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 至 第五〇
４１＊＊時間： 地點：
（卻說李翼等候多時，知主人下監，走到獄門說）
李 翼：哎呀，我那相公啊！
禁 子：（禁子喝道）你是什麼人？
李 翼：要看我家相公的。
禁 子：是李花不是？
李 翼：正是。
禁 子：他是重犯，豈容你進去看視。
李 翼：大哥，我還有些須薄敬，望行方便。
禁 子：（禁子接過說）啊，也罷，我且行一時之方便，叫你主僕相會一面。
禁 子：（遂開了門）你進來切莫要高聲，你家相公受屈的人，待我取盆水來與他洗洗。
李 翼：多謝大哥了。
李 翼：（說著看見主人，不成模樣，不覺滿眼含淚說）相公醒來。
（李生聞聽把眼睜開，哎呀一聲，說）
李 生：痛殺我也，我見了你猶如亂箭穿心，滿腔忿恨，只是說不出來。
李 翼：相公曲直，久而自明，容小人訪察清楚，翻了此案也未可知。且請忍耐，不必傷
感。
（主僕兩人正在悲痛之際，忽聽外邊有人叫門，看官你道是何人？原來是石敬坡
（夜間送了包袱，到了早晨，聽得街面上紛紛齊說，將李相公拿在衙門去了，他
（心內暗暗後悔道）
石敬坡：早知包袱惹禍，斷不送去。想那李相公是佛心人，遭逢倒運，怎能打此官司，不
知何日才得脫身。不免買些酒肉，到監中探望探望，盡點窮心。
石敬坡：（隨即提著籃兒進到監門，叫聲）禁卒哥。
禁 子：（禁子望外一看）做什麼的？
石敬坡：裡邊有個李相公麼？
禁 子：有個李春發，你問他怎的？
石敬坡：可將門開了，待我看看他。
禁 子：（禁子把眼一睜）咳，這是什麼所在，你要進去？
石敬坡：太爺我還有些薄敬。
禁 子：多少呢？
石敬坡：三百大錢。
禁 子：不夠，再添。
石敬坡：權且收下，俟後再補。
禁 子：也罷，快些進來。
石敬坡：（石敬坡叫聲）李相公我的恩人呀，你本是讀書人，怎能受此苦楚，我今特來奉
看，請吃一杯酒。
（李生不知是何人，突然而來）
李 生：我不用。
石敬坡：吃一塊肉罷。
李 生：也不用。
石敬坡：李相公你的諱是春發麼？
李 生：正是。我和你素不相識，怎好承情，卻來看我。
石敬坡：相公你再想想。
李 生：如此你敢是個拐子。
石敬坡：我明明是個賊，他乃認成拐子。既不相識，枉費窮心，回去罷。禁卒哥開門。
李 翼：相公，他好像那夜在我家做賊的石敬坡。
李 生：是了，快叫他轉來。
李 翼：（李翼趕上說）石大哥轉來。
石敬坡：認得了麼。既然認的，不必細說。我蒙過相公厚恩，殺身難報，今送來一壺酒，
聊表寸心。相公吃一杯罷。
李 生：拿來我吃一杯。
石敬坡：再吃一塊肉何如？
李 生：吃不下去。
石敬坡：恩人所犯何罪，監禁在此。
李 生：連我也不知犯的何罪？只那晚屋簷上掉下一個包袱，認就誰家失盜，賊人遺下的
。不料天明，姜婆就帶領公差拿我，說我殺了她家養娘，窩藏她家女兒，名喚秋
蓮，偏偏包袱又現在我家，大老爺不問曲直，除名動刑，屈打成招，問罪收監。
石敬坡：相公那殺人罪，你如何輕易承認。
李 生：刑法難熬，不得不然。
石敬坡：恐怕殺人即要償命，誰是你的救星。還有一件，秋蓮尋不著，只怕責比你哩。
李 生：（李生歎口氣道）姜秋蓮與你哪世冤家，害得我好苦，就死在陰司，也不甘心。
４２＊＊時間： 地點：
（正說話間，只禁子走來）
禁 子：老爺查監下來了，你們快都出去罷。
李 翼：（李翼與石敬坡同道）相公放心養著，我們不時來看你。
（遂出了牢門。）
石敬坡：李翼哥我兩人到僻靜去處，有句話講。
李 翼：使得。
（二人到個孤廟中，石敬坡）
石敬坡：請問相公就沒個至親好友麼。
李 翼：有個契交，在集俠山住。
石敬坡：何不去求他相救。
李 翼：我也想去，就是牢中沒人送飯。
敬 坡：這個有我。
李 翼：姜秋蓮也要尋找。
敬 坡：這也有我。
