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子 郵：（不說韓貫涕泣及眾族人嗟歎分散，仍說子郵曉行夜宿，趲路急切，馬不勝勞，
（到寄春驛另換，驛官見子郵氣度，不敢怠慢）敢請爺示尊姓，所辦何差？
子 郵：管他作甚！
掌 管：（驛官道）原來爺未知，而今新令嚴緊，恐防奸細冒充，俱設簿籍，登記往來姓
名差事。
子 郵：有此緣故？在下姓韓，往都指揮府公幹。
掌 管：（驛官道）爺自何來？
子 郵：襄陽。
掌 管：（驛官道）樊城即係韓中書爺鄉里，爺可係中書爺本家麼？
子 郵：不是，快備馬來。
掌 管：（驛官道）現在上料。
子 郵：爺既說往都指揮府公幹，如何又非中書爺本家，難道不知韓爺加贈麼？
子 郵：（子郵驚道）如何加贈？
吃 驚：（驛官道）當今皇帝嘉韓爺殉國，是個大忠臣，所以特贈中書令。
子 郵：如何殉國？
吃 驚：（驛官道）此事已久了，爺仍不曉得麼？
子 郵：我門路遠，所以未知。
吃 驚：（驛官道）正月初旬，當今領兵至陳橋，眾將事立為皇帝。韓爺要保週期，眾將
士圍住大殺，韓爺雖刺死多人，亦受重傷，當時殞命。舉朝文武，更無阻擋之人
。當今登位，不見再有死節者，所以敬重韓爺，加贈中書令。
（子郵大驚，尋思）
尋 思：太祖、世宗，何等恩威，今日臨難，滿朝歸叛，難道向日所榮寵者，不是尊崇賢
良，竟是代趙家養鷹豢犬？
吃 驚：（又想道）往時巍巍峨蛾，談忠說孝，受恩深重者，頗多其人，豈有臨危全變之
理也？難盡信。此刻倒不必著急，且到前邊探訪明白，再作區處。
（驛卒牽馬來，子郵賞了驛官、驛卒，挎上驟行三十餘里，借打中伙，下騎訪問
（，與前相似，數次皆然，乃知是實。）
（直到安南驛上，即於驛旁住下，離汴梁只有九十里。）
（次日，乃易裝進汴京城，陳儉、屠泰暗入寓中，訴說實信，相與流涕。）
（見街市比前更加熱鬧，士卒比前更加嚴肅。）
（耽擱三日，知是強敵，不勝傷悲，仍出城居祝下午，高義、繆機亦到，子郵）
子 郵：汝等如何恁快？
吃 驚：（繆機道）沿途短僱牲口替換，所以今日得至此地。聞說大老爺已經殉國，又聞
並非當今之意，乃軍校王、羅等公報私仇，當今聞知，深怪他們擅殺，贈大老爺
中書令，如此也還在道理。只是王、羅等這班兇人，卻放不過他。
子 郵：汝等所見，與我迥殊。王、羅諸賊，成了大爺千古芳名，其惡猶屬可耍我等皆周
朝臣子，今見巨奸竊奪神器，難共戴天，豈可因他假贈即正？
陳 儉：事既如此，且回家鄉，另作良圖。
子 郵：且耽遲數日，可著高義在廟內住，我與你等進城。
（繆機遵命，分開行李，備齊牲口，隨著到寓住下。）
（子郵令訪舊日家人，俱尋不見。）
（閒住多日，惆悵無聊，忽聞李筠起兵，大喜，欲往相助。）
（當演六壬，得退連茹；復演，又得斷嬌，嗟歎而止。）
（不覺春去夏來，宋主遣將往澤、潞後，又行親征。）
（子郵孤掌難鳴，痛惜失大機會，朝夕惟有嗟吁。）
１２＊＊時間： 地點：
（一日，陳儉出南門，看高義回來，忽聞叫道）
忽 聞：陳爺哪裡去？
（轉頭看時，都係當日看後門的鄒老兒。）
陳 儉：鄒伯伯，你在此有何貴幹？
老 兒：（鄒老兒）親戚家去。陳爺，你是從哪裡來？
陳 儉：我是從南來看大老爺的。
老 兒：（鄒老兒）大老爺執拗，於正月裡全家歸天。我因聽得風聲不好，先就走開，故
未遭禍。今我在張瓊張爺處看門。
陳 儉：好個大老爺，可惜了！
老 兒：（鄒老兒）實在可惜，若能不死，也是大富貴。我問你，二爺與少爺好麼？
陳 儉：都好，二爺現在寓中。
老 兒：（鄒老兒）而今想必長成了，可同去看看。
（陳儉領進寓叩見。）
（子郵問是何人，陳儉）
陳 儉：是大老爺府內看後門的鄒文，今在張瓊張爺處管門。
子 郵：原來就係見酒埋。
（這鄒老兒最好酒，量又極大，凡見著酒，坐下不動，所以眾人起他綽號叫做見
（酒埋。）
子 郵：（當下子郵命陳儉道）可將好酒燙兩壺與他用。
鄒 文：不敢。
（陳儉取到，子郵問些閒話。）
（鄒文吃乾，仍不動身。）
（陳儉又燙一壺，鄒文接著自斟。）
子 郵：天色已晚，你飲畢可回去，明日無事再來罷。
鄒 文：無妨，四更回去也不遲。
子 郵：那有此理？
鄒 文：這張爺古怪得緊，日裡客來，多回不會。二鼓後有人請見，立刻延入，每每至四
五 更方散。
子 郵：這老兒又係說慌，豈有二鼓後夜夜來往？可知其人姓甚名誰？
鄒 文：黑暗之中，認不清白，未知姓名。
子 郵：豈無稱呼？
鄒 文：一個大爺，一個三爺。大爺認不得，三爺就是常時大老爺在後圃教他參連射法的
曹爺。
子 郵：說些什麼話？
鄒 文：不知，大約絕無笑語，常有泣聲。
（說說壺又乾了，子郵吩咐陳儉如此如此，乃與鄒文道）
子 郵：今使陳儉送你歸去，閒時好叫他請你。
（鄒文叩謝，同起身回府，買酒復請陳儉。）
子 郵：（至二更後，果有人來）三爺請往大爺處。
（陳儉有心，告辭道）
陳 儉：恐主人守待，滿領了，明日得閒暇，可往寓內看看。
