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21**時間: 地點:
薛 蟠:(正說到這裡,細崽來報說)客到了。
    (只見外面踱進一人來。)
    (未知此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翻冊籍自訝過來人 避喧囂偏逢醉酒漢)
    
    
22**時間: 地點:
    (卻說當下的來客,正是柏耀廉,彼此招呼過了,薛蟠便認點菜。)
    (耀廉點了,交給細崽。)
    (耀廉穿的一件海虎絨馬褂,寶玉看著不識貨,又不便當面去問,只在肚子裡納
    (悶。)
    (耀廉又在裡掏出兩枝呂宋煙來,遞與薛蟠、寶玉。)
    (薛蟠接過便取火去吸,寶玉只放在旁邊,聽他兩個談些定貨的話,又談些嫖界
    (上的新聞。)
    (寶玉半懂半不懂的,只是默然不作一語。)
    (少頃,送上湯來。)
    (寶玉在船上已經吃過一次的了,此時看著他二人的樣吃起來,也不分外行。)
    (見薛蟠拿起那松糕似的東西,塗上一塊紫黑色的醬便吃。)
寶 玉:(寶玉忍不住問道)你吃的這塊是什麼?
薛 蟠:其實是饅頭,切開來烤過的。他們上海人譯著外國話叫他做『拖士。』所我說這
    些大菜館,只好你們唸書人來吃旳,我們做買的人不配來,因為他也不要我們來
    呀!
寶 玉:何故?
薛 蟠:(薛蟠笑道)他只『拖士』,卻不『拖商』,我們來了,屺不討人嫌麼?
寶 玉:菜單上沒看見這個名目。
薛 蟠:這是照例有的,不消京得。
耀 廉:令親只怕是初到上海的?
薛 蟠:這是照例有的,不消點得。只要在上兩天,熟了就好了。上海比別處都熱鬧呢!
    (寶玉待理不理的,只在鼻子裡答應了半聲。)
    (不一惠吃完了,耀廉說有事,先辭了去。)
    (這裡薛蟠、寶玉慢慢的步了出來。)
    (薛蟠嘴裡還吸著呂宋煙,寶玉)
寶 玉:你吸了這個,我聞了那你氣味,也怪難受的。吸他作什麼?
薛 蟠:你沒有吸慣罷了,香得狠呢。
寶 玉:我往常看見璉二嫂子吸的蘭花煙,那才是噴香的。這個我聞著,非但不香,簡直
    是臭的。
薛 蟠:(薛蟠笑著把那一段煙往旁一扔道)罷,罷!我也不吸了,回來臭味薰了你。你
    可知道蘭煙雖然香,總沒有這個便當,躺著可以吃,走著路也可以吃。
寶 玉:拿個小旱煙不一樣麼?
薛 蟠:究不方便。
寶 玉:那麼把蘭花煙設個法兒,也把他做成卷子就完了。
薛 蟠:(薛蟠拍手道)好主意!我多早晚到京城裡,就辦起蘭煙來,作煙卷子。
寶 玉:你是做大買的,怎麼販起言來?
薛 蟠:好大口氣!到底是公子家氣泒。你知道外國來的紙捲香煙,一年進口貨有多少?
寶 玉:(寶玉搖頭道)不知。
薛 蟠:近來這兩年,海關上調查出來,每年進口,足足四百萬兩銀子。
寶 玉:(寶玉嘆道)現放著自己家裡的煙不吃,你想想看,單這一宗,就每年送掉四百
    萬了。
薛 蟠:(薛蟠豎起了大拇指頭道)所以說咱們中國人闊,一年工夫只燒著頑兒的,也燒
    了四百萬。
    (寶玉只是嘆氣。)
    (薛蟠帶了他到四馬路一帶遊玩,茶樓、煙館也上去逛逛。)
    (寶玉看見了吸鴉片煙的,又大以為奇。)
    (站著看了一惠。)
    
