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８１＊＊時間： 地點：
（說話中間，蔡監生的母親，走來相認。）
二女子：我母親去世早了，祇有一個表妹子，在此與我作伴。同跟著石先生念書。你是誰
家的老媽？強來給我做娘。東院裏胡太太，纔是我的娘哩。
（蔡監生母親知是借屍還魂，難以強認了。）
（大哭一場，轉身回去。）
（胡員外聽說，叫他夫人過來，把這女子接到家中，認為義女。）
（與蔡監生商議，各備妝奩一付，送過來與石茂蘭擇吉拜堂成親。）
（那洞房中夫妻恩愛，也不必細說。）
８２＊＊時間： 地點：
（卻說石生與秋英成親以後，每日晚間再也不見春芳的形跡了。）
（忽一夜間石生夫婦二人，忽聽得窗外有人說道：
（ 本是同林鳥，遷喬獨早鳴。）
（羨爾長比翼，何靳呼群聲。）
（說罷，繼之以哭。）
秋 英：這是春芳妹子，瞞怨我哩。相公何不再求那位老僧也度脫他一番。
石 生：我明日就去，但不知這個和尚走了沒走？
（到了次日，石生出城一看，那個和尚還在那裏化緣哩。）
石 生：（石生向前致謝道）多蒙禪師的法力，秋英已借屍還魂，轉成人身了。
和 尚：你今又來做甚麼？
石 生：還有春芳未轉人身，再求老禪師度脫則個。
和 尚：度脫靈魂，自是好事。但湊合難以盡巧，這祇要看他的造化何如？你回去打整一
座靜屋，裏外俱要糊的嚴密。明日晚上，在家中候我罷。
（石生回家與秋英說了，遂打掃一座淨屋，糊得嚴絲合縫。）
（到了次日，掌燈以後。）
（那個化緣的和尚，果然到了。）
向石生：我進屋裏去，外邊把門給我鎖了。住七日七夜，我裏邊叫開門時，方準你來開。
我若不叫，斷不可私自開門。
（石生悉依其言，等的到了第七日，天將黑時，並無半點動靜。）
秋 英：這個和尚，未必不是遁了。你何不偷去看看。
（石生走到窗前，用舌尖舐破了一個小孔。）
（向裏一張，祇見那和尚兩眼緊閉，盤膝打坐。）
（就像個死人一般。）
（石生恐怕驚醒了他，當時把小孔糊煞。）
石 生：（回來向秋英道）走是沒走，還無音信哩。
（又住了半頓飯時，忽見從外走來一個女子。）
（身材細長，頭腳嚴緊。）
（容色與春芳相似，止好有十七八歲。）
（慌忙跑到屋裏，一頭倒在床上，似死非死，似睡非睡。）
（唬的秋英躲在一旁站著。）
和 尚：（外邊那和尚連聲叫道）快來開門，快來開門。
（石生出去把門開開，和尚下的床來）
石 生：跑煞我，跑煞我。我為你這一位室人，經過了千山萬水。方纔做的這般妥當。我
還得同你到屋裏看看去。
（石生就領著這個和尚走到屋裏。）
（祇見春芳從那屋角裏鑽出，這和尚過去，一把揪到床前，往那女子身上一推，
（就不見春芳的蹤影了。）
二女子：（那女子口中叫道）姐姐我好腳疼。
石 生：（睜開眼看著秋英道）我沒上那裏去？我身上乏困，就像走了幾千里路的一般。
秋 英：妹妹你歇息兩天便精神了。
（這外邊的和尚遂立時執意要走。）
（石生極力相留，再留不住。）
石 生：（說道）異日登高眺遠，你我定有相逢之期。實不能在此久留。
（送出門來，並不知向那裏去了。）
（石生進得房中一看，這個女子畢真就是春芳分毫不差。）
