?只是你到了十麼地方,總要給我個信。
薛 蟠:你老住在這裡麼?
寶 玉:也不見得。我一心要來看看京城近日的光景,不想來了,就遇了這件事,寸步不
    能出門。只等事情平靜了,我到外頭逛幾天,也就走了。
薛 蟠:走到那裡呢?
寶 玉:無非仍到上海。
薛 蟠:還到上海作什麼?
寶 玉:無非仍到上海。
薛 蟠:還到上海作什麼?
寶 玉: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那裡消息靈通點,可以知點事情罷了。
    (當下二人談談說說,將近黃昏時分,薛蟠便起身作別道)
薛 蟠:我這一去,是瞞著眾人的。那一回,我到裡來時,有一個人來找我,人名叫王威
    兒。我走之後,不他來找我,請你只說我從沒來就是了。
    (說罷,握手分別,趕出城外,逕投長新店而去,不提。)
    (這裡寶玉自從送薛蟠去後,外面的拳匪依然如故。)
    (王威兒果然來兩次,要找薛蟠,寶玉只推不知,看看又是半月光景,忽然一天
    (那張老頭兒張失措的來報說)
寶 玉:洋兵到了,即刻就要進城?
寶 玉:他進城就進城了,你慌什麼?
張老頭:要準備著逃走呀?
寶 玉:洋兵進城,還殺人麼?
張老頭:這個論不定。
寶 玉:你出過洋的人,還懂得外國話麼?
張老頭:英國話可以說上來。
寶 玉:你懂得說話,就好辦。依我看不必走,兵也不見得胡亂殺人。
    
    
63**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果然外面炮火連天,人聲鼎沸起來。)
    (張老頭往外就跑,寶玉不免也走到門道去看看。)
    (只見街上扶男帶女之人,不絕于路,尋子覓爺之聲不絕于耳。)
    (真是目不忍睹,耳不忍聞。)
    
    
64**時間: 地點:
    (此時張老頭兒也站在門首。)
    
    
65**時間: 地點:
    (忽然來了一個人,跑過來一把拉住他道)
張老頭:兩宮都出走了,你為甚還不走?
張老頭:兩宮又不曾叫我保駕,我跟著走作什麼?
寶 玉:(那人道)不是這麼說,不過叫你避開點罷了。你還夠得上保駕呢?
寶 玉:兩宮出走的話,是真的麼?
張老頭:(那人道)千真萬真。我才遇見了榮中堂、剛中堂,還有許多中堂大人們,都陸
    續的趕著去了。那才是保駕呢!你們不走,我去了。
    (說著,便一溜煙擠入人從中去了。)
    (張老頭兒便把大門關上。)
    (過了三四天之後,街上人聲才慢慢的靜下來。)
張老頭:(張老頭兒來說)好了,此刻各國兵,陸續到的不少,約定了分段治理,街上可
    以走得了。只是不懂洋活的,總還怕要吃洋兵的虧。
    (寶玉聽說,便往外面去走走,多時不曾出門,到了街上只覺得天地異色。)
    (一路信步走去,只見家家門首,都插著些「大英順民」、「大德順民」等小旗
    (子。)
    (沿路巡察的的洋兵不少,偶然站定了看看東西,那洋兵便要來盤問。)
    (喜得寶玉從伯惠讀了兩個月洋書,他是個絕聰明的人,又極肯用心,雖然住在
    (這裡,卻沒有一處,只見幾十個兵排隊而來,路旁另有十來個人,在地下跪著
    (,衣領背後都插著一面小旗子,也有寫「大英順民的」,也有寫「大法順民」
    (的「大美」、「大德」、「大日本」都有,底下無非著順民兩個字。)
    (各人手裡也有奉著一盤饅頭的,也有奉著熱騰騰肥雞、肥肉的。)
    (內中一個卻明明認是王威兒,寶玉不覺笑了一笑。)
    (那押隊的洋兵,便站住了,問寶玉)
寶 玉:笑什麼?
寶 玉:(寶玉打著英話道)我也不知貴兵隊是那一國的,卻見那跪著接你們的人,插著
    旗子,英、德、法、美、日的目寫,不覺好笑。
寶 玉:(說的那洋兵也笑了)我們是英國的。
寶 玉:(又指著那些旗子)那一面寫的是『英』字?
    (寶玉一看,王威兒身上的恰是個「大英順民」,便順手拔了下來,指給他看。
    ()
    (那洋兵看了,又看看王威兒,只見化府伏在地,便走過去,用手托了他的下頦
    (,叫他抬頭。)
    (誰知他己是嚇的面如土色的了。)
    (那洋兵笑了笑,和寶玉握了握手,便督隊去了。)
    (寶玉往前走著,約莫走了一箭多地,忽聽得後面一疊連聲的叫老爺,寶玉回過
    (頭來一看,卻是王威兒,汗流滿面的走來。)
    (寶玉覺得詫異,便站住了腳。)
    (王威兒走近身邊一咕嚕跪下來,便咯、咯的磕響頭,嘴裡嚷著)
嘴 裡:老爺饒命?