（鄒文拖住，向耳邊道）
鄒 文：此刻去不得，須待家爺出門，再隨後走。
（陳儉聽見腳步響，向窗櫺破紙中瞰時，只見張瓊低著頭先走，有個燈籠在後，
（同出門去。）
（陳儉乃別鄒文，隨著亮影，緩緩而行，忽然人燈俱寂，定睛細看，卻係護國寺
（地方，象賢巷口，想道）
陳 儉：范府正在巷中，二人莫非係會范相？
（乃踅進去，見門掩著，縫內漏出燈光，認得明白回寓，逐細稟復。）
子 郵：（子郵想道）范質狐疑，曹彬過慎，張瓊性躁，三公雖具忠心，各有病處，所謀
難得成就。
陳 儉：聞說曹爺奉差，管押軍需，往澤州去。
子 郵：此中有好機會，惜張、范二公羽翼無多耳！
陳 儉：爺何不見張爺商議？
子 郵：你明朝仍將鄒文叫來。
（陳儉領命，次日去了獨回，言）
陳 儉：鄒文肚腹病重，不能起牀。
子 郵：汝勤視之，待他可以行動，即催前來。
（陳儉答應，日日探視，直到第八日，始同鄒文進見。）
子 郵：你如何得病？
鄒 文：上日曹爺奉差，午後來別張爺，絮絮叨叨，說的不休。忽然軍營有旨，召曹爺星
夜馳往澤州，辦理緊要事件。曹爺匆匆而去。其日使用的人都不在跟前，小的又
無計脫身，喉癢難當，尋得剩酒，未曾審視，連壺吸吞，覺得有物在喉，連忙看
時，卻係大小蒼蠅入肚，莫知數目。因此心疑，驟然發作，瀉得不休，病倒在牀
，前日方止。
子 郵：今好了麼？
鄒 文：只係兩腿無力。
子 郵：過幾時自然復原，此後逢飲，須要詳細。
鄒 文：是。
（子郵令繆機取酒，陳儉捧出大盤兩注，擺在廊下矮桌上。）
（鄒文謝過，笑著右手持注，左手持杯，連斟連飲，二注俱乾。）
（子郵命添，陳儉取酒。）
子 郵：張爺好麼？
鄒 文：好，昨日奉差公幹，今早動身了。
（陳儉酒到，鄒文又飲。）
子 郵：你的舅子臧公公可惜死了，他家還有何人？
鄒 文：只有他的堂姪子，係小的的親內姪，名喚臧聯，雖在晦光宮奉侍周太后，卻萬不
及他的表弟倪淹，由聖上宮中出來，何等臉面，王相公、趙相公、陶學士、石節
度等諸位老爺求詢信息，那個不奉承他？
子 郵：各有各道理。我甚思念臧公公，你明日見著內姪，他如得閒，請來這裡敘談敘談
。
鄒 文：此事容易。我正忘卻，曹爺動身時，叫小的托臧聯代將奉旨馳往軍前的事，轉奏
太后。張爺今朝亦這般吩咐。此刻亦不可緩了，小的滿領老爺的賞。
子 郵：如此，我同你去，順便走走可得麼？
鄒 文：可得，須先問過，方好同去。
子 郵：如此，你去順便問聲。
（鄒文答應去了。）
（次日傍晚，來請同行。）
（子郵命陳儉守門，帶繆機隨鄒文到晦光宮。）
子 郵：（門內小太監呼道）鄒老伯伯今日又來，想係有話與臧公公說。
鄒 文：正是，煩小公公代我通知。
（小太監應聲進去。）
（片刻，臧聯出來，鄒文）
鄒 文：這就係韓都指揮的兄弟韓二爺，與你叔爹爹最好，特為來拜。
（子郵向前施禮，臧聯連忙回答道）
臧 聯：原來就係二相公，如今這般長成。可惜令兄大人係個真忠臣，周朝再有如令兄的
，安得大位屬於他姓？
子 郵：公公所言極是。敢問太后與聖上俱安好麼？
臧 聯：目下雖然寧居，終屬嚴牆之下，連咱們亦不知將來是何結局？
子 郵：天相吉人，無須過慮。
臧 聯：相公此來，有何賜教？
子 郵：速因受周厚恩，欲朝覲太后、幼主，以表寸衷。欲煩公公代為啟奏。
臧 聯：幼主時刻避嫌，故舊諸臣請覲者，一概不准，即范相相見，亦係深更。相公尊義
，咱家代奏罷。
子 郵：（子郵與袖內取出蒜苗金二條）造次，未帶土儀，聊為茶敬，如果不准覲見，則
煩代奏韓通親弟韓速，願聖下萬歲！
臧 聯：厚賜不敢領，但太后從未許諸臣朝見，此時方命幼主現在東閣讀書，相公如要朝
覲，明晨可以進宮。
子 郵：如此，極蒙雅愛，今且告別，明日五鼓趨來。
臧 聯：（臧聯拖住手道）不可，潞州起義，大軍往征，昨有旨到，言汴梁應犯兵火之災
，雖經安排，仍須謹慎，所以夜巡比平日更加嚴緊。只好屈相公在此草榻，又可
省明早之行。
子 郵：如此打攪，心甚不安。
（小內監擺出晚膳，鄒文）
鄒 文：二爺在此，小的要回去了。
子 郵：請。
（臧聯送出，轉來入席，通宵說些近事。）
（不覺晨鐘已動，曙色將呈。）
（臧聯乃先進宮，約有數刻）
臧 聯：適已奏上，幼主恐有趙家耳目，初時不允。咱又奏明，昨日晚來，並無人曉得，
幼主方准。
子 郵：感銘不淺。
（跟隨臧聯直至辟賢殿，仰瞻幼帝已在御座，方面大耳，儼如世宗。）
（行至丹墀，朝覲禮畢，想起世宗，不禁放聲哭泣。）
（幼帝垂淚，下座扶起道）
垂 淚：卿為何如此？
韓 速：臣誓與趙賊不共戴天，惟恨此刻勢若單絲。陛下居身虎口，臣若在外聲罪，恐趙
賊先無禮於陛下。今欲即請聖駕潛出，巡幸外鎮，非若內廷不乏忠良豪傑，討叛
義旗建起，四方自然響應，名正言順，誅篡賊如振落耳！
垂 淚：（幼帝道）卿此意卻可不必，若天命在周，趙氏自必殘滅。今同卿出幸，先離太
后膝下，或有驚恐，不孝之罪大矣。且趙氏之興實由天授。昔先帝忌積習兵強，