（胡員外遂又叫他夫人過來，把這女子領去，收為義女。）
（治辦妝奩，擇了吉期，以便過門。）
８３＊＊時間： 地點：
（卻說到了過門之時，蔡監生的母親合對門朱夫人，俱來送飯。）
蘇氏夫：（朱夫人一見新人便異樣道）這分明是王小姐，如何來到這裏？
（心下遊疑，也不敢認真。）
（是夕客散之後，春芳與石生成為夫婦。）
（三人共作詩一首云：
（ 淑女歷來稱好逑（蘭），懷春何必分明幽（英）。）
（絲羅共結由天定（芳），琴瑟永偕豈人謀（蘭）。）
（荒草塚前骨已掩（蘭），芸經堂內魂猶留（英）。）
（赤繩繫足割難斷（芳），聊借別軀樂同裯（蘭）。）
８４＊＊時間： 地點：
（卻說石生既有了室家，又得胡員外的幫助，心中甚是寬舒。）
（留心討朱裴文的指教，到了八月秋闈就與朱良玉、蔡敬符三個合伴赴省應試。
（）
（及至揭曉石茂蘭中了解元，朱璘中了第十一名舉人，蔡寅中了副榜。）
（到得來春會試，朱璘不第先回。）
（石茂蘭中了第八名進士，在京中多住了月餘。）
（有廣東一位新進士，姓王名灼字其華。）
（聞石生將回襄陽，找來與石生搭伴）
石 生：襄陽府有弟的一位年伯，欲去探望探望。要與年兄同船，不知肯相容否？
石 生：如此正妙，但不知貴年誼是那一家？
蘇氏夫：（王其華答道）是太平巷內胡涵齋。
石 生：那是家岳。
王進士：這樣說來，更加親熱了。
（兩個同船，來到襄陽。）
（石生回家，王進士直往胡宅去了。）
８５＊＊時間： 地點：
（一日，石生請王進士赴席。）
（約胡員外、蔡敬符、朱良玉奉陪。）
（蔡寅先到胡宅與王進士說話，好以便同來。）
（說起秋英還魂一事，王進士）
王進士：世間竟有這樣奇事？
（剛纔說完，石生那邊就著人來請。）
胡員外：老夫有事，不能奉陪。敬符兄陪了王世兄過去罷。
（蔡寅陪著王進士，到得石生家。）
（朱良玉早已過來相候。）
（王進士原與朱良玉係結拜的兄弟，相見已畢，彼此敘了些家常。）
（坐著正說話時，適石生廚下缺少家伙，春芳向鄰家去借。）
（王進士看見春芳，隨後跟出門來，□地一眼。）
（春芳紅了紅臉，急三步走到鄰家去了。）
（借了幾件家伙走出門時，王進士還在街上站著看哩。）
（一眼覷定春芳，直看的他走入院裏去，方纔回頭。）
（春芳到了家裏，放下家伙，向石生）
向石生：你請的這個同年，卻不是個好人，方纔我去借家伙，他不住的左一眼，右一眼看
了我個勾數。他是胡娘家的年誼，究非親姊熱妹，如何這般不分男女？
石 生：既是年誼，就不相拘，你莫要怪他。
（石生出來，正要讓坐。）
王進士：年兄不必過急，弟還有一句要緊話相懇。
石 生：年兄有何見教？
王進士：年兄你既係胡年伯家的嬌客，你我就不啻郎舅。方纔出來的這位年嫂，是胡年伯
從小養成的，還是外邊走來的？
石 生：卻是從外邊走來的。
王進士：既是這樣，一定要請出來作揖。仔細看看，以釋弟惑。
石 生：就是兩個俱看看何妨？
（石生與蔡寅陪著王進士走到院中。）
石 生：（石生叫道）你兩個俱出來，王年兄請作揖哩。
（秋英整身而出與王進士見禮讓坐。）
蔡 寅：（蔡寅指著秋英向王進士道）這就是舍妹，借屍還魂在此。
（左右叫春芳，再不肯出來。）
