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６１＊＊時間： 地點：
（此時有一俠士，鳳翔府麟游縣人也，複姓赫連，名照。）
（幼習詩書，長嫻弓馬。）
（不思富貴，專愛游遨。）
（聞京師東方巽廣交，將來相訪。）
（及至到京，見東方巽如此行為，乃笑）
乃 大：市井小人，屠沽惡少，亦能播名遠近，可惜泮水清波，都教此輩污壞！暫不除去
此輩不止。
（這亦不表。）
６２＊＊時間： 地點：
（再說古瞎婆受下三思重賞，故意遲過數日，回覆三思道）
三 思：那河北有樓人家，姓水，曾作過海防運使。只生一女，年歲尚小，不便字人。
（三思見說年小，亦只好歇手。）
（過了些時，又煩瞎婆別處媒說。）
（瞎婆為賺錢財，便各處去說。）
（說過賈巡檢女兒，賈家偏嫌三思年老。）
（說過姒理問胞妹，偏又禿胖而少一目。）
（說過委經歷姪女，雖是改嫁，又嫌三思不富。）
（說過宦照磨族姐，偏又足手殘疾，年長而淫。）
（因此三思把繼娶之心方始冷淡。）
（古瞎婆又濫引從良少妓，還俗幼尼為三思作妾，三思亦皆謝絕。）
６３＊＊時間： 地點：
（一日聞得東方巽媒說水運使之女，不由心中好惱。）
（一則惱東方巽背友無義，二則惱古瞎婆欺己詐財。）
（晚飯後在莊門前佇立，惱上心來。）
（背著雙手，皺了眉毛，踱來踱去，正自胡想。）
乃 大：（猛然有人叫道）老兄何故忽忽不樂？
（三思吃一大驚，抬頭看時，見一人身長九尺，面若削瓜，半部虎鬚，一雙圓眼
（，叉手而語，屹立如山。）
三 思：（三思隨即拱手問道）尊兄貴姓？
乃 大：（那人道）僕乃鳳翔麟游赫連照也。平生不解皺眉頭，今見老兄大有鬱鬱之意，
偶爾觸懷，不覺失口動問。
三 思：鄙人私衷，何足以勞清聽！
赫連照：紫陌紅塵，隨他世事。青畦綠畝，樂我天年。我看老兄是世外人，當作世外想。
僕非外人也，但言不妨。
（三思驚異，忙延入草堂相敘。）
（語中言及喪偶之事，赫連照笑道）
赫連照：僕不意皤皤黃髮，猶如此兒女情長也。僕一介愚夫，三十喪妻，終身不娶。況老
兄皓首窮經，尚不能以梅為妻，以鶴為子乎？
（三思又言及東方巽背友媒說一事，赫連照怒道）
赫連照：東方氏之不法，聞已盈耳，此特其小焉者也。僕實不願天下生有此人！
三 思：足下居止，可得聞乎？
赫連照：遨遊四海，到處為家，何須有一定居止？
三 思：以足下材略，何求不得？掛印封侯，談笑事耳！
赫連照：丈夫讀書萬卷，何啻南面百城！誓不向刀筆吏以求生活也。
三 思：然則，足下更又何求？
赫連照：日食不過鬥米，夜臥不過丈席。此外皆外物也，又何求哉？
（兩人坐談，不覺山風漸起，暮雨方來，庭竹依人，簷花挽客。）
（三思設酒留宿，赫連照並不推卻。）
（秉燭痛飲，促膝高談，屋頭風氣全無，窗外雨聲漸大。）
（三思之子季狸拜求劍術，赫連照笑道）
赫連照：我看你年少英奇，當習詩書，諳韜鈴，建大將旗鼓，為國家折衝閫外。一人敵何
足學哉！我非好為人師者，然不妨暫留，為汝指示耳！
（三思父子大喜。）
（只因這一來，有分教：好徒媚子，人人落膽。）
（義女良夫，個個揚眉。）
（第十三回 任香兒被底讒言 宣愛娘花間麗句）
（大家風度自高函，固寵爭妍總未諳。）
（樹背宣花根已立，萋斐何事語醞醞？）
６４＊＊時間： 地點：
（卻說耿朗自宣德三年八月初五日觀兵部政，十五日重與燕家定親，二十五日納
（聘，擇於宣德四年二月初五日親迎。）
（不覺冬盡春初，於歸在邇。）
（正是重重喜慶，十分興頭。）
６５＊＊時間： 地點：
（這日散衙回家，晚間來到香兒房裡。）
（香兒正換晚妝，耿朗手扶香兒肩背，指著鏡子道）
耿 朗：你看這鏡中人可還好否？
香 兒：你說何如？
耿 朗：鏡中者有風致，鏡外者有滋味。
香 兒：風致是如何講？
耿 朗：如花欲笑，有一種迷人之態。
香 兒：有風致者，眼下就來，何必看這鏡子？
耿 朗：（耿朗笑道）那人來時，卻與你大姐姐一般，同是主母。
香 兒：（香兒亦笑道）人尚未來，便護在頭裡。主母便是主母，莫不會吃人不成！
（是夜同入鴛幃，共枕而臥。）
香 兒：那人你曾見過，比大姐姐若何？
耿 朗：比他還高些，還白些。
香 兒：大姐姐已是粉白，他又更白，莫不有病？
耿 朗：未聞見說有病。
香 兒：手兒如何？
耿 朗：比你大姐姐亦還細些。
香 兒：腳兒如何？