凡諸臣方面大耳者，多以法去之。趙氏終日在側，返不能覺，豈非天乎！天命既
在趙氏，妄動有何所益？
（韓速正欲復奏，忽見內監引著一人痛哭而入。）
（幼帝大驚，命韓速道）
韓 速：卿且退。
（子郵只得退出，復請臧聯探信。）
（正是：欲知傷緣何事，須托深宮出入人。）
（不知哭者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鬧皇莊狂童取辱 焚歌苑俠氣遭擒）
１３＊＊時間： 地點：
（話說內監引進之痛哭者，姓柴名茂，乃國舅柴守禮之次子，世宗平素待如骨肉
（。）
（年至三十，尚未生男。）
（因夫人洪氏酷妒，莫能蓄妾，世宗常欲為之廣嗣。）
（時有吳越王進貢女樂，全部共三十六名，世宗不收，大臣諫道）
內 監：卻之，恐吳越疑慮難安。
（世宗乃退回二十四，賞收十二色技兼優，賜與柴茂，使之居於城北皇莊。）
（乃世宗駕崩，柴茂思念洪恩，供奉神座於內，值世宗冥誕之期設祭哭奠，令女
（樂歌舞侑食。）
（適有指揮羅彥環之子羅復智，喪偶無聊，同著盟弟兄兵馬指揮之子賀恭、曹芝
（，帶著門客火龍、鐵吉並家丁人眾，出城消遣。）
（偶見遠處綠柳叢頭，樓台壯麗；行來闊板橋邊，牆垣寬閎，也知非等閒所在。
（）
（忽聞抑揚高下，八音具呈，不覺爭先過橋，進門入內觀看。）
（官弁見俱濟濟衣冠，意料是來哭奠，並不攔阻。）
（羅復智等直到殿前，看得女樂個個嬌妍，聲聲俏麗，俱係目所未睹，耳所未聞
（。）
（這班酒色少年，自然筋酥骨軟，出神出像，卻被守莊太監看見，喝道）
羅復智：你等是什麼人，敢入皇莊窺探？
（大眾方知，連忙奔跑出來。）
羅復智：且住，我等以為不過公卿家園子別墅，誰知是皇莊，若非跑得快，幾乎弄出事來
。
賀 恭：便是皇莊，也無甚要緊。我等父兄俱係佐命元勛，就有失誤，亦無大罪。如係此
等佳人，能看個飽，死也甘心。
（火、鐵二人）
二 人：有理。
賀 恭：這哭的係何人？所哭者又係何人？卻也古怪。
二 人：（曹芝道）這哭的人我認得，好像是柴國舅之子。
火 龍：不差，所哭的像，好似世宗皇帝。
賀 恭：是了，大宋皇帝登極，柴家這廝不服，背地哭泣，想是咀咒大宋皇帝，就有叛逆
大罪。莫論這班美女，就係莊內眾命，都在我們手裡，怕他作甚？偏再進去，看
敢怎的！
火 龍：（火龍接口道）是極。如再說惡話，連莊子都奪了他的，並請諸位公子閒時玩耍
，美女分派開來，有何不可！
羅復智：我們就去，弄出事來，諸位弟兄那有不幫襯之理！
招 呼：（用手招呼）同去，同去！
（於是眾人復闖進莊，公然上殿。）
１４＊＊時間： 地點：
（其時樂已奏畢，歌女散開。）
（當有管莊老公公洪信，見眾人復來，俱有喜容，夾著凶像，便暗傳守莊兵壯，
（分頭掣橋鎖門，乃向前喝道）
洪 信：何處無知囚徒，難道瞎了眼，皇莊都認不得？先前闖入，姑念無知，饒你們狗命
，而今又來，敢係討死！
羅復智：扯淡！什麼皇莊，上面的可是姓趙？你這老驢頭尚不知牢不牢，還出口傷人，情
殊可惡！
（賀恭走向前，把洪信臉上打一掌道）
洪 信：可惡！
（洪信順手接著，往後摔道）
洪 信：去罷！
（只見面貼地，腳底朝天，痛得亂滾。）
（羅復智等大怒，齊行動手。）
（這邊兵壯發作，兩下好打。）
（火龍見勢頭來得很兇，便想走脫，奔到大門，已經下鎖，從夾道奔至腰門，又
（多人把守。）
（見牆角邊有個狗竇，鐵吉亦到，同爬出去，見通外邊，復伸進頭來招呼。）
（羅復智受傷奔逃，正尋出路，聽得火龍呼聲由牆角下，只得也從竇中爬出，沿
（牆畔走。）
（誰知四面俱是濠溝，溝闊水深，尋不得橋渡，只見對岸茅蓬邊立著個人）
只 見：橋俱收藏了，又無筏船，汝等要過，除非用那柳樹下坑內馬槽抬入水中，借勢扶
著，或游得過。
（火龍回頭，看見地上有個無腳馬槽，喜道）
火 龍：在這裡。
（三人同往，抬將起來。）
火 龍：（鐵吉忽喊道）且緩，我的腳軟了。
羅復智：沒用東西，偏偏此刻腳軟！
火 龍：地軟了，公子請看，諒必是用力太狠，將地踏陷了。
羅復智：如何這般氣味？
（三人齊放手時，只見連腳膝頭俱陷入地中，愈慌愈下，漸沒到腰，不勝大驚。
（）
只 見：（對岸那人笑道）你們靠著，將槽頭挽住，拖到河邊就是了，如何走入牛坑裡去
，難道眼睛是瞎的麼？
羅復智：（羅復智哀告道）祖宗，我們未曾見過，實不認得，望救你親孫子命罷！
只 見：（那人道）這個容易，你將我渡過去，我就救你。
羅復智：我如何渡你過來？
只 見：（那人道）既不能渡我，我在這邊，如何救你？
（復智看火龍、鐵吉俱沒到頸項，慌叫道）
羅復智：動不得，莫再動了！
火 龍：早知這樣，不如不逃出來。
羅復智：（鐵吉道）好壞味水，死了也是個臭鬼！還有那個鬼家容留飲食！
１５＊＊時間： 地點：
聽 得：（忽然聽得莊內眾聲說道）尋尋，走也走不到哪裡去！
（開開莊門，將賀恭等俱綁出來，四處搜尋。）
羅復智：（對岸那人道）不需尋了，他三位此刻安逸得好哩，諸公還尋他做什麼！