（秋英進入裏間，勉強推出。）
（方纔與王進士見禮。）
（見過禮仍轉入裏間去了。）
（王進士仔細看了一番，不覺泣下。）
石 生：這是為何？
王進士：年兄有所不知，前歲三四月間，舍妹促亡，屍首被風撮去，並沒處找尋。方纔門
口看見這位年嫂，還不敢認得十分真切。今對面一看，的是舍妹無疑了。但不知
是何時來到這裏？
石 生：就是年前四月間走來的。
王進士：（王進士哭道）這分明也是借屍還魂了。如何還肯認我？
秋 英：王家哥哥，不必悲痛。你看我待蔡家哥哥如何？就叫他也跟我一樣罷了。
（秋英叫春芳出來，仍拜王進士為兄。）
（方纔大家到了前廳，坐席。）
（席終而散。）
（朱夫人見是王小姐借屍還魂，仍舊認為義女。）
（不時的來接去。）
（這王進士在胡員外家住了月餘，臨起身回家時，又到石生家裏來看春芳。）
石 生：（說道）妹子路途遙遠，委實不便接你。但願妹丈選到廣州左近，姊妹見面，庶
可不難了。
春 芳：這是哥哥屬望的好意，祇恐妹子未必有這樣造化。
（王進士又與石生、朱良玉、蔡敬符盤桓了一天。）
（次日就起身往廣東走了。）
（從此石茂蘭、胡員外、朱良玉、蔡敬符四姓人家，俱成親戚你往我來，逐日不
（斷。）
（但不知房翠容小姐與石生後來如何見面？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觀音寺夫妻重聚面）
８６＊＊時間： 地點：
（話說石生自發身之後，一年捷取，就放了南陽府的刑廳。）
（三年俸滿，轉升了四川成都府的知府。）
（到任兩月，秋英春芳二位夫人因路上經了些險阻，許下在觀音堂還願。）
（先差衙役來對廟中老尼說知。）
（那老尼就打掃了殿宇，預備下茶果。）
翠 容：（分付翠容）聞說這兩位太太，俱係妙年。我年邁耳沉，應答恐不利便。一會來
時，我祇在神前伺候。一切照應，俱託付給你罷。
（翠容應過。）
翠 容：（住不多時，衙役進來說道）太太的轎已到山門口了。師傅們速出去迎接迎接。
（翠容聽說整容而出。）
（兩位夫人已經下轎。）
翠 容：（翠容向前稟道）小尼失誤遠迎，乞太太見諒。
秋 英：俺特來還願，還要仗託師傅的法力。如何怪你。
（翠容陪著兩位太太，先到了佛前拜過。）
（然後到觀音殿內上了香燭。）
（發了錢箔。）
（老尼誦平安經一卷。）
（兩位太太方纔磕頭起來。）
老 尼：（向老尼謝道）有勞師傅祝贊。
老 尼：太太到此，理應伺候。但老尼年邁耳沉，叫小徒陪太太禪堂裏喫茶罷。
（翠容陪兩位太太，到了禪堂裏坐下，把茶果獻上，自己卻在下面站著相陪。）
（秋英心中打量，暗忖道）
秋 英：看這個尼姑舉動有些官樣大方，分明是個宦家的氣象。如何落在廟中？
老 尼：師傅貴庚幾何了？
翠 容：虛度三十歲了。
秋 英：（秋英太太又問道）你是從小出家的，還是半路裏修行的？
翠 容：是半路投來的。
秋 英：你係何處人？為甚麼來到這裏？
翠 容：說起來話長，恐二位太太厭聽。
秋 英：這卻無妨，你說俺纔明白哩。
翠 容：小尼是黃州府羅田縣人氏。
秋 英：你曾有丈夫嗎？
翠 容：有。
秋 英：姓甚名誰，是甚麼人家？
