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卻說田北平，不知鄒小姐的實情）
田北平：我田北平，自從娶了鄒小姐，一月之間十分快樂。今朝是滿月的日子，他塑了一
尊佛像，供養在書房裡面，約我同去頂禮，無非是求子之心，須要過去走一遭。
（正是：
（ 新婦進門才一月，祈子之心堅且決。）
（塑尊泥佛奉家堂，保佑生兒田不絕。）
（北平走到書房。）
（見了神像，也參拜了四拜）
北 平：阿彌陀佛，保佑弟子，一年之內，生他三個兒子。
宜 春：怎麼一年之內，就生得三個兒子？
北 平：大娘生一胎，你也生一胎，或者兩胎裡面，一個雙生，也不可知，不是三個兒子
？
宜 春：說道這等容易，若是你這等形貌，那得有喜來受？
北 平：這丫頭，他也來嫌我生得醜。
（一見鄒小姐，著一驚道）
鄒小姐：呀！為何這等妝束起來？好好一個婦人，竟做女尼道姑打扮。這也覺得不像，快
些換了。
小 姐：田郎，我老實對你說了罷。這一尊大士，不是為求子而設，是塑來與我做伴的。
求你大捨慈悲，把這書房，佈施與我，等我改為靜室。我從今日以起，就在這邊
獨宿，終日持齋念佛，打坐參禪。你可另娶一房與他去生兒育女，不要來打攪我
的清規。我和你夫婦之情就在此時永訣了。田郎請上，受奴家一拜。
北 平：（北平大驚道）這是甚麼說話！快不要如此。
（鄒小姐遂跪拜行禮相畢。）
（北平扯不住，只得一同拜下。）
北 平：（說道）聽得娘子這等說話，心如刀割，竟把肝腸都剪碎了。為甚麼好好的姻親
，忽然中變？任憑你長齋拜佛，只不要把夫婦百年之情，一時間斷絕。緣本是前
生注定，不要嗟怨。
１２＊＊時間： 地點：
（說話未完，一個幸僮喚道）
一 個：宜春姐，有一位客人來在中堂，請大爺出去講話。
北 平：娘子求你耐煩些，決不要如此，我去了就來。宜春你也替我勸一勸。
（正是：
（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小 姐：（鄧小姐）宜春你也出去，待我好關門。
宜 春：大娘在此獨宿，他少不得要拿我當災。這樣男子，宜春也有些怕，也情願隨了大
娘在佛前添香換水。
小 姐：既然如此，替我把門窗戶扇都封鎖了，只當重關一般，省得他來纏擾。
宜 春：這也說得是，待我鎖好了。小姐這下他有翅也飛不進了。
（北平送了客，急忙向書房裡面，跑走來，口裡）
口 裡：忙辭堂二客，來勸佛前人。
口 裡：（剛剛走到書房門首，只見門兒都緊緊封鎖了，急忙連連叫幾聲）宜春在那裡？
快些開門。
宜 春：宜春宜春，怕當新人。只願閉戶，不願開門。
（北平見如此作為，心慌意亂）
北 平：這便把來怎處，沒奈何了。只得跪在外面，求他開門。娘子我在這外面行禮了。
（宜春擊磐，小姐敲木魚，只是唸經，全然不理。）
（北平在外面，連叫數次，不見答應，便發怒道）
北 平：我這裡絮叨叨，一們哀求，誰知他狠心腸，且不可憐。我只聽得三回九轉，一味
唸經，擊鐘磐，敲木魚，總不過是對菩薩伸訴嗟怨。休得要這等施驕態，故意不
瞅不睬著我。任憑你憤氣填胸，也跳我田家門不出。善勸他不轉，只得要用惡勸
了。待我發起性來。
宜 春：（指著書房裡面罵道）臭淫婦，真賤人，作這等臭怪，放這等肆。我做丈夫的人
，跪在外面哀求，你全然不理，難道真個要修行麼？你如今出來就罷了，若不出
來，待我吩咐家人，不許送飯來與你吃，活活的就餓死你去。
小 姐：（小姐合掌道）阿彌陀佛，若果然將奴餓死，倒算放了一條生路，免受了多少淒
涼苦景，憂愁氣惱。莫說將奴餓死，就把刀來殺死我，也情願。
（北平聽了這番言語，料難重鸞交。）