李 翼：如此說石大哥轉上受我一拜。
（慌得敬坡扯不及，遂同拜起來。）
李 翼：感謝大哥慷慨，既允送飯，又尋秋鏈。倘我主人得脫牢獄，我主僕不肯忘你恩情
的。
敬 坡：你說哪裡話，我受過活命之恩，比不得陌路人，定要事事關心的。
李 翼：這叫做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了。
敬 坡：李翼哥，集俠山之事要緊，不可遲延。
李 翼：這個自然。就是那秋蓮之事，須煩留心。
敬 坡：在我身上，不消說了。
李 翼：我即刻起程去罷。
敬 坡：我送你一程何如。
李 翼：不可，各人辦事要緊，請罷。
（二人作別去了。）
（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懼賣身私逃陷阱 因同名孟浪鳴官）
４３＊＊時間： 地點：
（話說張秋聯自從過於姑娘為女，到也安靜。）
（只因姑夫侯上官出門去做買賣，不會經營，折損本錢，又兼年景蕭疏，家道漸
（漸艱窘起來。）
（這侯媽媽病體剛好，近又發作。）
４４＊＊時間： 地點：
敬 坡：（一日坐在房中問秋聯道）女兒，什麼時候了？
秋 聯：已到黃昏。
侯 媽：點起燈來。
秋 聯：曉得。
（母女二人，相守房中，講些閒話不提。）
４５＊＊時間： 地點：
（卻說石敬坡立誓再不作賊，只因許下與李生送飯，手中沒有分文，自己思量道
（）
石敬坡：腰中無錢，如何辦事。天明就要送飯去，卻哪裡安排。罷罷罷，沒奈何，將沒良
心的事，重新做遭，以為送飯之用。你看前面有一個人家，待我飛上他家屋簷，
看看肥瘦如何。哎呦，這般兔兒，雖然毛長，卻還有脬，只是燈尚未息。若要想
他重利，除非等他熄了燈才好下手。那邊來了個男子，我暫且迴避便了。
秋 聯：（這侯老兒走著說道）自從不做生意，無依無靠，家中每日少米無柴，如何度日
。況且妻兒又病倒在牀，怎麼了得。
（不覺來到自己門首，叫聲女兒開門。）
秋 聯：（秋聯聞聽）俺父親來了。
侯 媽：我兒須問詳細，然後開門。
秋 聯：曉得。
秋 聯：（走到門口，識得聲音說）果然爹爹回來了。
（遂開門一同進了內室。）
侯 媽：弄的些柴米來否？
侯上官：今晚沒有，明日就用不了了。
侯 媽：今晚沒有，難道明日有人白送與你麼？
侯上官：我把秋，
（剛說得半句，看見秋聯在旁，不往下說，對秋聯道）
秋 聯：我兒，與你母親煮碗湯來充饑。
（秋聯會意，知他有礙口之言，答應去廚下煮湯，卻暗暗躲在窗前，聽他說些什
（麼言語。）
（侯上官見女兒出去，對老婆道）
侯上官：我已把秋聯賣與娼門了。
侯 媽：（侯媽聞聽說）怎麼，把女兒賣與娼門了？你如何這樣忍心害理！
侯上官：不過多圖幾兩銀子，你不要高聲，看秋聯聽見。
（秋聯聽畢，進得房來）
秋 聯：恩父恩母，我雖是你螟蛉女兒，服侍你二人如同親生，你怎忍將我賣與娼門呢？
侯上官：（侯上官忙道）我兒錯聽了，張公子要娶一妾，把你賣給張門了，怎麼聽是娼門
。明日就要過門，你去收拾衣鞋，到他家享榮華去罷，強如在此忍饑受餓。
秋 聯：（秋聯暗自沉吟道）聽他巧言花語，不懷好意，我的親生母哪裡去了，落得女兒
無依無靠，有什麼好下梢？不覺啼哭起來。
侯上官：（侯上官勸道）因你年紀大了，理應擇婿，明日是你佳期，不必傷悲。
侯 媽：（侯媽在牀上長吁短歎道）不料今日做出這翻天覆地的事情來了。早知有今日之
事，當初我決不留她。
（這些話早被石敬坡盡都聽去，暗暗喜道）
石敬坡：聽他言語始末，竟是姜秋蓮無疑了。她既在此，便好救李相公性命。我如今也不
偷他，再看姜秋蓮行徑如何。
（只見張秋聯走出房來，到自己臥室，滿眼流淚道）
張秋聯：我到此地位，恨天怨地，都是枉然。千思百慮，不如自盡，倒是了手。