翠 容：拙夫姓石名茂蘭，是個廩生。公公石峻峰，係兩榜出身，做過長安縣知縣。後升
廣西柳州府的知府。
秋 英：（秋英太太便道）這等說來，你真是個宦家的娘子了。失敬失敬。
（就讓他在旁邊裏坐下。）
（春芳聽見提起石茂蘭三字，心中詫異。）
（兩眼不住的向秋英盡覷，秋英祇當不睬。）
秋 英：（又問道）你為何一個女流就來到這裏？
翠 容：公婆不幸早逝，後被奸人陷害。因公公在長安居官時，有河一道失誤挑修。文提
石郎變產修河，一去二年並無音信。後有長安縣的關移說石郎已經病故了。對門
有個王詮，要娶小尼為妾。暗地著人，把小尼的母親治死。小尼欲報母仇，因假
為應承。幸有觀音老母，賜給神藥一包，名為催命丹。及至到了他家，把這藥向
那人面上灑去，那人就立時死了。小尼那時正要逃走，忽被一陣狂風，刮到這裏
。因此修行，不能回家，已數年了。
（這正是：
（ 訴盡從前艱苦事，漸啟後來亨通緣。）
秋 英：（秋英太太道）你丈夫姓石，我家老爺也姓石。你是黃州羅田縣人，我家老爺雖
居襄陽，原籍也是黃州羅田縣人。你丈夫既然是個秀才，說起來我家老爺未必不
認的他。回去向我家老爺說知，如有人上羅田縣去，叫他把你丈夫或存或沒，再
打聽個的確。設法送你回籍如何？
翠 容：（翠容謝道）多蒙二位太太垂憐。
（兩位夫人各送了二兩銀子的香資。）
（翠容送出山門，上轎而去。）
（兩位夫人回到內宅。）
秋 英：（秋英向春芳道）今日在廟中見的這個尼姑，定是翠容姐姐無疑了。
春 芳：若不是他，如何知得這般清楚。
８７＊＊時間： 地點：
石 生：（晚間石生歸房問道）你兩個還過願了。
秋 英：願是還過了，俺卻見了一樁異事。
石 生：甚麼異事？
秋 英：今日廟中，見了一個連毛的尼姑。年紀不過三十。問其來歷，他丈夫的姓名籍貫
卻與相公一般。你說前妻翠容姐不知死在何處？據今日看來，還是活在這裏哩。
何不速去接來，以圖完聚。
石 生：（石生沉吟道）接是不難，恐未必的確。尤不可造次，下官職到黃堂，屬下有多
少官員，城中有多少紳衿。突然認一尼姑為妻，恐惹人恥笑。
秋 英：相公差矣，夫婦一倫，本諸性天。避小嫌，而忘大倫，何以為人。公祖統馭萬民
，不認斷使不的。你若是信不真，明日權當齋僧，親去一看。如果然不錯，就接
來罷了。
（石生依允。）
（到了次日，石生率領人役，往觀音堂內齋僧。）
（進的廟來，先參拜了佛像。）
驚 異：這尊佛像，好與襄陽化緣的老僧相似。
（轉入後殿行禮已畢，走到公案前坐下。）
（把廟中幾個尼姑叫出來從頭點名。）
（點到翠容跟前，石生一看，果然是他前妻房翠容。）
（翠容一見石生，明認的是他的丈夫，卻不敢相認。）
石 生：夜日太太回宅，說有一個出家的尼姑，係黃州府羅田縣人。就是你嗎？
翠 容：正是小尼。
石 生：現今有本府的一個親戚姓吳。他是羅田縣城裏人，不久他的家眷回家。本府接你
到我衙中，叫他攜帶你同船回去。你意下如何？
翠 容：（翠容謝道）多蒙太老爺的恩典。
（石生齋僧已過，回到宅中。）
（對秋英、春芳）
春 芳：果然是我前妻房翠容。我已許下，明日去接他。
秋 英：如此纔是。
石 生：但恐來到，有些不妥，叫下官卻作難了。