    
23**時間: 地點:
    (忽然一陣煙被風吹了過來,薰得寶玉頭痛,連忙走開。)
寶 玉:(便說道)有點了,咱們回去歇歇罷。
薛 蟠:要歇怕沒有地方?
寶 玉:到那裡?
寶 玉:(蟠取出表一看)兩下鍾了,咱們逛窯子去,這時候恰好看他們梳頭。
寶 玉:你還是那個老脾氣,總不肯改。
薛 蟠:我這個是江山易改,情性難移,不像你倒變得與從前簡直是兩個人了。
    (面說著,便僱了東洋車回棧。)
    (寶玉急要看書時,誰知還沒有送上來。)
    (薛蟠又逼茶房,要馬上翻騰出來。)
    (又讓寶玉到自己房裡坐。)
    (寶玉因聽得薛蟠方才逛子的話,忽然想起包妥當說的《四大金剛》,因拉了薛
    (蟠悄悄問他的緣故。)
薛 蟠:(薛蟠笑道)這件事狠奇怪。近來上海那些婊子,多要取了你們大觀圓各姐姐的
    名字,屺但林妹妹,連我兩個妹妹的名字,也被他們取了。我也曾寫過信寄給我
    媽,通知你們府上。我意思好叫姨夫得知,好多寫信托了此地地方官,叫他禁止
    。誰知一連去了兩封信,連一個回字也沒有,我氣極了,這惠信也不通了。你放
    心罷,林妹妹早就死了,那裡惠鬧到這兒來。
    
    
24**時間: 地點:
    (此時寶玉心中又明白了一件事。)
寶 玉:(只見焙茗來說)書箱來了。
    (寶玉便跑了過來,叫茶房幫著焙茗開箱。)
    (一時開了,寶玉便一部一部取出來看,卻都些《大題文府》、《小題三萬選》
    (之類,便撂過不看。)
    (又看那一箱時,卻是大皮子的書,只有一箱不是。)
    (又叫把這箱不是的抬了進去。)
    (自己親自檢出來,攤放放在空牀上。)
    (好得房裡有三個牀,自家只睡了一個,便盡往那兩個空牀上去擺。)
    (他一心只要查看年代,翻了一箱出來,見總沒有好查的。)
    (只見薛蟠走過來,便指著道)
薛 蟠:這是前年我京裡帶出來,賣不掉的。京裡的書,管你都看過了。
    (寶玉不答,只是翻出來。)
薛 蟠:柏耀廉送了信來,邀我吃花酒,今兒六下鍾托我邀你同去。
寶 玉:心領罷,麼不去。
薛 蟠:你何苦道學到這步田地?
寶 玉:我不是道學。那個人,我看見他滿臉的腌臢市井氣,討壓得狠。
    (說得薛蟠索然無味。)
    (佯長的去了。)
    (寶玉這裡只管低頭檢書,也沒做理惠。)
    