寶 玉:(寶玉詫道)這是什麼話?我不懂呀?
王威兒:(王威兒大哭道)老爺不饒我,我就在這裡先撞死了罷!
    (說罷,又在那裡碰響頭,只碰得破皮流血。)
寶 玉:奇極了,你就是要求饒命,也要好好的說出原故來呀!況且,我又沒有說要你的
    命,叫我從何饒起呢?
王威兒:(王威兒器著道)小的雖然到過老爺處兩三次,卻幸得不曾冒犯著老爺。小的實
    在不知老爺是洋大人的朋友,望老爺開恩。
寶 玉:你這越說我越不懂了,究竟是什麼來由,你好好的說。
王威兒:老爺方才不是叫洋大人殺我麼?
寶 玉:這又奇了,什麼楊大人,我不認得呀?
    (王威兒越是器個不了,索性膝行走近一步,抱著寶玉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寶玉倒被他鬧得呆了。)
    
    
66**時間: 地點:
    (此時旁邊有幾個過往的人,也都站住了觀看。)
    (寶玉沒了主意,跺著腳道)
寶 玉:這是那裡來的話,又不肯好好的說,你到底也說個清楚,我好辦呀?
    (王威兒看見人多了,越是不肯說。)
寶 玉:(寶玉怒道)你快撒手,我沒有工夫和你鬧。
王威兒:(王威兒連忙撒手叩頭道)老爺,可憐小的,一個兒己經死了,饒了我罷。
    (寶玉始終不解其意,順口答道)
寶 玉:我饒你就是了,起去罷!
    (王威兒大喜,收汨叩頭道)
王威兒:謝過老爺,就請老爺到我家裡去獻茶。
寶 玉:我沒有工夫,饒了你,你就走罷。
    (王威兒那裡肯放,一把拉住道)
王威兒:我家不遠,就在前面,請老爺是必賞光。
    (說罷,拉了要走。)
    (寶玉無奈。)
    (只得同行。)
    (果然不遠就到了。)
    (王威兒推門,讓寶玉進去。)
    (到了屋裡,又端了一把椅子,放在當中,請寶玉坐下,重新又叩起頭來,又叫
    (他妻子也出來叩頭,倒把個寶玉弄得猶如做夢一般。)
    (看王威兒獻茶獻水的忙定了,方才)
方 才:你到底為什麼事,叫我饒命,我始終不懂。你到底說個明白,我好照辦呀!
王威兒:(王威兒驚道)老爺到底不肯饒我麼?
    (說著,又要跪下。)
婦 人:(那婦人在旁邊也百般的求饒)老爺可憐了小婦人罷。
王威兒:(又指著王威兒道)天殺的,不知從裡認了一班強盜,說什麼有法術,不怕槍炮
    ,要殺盡毛子。還叫小婦人學做紅燈照。到了晚上,提著個燈籠,扒到屋頂上去
    ,教著念什麼咒語,說是可以騰雲駕霧,駕起雲,便可以把燈籠裡的神火去燒毛
    子。誰知混了許久,一點不靈,他不怪自己咼了人家的欺騙,還怪小婦人不誠心
    去學。又帶了兒子小去學法,可憐那天攻打使館,被洋槍打死了。他不怪強盜的
    法術不靈,倒又說是這天小婦人雙手汙穢和小王兒打了辮子,破了法術了。前幾
    天洋兵打進來了,一眾強盜才知道利害,趕忙丟了紅巾、紅帶前去投降。從此天
    天有洋兵從口走迥,便出去跪班獻酒獻肉的申說自家並不是拳匪。可奈不懂說話
    ,任從你說破了嘴唇,那洋兵只當沒有聽見,方才跪班回來,嚇的三魂失了兩魂
    ,七魄丟了六魄。說是有一位老爺和洋大人是朋友,在那裡和洋大人說話,不定
    要說出我的根底。小婦人問那老爺怎麼會知你根底呢?天殺的才說出老爺和薛大
    爺是朋友,住在江寧會館。他因為找薛大爺,到過會館兩次,老爺是認得化的。
    所以要求老爺饒命,在洋大人前好歹方便方便,莫說出他的根底來,這使是老爺
    的恩典了。
    (寶玉聽了一席話,才明白。)
寶 玉:(便道)你們和我一樣的,都是中國人,我何叫外國人難為你呢?你放心罷,我
    不說就是了。況且我並不是那外國人的朋友,不過問我的話,我隨便答應兩句罷
    了。
    (王威兒連忙叩頭拜謝,婦人早又送上茶來。)
    (寶玉立起來要走,王威兒那裡肯放)
寶 玉:方才不是老爺超生,小的十個腦袋,也不洋大人殺的。小的這裡預備一杯水酒,
    聊表敬意,務乞老爺賞個光,將來倚靠老爺的時候多著呢。
    (寶玉再三要走,怎禁得他夫妻兩個攔住苦留,只坐下,看著他們忙忙碌碌的,
    (調開桌椅,擉上一桌子的雞鵝魚肉。)
    (夫妻兩個,輪流敬酒。)
    (寶玉心中暗暗好笑,不想我今日得了這麼個奇遇。)