北 平：（便罵道）你這潑賤，休得恁般裝魔作怪。天下婦人，除了你們，難道斷了種麼
。我偏要另娶一位如花似玉美人，與他結一世良緣。
宜 春：那有第二個不怕鬼的新人來結緣。
（正是：
（ 心中懊恨惡姻緣，幸喜避秦有此間。）
（但願新人來結蒂，難星過度不相纏。）
１３＊＊時間： 地點：
（卻說田北平，在書房門外，被鄒小姐拒絕了，他心下十分惱怒，忙與田義商議
（，央托媒婆作伐，另娶一房回家，以消一肚惡氣。）
（不一時，媒婆張一媽來到，見了北平，道個萬福道）
張一媽：大官人呼喚老身，有何吩咐？
（北平遂將鄒小姐的事，細細說了一遍）
北 平：如今我要另娶一個絕色的美人，財禮不拘多少，過了門時，謝你一個元寶。
張一媽：姻緣是你分定，待老身與你說合，明日再來。
（回覆別了北平，出門去了。）
（話分兩頭。）
１４＊＊時間： 地點：
（卻說荊州有一孀居，姓何，丈夫曾為執戟郎官，中年棄世，堅心守節。）
１５＊＊時間： 地點：
一 日：（一日自己歎道）老身年逼桑榆，門戶蕭條，又無子息，止生一女，貌頗傾城，
還不曾許嫁。我想這等一個女兒，那怕沒有佳婿？只是一件，老身止靠著半子終
身，須要尋個財主人家，才好倚仗他過日。怎奈家貲與才貌，再不能夠兩全。有
錢財者，定然愚蠢。具姿貌者，一定貧窮。所以蹉跎至今，未諧佳偶。唉！不知
等到何年，才遇著個佳婿。我兒你如今已長成了，為娘的要與你擇一個佳婿，方
稱心懷。誰知家貲才貌，總不能夠兩全，只恐怕你虛度年華。只為這窮村坊，沒
人知覺，因此上佳婿難招。謾說是呆郎婿，高騎駿馬，何曾見輕裘子弟，貌似花
容。
何小姐：（何小姐背面暗說道）人家擇婿，從不像他，只是問人家的家私，又要問人家的
才品，如此擇選，則除非東家吃飯西家睡，好教我啞子一般，有口難言。不如把
終身，付之東流。
（正是：
（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１６＊＊時間： 地點：
（卻說張一媽，在田家得了要娶一個美貌佳人）
張一媽：田官人因為鄒小姐住了靜室，不肯與他近身，他許了我一個元寶謝媒，要娶個絕
色的女子。我想何家小姐，是近來第一個佳人。況且他的母親，又要選個富豪女
婿，正好合著這個機關。只是才郎十分醜陋，配那小姐不來。我只好把左話兒右
說倒，要極贊他十分標緻，何夫人才肯應允。要曉得從來的假話，都出在媒人口
裡。這瞞天說謊，不是我起的。走東走西，轉彎抹角，不覺也就走到何家門首，
不免進去。你看他母女兩個，正在一處說話，待我進去見了他：何夫人萬福！小
姐安好！
何夫人：一媽，好幾時不曾見你，你一向好麼？今日光臨，有何見教？
張一媽：做媒的諒無別話，不過是聯姻結婭。
何夫人：是那一個？家世何如？可養得親眷起麼？
張一媽：若論家私，只怕石崇也比他不得，門戶也算得第一。
何夫人：這等說，他的容貌何如？
一 媽：若論他的面龐，實過潘安。
何夫人：他胸中才思，卻怎麼樣？
一 媽：才學堪誇，雖不曾名登金榜，卻也曾夢裡生花。
何夫人：既然如此，他姓恁名誰？住在那裡？
一 媽：這位郎君，叫做田北平，是天下有名的財主，就住在本地。
何夫人：我也聞得荊州城裡，有個姓田的，是豪富家。這等看起來，家資定是好的，不消
查問得了。只是一件，
一 媽：（指著女兒道）你看這等如花似玉的人，若不是俊雅郎君，如何配得他上。你方
才的話，我還不十分信得，若是果然生得好，待我面看一看何如？雖然豪富大家
，也須要儀容俊雅，免得俏鸞凰被凡禽跨。
一 媽：夫人若還不信，放心不下，請去卜一卜就是了。
何夫人：親眼見了，勝過占卦。
一 媽：（一媽背後暗想道）這等說來，是一定要相的了。也罷，待我用個計兒，叫他央
個標緻男子，充做自己，與他相就是了。