    
25**時間: 地點:
    (忽然檢著一部《歷代名人年譜》,翻了一翻,卻是編年紀月,便拿到案頭,從
    (第一本翻起,卻是漢朝的年月。)
    (於是一本一本翻去,翻到末一本,見是國朝的,便逐年翻起來。)
    (翻到道光二十七年就沒了,暗想起,只怕這部書就編到這年為止的了,以後便
    (怎樣查呢?猛想起,只要看近人的年譜,總可以查出來了。)
    (又檢出了一部《曾文正公大事記》,就猶如得了至寶一般。)
    (也無暇去看事跡,先逐年的查起來。)
    (自己屈著指頭算,不覺暗暗吃驚,原來是若干年前的人,重新出世的。)
    (如何我自己只覺著打了一惠的坐,留了年多的頭髮,就過了若干年代了?怪不
    (得有了《紅樓》那部書,此刻世人是拿我作故事談的了。)
又 想:怪不得在南京問路時,那人說我看小說看瘋了。我這名字說出去,世人一定作為
    怪誕,不如改了罷。左右我在家聖沒有取號,於是自己定『仲璊』兩個字。又想
    起焙茗、薛蟠是那裡來的?難道他們也有歷不磨的工夫麼?想到這裡,自己反疑
    心是做夢。且不要管他,我既做了現在的時人,不能不知些時事,因翻了幾種晚
    記載的書出來觀看。
    (不覺天色漸晚,茶房開飯進來,焙茗過來侍候吃飯。)
寶 玉:你當日到底怎樣睡到破廟裡,出了京有幾時,你記得麼?
焙 茗:我早就和爺說了,出京之後,一直就到金陵。在路上並沒有耽閣幾天,只在玉霄
    宮睡了一覺。
寶 玉:以後這話,別告訴別人,而且在外頭萬不要提我的名字。
焙 茗:又沒有人問我,我告訴誰呢?至於爺的名字,除了圓裡姑娘姐姐們,奴才們那個
    敢提!
    (寶玉吃過了飯,還是看書。)
    (一惠掌上燈來,薛蟠又來,要拉去赴柏耀廉的約。)
    (寶玉那裡肯去。)
    (正在爭執時,只見焙茗拿一張片子進來)
寶 玉:一個人送來,說要請薛大爺和爺的。
    (寶玉看那片子是「柏建仁」三個字)
寶 玉:既然請客,字也不寫上兩個,知他請到那裡呢?
薛 蟠:我知道,我陪你去。你別怪他,他是不惠字的。此刻只怕沒有朋友在那裡,所以
    不曾寫得。
寶 玉:(寶玉訝道)穿長迎服的人,怎麼字也不惠寫起來,你別是騙我罷!頂多不過像
    你罷了。
薛 蟠:我不過寫的不好,下筆慢罷了。他簡直的不惠寫,並且除了眼前常見的幾個字,
    還不認呢。
寶 玉:你別管他雲人雨人,上海單是這一等不識字的人,單惠發財呢。細崽咧,馬夫咧
    ,發財的著呢!
寶 玉:也罷,這才愧為讀書人呢!
薛 蟠:這又奇了,怎麼讀書人是應該窮的麼?
寶 玉:並非應該窮,大約暴發的財,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你叫他在天理上、廉恥上問
    問心,只怕有點過不去。
薛 蟠:那麼說,你們家的錢是那裡來的。
寶 玉:那是時建了功勛,做了官,受了棒,慢慢和攢下來的,又當別論。
薛 蟠:不要論不論了,咱們走罷!
    (寶玉執意不去。)
薛 蟠:他請你,你不去,我請你呢?
寶 玉:到你請時,卻又再說。
    (薛蟠無奈,只得獨自去了。)
    (寶玉作舊看書。)
    (他來有一目十行的聰明,此時又急于要知道時事,看的格外快。)
    (慢慢的人聲了,便叫焙茗關上門去睡,自己也把套間門關了。)
    (仍舊看書。)
    (約莫到半夜時候,忽聽得外面打門聲,焙茗開門聲,忽又聽得套間門一陣亂響
    (。)
焙 茗:(問是那個)是我。
    (寶玉聽得是薛蟠聲音,暗想:這魔王又吃醉了,且別理他。)
寶 玉:(因回說道)睡了,明兒見罷。
薛 蟠:(外面薛蟠哈哈大笑道)我在這門縫裡瞅著你看書,你要騙誰?
寶 玉:委實困得狠,要睡了。
薛 蟠:你只開一開門,我給你給一句話。
    (寶玉被他嬲不過,開了門。)
    (薛蟠一步跨了進來,一把拉了寶玉,嘴裡)
嘴 裡:我請你。
    (只說得三個字,便拉著要走。)
寶 玉:什麼事,說明白了走。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到裡去?
薛 蟠:(薛蟠掏出表來一看道)才一下鍾,早得狠呢!
寶 玉:到那裡去?
薛 蟠:我請你。
寶 玉:請我做什麼?
薛 蟠:(薛蟠一屁股坐下道)請你吃花酒。
寶 玉:這時候還吃什麼酒呢?
薛 蟠:你不懂,這裡上海是沒有晚上的。今天是花朝,《遊戲報》出了花選,是選上的
    幾個,只怕都要鬧到天亮呢?
寶 玉:你己經吃醉了,還吃什麼?也吃不下呀!
薛 蟠:我有偏你,己經吃了兩台了。上海吃花酒,往往一夜四五台。到後來那兩台,那
    裡是吃,不過同上供一般,拿上來擺著,看看罷了。
    (寶玉撲一聲笑了。)
薛 蟠:笑什麼?
寶 玉:我笑還沒有綁上法場,怎麼先就活祭你。去罷!
    (寶玉還不肯去。)
薛 蟠:(薛蟠怒道)人家請你,你嫌人家腌臢市井氣,你敢嫌我麼?
    (寶玉被他逼得沒法,只得順著他道)
寶 玉:你請我,我本來是一定要領情罷。
    (薛蟠不由分說,拉了就走。)
    (一面招呼焙茗鎖了門,跟著來。)
    (不知此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一言不合怒絕狂徒 滿口忠言正則大舅)
    