秋 英：天下原有定禮，妾雖無知，頗曉得個尊卑上下。接來時，自能使彼此相安。相公
無容多慮。
（閑言提過。）
（到了次日，石生適值撫臺提進省去。）
（秋英便著人役，打著全付執事，抬著四人大轎。）
（差了兩個管家婆去接翠容太太。）
（他與春芳姊妹二人，卻在宅內整容相候。）
（及至接回來，轎到宅門，翠容方纔下轎。）
（秋英、春芳兩個向前緊走幾步，伏身稟道）
秋 英：賤妾秋英春芳，迎接太太。
（翠容連忙上前，兩手拉住。）
翠 容：（說道）奴乃出家賤尼，石郎還未知肯相認否？二位太太，如何這等恭敬。
秋 英：妾等已與老爺說明，那有不認之理。但老爺適值進省，妾等先把太太接進宅來。
俟老爺回署，好合家完聚。
（就把翠容讓到中堂，延之上座。）
（地下鋪上氈條。）
（秋英春芳兩個轉下，並肩而立。）
秋 英：（讓道）太太請上，受妾等一拜。
房翠容：（房翠容回禮道）奴家也有一拜。
（彼此拜禮已畢。）
翠 容：（翠容向秋英春芳道）奴家若非二位妹子引進，何由得見天日，嗣後祇以姊妹相
稱，切莫拘嫡庶形跡。使我心下不安。
秋 英：尊卑自有定分，何敢差越。
（三個從此，彼此相敬相愛。）
８８＊＊時間： 地點：
（轉眼間，不覺數日了。）
（石生自省回署，進得後宅，秋英迎著說道）
秋 英：房氏太太已經接來數日了。老爺進來相認罷。
（石生見了翠容抱頭大哭，秋英春芳在傍亦為落淚。）
翠 容：（翠容向石生道）你為何捎書叫我改嫁？
石 生：書是假的。
翠 容：長安縣的來文，說你已經死了。
石 生：文也是旁人做的。
石 生：（石生問翠容道）怎麼你能來到這裏？
（翠容把從前情由，自始至終，說給石生聽了。）
（石生也把秋英春芳配合的情由，也說給他聽。）
翠 容：我祇說這兩位妹子是你另娶的，卻不料世間竟有這等出奇的姻緣。
石 生：（石生向翠容道）你為我受盡折磨，他兩個的靈魂與我同過患難，情意一也。大
小之分，任憑夫人所命罷。
翠 容：妾雖妄居□□，幸得離而復合，吾願足矣。嗣後家中一切大小事務，俱叫他兩個
執掌。俺總以姊妹相處，講甚麼大小嫡庶。
石 生：夫人既能這樣，日後下官定請三付冠誥，封贈爾等。
翠 容：（翠容又向石生道）妾在患難之時，曾蒙菩薩點化，到得此處。又多承老尼照理
。曾許下團圓後，重修廟宇，酬謝師恩。望相公先領妾去參拜一番。不知準否？
（石生應允。）
（著衙役先去向廟中老尼說知。）
石 生：（衙役回來稟道）觀音寺祇剩得一座中殿，兩邊廊房、前面的佛殿、後面的禪堂
俱成空地。連老尼也走去杳無蹤影了。
（翠容方知這老尼就是菩薩變成的。）
（佛殿禪堂俱是菩薩布置的虛景。）
（遂叫人重修廟宇。）
（不題。）
（石生一日在衙中無事，與三位夫人坐著閑談。）
（庭前有老槐一株，石生以此為題。）
（叫三位夫人聯句，作詩一首。）
（石生先詠道：
（ 回憶當年徒奔波（蘭），古槐影下堪婆娑（翠）。）
（勁枝雖被春光早（英），柔條還沾雨露多（芳）。）
（綠作復雲葉茂密（蘭），黃應秋日氣沖和（翠）。）
（勢成連理有緣定（英），何必誦詩慕伐柯（芳）。）
（又一日，石生登峨眉山。）
（到了山上，往下一看，形勢崇高，如在半虛空中。）