聽 得：（眾人道）鐘大叔，如何放他走了？
羅復智：（那人道）我放他？他們見此地景致風味好，偏不肯捨！
聽 得：（眾人道）今在何處？
羅復智：（那人道）牛家賞鑒的不是麼！
（眾人往坑內看，只見還有三個頭巾在上面，其餘渾身連眼睛都沒入了。）
（原來牛坑為炎日曬乾，上面結堅，底下淤軟。）
（三人驚慌，何暇細看，所以陷入，不能得出。）
（當下眾人取拘鉤搭起，放在地上，只見三張嘴動，正像三段污泥木頭。）
只 見：（眾人道）這般臭穢，如何動手？
羅復智：（有一個道）待我替他洗洗。
（扯開褲來，尿尿往上澆。）
羅復智：（眾人齊道）好，好，好！只是便宜了他。
（分別以尿澆之，方將三人五官洗露出來，身上仍然污穢糊滿。）
又 有：（又有一個道）只當洗兒罷！
（用雙手將頭拖住，往濠溝內探動，縱縱送送，把外面污泥擺去，再用麻繩綁起
（。）
（洪信一面通知留守衙門，一面押護入城。）
（行到中途，遇見兵馬使錢寧，認得賀恭、羅復智等，忙向前與洪信見禮，問其
（來由，洪信將原委說明。）
（錢寧故意責罵眾人，再勸洪信息怒道）
錢 寧：這班無知少年，不識高低，冒犯老公公，晚生代為謝罪。看他們父親面上，寬這
一次。
洪 信：他們父親係哪些人？
錢 寧：（錢寧指道）此是賀公子，此是羅公子，此是曹公子。
洪 信：羅、賀我不知，此可是曹彬之子？
錢 寧：（錢寧含糊答道）正是曹君令郎。
洪 信：（供信道）曹彬何等循守禮法，兒子怎麼如此這般橫行！而今即係先生指數，敢
不遵命，並煩致意諸位尊翁，務須極力約束，若任其放蕩，將來貽禍不輕。
錢 寧：所諭極是，晚生傳諭，明日自然都來叩謝。
洪 信：（又向羅復智等道）你等還不快謝老公公？
（眾人連著麻繩，跪下叩頭。）
洪 信：不必，願諸位從此改過。
（叫兵丁盡去其縛。）
（錢寧稱謝，洪信帶眾人作別回莊。）
（錢寧同羅復智等入城，火龍）
火 龍：此處果然利害！
洪 信：（鐵吉道）下次再莫造次。
賀 恭：我終不能捨這班佳人，我還要來的。
錢 寧：此乃世宗所賜的女樂，令尊翁輩，誰不流涎也？難怪你等少年。今日之事，若我
不撞見，也有個大虛驚。
羅復智：我因被縛難過，所以將就了事。若到城裡，還有他說的麼！
錢 寧：（錢寧縮頸伸舌道）呵唷，你原來不知，今日仍係張瓊管理巡城。他素性猖狂，
諸位尊翁畏如冰炭。今日撞到手裡，自按軍法，照劫搶皇莊，大不敬，十惡之罪
，立刻拿眾人決了，你將若之何！幸虧洪信老兒與曹公子令伯交厚，我故含糊答
應，方得解釋，你等猶不知輕重哩！
（羅復智等聽知，各失色相視。）
賀 恭：今日巳非郭家天下，皇莊也應歸公！我等只報他學潞州李筠哭像，思欲聚眾作亂
，怕他逃到哪裡去！這班美人難道還不是我們的麼？
火 龍：此計大妙。
賀 恭：（鐵吉道）必須這般做法，方出得這口惡氣，又有美女受用。
（曹芝、羅復智）
羅復智：我們就商量行事。
錢 寧：不可。此事須先和你各家尊翁說明，再通知王、石兩節度。二公女眷，前兩日都
被韓家殺盡，現在訪求美色，聞此底裡，自然同心用力。奏知二王爺，請借此以
滅郭氏羽翼，再除其根孽，四方雖有忠義之士，亦無所借名。須如此辦法，方得
萬全。
羅復智：（眾人齊贊道）錢將軍算無遺策，真正孫吳復生！
錢 寧：不必過獎，成功後須以尤物惠下。
羅復智：自然，自然。
錢 寧：（曹芝道）我們的衣服俱不像樣，於何處借換方好？
羅復智：不可，衣裳換得，難道臉嘴傷損也換得不成？就係這個樣子，各人從後門進家，
先告訴與母親，再哭誑父親，俱說錢叔叔見證，就是的了。
（眾人道好稱善，入城分散。）
（當夜各家俱來錢府詢訪緣由。）
（錢寧次日下午便酌請貼，未刻時分，曹翰、賀謀、羅彥環同著史圭、石漢卿等
（俱到，各問昨日事情。）
錢 寧：其事根底，弟實不知。昨往西郊看麥，回見洪信那老兒，帶同莊丁，押著十數人
。向前看時，三公令郎在內，慌問緣故。洪老兒道三公令郎劫槍皇莊許多不是的
話，弟因昨日仍係張蠻子值班，大大吃驚，再四婉轉下來。
羅復智：（曹翰道）原由如此，昨係世宗聖誕，國舅哭奠，禮所應當。此係諸小輩太無知
，老哥於他們有再造之功。
彥 環：不是這樣說，就係子姪輩誤入皇莊，也不應架上劫搶之名，情殊可惡。洪老兒平
時眼中哪裡有人？昨日聞錢兄指教甚好，望二位哥哥，助我一臂之力。
羅復智：（史圭問道）如何辦法？
彥 環：（曾翰道）如此如此。
石漢卿：盡美矣，未盡善也。
彥 環：請教。
（石漢卿笑而不語。）
漢 卿：（史圭捋漢卿鬚髯道）兄弟多係舊兄弟，又黍新鄰居，如何吝教起來，難道是要
先定謝儀麼？明日功成，叫他將美女送兩個與你，看你天天如何發付他！
漢 卿：非也。如所議辦，非不盡善，只恐到頂真人手內，諸位老姪，未免也要叫虧。鄙
見須與王、石二公說通，有物均分，彼自轉達趙公，以便彌縫掩飾。況王爺外寬
內忌，此事說無不依。自己何必出名，只須暗辦，王爺得知，自必動問。王、趙
二公，隨便請發那位弟兄查察，就入計中了。