背 後：（轉面對夫人說道）夫人，相也不難。他的相貌，是十看九中意的。任憑相就是
了。
何夫人：（夫人對女兒說道）如此極好。我兒，這等說，你明日也親自相一相，省得後來
埋怨母親。
何小姐：（何小姐背後暗說道）這也是終身的事，顧不得什麼羞慚，到明日也要暗地裡清
清白白看明他也，還怕情人眼內易生花。
何夫人：既然如此，我娘兒兩個，要到菩提寺去進香，你引他到寺中來，待我相一相，就
是了。
張一媽：謹依尊命，如此告別了。
（媒口從來是不騙，耳聞不如親目見。）
（饒伊口內墜天花，難逃我雙眸似電。）
１７＊＊時間： 地點：
（話說張一媽，別了何夫人，一直走到田家來回信。）
（不想田北平，自從央托了張一媽，去尋一頭美貌姻親，終日在中堂等候回音。
（）
（一見張一媽來了，連忙開言問道）
張一媽：所托之事，可曾有影響麼？
張一媽：有到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不知與你可有緣法，我也曾與你打了許多說謊呢。
北 平：這等難為了你。但不知是那一家？要多少財禮？
一 媽：是本地何家。他父親曾為執戟郎官。父親中年棄世，母親堅守孀居，並無子息，
只生得這個女兒，許多人家去求親，都不遂他母親的意。他母親又要家私豪富。
北 平：我的家私，盡中得他的意。
一 媽：他又要女婿才品兼優，方才配得他女兒過。
北 平：我雖粗蠢些兒，你該與我包藏。
一 媽：就是這上頭與你打了許多說謊。只是一件，他要親自相一相，方才放心。我想大
爺這等形貌，如何中得他的意。
北 平：這便把來怎麼處。
一 媽：我有一個妙計在此。
北 平：有何妙計？領教領教。
一 媽：大爺可請一位標緻男子，前去代相一相，可不是妙。
北 平：妙妙妙！明日煩你早些來，同去便了。
（一媽告辭了北平，竟回去了。）
（北平自張一媽去回之後，獨身一人，左思右想，要一個標緻男子代替去看，竟
（想了一夜，不曾想一個妥當的人出來。）
（你們說，他為何想這一夜，不得妥當？他的心思道）
一 媽：這是一世要緊的事，一來恐怕那代看之人起沒良之心，借此代看來，騙去了他的
親事。二來又怕娶親過門的時節，女家要先相之人親迎過門，丈母親自送來，那
時叫他如何敢出來拜堂。這不又被人弄假成真，占去了親事。
（因此二件事，就想一夜，不曾睡得。）
一 媽：（極早起來，便想道）田義的面貌，盡看得過，不免叫他去，權充一充。田義那
裡？
（田義聞得呼喚，急忙前來問道）
田 義：大爺喚田義，有何使令？
北 平：不為別事，有句機密話和你商量。何夫人要相女婿，你曉得我的面龐，可是相得
的，要央別人替代，又不好開口，只得想到你的身上。
田 義：（田義搖頭道）豈有此理，不但有主僕之分，又且有嫌疑之別，莫說相不中，就
是相中了，娶進門來，也還有許多不便之處。大爺不消費心，這個代相之人，田
義已尋下了。
北 平：是那一個？
田 義：雙喜班戲子裡面，有個正生，相貌極是齊整，現領大爺的行頭在外面做戲，叫他
去就是了。
北 平：（北平喜歡道）說得有理，快去叫他進來。
田 義：是。
（即去喚正生去了。）
北 平：這等說起來，我第二次的新郎又定做得成了。
（叫家僮吩咐裡面的人，把值錢的衣服，取出幾件來，好等他來穿著。）
（不一時，田義引了正生，來見北平，北平）
北 平：你就是雙喜班的正生麼？
正 生：正是。
北 平：好人物！又齊整，又體態，又風流，一定是相得中的。
正 生：（隨問田義道）你對他講過了麼？
田 義：講過了。
北 平：（北平對正生說道）你須要聽我說，想我生來福分卻非差，只因這形骸醜陋，不
知把何處的鐵拐仙，移來在我身上。到如今選擇新郎，要央請別人替代。敢煩你