（又向四下裏一望，但見層巒疊峰，袤延八百餘里。）
（石生一時興發，遂拈筆題詩一首道：
（ 懸崖萬丈梯難升，峭壁轉回須攀藤。）
（一帶連岡形險巇，兩峰對峙不騫崩。）
（白龍日繞池中躍，夜晚遙望放錦燈。）
（四蜀固多叢繭處，此較劍閣尤崚嶒。）
（題詩已完，往前走到一座古剎前，名叫華林禪院。）
（意欲進去一看，和尚聽說，打掃了一座干淨禪室。）
（把石生迎到裏邊去。）
（經過大殿山頭旁，有一個小角門。）
（忽聞一陣異香，從中吹出。）
（石生到禪室裏坐定，問和尚道）
石 生：你前邊小門裏鎖的房子，盛著甚麼東西，氣味如此馨香。
和 尚：（和尚稟道）無甚東西，內有一座禪堂。相傳百餘年前，有一位老師傅坐化到裏
面，至今並未葬他。裏外門俱是他親自叫人鎖的，說下不准人開。這些年來，也
沒人敢動。又相傳這位師傅已經成佛。常與觀音老母虛設法象，點化愚人。留下
四句禪語，並無人解得。
石 生：取來我看。
（和尚從櫃中，取出一個紅紙帖來，遞與石生。）
（拆開一看，上寫道：
（ 似我非真我，見我纔是我，煩我曾留我，遇我豈負我。）
石 生：（石生暗想道）這莫不是襄陽化緣的老僧嗎？
（叫和尚開了角門，進裏一看。）
（見禪堂門上，貼著一道封皮。）
（上寫著「門待有緣開」五個字。）
（揭去封皮，開了房門。）
（當門一張大床，床上有一位坐化的老僧。）
（渾身盡是塵土，背後貼著個紙條。）
和 尚：（寫著道）坐化人即是化緣人。
（叫人掃去土塵，仔細一看，就是那化緣的老僧，面貌如生。）
石 生：（石生拜道）此乃羅漢點化我也。
（下了山來，就命人立時重修殿宇。）
（把坐化的老僧妝塑金身，送在裏面，焚香供養。）
（石生一家團聚不題。）
（不知馗兒轉生還能相見否？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藩司衙師徒再談心）
８９＊＊時間： 地點：
（卻說石生在成都，做知府三年。）
（轉升了四川糧道，做道三載。）
（屢有奇績，選遷了浙江的布政。）
（是時馗兒，已轉生十三歲了。）
（石生到任，簿書之暇，行文觀風。）
（取的錢塘縣首卷就是程燂。）
（石生喜其寫作俱佳，賞賜的甚是優厚。）
９０＊＊時間： 地點：
（一日程燂來謝藩臺。）
（石生聞其年幼，有些羨慕。）
（請到內書房裏相會。）
（程燂進得書房，向石生行禮已畢，石生讓他坐下，著人獻茶。）
（石生上下打量，宛然是馗兒的模樣。）
石 生：（開口問道）賢契青春幾何？
程 燂：生員虛度十三歲了。
石 生：入泮幾年？
程 燂：僥幸五載了。
石 生：賢契如此妙年，佳章居然老手，可是宿構，卻出新裁呢？
程 燂：生員雖拙於作文，然深恥抄錄。
石 生：文章既係盡出心裁，異日所造，應難相量。賢契的先生果是何人？
程 燂：生員幸承庭訓，並未曾投師。
（石生聽其言談，又畢真像馗兒的聲口。）
（心中愈發驚異。）
（程燂細看石生依然是昔日的光景。）
（但身係轉生，難以遽認。）
程 燂：生員年幼無知，陡膽冒瀆，敢問大人籍貫何處？
石 生：本司原籍黃州，寄居襄陽。
程 燂：住在襄陽那街？
石 生：住在太平巷內。