彥 環：（眾人喜道）願聞高論。
漢 卿：而今假作柴茂遍出告示，煽亂百姓，自然妥貼。
錢 寧：（錢寧鼓掌道）妙極，妙極！不枉闔朝叫爾做賽曹操，就決意如此。
（命家人擺上席來，痛飲而散。）
（至第四日，城內城外，各處要道，俱黏有告示，寫道：大周皇叔柴，諭示都城
（內外文武員弁軍民人等知悉：惟我世宗皇帝，恭膺天命，正承大統。）
（凡天地神祗，郊祭必盡虔誠；軍情民膜，撫恤莫不週備。）
（賞功罰過，咸當其實，救災御患，罔失所宜。）
（夙夜未遑或逸，宵旰漸積所勞；以致捐國遐升，幸有太子繼統。）
（詎料趙氏出身無賴，法紀屢乾；曾效微勤，遽臻顯位。）
（得此骨肉之戚，應法伊、周；乃行窺竊之險，效尤丕、莽。）
（此鬼神之所憤怒，忠義之所痛心也。）
（是以潞州首起勤王首惡愴惶離穴；數被傾危，屢經敗劫。）
（匡義雖留於汴，勢若單絲，形同孤掌。）
（茲四鄰咸興問罪之師，各鎮翹望義旗之舉。）
（舊臣宿將，國戚懿親，感懷先帝洪恩，約結誅仇復國。）
（或明秣馬礪戈，或密輸誠送款；智勇齊全，氣勢足備。）
（元凶構結於外，惡黨剿滅於斯；佇見趙氏喪亡早識周朝興復。）
（緣恐懷忠抱義者莫能週知，瞻彼顧此者未獲詳悉，用斯遍告，從今不必徘徊；
（既得與聞，事至務須奮勵。）
（特示。）
（巡城文武官員揭下，紛紛啟奏。）
（晉王召石守信、王審琦、趙普、王彥升）
王彥升：周家孺子幼弱，柴茂羸懦，皇上審察實無能為，所以俱不鏟削。今彼等即有異謀
，亦何至妄誕若此？定係出於仇誣，殊難聽信！
王彥升：大王所見甚是。但國家鼎革，中心不服者尤多其人，柴茂亦萌孽也。此事據臣愚
見，先於皇莊搜查封閉，以絕反側之徒覬覦觀望，再行定奪。
（晉王准奏，便差陶谷、石漢卿二人查辦。）
（范質得知，趕入諫阻，已無及矣。）
（慌差家人報與柴茂，叫其檢點。）
（柴茂聞知，慌將世宗聖像焚去，又將女樂俱送入城。）
１６＊＊時間： 地點：
（且說陶谷、石漢卿出朝，通信與各家。）
（恐柴茂聞風搬移，叮囑多著人眾，於四路攔截。）
（再點御林軍士，前來搜查。）
（羅復智、賀恭得信，齊集家丁，率領分佈於皇莊遠近，四路探聽觀望。）
１７＊＊時間： 地點：
（且說柴茂打發車仗入城，正與拱信吩咐莊丁收拾，陶、石二人領兵已到，上殿
（與柴茂見禮道）
柴 茂：奉晉王令旨查檢，莫怪，莫怪。
柴 茂：請。
（二人見有御用儀仗，問柴茂道）
二 人：此從何來？
柴 茂：請問洪公公便悉。
洪 信：此係皇莊，世宗皇帝在此教射，難道你們都忘了？
石漢卿：世宗駕崩，何應仍設於此？況朝代已更，此係惑眾作亂的實證了！
洪 信：（洪信喝道）住口！周朝一個好好天下，被你們送與趙家，而今又起風波，連設
靈數椽之地還來遭遢，你們心上雖過得去，不想地下見先帝，只恐天理難容，立
見身誅嗣絕也！
（說罷，將玉蠅拂揮來，陶谷右眼早被損破，痛不可忍，喊道）
陶 谷：救人，救人！
（石漢卿大怒，拔劍直衝向前。）
（洪信用蠅拂架住，笑道）
洪 信：逆賊，逆賊！我今日可以對得世宗皇帝，我死之後，只教你們受用得好！
（說罷，往石柱上撞去，腦漿迸裂而死。）
（陶谷右手捂著眼睛，左手指示軍士。）
（柴茂命守兵將洪太監屍首抬到莊西倉房，入殮設靈，自己亦往看視聽。）
（陶、石率眾搜查，二人見柴茂不在跟前，視物件好者，令家丁藏下，餘著開造
（入冊，將門封鎖而回。）
（柴茂聞知，見殮已畢，設立靈位，焚香祭奠，隨即上馬入城。）
（進府看時，並無車仗送到，忙問門官）
門 官：未曾見來。
（柴茂著急，使家人分頭四處探訪。）
（三更時候，抬得一個家丁回來，身被重傷，連忙就問，但云）
回 來：人物都遭劫去。
（說得這句，便不能言。）
又 有：（忽又有探事的報道）聞陶、石回朝，因未搜得女樂，仍要到府追問。
（柴茂大驚，緬想無策，惟有起奏幼主，所以入宮，不禁痛哭起來。）
（朝見逐一奏上，幼帝道）
柴 茂：朕亦無策，惟請皇叔忍耐而已。
（說畢，含淚攜手人內去了。）
（臧聯出來，備細告訴。）
子 郵：城外有劫盜麼？
臧 聯：皇都逼近，哪有這般大膽強盜，此定係奸黨所為！
（子郵欲再覲幼主，臧聯）
臧 聯：萬不能矣，其膽如粟，聞得趙字，俱係懼怕的。足下乃言復國大事，如何能再見
面，此事無庸談了。
（子郵歎息，告別回到寓所，使陳儉等去訪探劫掠事情。）
（當晚無聊，步上高樓，見皓月如梳，半入西山，滿天星斗，光芒漸次顯灼。）
（帝星臨於普分，光彩異常，主星暗黯，吃驚）
吃 驚：李筠忠心成畫餅矣！
１８＊＊時間： 地點：
（忽然城西半壁明亮，細看非火，乃係燈光，歎息）
歎 息：又不知係那個賣國的宴享。
只 見：（只見陳儉回來道）探訪並無蹤跡。
子 郵：那火光知是何處？
（陳儉視定，指道）
陳 儉：那高牆大房子係史家，面前樹木叢雜的係陶家，西邊高桿子係石家，射道這亮光
不係羅府，定係王府。
子 郵：什麼王府、羅府？
陳 儉：這個府第乃郭重威所造，係小的叔叔陳景監工，聞今為羅彥環、王彥升合買分居