好生幫扶，卻不要使福反成禍。
正 生：大爺的相貌，原是絕好的。只怕肉眼相不出來，所以要央個替身。如今包管相中
了來，問大爺討賞就是。
北 平：但願如此。田義取我的唐中晉服，與他穿戴起來。這唐中晉服，不是新做的，是
我做新郎的舊貨。只可惜衣上有些餘香氣，開時頗難得過，見了美人的時節，只
好往下風站站，不要把氣味被他聞了會嘔，那時便惹出禍來。□切記切記。田義
，你隨他同去，我在家裡專聽好消息。
田 義：依我說起來，大爺還該同去才是。
北 平：我去做甚麼？
田 義：一來看看新人，省得後來懊悔；二來娶進門的時節，新人若還埋怨，還有一句巧
話對他。
北 平：甚麼巧話？
田 義：大爺只說，自己原是正身，那同行的人，不過是陪客，你自己錯認了，與我何干
？他就說媒婆指定的，你也好把誆騙之罪，坐在媒婆的身上，不怕他埋怨到底了
。
北 平：（北平大笑道）這也說得甚是。如此待我也妝扮起來，一同前去就是了。
（正是：
（ 舊計翻為新計，假郎伴著真郎。）
（巧婦不敵癡男，清官難逃滑吏。）
（但不知，田北平同去好與不好，何夫人中意不中意，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醜媳婦隱妒侍夫）
（詞曰：
（ 功名捉鼻誰爭競，無端一與徼天幸。）
（所志在風流，天翻吝闕儔。）
（從有天府妾，勉聚同心結。）
（還愁薄命人，准逃前世因。）
（大凡天下之事，多有不平。）
（那田北平是個醜男子，娶得來的媳婦，卻又是美麗的佳人。）
（若是俊雅才華的丈夫，偏娶著一房醜陋的夫人。）
（俗語說得好，姻緣本是前生定。）
（這都是命裡注定，非後人力所能為。）
（閒話休題，言歸正傳。）
（且謾說田北平求親之事，卻說湖廣江陵府，有一個學士，姓唐，名瀅，字子才
（。）
（自幼年讀書，眼空四極，名塞□間，出赴科場，早登甲第。）
（先從學士出選臨民，每多德政。）
１８＊＊時間： 地點：
（一日公務已清，退居內署，歎道）
一 日：目下便要告休，暫圖安逸，怎奈封疆多事，朝延命臣下各舉邊才，那些當道諸公
，交章擢薦，不日就有重任相加，還喜得簡詔未到，且圖幾日安閒。只是一件，
下官才固有餘，貌亦未嘗不足。少年的時節，只道天不生無對之人，定有個絕色
女子與我聯姻。誰想娶著的夫人，竟是當今的嫫姆，劣狀多般，穢形畢集。只有
一件還感激他，世間的醜婦，沒有一個不妒的，世間的妒婦，沒有一個不悍的，
他於妒之一字，雖然不免，還喜得妒而不悍，是他短中之長。下官新娶兩房姬妾
，一個姓周，一個姓吳。周氏的才貌雖不叫做一全，卻能主持家務。下官得了他
，可免內顧之憂。吳氏既有太真之美，兼饒道韞之才，自是當今第一個女子。夫
人待此二妾，也還在賢妒之間，實惠雖然吝惜，虛名卻肯均施。每到飲酒宴行的
時節，任我倚翠偎紅，隨他獻嬌逞媚，不露一點妒容。只到酒殘歌闋之後，尋衾
問枕之時，方才露出本相來，不許下官胡行亂走。噯，我想男女行樂，何必定在
衽席之間，只此眼底留情，尊前示意，盡有一種不即不離之趣。只是難為了姬妾
些兒。這也是紅顏薄命之常，只得由他罷了。下官今日拜客回來，則索與三位夫
人，宴樂一回。
（正是：
（ 培養精神虧醜婦，維持風月賴佳人。）
１９＊＊時間： 地點：
唐夫人：（卻說唐夫人在內堂玩耍）身才七尺，腰僅兩圍，窄窄金蓮，橫量尚無三寸；纖
纖玉指，秤來不上半斤。貌遇花而反羞，真個有羞花之貌；容見月而思閉，果然
是閉月之容。想我這付嘴臉，生得這般醜陋，就該偃蹇一生了。誰想嫁著唐郎，
竟是當今的才子，他得中之後，我又做了夫人。這就叫做：
前生不作紅顏孽，今世應無薄命嗟。