石敬坡：（又想了想說）且住，與其輕生尋死，不如收拾包裹，連夜逃走。倘遇女庵，削
髮為尼，到強似在塵凡之中，招惹風波，趁著今夜去罷。
（石敬坡聽了多時，想道）
石敬坡：姜秋蓮若再逃走得無影無蹤，李相公這場冤枉，無日得伸了。不免我先到莊外，
等她來時，扯她到南陽，以明李相公之冤，有何不可。
（正是：
（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４６＊＊時間： 地點：
（且說張秋聯將包袱收拾停當，緊了緊包頭，係了係羅裙，趁著爹媽睡熟，繞過
（草堂，開了大門，輕移蓮步，慢慢離了家中。）
張秋聯：（說）幸喜走出是非之地，又兼今夜月朗星稀，正好行路。
張秋聯：（走猶未遠，只見石敬坡迎面『呔』了一聲，說）那女子休走，你是姜秋蓮否？
（張秋聯嚇得口不能言，想要迴避。）
石敬坡：你只顧逃了，把李相公害得好苦。我和你到南陽辨明他的冤枉，你再走也不遲。
（張秋聯哪裡肯去，石敬坡有近前之意，秋聯無奈說）
秋 聯：休得無禮，我隨你去。
石敬坡：快走，不可遲延。
張秋聯：（這張秋聯腹內說道）聽他言語，令人不解。叫我隨他，決非好意。看起來不如
在家自盡了，倒得清白，如今悔之晚矣。
（正思念間，適遇路旁一井，遂將身往下一跳，唯聽撲通一聲，把石敬坡嚇了一
（驚，回頭不見秋聯，方知是她跳在井中了。）
（黑夜之間，一個人怎能撈他？癡呆了半晌，想道）
石敬坡：我到南陽報官，領差役來撈她，有屍為憑，救李相公便不難了。想罷，竟向城中
去了。
４７＊＊時間： 地點：
（卻說侯上官次早起得身來，見門戶都開，就知秋聯有八分逃走。）
（各處尋找，果無蹤影。）
侯上官：（慌忙對婆子道）不好了，女兒逃走了。
侯上官：（只聽婆子在房內，安安閒閒答應道）走得好，免得我生氣。
（侯上官閉口無言，甚覺沒趣。）
（又捨不了這股財帛，急急出門，尋找女兒去了。）
（再表石敬坡跑了一夜，黎明到了府衙，進了大堂，慌慌張張撿起木槌，向鼓打
（了幾下，口中卻說）
石敬坡：有大冤枉。
眾 役：（眾役上前扯住）你是什麼人，多大冤枉，擅敢擊鼓。
石敬坡：（石敬坡嚷道）冤枉大著哩，煩你上稟。
役 人：（役人走進內宅門說）啟爺，有人擊鼓。
（太爺吩咐伺候升堂。）
（不多一時，知府坐在暖閣，眾役排班，呼唱衝堂已畢。）
知 府：把鳴冤人帶上來。
石敬坡：（石敬坡台下跪倒）太老爺冤枉呀！
知 府：你有何冤枉，須從實說來。
石敬坡：太老爺，小人所稟是殺人的冤枉。因太爺把人問屈了，小人代他伸明。
知 府：打嘴。本府問屈什麼人，用你替他伸冤？
（眾役上來打了五個嘴巴。）
石敬坡：太爺就打死小人，到底是把人問屈了。
知 府：（知府怒道）本府問屈的是誰？你是他什麼人，代他伸冤。
石敬坡：太爺問屈的是李花，小的卻不是他什麼人，實是個賊。
知 府：看來俱是瘋話，再打嘴。
石敬坡：休打，小人不說了，任他含冤而死罷。
知 府：（知府微笑道）我且問你，叫什名字？
石敬坡：小人石敬坡。
知 府：你口口說李花有冤，我且不打你，你就把他的冤枉說來。
石敬坡：李花是一柔弱書生，安能殺人。況且平日行徑端方。拐藏秋蓮，也是必無之事。
知 府：他既招承，你何得代他強辯。
石敬坡：經此大刑，安得不屈打成招？
知 府：（知府大怒道）那李花私幼女以贈金，在柳道而殺人，他已招認，況有包袱為憑
，你說他冤枉，果有什麼確據呢？
石敬坡：姜秋蓮現在侯家莊，與人作女，怎說李花拐帶。
知 府：姜秋蓮既在，快帶來審問。
石敬坡：如今又逃走了。因她繼父要賣她入娼，至夜竟自私奔。奈她不知路逕，到半途掉
在井裡了。這是小人要往她家作賊，親眼見的，才來稟知太爺。
知 府：她既落井，也罷，快喚賈氏來。
（役人忙把賈氏喚到，跪在堂下。）
知 府：你女兒已有下落了。
賈 氏：現在何處？