    (可笑前日要殺毛子的也是他們,今日懼怕洋大人的也是他們。)
    (今日,我和那洋人答了兩句話,他們便這樣恭敬起來,要在前幾天頭裡,就是
    (二毛子了。)
寶 玉:(正在這裡想著,忽然聽得門外有人喊道)王威兒,快來,快來,大人到了。
    (王威兒往外就跑,這裡只剩了寶玉和那婦人兩個。)
    (那婦人又斟上酒來,手遞到寶唇邊,斜溜著一雙眼睛說道)
婦 人:老爺請乾了這一杯。
寶 玉:(寶玉暗想道)罷了,怎麼鬧出這個樣子來?
    (呷了半杯,便推醉了,伏在桌子上假寐。)
    (那婦人取過那半杯殘酒喝了。)
婦 人:(推寶玉道)老爺醒來,怎麼就醉了?
    (寶玉不答,只裝睡著。)
    (那婦人彎下腰,把寶玉伏在桌上)
寶 玉:怎樣了?
婦 人:醉了。
    (王威兒過來搖了兩下,寶玉仍是不動。)
    (威兒便招手叫婦人過去,悄悄的說道)
王威兒:留下他總是個禍根,不如趁他醉了,結果了他罷!
    (婦女連忙搖手。)
    (不知寶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味蕝園兩番演說 長髮棧一夕清談)
    
    
67**時間: 地點:
    (卻說王威兒到底是狼子野心,看見寶玉醉了,便和妻子商量,要結果了寶玉性
    (命。)
婦 人:(婦人連忙搖手道)人家才饒過了你,你使不饒人家,這個如何使。
王威兒:人家才饒過了你,你便不饒人家,這個如何使得。
王威兒: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此刻雖是答應了不和洋鬼子說出我根底,知道他出去之後又
    怎麼?並且他此刻認得我的問口了,還怕他要帶了來呢。
    (婦人聽說,便不言語,誰知寶玉是裝醉的,他們說的話,雖是低聲,卻早聽見
    (了一大半,暗想:這種人真是野性難馴,一轉眼間,便生了個殺人惡念。)
    (我幸而是假醉,倘使真醉了,屺不要遭他毒手。)
    (想罷故意久伸起來,打了個咳嗽,吐了口痰)
婦 人:好渴呀!
    (婦人聽見,忙過來送上一杯茶,寶玉漱了口,王威兒又過來陪小心。)
寶 玉:多謝得狠,酒太多了,不覺失禮。我想起還有一件正經事沒有辦,此刻當真要去
    了。
    (王威兒還苦苦挽留,寶玉執意要走,遂辭了出來,尋路回去。)
    (一路上暗想:王威兒種人真是刁惡奸險,喪良無,恥無一不全,看來那班半匪
    (,個個如此的了。)
    (只是那執政之人,怎麼居然會信他用他,鬧到這步田地,真是令人不解。)
    (此刻雖聽說調了兩廣總督李鴻章來京議和,卻又只不見到。)
    (這場禍事,正不知何時方了。)
    (又想起王威兒的女人,實在恥可笑。)
    (一路上胡思亂想,回到會館裡,悶悶不樂。)
    (到了悶極時,便隨意到外面去閑逛。)
    (但是每一出去,便看見那些百姓,奴顏婢膝的跪著迎接洋兵,大有「簞食壺漿
    (以迎王師」之概。)
    (遇了洋兵歡喜的時候,便一直過了,不去理會他;碰了他們生氣時,反嫌他跪
    (著路,不是一拳,就是一腳,那被打的倒反笑臉相迎。)
婦 人:(暗想)這班賤骨頭,從前不消說的,也是要殺二毛子的拳匪了,攪著實在慪氣
    。又見各國的旗幟,分插在城頭上面,越是覺得不樂,心中倒甚悔走言一次,尋
    思不如還是出京的妙。
    (回到會館,便叫了張老頭兒來商量。)
張老頭:此刻城裡,算是太平了,外面還是兵荒馬亂的。昨天我還聽見說,兩宮要到山西
    去,路上走得也狠不太平呢。幸得到了懁來縣,那知縣官出來接駕,辦得好差,
    這才受用了。此刻那縣官憑空的就升了道台,跟著老太後和皇上一起往山西去。
    人家都替那知縣歡喜,依我看來,倒是不升這個官也罷了,只是現成的知縣沒了
    。跟了皇上到山西,聽聽是好的,須知跟去的多少王爺、中堂大人們,那裡看得
    見他?倒是在知縣任上,沒事時候,拿百姓來打兩下屁股,兩片地皮快活。
婦 人:(說的寶玉笑了道)依你說,此刻是走不得的了。
張老頭:走是何嘗走不得,不過死怕路上不太平罷了。
焙 茗:(焙茗在旁邊用手搔著腦梢子道)你今天早起和我說的,不是說有一個姓有犄角
    的要來救咱們麼?