程 燂：太平巷有個胡員外，大人可曾認識他嗎？
石 生：此人是本司的岳丈，賢契你如何知得這般清楚？
程 燂：胡員外與家君曾在京中同寓，是以知其端底。
石 生：（隨即又問道）胡員外有閑宅一處，裏面住著一位石先生，大人可曾會過嗎？
（石生見程燂句句道著自己，便答道）
石 生：此人本司卻合他甚熟。
程 燂：（就轉問道）我聞他有個徒弟名喚馗兒，後來轉生錢塘，不知歸落誰家了？
（說到此處，程燂便不得不認，□道）
程 燂：大人莫非就是九畹石先生嗎？
石 生：你莫非就是馗兒所轉的嗎？前世之事還記得否？
程 燂：月下賦詩，當堂質訟，為時幾何？竟至忘記耶？門生今日，幸得再見先生。但不
知二位姐姐，還在彼處否？
石 生：他兩個已轉成人身，與本司結成夫婦了。
程 燂：門生雖係轉世，兩位夫人意欲還求一見，不知肯相容否？
石 生：那有不容之理，但須本司先為說明，以便請你進去。
（石生說罷，轉入內宅。）
春 芳：（春芳便問道）聽說老爺外邊會客，不知會的何客？
石 生：下官觀風，取中了錢塘的一個廩生，年紀纔十三歲。今日特來謝我，下官仔細盤
問，方知他就是馗兒所轉。問到你姊妹二人，他還要求見一面，不知該怎麼樣？
秋 英：既是這般，就該請進來一會纔是。
（石生便著家人，把程燂請入內宅。）
（秋英、春芳兩位夫人，早在檐下相候。）
（三個見面，彼此落淚。）
春 芳：兄弟你轉生纔幾年，就長的怎模大了。
程 燂：弟已係轉世為人，不料與二位姐姐，尚能相會一面。
秋 英：這是數該如此，你我焉能作主。
（秋英春芳領著程燂並參見了翠容夫人。）
（程燂就要告辭。）
石 生：今日這樣奇逢，那有遽去之理。
（就在內宅裏設席款待程燂。）
（石生作詩一首，相誇道：
（ 聚首一堂尚可提，校書燈下仿青□）
（形骸雖變元神在，素□依然一木雞。）
（程燂也作詩一首，相和道：
（ 天形下覆如張弓，世事百年一夢中。）
（桃李公門猶在列，前緣寧敢付東風。）
（席終以後，春芳向石生道）
春 芳：昔年馗兒上學，曾以金如意為許，老爺今日還他的罷。
石 生：正該還他。
秋 英：我收著哩。
（立時取出，交與程燂。）
春 芳：這是你程家傳世之寶，你前世上學時，無以為贄，我暗與程太夫人借用。許下十
年以後，定去還他。今日帶去，務要交個清楚。
（說完程燂辭謝石生而歸。）
（到了家中，程翰林與夫人問道）
程翰林：你為何在衙門裏就住了一天。
程 燂：石大人見孩兒年輕，甚是喜歡。設席款待，所以未能早回。三位太太俱準我見。
孩兒臨來時，三太太給了一件寶物。叫我回家交給母親。
石夫人：是何寶物？
（程燂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遞與夫人。）
（展開一看，卻是金如意一枝。）
石夫人：（夫人大驚道）奇怪，奇怪，這金如意是咱家傳世之寶。十數年前，夢一女子借
去。左右找尋，並無蹤影。生你之後，討得一簽，說此物不久還家。今日果然原
物還來。但不知這枝如意，緣何落到石太太手中。我將來一定要問個明白。
（這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