只是一件，他近來娶了兩個妖精，一分礙眼。我心上其實容不得，要下毒手擺佈
他。只是仔細想來，唐郎近日舉了邊才，詔書一到，就要去赴新任。料想多事之
秋，帶不得家小，等唐郎赴任之後，尋兩分人家，打發他就是了。這也有限的日
子，何須苦做冤家。只是一件，看便許他看看，若要時常到手，卻是不能夠的。
只好在新婚的時節，賞賞滋味罷了。
叫丫環：整備家常筵席，好待老爺回來。
丫 環：曉得。
（唐子才御了公服，步人後堂）
子 才：苟免應酬煩，且效于飛樂。
丫 環：（見了夫人道）夫人我為應接紛紛，忙了半日，此時稍暇，只該飲酒，可曾備有
家宴麼？
唐夫人：備下了。叫梅香喚出兩位姨娘來。
丫 環：（梅香應道）曉得。二位姨娘有請。
（周氏、吳氏一同步出後堂，見過了老爺夫人。）
唐夫人：梅香，看酒來。
（周氏、吳氏二人，送過了酒，一同入席，大家歡飲一頓。）
子 才：夫人寬飲一杯，二位，來來來，大家飲兩杯。
唐夫人：（對周氏道）我已經改升邊缺，不日就要起身。與你交杯之日尚少，不知何年，
重複交杯。
（摟抱周氏，共飲了一巨觴。）
（復摟抱吳氏，又飲了一巨觴。）
（夫人看見這等行樂，心下甚是不耐煩，便說道）
唐夫人：相公，你醉便醉了，也還要穩重些兒。
（子才仍復回席，暢飲一會。）
（只見老院子，持京報從外而入。）
老 院：（跪稟道）老爺，京報人到了。報老爺高升經略使，巡視南邊。
子 才：知道了。叫他在外面候賞。
（老院答應而出。）
子 才：夫人，下官既有王命，少不得就要起程，家中之事，都要付托與你了。這兩個姬
妾，都是好人家的兒女，又且德性幽閒，我去之後，全仗你看顧他。
唐夫人：你自放心，都在身上，決不奚落他就是了。
子 才：家宴筵開，簡命忽至，令人從起別離情。且飲盡杯中酒，沉醉交歡，止今宵，到
明朝早起相送行。
唐夫人：丫環掌燈進房。
（扯住子才的手，一面走，一面說道）
子 才：
今宵還與君共枕，明早夫君便登程。
莫把良宵耽誤過，同我上牀好餞行。
（子才便回顧周氏、吳氏，被夫人扯進房裡去了，不得與二人交歡行樂。）
周 氏：（周氏對吳氏道）他二人鬧鬧熱熱進房去餞行去了，丟你我二人在外，冷冷淡淡
，如何是好。
吳 氏：不要怪他，我們有了這種姿容，原該受苦，若還也像那副嘴臉，自然有好日子過
了。
周 氏：也說得是。
吳 氏：姐姐，今晚不如到我房裡來去睡，還有鬧熱之處。
周 氏：你也是個女子，有何鬧熱之處。
吳 氏：我有一件東西，同那話兒差不多。大家來去鬧熱。
周 氏：如此我又來分惠了。
（二人也相摟入房去了。）
（且休題唐子才分別上任之事。）
２０＊＊時間： 地點：
（卻說何夫人，與張一媽約定到菩提寺進香，兼相女婿。）
（寺內和尚，急早起來，拜佛上香。）
張一媽：（便道）寺院門前鵲噪，知是捨財吉兆。若無信女燒香，定有善男設醮。茶湯及
早安排，果品預先理料。獻齋的攢盒一收，募緣的疏簿就到。莫怪我出家人，都
有醫不好的貪嗔，須知和尚們，有脫不去的常套。自家菩提寺中，一個住持的便
是。今日天氣晴明，怕有人來燒香還願，則索打掃禪房伺候便了。
田北平：（田北平攜著正生說道）莫笑世間花貌醜，戲場裡面不能無。
正 生：大爺，你說我們兩個來到這邊做甚麼？
北 平：特來相親。
正 生：大爺便是相親，據在下看來，只當還是做戲。
北 平：做的是什麼戲？
正 生：今日做的戲文是演西廂，要與那俏鴛鴦奇逢在大雄殿上。恁要在畫中求寵愛，教
我在影裡做情郎。
北 平：你來做張生，我追陪你遊玩的，倒是個法聰和尚了。
正 生：只怕這美號也難當，那有倒禿不全的法聰和尚。大爺且往這邊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