寶 玉:什麼姓有犄角的,你又來胡鬧了。
焙 茗:是他說的,卻又不是姓牛姓羊,他說是說過了,只是我想不起來。
張老頭:(張老頭兒笑道)是有的!上海此刻開了一個救濟會,捐了錢,僱了輪船,到天
    津救那一班避難的人,回南邊去。此刻躲在京裡不能去的南邊老爺們,都盼著他
    呢。但不知他來不來。這個人聽說也是道台,姓陸。
焙 茗:是不是呢!鹿可是有犄角的,我說我總不會記錯了的。
張老頭:前回鬧得亂七八糟的,大家都慌了要逃走,老爺那樣從容,己經住到此刻了,何
    必又急著要走呢?再過些時,等外面都太平了再走不好麼?
寶 玉:只是住在這裡悶得慌,外頭去逛逛,又沒有好逛的地,方沒奈何也只得等著罷了
    。
    (從此,寶去只在會館裡住著。)
    (又沒有個報紙,外面的消息一點不知,鎮日就如昏昏做夢一般。)
    (幸喜他在上海帶來的書不少,每日就只看書遣悶。)
    (真是光陽易過,不覺秋殘冬至。)
    (沒有幾時,又是臘盡春回。)
    
    
68**時間: 地點:
    (此時外面已略為不靜,寶玉便料理出都。)
    (一路上只見頹垣斷瓦,人跡荒涼,所過田,多半廢弁。)
    (及到了天津,更覺得與來時又是一般光景,不勝嗟歎。)
    (到得上海,仍舊住長髮棧。)
    (安置行李己畢,即去訪吳伯惠,各道契闊。)
    (寶玉又告訴他薛蟠的舉動,大家嗟歎一番。)
伯 惠:你來得正好!今日兩點鍾張園議事,我們可以同去看看。
寶 玉:議什麼事?
伯 惠:聽說中國和俄羅斯訂了個密約,有弁東三省的意思。大家就議這個事。時候己經
    差不多了,我們去罷。
    (於是,同上馬車,逕奔張園。)
    (只見為時尚早,兩人就在老洋房廊下泡茶。)
    (坐了有一點多鍾時候,只見議事的人,陸續到了。)
    (約莫也有二三十人,聚在一間屋子裡;當中擇著一張大菜桌子,先有一個人站
    (到當中去。)
    (寶玉定睛看他時,只見他生得雙眉緊皺,兩目無神,臉上似黑非黑,似青非青
    (,身上說肥不肥,說瘦不瘦,天生成愁眉苦目,又裝出那喪氣垂頭。)
寶 玉:(只聽他說道)今日難得諸公到此,具見一片熱心。近來聽說政府和俄國訂立密
    約,這密約不必說總是大有關係的了。諸公到此,務望商量一個辦法,怎生阻止
    得住才好。
    (說罷,退了幾步。)
    (眾人又你推我讓的,讓了半天,才又是一個人站到當中去。)
寶 玉:(這個人卻是生得黃黃的臉兒,年紀不過二十來歲,頭上的頭髮,卻長的狠長,
    (就和在熱喪裡似的,站定了說道)政府和俄國立了密約,這是國家大事。像我
    (這種人,還上來演說嗎?算什麼呢?不過依我想來,大家同是中國人,凡是中
    (國的事,都與我們有關係的。這回的約,是密約,可見這約內的話,政府是不
    (肯叫我們知道的了。但是拳匪之後,慶王和李中堂在京議和,俄國卻要把去年
    (壽山在黑龍江啟的事另外提議,可見這密約是一定關係東三省的了。諸公,去
    (佃俄人在黑龍江虐待華人,把數千華人都趕到黑龍江邊,逼著他跳下水去,一
    (時華人死屍塞江而下。諸公莫以為東三省的事,與我無涉呢!我們只管醉生夢
    (死的過去,黑龍江便是楊子江的前車。
    (說到這裡,有幾個人連連拍手。)
    (那人便退下去了。)
    (眾人又是你推我讓的一番,是頭回那愁眉苦目的人,站上來說道)
帳房的:我們今日務要商量一個辦法,或者定幾個電稿,打給政府和各省督撫,竭力阻止
    。諸公以如何?