    
26**時間: 地點:
    (卻說薛蟠拉了寶玉出來,早有一輛轎式馬車,在那裡候著。)
    (原來是薛蟠坐來的。)
    (薛蟠拉了寶玉上車,便對焙茗說道)
薛 蟠:在北邊是跨車簷,這裡的車沒有簷,是站車屁股的。這車子後頭有一塊鐵板,你
    站上去,上頭有兩根皮帶兒,你兩個手抓緊了,別掉了下來。
    (焙茗如言站好,馬夫放繣,加上一鞭,飛也似的去了。)
    (不一惠,車子停住,薛蟠和寶玉下了車,便對馬夫道)
一 惠:今天不要了。明天三點鍾,放到棧房裡去罷。
薛 蟠:(馬夫道)今天不要了。明三點鍾,放到寸房裡去罷。
    (馬夫答應一聲,放繣自去。)
    (焙茗也跟了過來。)
    (薛蟠帶了寶玉,走到一衚衕裡玉上樓。)
    (才走到樓腳下時,寶玉猛聽得外面的人一聲怪叫,也聽不出他叫什麼,狠以為
    (奇。)
    (上瞭樓,就有兩個女子招到房裡;早有兩個人先在那裡,卻都不認得的。)
薛 蟠:(薛蟠先嚷道)他呢?
一 惠:(只見一個回道)家兄公陽裡還有一局,就來的。
薛 蟠:(薛蟠先嚷道)我卻不曾寫過,不知怎的寫法。
薛 蟠:(薛蟠央及道)好兄弟,你文章也惠做,舉人也中了,怎麼一個請客條子,也不
    惠寫起房裡的女人忙趕了出去。
    (一惠,只聽得有嚷道)
一 惠:來遲了,來遲了!
一 惠:(那女人把簾子打起,叫道)薛爺,客人來了。
    (寶玉看時,卻正是柏耀廉。)
薛 蟠:(薛蟠拍手道)好了,來了,不用寫了。
    (寶玉方才歸坐。)
    (那兩個人又過來互相請問姓名,原來一個是柏耀廉的兄弟柏耀明,一個叫吳伯
    (惠。)
耀 廉:(耀廉見了寶玉)今日不賞臉,想是兄弟不誠心之過,改天竭誠再請。
    (寶玉只得同他略旋略周兩句。)
    (因見伯惠英姿勃勃,神采飛揚,想來不是耀廉一流人,便彼此交談起來。)
    (才知道他前是在泰輪船上做帳房的,因薛蟠趁船相識,刻下賦閑無事。)
寶 玉:(寶玉便問)泰順是誰家的船?
伯 惠:是招商的。
寶 玉:駕駛是洋人不是?
伯 惠:是。
寶 玉:叫什麼?我不懂。為甚必要外國人駛船,歎道中國人不惠麼?
伯 惠:怎麼不惠,此中有個緣故。
    (兩個說話時,薛蟠早一疊連聲叫擺檯面。)
    
    
27**時間: 地點:
寶 玉:(此時又過來問)叫那個?
寶 玉:我總不懂。
薛 蟠:咱們說的是叫條子,這兒的土話說叫局。
寶 玉:我沒有相識的,你還不知道麼?
薛 蟠:不管你有相識沒有,不叫不行,不然我代你叫兩個罷。你歡什麼樣兒的?胖的,
    瘦的,圓臉的,長臉的,大的,小的,快說來!我代你叫。
寶 玉:盡你混罷,我都不管。
    