。王府房子多，羅府苑囿廣，內中亭榭樓台，為京都冠。看其火光，出於高處，
定係西苑大捷樓上夜宴。如今仍係陳景為正管看後苑，小的前日到京去望叔叔，
見收拾完工，比前又加華麗。明日老爺可往散悶散悶。
子 郵：爾須先通知叔叔，不必露我姓名。
陳 儉：此刻昏黑，聞巡城甚緊，恐易去難回。明早探罷。
（子郵應允。）
（當夜無話。）
（次日，陳儉前往，午刻回來，稟道）
次 日：羅爺新在杭州買有十幾個女子，想係怕夫人知道，閉在苑中，昨夜到樓上通宵筵
宴，今晚客更多哩！他人俱不得進去，只說係小的叔叔親戚，方可遊玩。但客到
時，須要迴避。
子 郵：如此，可將晚膳帶去，加個豬首，添兩個熟鵝，只說是爾敬叔叔的，爾便同飲不
妨。
陳 儉：這個不敢，小的到上席時，推忘事件，走開便了。
子 郵：聽你。
（陳儉吩咐該辦的備辦送去，自己隨著來到府前，看見高車駟馬，闊大門樓，不
（係倖臣宅第，也無這樣奢遮。）
（守門的看係陳儉，招呼）
招 呼：陳叔叔又來了。
陳 儉：又來打攪。
招 呼：（守門的道）家裡人說甚客氣話？
（隨後買辦的亦俱備齊送到。）
（進門從西邊轉彎，進南大巷，由更樓下過堆房，進北火巷，到後苑門房，陳景
（接道）
陳 景：所言的就係這位爺？而今有些不湊巧，只好明日罷。
子 郵：（子郵施禮應道）隨便俱可。
陳 景：（於袖內取出兩小錠金子送道）遠來無以為禮，具此聊代斗酒。
陳 景：（陳景慌接道）不敢，不敢，在此不妨，只是客到時須要低聲。
子 郵：曉得。
陳 儉：（陳儉又將酒肴鋪上）姪子到京，無有孝順，謹具薄酒一盞，願叔叔福壽康寧。
陳 景：生受，爾既備此豐盛酒饌，何必又要大鵝豬首？
陳 儉：這位爺食量頗大，所以多備二件。酒肴係孝敬叔叔的。
陳 景：（陳景吩咐家人道）既如此，可將酒肴送到家裡去。
（陳儉不能阻攔，只得又令買辦的回寓所，買八十個饅頭，取十二斤醇酒，同亮
（子送來。）
（買辦答應去。）
（陳儉同叔叔談心，子郵獨自四處遊玩，總係華彩富麗，並不清幽淡雅。）
（行到西軒楸藤棚下，見芍藥台邊有塊蒼黑大石，蹲踞如虎，乃於背後取出白師
（傅所贈寶劍，仰天祝道）
陳 儉：周朝若能恢復，劍下此石立開。
（說罷，奮臂直斲，分毫莫損，不勝歎息憤恨。）
羅復智：我若得見趙家國亡，此石立開。
（祝罷，當頭又直斲下，划喇裂響，不歪不斜，分作兩片，好生詫異。）
（忽聞步聲，慌將寶劍置於縫內。）
只 見：（只見陳景尋來）羅爺到了，可快自軒後竹林中，挨垣牆轉過套房，便是木樨岩
，由後石洞走去，莫進左邊閣道，往右手出小巷就係門房，不可錯誤。
（子郵答應，見陳景去了，收劍行過竹林，聞隔牆有涕泣柔聲說道）
子 郵：事已如此，從權些罷。
又 聞：寧死不辱！
（子郵撞入看時，乃是兩個女子，一個年約二十多歲，一個年將二十。）
子 郵：汝等緣何在此哭泣？
二 人：（二人將子郵上下看道）爾不係此處人麼？
子 郵：我係外省的，到此遊玩。
二 人：（少年者道）我等恨無翅翼飛出，他還要進來遊玩！
子 郵：你們有甚心事，我或者可以解得，也未可料。
二 人：（二十多的道）不能，不能。
跪 下：（少年跪下）望英雄救命！我等係柴國舅家女眷，為這班強徒擄入此中，逼行污
辱，昨日幸脫，今料難免，所以在此涕哭，意欲投池。
子 郵：柴國舅何處不尋訪到，誰知卻在這裡！今要解救出去，卻非易事，再看你們運氣
如何。只要依我計策。
跪 下：願聞。
子 郵：今日群凶敘飲，汝等須要強為歡笑，將他們灌得酩酊大醉，方好作法。
女 子：果能免污脫陷，情願遵命。
子 郵：此非久談之處，請便罷。
（二人逕去。）
（子郵轉出石洞，到門房內，已經燃燈，饅頭豬首鵝酒俱早鋪齊。）
陳 景：如何行得恁遲？
子 郵：愛好景致。
陳 儉：我想起要事忘辦了，暫別就來。
陳 景：（陳景拖住道）也要吃三杯再走。
（子郵坐客位，陳景坐主位。）
（陳儉坐橫頭，吃過三杯，起身別去。）
（陳景談談吃吃，量終有限，坐在席上打盹，家人亦俱走開。）
（子郵聞絲竹漸漸繁雜，愈想愈怒，獨飲獨吃。）
（只聽得人役一陣一陣散去，不覺將豬首饅頭醇酒都吃盡了，剩下半只肥鵝。）
（聽更樓上已是三鼓，走出門房，四處察看，並不見人。）
（乃提燈而行，到更樓下，上邊問道）
聽 得：誰？
子 郵：我。
聽 得：（上邊道）陳伯伯家親的，可帶甚人事送俺？
子 郵：有。
（走到樓上，見一人睡著，一人行更。）
子 郵：（子郵將葛袍脫下道）無以為敬，此物奉贈。
聽 得：（更夫道）真的麼？不要作耍。
子 郵：微意，只是破了些。
聽 得：（更夫道）不妨，不妨，我會縫。
（將袍向燈前細看，稱贊不已。）
（子郵內裡原繫結束停當的，再加緊收，掣出寶劍，向更夫腦後斜下，只見頭落
（，不聞剁聲。）
（那個睡著的也殺了，再將更香油盞置草薦下，煙燄立生，乃提燈下樓。）
（到大門房，見數人圍住擲骰子，凳上睡著二人，盡行殺卻。）