    (說罷,又有幾個人拍手。)
帳房的:(那人又道)今日人少,我們約定了後天再大會一次,要行決定辦法罷。
    (於是眾人紛紛散去,伯惠和寶玉也上車而回。)
    (寶玉又定伯惠,後天再去看看。)
    (到了後天再去看時,那局面大相同了。)
    (移到了大洋房裡面,靠裡當中,拼了兩個方桌子,上面又加上了一個桌子,旁
    (邊投了個簽名處,下一排一排的著百多張柯子。)
    (陸續到的人也多了。)
    (頭回那個愁眉苦目的人,這回不演說了,只在地下踱來踱去,長吁短嘆,搓手
    (頓足。)
    (起先一個人站到方桌子上面,說了一番開會宗旨,以又一個人上去演說。)
    (可奈今番人多,聲音漕雜,聽不清楚。)
    (這個人說過之後,來的人更多了。)
    (看官,須知這張園是宴游之地,人人可來。)
    (所以有許多治游浪子與及馬夫、妓女,都跑了進來,有些人還當是誁耶穌呢。
    ()
    (笑言雜沓,那裡還聽得出來。)
帳房的:(只見一個扮外國裝的,忽的一聲,跳上台去,揚著手中的木桿兒,大聲說道)
    今日在這裡是議事,不是談笑!奉勸你們靜點,不要估文明會場上,做出那野舉
    動出來。
    (說罷,忽的一聲,又跳了下去。)
    (寶玉細認這個人時,卻就前回那黃黃臉兒的後生。)
    (見了他今天的裝扮,方才知道他頭回並非是在熱喪裡,是要留長了短頭髮,好
    (剪那長頭髮的意思。)
    (以後又陸續有人上去說,可奈總聽不清楚。)
    (寶玉不耐煩,正想走開,忽然聽一陣拍掌之聲,連忙抬頭看時,只見台上站著
    (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
    (寶玉吃了一驚,暗想:近來居然有這種女子,真是難得。)
    (因側著耳朵去聽,只聽他說道)
寶 玉:一個人,生在國裡面,就同頭髮生在頭上一般。一個人要辦起一國的大事來,自
    然辦不到。就如拿著一根頭髮,要是起一個人來,那裡提起呢?要是整把頭髮拿
    在手裡,自然就可以把一個人提起來了。所以要辦不來的事!
    (眾人聽了,一齊拍手。)
    (以後人聲更加嘈雜,竟然聽不出了。)
    (說了一會下去,忽然又走上一個和尚來。)
    (寶玉暗想:這個和尚一定有點妙諦,都在那裡驚奇道怪,甚至有捧腹狂笑的,
    (那裡還聽出一個字來。)
    (和尚說完了,合十打了個問訊,便下去了。)
    (以後忽然上去一人,吼聲如雷的大喊起來。)
    (看他滿臉怒容,一面說一面拍桌子,就和罵人一般。)
    (把桌子上的一個茶碗,也拍翻了。)
    (幾乎把那桌子拍了下來。)
    (旁邊走過兩個人,一人一面把桌子扶住了。)
    (他益發拍的利害。)
    (這個人的聲音大,應該聽的清楚了,誰知他聲音大時,底下吵的聲音也跟著他
    (大了。)
    (仍是聽不出來。)
    (這個人喊嚷過了,便有一個人上去,舉起一隻手道)
帳房的:演說己畢。
    (於是眾人紛紛散去,也有許多圍在那簽名處的。)
    (寶玉和和伯惠過去看時,原來他們在那裡糾資做電報費。)
    (也有助十元八元的,也有助一二元的。)
    (旁邊一個高麗人,也簽了名,助了幾元。)
    (因為言語不通,取了紙筆寫道:『見諸公會議,熱心可敬,言語不通,不能侍
    (談,謹助電費』云云。)
    (寶玉見了,不勝感歎。)
寶 玉:(忽聽得背後有人說道)你何不也簽個名呢!
    (寶玉回頭看時,又見一個人答道)
寶 玉:叫我出兩個錢,倒可以使;簽名,我不幹!