    
28**時間: 地點:
    (此時,伯惠早被耀廉拉去寫條子了。)
    (一時寫好,薛蟠便嚷坐席。)
    (客棧的飯早,寶玉此時本有點餓了,也就隨和著吃些。)
    (又問起伯惠方才的話。)
伯 惠:中國人何嘗不惠駛船,不過用了中國人,那保險行不肯保險,有這個歎處。
    (寶玉不懂得保險的話。)
    (伯惠一一的告訴了一遍。)
寶 玉:歎道咱們自家也這樣作歎麼?
伯 惠:自家雖不作歎,但是,一家行家,不起這滿船貨物;況且貨物之外,還有一隻船
    ;更何況許多船呢。
耀 廉:(耀廉插口道)非但不起,並且中國人的事情,都是靠不住的。
寶 玉:何以就見中國的事情靠不住呢?
耀 廉:中國的人,先沒有一個靠得住的。
    (寶玉不等說完,先冷笑道)
寶 玉:今日合席都是中國人,大約咱們都是靠不住的了。說我靠不住也罷了,歎道你自
    己都罵在裡頭?
耀 廉:我雖是中國人,卻有點外國脾氣。
寶 玉:(寶玉大怒道)外國人的屎也是香的?只可惜我們沒福氣。不曾做了外國狗,吃
    他不著。
耀 廉:(回頭對薛蟠道)我本說不來,不來,你偏拉我來,聽這種臢話。你明天預備水
    〔給〕我洗耳朵!
    (回頭又拉了伯惠的手,問了他的住處)
伯 惠:明天過來請安,我先少陪了。
    
    
29**時間: 地點:
    (此時已到了幾個局,薛蟠正在那裡毛手毛腳的鬧不清楚。)
    
    
30**時間: 地點:
    (忽然聽得寶玉向伯惠告辭,回頭看時,寶玉己出了房門。)
薛 蟠:(薛蟠趕上拉住道)你不要走,你不認路,回來我送你回去。
    (寶玉一言不發,直下樓梯,叫了焙茗,出門而去。)
    (薛蟠只得跟著出到衚衕口,代他叫了兩輛車子,說明送到長髮棧門口。)
    (看著上車去了,方才回身進來。)
對伯惠:你這位令親,脾氣狠古怪,我說了我有點外國脾氣,他就惱了。其實我自己的脾
    氣,要怎樣就怎樣,是我的自主之權,他裡好管我呢?
    (薛蟠也沒有聽完,便又回過身去,和妓女說笑去了。)
    (再坐一惠,伯惠也告辭了。)
    (剩了三人,胡鬧一陣,也只得散去。)
    (薛蟠心惦著寶玉,趕回棧房時,已三下多鍾。)
    (走到樓上,只見寶玉的房門開著,焙茗不知那裡去了。)
    (寶玉仍舊在那裡看書。)
    (薛蟠走進去,便深深的作了一個揖)
薛 蟠:好兄弟,別動氣,任誰得罪了你,你只看我的薄臉罷。
    (寶玉見他醉了,不便說話,口道)
寶 玉:沒誰得罪我,我也沒動氣,不過惦著看書,先一步罷了。
    (薛蟠正要答話,焙茗走來回寶玉道)
薛 蟠:廚房裡茶炸子滅了,水是冰涼的。
薛 蟠:可是要開水?
寶 玉:喝了點酒,覺著渴,沒有也罷了。
薛 蟠:這惠那兒還有開水,我來給你弄點罷。
    (說著,叫焙跟過去,取一套傢伙來。)
    (原來是前幾年新出,不用燈心點洋油的爐子。)
    (薛蟠如法點著,叫焙茗拿銚子取水燉上。)
    (不一惠水開了,泡起茶來。)
薛 蟠:你看了洋貨,總說他們拿沒用的東西來換咱們的錢,你看這個怎麼樣?
寶 玉:我原說過,通商是以有易無,像這種靈巧的東西,如何不令人可愛。但是一層,
    像這爐子,到底不是天生的,他也是人工做出來的。他能做,咱們為什麼不能做
    ?大不了買他一兩個來,拆開他看看,照樣起來,豈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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