知 府：在侯家莊投井死了。可同我人役去打撈屍首，回來報我。
（吩咐已畢，遂退堂進內去了。）
（衙役出來，叫地方給他備了一頭驢兒，自己騎著，帶領賈氏與石敬坡，叫他緊
（緊相隨，往侯家莊而去。）
（走了多時，賈氏忽然開口道）
賈 氏：眾位去罷，我不去了。
役 人：你怎不去？
賈 氏：這些路逕，我女兒如何到得那裡？一定是石敬坡聽錯了。
石敬坡：斷然不錯，我若聽的不真切，安敢輕易報官，自取其禍。
役 人：你二人也不必爭論了，既奉官差，誰敢不去。就明知不是你的女兒，也得走這一
遭。這正是官身不自由了，速速走罷。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何巡按聽訴私訪 徐黑虎認車被擒）
４８＊＊時間： 地點：
（話說姜韻自從那日出來，販糴糧米，來來往往，得些利息，不肯輕易回家。）
（只等獲利甚豐時候，才到家中看看去。）
４９＊＊時間： 地點：
（這日買了幾石米，僱的車夫姓徐，名叫黑虎，生得膂力過人，慣能推車，所以
（做了常常主戶。）
５０＊＊時間： 地點：
（一日從店中五更起身，黑虎推車，姜韻在後隨行。）
（離店走了六七里路，見星斗未落，月光尚明，天氣還早，就停住小車，在路旁
（歇息歇息。）
（二人取出些乾糧，才待坐下去吃，忽聽有人叫聲）
二 人：好苦呀！
（徐黑虎往四下一看，並無人影，嚇得猛然跳起道）
徐黑虎：不好，有鬼了。
姜 韻：（姜韻仔細聽了聽）不是鬼，路那邊像是一井，莫不是井中有人，待我去問他一
聲。
徐黑虎：（遂走到井邊問道）井內莫非有人麼？
張秋聯：（張秋聯聽的有人問她）快著救我。
姜 韻：聽她聲音，原來是個女子，卻如何救她法。
徐黑虎：車子上有繩，解來縛住我的腰，卸下去撈她罷。
姜 韻：你少年人的力大，在上邊好提拔，待我下去罷。
（遂將繩係在腰中，叫黑虎慢慢卸下井去，摸著秋聯）
黑 虎：幸喜水不深，只泡得半截身。
（忙將自己腰中繩解下，把秋聯捆個結實。）
秋 聯：（說）伙計，先把這女子拔上去，然後拔我。
（黑虎聽見，遂用力拔將上來，放在井邊，替她解繩。）
（趁著月色，向秋聯細細一看，見她真有如花似玉之貌，暗自驚訝道）
秋 聯：是仙是人，不料世間有這樣女子。此日之遇，正是天賜姻緣，不可錯過。
秋 聯：（正在躊躇之際，聽得井內喊道）快拔我上去。
黑 虎：（黑虎沉吟道）你若上來，必起爭端。不如把他處死到井中，卻是上策。
黑 虎：（看了看井旁有一木柱，上前搬倒，兩手舉起，叫聲）老伙計站在中間，繩子下
去了。
（裡邊應了一聲，樁腳早到頭上，可憐姜韻性命，就喪在井中。）
秋 聯：（秋聯一見）呀，不好，又遇歹人了！
黑 虎：休嚷，我非歹人，那井中才是個歹人哩。我怕他上來難為於你，所以把他處死。
待我把米袋也丟下井去，你上車來。你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家去罷。
（這張秋聯從井中出來，渾身衣服盡濕，水淋淋的，已覺心內抖擻，又見黑虎這
（般光景，驚得魂飛天外，暗自思量道）
張秋聯：奴家剛離虎口，又遇豺狼，此時要再尋無常，他豈肯容。天呀！莫不是我的性命
，該喪於此處。事到如今，任他言甘心險，我自寧死不辱罷了。
（只見黑虎把車子收拾停當，催她上車。）
（正在無奈，忽聽一片聲鑼響，迎面而來。）
黑 虎：（黑虎驚訝道）不知什麼官府經過。
張秋聯：（遂囑咐秋聯道）你且在車邊站立，斷勿多言。倘若問你，只說是過路的，推辦
人出大恭去了。再說別話，官府是要打嘴的。
（說完抽身向前面躲避去了。）
（秋聯見天已大明，官府又到）
秋 聯：我可有救星了，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