    (寶玉不覺嗟了一口氣。)
    (伯惠對寶玉笑了一笑,相將出了大洋房,上車逕回長髮棧。)
    (時候己經不早,寶玉便留伯惠晚飯)
寶 玉:我離了上海若干時候,住在京裡,因為亂事起了,又沒有個報紙,就同聾聵一般
    。你沒有事,可請在這裡作一夕長談,把別後的事,說點給我聽。
    (伯惠向與寶玉談得來,就便留下。)
    (飯罷,寶玉談起京裡拳匪的事)
寶 玉:那一班愚民無知。也不必說。麼一班王公大臣,也輕易信了這個。真是出人意外
    。
伯 惠:(伯惠笑道)莫說京城裡那個頑固蔽塞的地方,上海算是開通的了,去年還有人
    說端王自有端王經濟呢!
    
    
69**時間: 地點:
    (說話之間,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
    (不知想著甚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引證古今好學生詞窮夜遁 橫施縲紲慧神璊平地遭殃)
    
    
70**時間: 地點:
    (卻說伯惠隨意和寶玉談天,忽然想起一事,因對寶玉說道)
伯 惠:去年北邊鬧了那麼大的事,多少人南邊亂跑,卻都是受盡了千辛萬苦,才跑回來
    ,還有許不得回來,在半路上斷送了的。你卻安安穩穩的住在裡面,己是一件奇
    事。這裡南邊各督撫,都和外人呵定了約,照保攎;又得山東撫台,在那邊鎮壓
    住了。拳匪不能邊來,這南邊應該太平了!這上海的人,卻也搬到上海來,想也
    令人可笑。誰知南邊果然也鬧出一件事來,幾乎鬧不太平。湖南一個廩生,聽見
    北邊鬧的不像樣,要在湖北起義勤王,被地方官查著了,就把這位廩生捉去殺了
    。
寶 玉:(寶玉驚道)勤王是好事,怎麼殺了?
伯 惠:地方官只說他反叛,所以殺了。內中株連的士類不少。這件事直到此刻不曾明白
    。官場中都說這班人是匪類,然而輿論卻都說他們是志士。我們此刻也不能定論
    這裡面的是非曲直,只好等將來操史筆的了。
寶 玉:公道自在人心,只怕將來的史筆,也逃不出今日的……
    (一句話沒有說完,只見伯惠的家人黃福,匆匆走來遞過一封電報。)
    (伯惠接來一看,卻是武昌來的,連忙取《電報新編》翻了出來,便嘆道)
伯 惠:才說的這件事,便是這件事找我來了。
寶 玉:什麼事?
伯 惠:我要到漢口走一次,最好是即刻動身。
    (一面,一面順手把電報放在衣袋裡,取出表一看道)
一 面:己經十二點鍾了,要走還來得及,只是收拾一切,怎樣呢?
寶 玉:什麼事這般要緊?
伯 惠:就是為的才說年湖北那案子,我一個朋友無端的被他們斝連及了,提到了衙門裡
    去。此刻打電報來叫我去代他設法,這也是義不容辭的。然而電報到得太達,只
    好明日再走的了。
    (說著便叫黃福先去,交代家裡預備行李,明日我要動身。)
    (黃福答應去了。)
寶 玉:怎麼去年的案子,此刻還在那裡鬧?
伯 惠:官場的事情,有什麼憑據!他要各你作對時,便一千年也可以鬧不了,左右憑他
    一面之罷了。他此刻不各我作對,要是一定和我對時,我又是個安分守己的,他
    無可設法,不難憑空的說我是吳三桂子孫,要謀為不軌,也可以使得。
寶 玉:(寶玉笑道)這樣說,做百姓的險得狠呢!
伯 惠:可不是險得狠麼。此刻有了個新舊黨界,格外利害!官場最恨的是新黨,只要你
    帶著點新氣,他便要想你的法子。
寶 玉:以時勢而論,這維新也是不可再緩的了。難道官場中人,是一點也見不到?
伯 惠:你不知道,維新本是一件好事,但是維新兩個字之下,加上一個黨字,這裡的人
    類就狠不齊,所以官場舊,就藉為口實了。戊戍四月之後,那一個不說要進京去
    伏闕上書,那一個不說就條陳呈請督撫代奏。及至政變了,這一班人嚇的連名字
    都改了,翻過臉來,極力的罵新黨。推他前後的用心,那一回不是為的升官發財
    !這個裡頭的奇形怪狀,一時也說他不盡呢。內中我說一個人給你聽,這個裡頭
    的奇形怪狀,一時也說他不盡呢。內中我說一個人給你聽,這個人叫章柏繩,自
    己也有了個四品的功名,向在上海一個什麼局裡當差,去年湖北那案子也有他的
    。你想以草莽英雄要建議勤王,這也可算新極了罷!他附在裡面,自然也是新人
    了。事發之後,被他躲過了,旁人看著那維新黨都是蓋世英雄,正人君子。你道
    他的行止是什麼樣子?他在那局裡有了幾年,局裡的弊病也略知一二了;看見那
    總辦出脫了一票廢料,把那廢料價上了腰,他便要去分贓。總辦不肯,兩個人抬
    了槓子。他便打了一個稟帖,把件事稟到兩江去。總辦知道了,便了手腳,要同
    他說和,分給他多少銀子。無奈他的稟帖己經出去了,兩一己經要委員查辦。你
    道他得了銀子,又怎麼個辦法?他重新又打一個稟帖上去,說前頭那個稟帖己經
    出去了,兩江己經要委員桓辨。氣道他得了銀子,又麼個辦法?他重新又打一個
    稟帖上去,說前頭郼個稟帖不他上的,不知何人架名冒稟,倒要請兩江查架名的
    人。這種人的品行怎麼叫人看得起呢?