（乃下鎖，用篾絲將鎖門塞滿。）
（復過更樓，劈開堆房，將燈籠掛在壁上，點著包索等物，滿房紅亮，樓板俱著
（。）
（再回門房，重往後苑，雖係熟路，奈無月色，又少星光，一腳高一腳低，只向
（有壁燈處走，過一處熄一處。）
（走到廚內，聞得鼻鼾聲急，乃係二人睡在案上。）
子 郵：（子郵想道）不可饒他。
（揮劍殺了。）
（轉過半閣，到東廊下，聽得唧唧嘻嘻。）
（子郵閃於暗處看時，卻係兩個童子勾肩攜手而來。）
（子郵衝出去揮劍，兩個齊倒，將屍首踢開，便奔廳堂。）
（廳樓上笑聲叢雜。）
（乃於廳後左邊旋至樓下，見酒房內數人，有的東倒西歪，有的埋怨辛苦。）
（子郵舉劍砍倒埋怨的，睡的驚醒，亦都殺了。）
（方欲出戶，只見一人闖入道）
只 見：燈都被風吹熄，你們睡死了麼？
（子郵迎上砍倒。）
（即直登樓，只聽得）
聽 得：再要求十 娘教了。
又 聞：諸位求十娘教，不比尋常，須要加增巨觴。
大 眾：這個敢不勉強遵命。
（又聞諸人齊飲，聲響如牛，喊道）
又 聞：看酒！
子 郵：（子郵就喊聲裡應道）來也，來也！
子 郵：（挺劍而上，見鋪列八席，燈燭輝煌，乃向前道）歌而無舞，不成大觀。諸公既
聞美女佳喉，今請試壯士健腕！
又 聞：（早有一人據案朦朧立起道）舞得好，老爺自賞你！
子 郵：不喜豚肩，願得賊首！
（大聲歌道：報恩復國兮獨力艱，且舒中懷兮誅佞與奸。）
（分而居處兮滅之良難，皇天使聚兮罪豈容寬！）
起 身：（一人起身）歌頗不善，爾係何人！
子 郵：俺乃副都指揮使韓公之弟韓速是也！
起 身：（一人道）呵唷！
（持壺欲擊，子郵順劍揮去，已係兩段。）
子 郵：（又一人道）鐵立台可以擊賊！
（用鐵立台打來。）
（子郵左手接住，往後摔去，其人跌倒，鐵立台腳反將中坐一人腦漿打出。）
（這裡五人齊將立台抵敵，一 人高揚立台當頭打下，子郵閃過，迎上揮去雙手
（，同立台齊墜下地。）
（聞得背後風來，側身順手將劍從下掃去，見一人雙手執著立台撲通倒下，卻係
（雙腳俱遭砍斷。）
（一人將立台攔腰打到，子郵接著；一人照面掃來，子郵將頭一低，使劍挑上，
（那人肩斷肋分倒下，即棄立台。）
（回劍砍照面掃到者，其人雙手橫擎著立台架隔，不期手重劍利，將立台鐵桿砍
（斷，從頭劈下，分作兩半。）
（一人見勢全虧，丟下立台，躍上樓板，往下就跳。）
（子郵飛步向前，一劍刺去，未曾刺著，卻為煙氣衝迷雙目。）
（旋身再尋人時，只見許多婦女跪在地上叩頭。）
子 郵：你們快卷細軟，各尋走路，前面火已通天也！
（眾婦女紛紛起身下樓，只見一人爬不起來，視之，卻係男子，乃說歌音不善的
（。）
子 郵：爾係何人？
起 身：（那男子磕頭不已道）求饒狗命。
子 郵：爾姓甚名誰？
女 子：（旁邊女子）眾賊稱他學士。
子 郵：想必貴姓是陶。
女 子：（磕頭答道）不敢。
子 郵：陶學士乃當今名公，豈可傷汝？但有一件，恐將來袖子中又將趙家天下送與他人
，如今且代除去禍根！
（乃揮劍將兩手齊腕卸落。）
女 子：（樓下眾婦女喊道）火勢大了，英雄請便罷！
子 郵：你們速尋走路，我仍要幹事哩！
（乃收劍踴身，捻著椽子，到得簷口，旋翻盤上，立於脊頂看火。）
（聽得前面紛紛嚎喊，即跨過大屋角，走近看去，見火巷人眾擠挨，往後面奔來
（）
聽 得：大鎖不能打開，此刻開，樓廳堂俱著了，後面柴房火燄隔斷，也不能去，眼見全
家俱沒命了！
（頓足嚎天，音容悽慘。）
（子郵看火勢果然猛烈，羅家人口都無生機，轉身行時，忽有笑聲入耳。）
（過西脊，到天井，往下看時，天井內卻是三個男子，一個婦人，裸體狎飲。）
（燭忽吹熄，婦人）
婦 人：妙哉起風了，可移席進去。
（只見兩個女童抬桌，兩個女童移椅。）
（子郵跳下一層，伏於簷前看去，上面兩支巨燭，榻上又有三人赤身，內中有婦
（人，約三十餘歲，笑聲出於榻上。）
（正觀看間，忽聞敲中門道）
忽 聞：隔壁羅府起火，連陶府、王府俱著了！勢大得狠，雖在上風，也須作速收拾！
婦 人：厭物要回來了，只說今日可以盡歡，偏又打混。
子 郵：這尋人如何容得？
（跳下地來，先將四個就席飲酒的砍倒。）
子 郵：（女童慌道）不好了，殺來了！
（上面三個看見子郵仗劍，連慌下榻，叩頭求饒。）
子 郵：你們相好，使你們生同聚死同穴罷！
（舉劍砍倒三人。）
子 郵：（女童叩頭乞命，乃問道）此是誰家？
婦 人：王彥升家。
子 郵：他家無公子麼？
婦 人：五個公子，正月裡都被韓家殺了。只有二公子有兩個小官官。
子 郵：在哪裡？
婦 人：在後面樓上睡。
（乃令攜燈先行，隨上後樓。）
（推開房門，見有個七八歲的童子睡在當中牀上，奶媽帶著個約四五歲的睡在右
（邊牀上。）
子 郵：殺之殊覺可憫，舍之便王賊有後，又屬不能。也罷，將峻子都為切去！
（兩個童子哭將起來。）
（子郵復上樓桁，頓足躍到對面屋上望去，只見東邊俱係姻燄，紛紛救火，人聲
（嘈嚷，兵甲森森，人聲火聲混成一片。）
（仰望天星無幾，想道）