寶 玉:(寶玉默默尋思了半晌道)只怕維新黨裡,火朏得個個如此罷!
伯 惠:自然不能一概而論,然而內中有了這種人,也就歡了。
伯 惠:(說罷,便要辭去)本來要再陪作一名清談,因為明日有事要動身,必要回去打
    點打點。
    (寶玉也不強留,只送到樓梯口上,伯惠便別去。)
    (走到問口,正在等那看門的開門,寶玉卻趕了出來)
寶 玉:你明明還來不來?
伯 惠:你有事麼?我得便就來。
寶 玉:不是這樣說,我明日打算同你一起到湖北去逛一回,所以約你。
伯 惠:如此,我明日便來。
    (說罷各散。)
    (到了次日什後,入惠果然來了,只見寶玉己收拾過行李,因笑道)
寶 玉:你好性急,要到冕上下船呢。
寶 玉:早點收拾好了,也是一樣。
伯 惠:我這回去,不定要耽擱多少日子,你沒有事麼?
寶 玉:我沒有事,任憑你耽擱多少子,都可以使。
    (兩人量停當,晚上下船。)
    (一路無話。)
    (不日到了漢口,泊了碼頭。)
    (要依了伯惠,便即刻叫了划子到武昌去,因為有寶玉主僕兩個,恐怕招呼不便
    (,因此先上了岸。)
    (到鴻安棧歇下,安頓好了他兩個,然後帶了黃福,渡江而去。)
    (這一夜竟沒有回來,次夜仍舊不同。)
    (寶玉悶著到外面逛了一遍。)
    (這天下午,伯惠回來了,寶玉)
寶 玉:正事想己辦妥了。
伯 惠:妥還沒有妥,只是查出了門路了。明日便放手辦去,只怕還可以無事。你沒有到
    外面去走走麼?
寶 玉:罷,罷!我素仰的漢口天下四大鎮之一,所以巴巴的來走一走。上半天,外頭去
    望了一望,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那個骯贓勁兒,我看倒可以算得天下第一。我幾
    乎沒叫那毛廁熏死了。
伯 惠:(伯惠笑道)本來『臭漢口』是有名的。我和你商量,我辦的事,是在武昌,住
    在這邊不便;丟你在這邊,也寂寞得狠,不如搬到武昌去,閑了時,我們同出來
    訪訪古蹟。這裡不比上海,狠有點名騰呢!
寶 玉:我本是個無可無不可的,就到武昌也是一樣。
    (於是歇了一宿,次日一早便叫了划子船,搬過武昌去。)
    (划了鬥級營一家「連升棧」住下。)
    (伯惠又出去幹事去了。)
    (過了一大會,方才回來。)
    (說事情己經有了眉目,只等回信了。)
    (於是帶了寶玉去逛「黃鶴樓」、「卓刀泉」;又到漢陽去登「晴川閣」,游「
    (伯牙台」,弔衡魯肅墓。)
    (一連逛幾天,伯惠又有事去了。)
    (寶玉一個人悶著,便在那公眾堂上閑坐。)
    (恰好有一個同寓的人,是學生打扮,走過來扳談。)
    (寶玉不免問了些武昌學務事情,那學生也略略說了點。)
那學生:(又道)今日下午,學堂督演說,各學堂學生都去聽呢。
寶 玉:這鹽督的學問,自然好的了。所以才引動了各學堂的學生。
那學生:那還消說得!這武昌城裡的督撫司道,那一個不佩服他!就是闔省的學生,都是
    他教出來的。所以我們都稱他為先生,也有稱他老師的。
寶 玉:我們不是學生,不知可去聽得?
那學生:只要穿上一套學生衣服,也可以混著去。
寶 玉:這衣服我可沒有,不知外頭可有得賣?
那學生:你只暫時穿一穿,我可以借給你。
    (寶玉大喜。)
    (等吃過午飯,伯惠仍不見回來。)
    (寶玉便換了衣服,和那學生一起出去。)
    (到得學堂時,只見到的人己經不少了。)
    (誁堂上,當中投了誁台,底下密密層層都是椅子。)
    (兩人挨著坐下。)
    (歇了一會,那鹽督到了,眾人一律起立相迎。)
    (督到了台上,向眾人呵了呵腰,眾人仍舊坐下。)
    (寶玉細看他,倒也生得軒昂,冰盤大的胖臉兒,掛了兩腮的黑鬍子,沒縫的眼
    (睛上,帶了個茶碗口大的眼鏡;穿的袍子,總有九寸多寬的衣袖;頭上戴了一
    (個簇新的暗藍頂子。)
    (站在當中伸了申腰,便大聲念了一句「大學之道」,又歎了一口氣道)
寶 玉:單是這『大學之道』四個字,我們誁一輩子也誁他不完。我且就一個極粗淺易明
    的,說給諸生聽。這『大學,外之可以齊家治國平天下,內之可以修身正心誠意
    玫知格物。』
    (寶玉聽到這裡,忍不住幾乎要笑了出來。)
    (以後便不把耳朵去聽他。)
    (心中暗自懊悔:多此一來!我以為他有多大經濟學問,原來同村學究誁書一般
    (。)
    (我小時候,也聽不要聽了,只管胡思亂想。)
    (那鹽督又咕噥了多半天,寶玉只管低下頭,想要磕睡。)
    (猛聽得一聲拍桌子的聲響,嚇的抬頭一望,只見那督又說道)
寶 玉:近來一班後生小子,拾了日本人的唾余,動輒自命維新,指斥人家守舊。我們中
    國向來那裡有這種字眼!都是那一班人,跟著日本人學出來,久而久之,就牢不
    可破的有了這兩個名目了。我卻立定了一個主意,也不維新,也不守舊,只揀最
    中最正的道理做去。你諸生也要如。此此時用功讀書,將來出身做官,辦起事來
    ,也要揀中正的做去。什麼維新、守舊,都要抹倒他的,那才是名教功臣呢!
    (說罷,昂然下台而去。)
    (這一班聽的人,也都紛紛散了。)
    (寶玉同那學生回到連升棧。)
    (伯惠早回來了,見寶玉改了裝扮,便問問何故。)
寶 玉:去聽演說呢。誰知演說不曾聽著,倒聽了好些笑話。
那學生:(那學生詫道)聽了什麼笑話?
    (寶玉一面叫焙茗取了自己衣服出來,在客堂裡換。)
伯 惠:(伯惠也問)是甚笑話?
寶 玉:只他所演說的是笑話!是一位都督演說,我當是講什麼大經濟、大學問,誰知和
    坐冷板凳的說書一般。講了一句『大學之道』,還要說一輩子也講不完呢。到了
    後來,更發出奇議論來了:說什麼『維新』、『守舊』的字眼,都是日本來的,
    為我們中國向來所無。他竟是不曾讀過書的,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不是笑話麼?
那學生:依你說,這『維新』、『守舊』兩個名目,不是日本的,就石以說這句話。
那學生:不必多辯!我只問你這維新、守舊出于何經何典?
寶 玉:《尚書》的『舊染汙俗,咸與維新』;《詩經》的『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難
    道也是日本來的麼?其餘代詔書上引用的『維新』二字,也不知多少,一時只還
    數不完呢。
那學生:(那學生漲紅了臉道)守舊難道也有出處麼?
寶 玉:(寶玉低頭想了一想道)『因陋守舊,論卑氣弱』,是出在《歐陽修傳》的,只
    怕《宋史》也是日本來的了。
    (那學生啞口無言,怏怏的回房而去。)
    (寶玉叫焙茗把那一套學生衣服,送還給他,便和伯惠到房裡來)
寶 玉:你的事情了結麼?
伯 惠:差不多了,三五天裡面,就可以出來了。
    (閑談一會,天色己夜,一宿無話。)
    (次日起來,那同寓的學生己經搬去了,寶玉也心上。)
    (入惠仍去干他的事。)
    (了兩天,這一天晚上,正在那裡挑燈對伯惠仍去干他的事。)
    (過了兩天,這一天晚上,正在那裡挑燈對談,伯惠說起事情已經完了,打點了
    (上千金之譜,大約明天就可以放人了,話言未畢,只見闖進來了兩個公人)
伯 惠:那一個姓賈的?
寶 玉:我便姓賈。有什麼事?
    (那公人取出一張票子來,在燈底照了一照,也不曾看出是那一個衙門的,更不
    (曾看出為什麼事提人。)
    (那公人便沉下了臉,惡狠狠的拉了寶玉便走。)
    (正不知為著甚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片言賈禍狴犴羈身 毒手頻施鴻毛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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