子 郵：將天明瞭，城中料難存身，不如趕早招呼陳儉們走罷。
（主意已定，乃層層跳下來，只見街上前後兵馬抄來）
只 見：王爺有令，拿得韓速者賞金千兩，放去者以軍法治罪！
子 郵：（子郵驚道）如何知我名字？而今不能照應他們，要武行了！
吃 驚：（乃下街喊道）韓爺在此，誰人敢當！
（說畢，舉劍直砍向前，但見經過街坊，人頭滾滾，血雨霏霏。）
（將到西門，面前大隊人馬排列不動，為首三員將官齊向前來。）
（一人橫斧，二人挺槍，喊道）
二 人：韓速來了麼？
（舉起開山大斧，迎上劈下。）
（子郵見勢頭兇猛，使身子縮小，從馬腹下穿過，將後蹄掃斷，轉身向左邊馬後
（揮去。）
（二將接連倒地，右邊將官挺槍當心刺來。）
（子郵讓過，抓著鐵桿，用劍掃去，兩個手掌俱斷。）
那 將：（那將喊道）痛殺我也！
（倒撞下來。）
（子郵轉槍，躍上那馬，見先跌下兩將已經爬起，便使槍都結果了，再向隊內殺
（來。）
（只聽得眾軍發喊，俱分竄去。）
（子郵轉身到城門邊，將鎖削落，切斷大栓，拉開馳出。）
（往前看去，但見人俱擠滿，不像兵將，各持麻鉤。）
子 郵：（子郵想道）諒係救火的兵士，然不可不防。
（收劍舉槍，驟馬衝去。）
（眾兵忽俱分開，舉鉤從後亂搭。）
（子郵舞槍，渾身遮定，但兵多鉤眾，馬腳著傷，不能前進。）
（子郵翻下，棄了鐵槍，掣出寶劍，飛步向前。）
（這些鉤搭猶如草作，當著就斷，哪裡搭得住？忽聞喊道）
忽 聞：將軍有令，長鉤鉤上，短鉤鉤腳，已過之處，轉身換鉤，繞路往前等待。
（應聲如雷。）
１９＊＊時間： 地點：
（忽然上上下下如驟雨飛蝗，雖係隨到隨斷，奈兩靴上俱帶著無數半斷麻鉤，殊
（屬累贅，後面又有馬嘶，想道）
又 有：此路走去，要耽時刻。
（乃縱上房子，將靴上斷鉤削去。）
（回顧城中，湧出兵馬，挾弓負弩，挺戈持矛，如潮水一般。）
（轉望前時，只見搭鉤軍士，紛紛又繞相迎，沿途攔截。）
（遠望四邊，惟南是湖，無軍阻攔，奈無船渡，只柳陰邊有只小艇。）
只 見：（想道）且過對岸，再作道理。
（乃下房子，放步向前，奔到湖邊。）
只 見：（上得了小船，囑梢公道）可快渡我過去，多給錢與你。
梢 公：伙伴未來，無人搖頭櫓。
子 郵：我會。
（搭起來就搖，不期用力過猛，早將櫓桿折斷。）
梢 公：賠櫓。
子 郵：過去賠你。
（說畢，走到後頭催促，梢公換櫓道）
梢 公：須知要雙膊緩蕩。
（子郵乃將劍置於艙內，單手輕搖，約行有半里多遠，轉視追兵早到湖畔，幸無
（船隻。）
（忽聞後面嘩的聲響，回頭看時，尾後散開，梢公已沒入湖。）
（腳底板片，俱泛浮起來，站立不住，劍早落沉。）
（正無擺佈，忽見左邊港內，舳艫相接，搭鉤猶如蘆葦。）
（思想手無寸鐵，如何迎敵？乃棄船踏水，欲趕奔過去。）
（正走得興頭，兩腳似物絆住，躬身取起看時，卻是條係甲縧，想道）
躬 身：此物從何而來，如何恁重？
（正在疑心，後面來船漸近，只得向前踏去，腿上仍似有阻，將後跟夾擊即放，
（行動不便。）
（子郵怒起，沒入湖底細看，原來係梢公同數人隨著纏擾，見子郵到，始走開去
（。）
（子郵冒出水面，底下又來，追兵船隻已經四面圈祝子郵既不善水，離岸又遠，
（只得跳上敵船，雙手奪過數鉤，迎敵亂掃，如雨打殘花，紛紛傾倒八面。）
（船外之船，又攏將來。）
（思量跳過再打，腳下猶夷蕩動，立步不定，欲復躍去，船已翻覆，墜落水中。
（）
（正待潛行，忽有手來抓住紮巾。）
（子郵按住，憑空帶起，二人俱出水面。）
（上頭搭鉤齊來，子郵右手揪得褲腰，左手抓住頭髮，以御眾兵。）
（忽有鉤挽從水中伸起，鉤腳搭腿。）
（子郵身上先是縛紮的，受水脫緊，不使轉動；所持褲帶又經扭斷，頭髮抓離；
（自己手腳俱受鉤傷，欲走不能，欲沒不得，搭鉤如麻，擁圍鉤緊，尋思）
尋 思：既非深知水性，且到岸上，再作道理。
（隨他鉤祝眾將用牛筋豹革捆抬登岸，安於車中。）
（只見一將驟馬奔到，怒不可當，舉斧認定子郵腦門盡力砍下。）
（正是：綁擒軍士機謀竭，斧到腦門性命休。）
（未知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重心膂入獄脫真才 掩耳目焚牢燒假犯）
２０＊＊時間： 地點：
（話說馳到大怒、舉斧急砍者，乃係石漢卿－－因該班值宿，親丁十四口遭焚，
（未存半個，所以恨極－－當時見著，盡力劈下。）
（將及子郵，忽有三股長叉將斧架祝漢卿驚視，卻係王彥升，漢卿怒道）
漢 卿：賢弟如何倒護凶徒？
彥 升：尊兄未曾詳察，他在禁城中放火，延燒大小數十家，殺傷兵將不計其數，定有羽
黨，須細細究審，窮追齊全，以正國法。今將他殺死，餘黨從何追究，豈不受皇
上責罰？或再發作於不意之中，我等豈不道其荼毒！
漢 卿：（漢卿收斧道）是也，賢弟見識，勝吾百倍。合抬入晉王府中，請研究審。
（乃同解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