耿 朗：（耿朗便用雙足夾著香兒的腳道）裙子過長，雖看不真，亦覺得比你小些。
（香兒半晌不言語。）
（遲了一回，又道）
香 兒：性情如何？
耿 朗：這卻不知。
香 兒：他替父認罪，不肯另嫁，是個有本領的人。前日夫人說，不管家務了，明日他來
時，何不靠他料理？
耿 朗：還有你大姐姐在先，他如何越得？
香 兒：不是我說，大姐姐為人，心慈面軟，未必是他敵手。與其後來伏輸，莫若先讓一
步。
耿 朗：要你作甚？你須要幫助。
香 兒：我是何人？在你身邊能生一男半女，不落人眼下就是萬幸。還須要長得你的歡心
，方不受人作弄。
一 邊：（一邊說著）淚珠兒滾下枕來。
耿 朗：這些說話，如何今日方才提起？莫不是怕新來人欺侮？
香 兒：怕亦無益。只是知面不知心，我的嘴又快，一時間言差語錯，犯著忌諱，你若再
不替我分解，教我如何存身？
耿 朗：你又並非銀錢買來，娘家又非小戶，如何會有變更？
香 兒：我雖不是買來，究與娶的兩樣。自家苦處自家知曉。
耿 朗：你只放心，我自有道理。
（香兒聽畢，方才用耿朗的汗衫拭乾眼淚，將身偎在耿朗懷內，你貪我戀，至四
（更方睡。）
（此乃任香兒之初次浸潤也。）
６６＊＊時間： 地點：
（再說宣愛娘自與夢卿定情之後，彼此時常來往。）
６７＊＊時間： 地點：
（這日因係元宵，後夜早辰，便約下夢卿晚間過來看月。）
（恰好吉夫人來看甥女，亦因金吾不禁，坐至四更乃去，故此未得相會。）
（愛娘獨自坐在梅花盆架之下，亦至四更。）
（寒雞半夜長啼，冰月一輪西轉，情緒紛紛，因用夢卿《春閨》「齊、西、蹊、
（低、啼」五字原韻，句首藏「雲斂晴空，冰輪乍湧」八字。）
（又將「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二十個字隨便填入八句之內，作完寫在淺紅小箋
（紙上，同著題壁詩稿，都放在妝匣旁邊，方才就寢。）
（及至醒來，早已天亮，尚未梳洗，林夫人帶了雲屏來看姑母。）
（雲屏見過宣安人，就到愛娘房裡）
雲 屏：日高猶自不明眸，你好懶懶！
愛 娘：（愛娘迎著道）妹妹來得特早。
雲 屏：喜鵲傳音，安得不早！
（二人一同坐下，喜兒事奉愛娘梳洗，誰知那三首詩俱被雲屏籠入袖內。）
（愛娘梳洗已畢，見過林夫人，又同雲屏在自己屋內坐談多時。）
（雲屏又到宣安人房裡，林夫人正和宣安人言講愛娘之事。）
雲 屏：姑母若不從姐姐志願，姪女亦不敢多言。我母女今日此來，特為明白告知，以全
我姊妹素日情義。我看姐姐雖則說話行事若不經心，其實有一定主見。
林夫人：（林夫人亦道）以甥女人才，豈不得一佳婿？但紅顏薄命，天地間事，那個可以
拘泥？就如燕家姪女，甘心還到耿家，那便是他見得到處。自古及今，有多少郎
才女貌，被那愚父愚母，執固不通，作壞事體。大則生死相關，小則淫私紛起，
想亦賢妹所深知者也。
宣安人：我作母親之人，亦只要女兒得所。適才尊嫂及姪女所言甚是，我亦無可奈何。
（於是雲屏大喜，用畢早飯，辭過母親姑母，回至家中。）
（康夫人甚悅，耿朗喜山望外。）
（於是又擇吉日大會諸親，到宣家定親。）
６８＊＊時間： 地點：
（此時鄭夫人卻在首先會請之內，夢卿聞之，喜而不寐。）
（香兒見了，憂從中來。）
６９＊＊時間： 地點：
（晚間雲屏將袖來的詩與耿朗看，耿朗驚喜道）
耿 朗：真天假之緣也。我前歲抄這詩時，就說京中那有許多才女？只道是四方流寓，不
想竟是他兩人。怪道疑識處都用隱語。可惜我一向粗心，並未猜想。
（說畢，又看那夜月待夢卿之作，其詩道：
（ 雲開風動月光齊，斂步迎回東復西。）
（晴戶無人來玉井，空廂孤影到花蹊。）
（冰侵弱質魂疑隔，輪轉柔腸黛半低。）
（乍是牆邊學待約，湧然漏下怯雞啼。）
耿 朗：（耿朗看完說道）他兩人既如此能詩，明日到得咱家，正可稱閨中詩友。
（耿朗此時喜笑非常，來到香兒房裡，將上項事告知香兒。）
香 兒：宣家姐姐之會作詩，已曾聽見說過。若燕家姐姐之會作與否，今日方知。但不知
作詩有何用處？
耿 朗：這個難講。但臨風對月，詠雪吟花。亦足以暢敘幽情。
香 兒：我想婦女們又不應考，何必學習詩文？燕家姐姐的和韻詩幸而遇著自家姊妹，倘
若是遊冶浪子假作，豈不惹人訕笑？燕家姐姐乃細心人，為何想不到此？就是宣
家姐姐，亦未免多事。況且婦女們筆跡言語，若被那些輕薄子弟得了去，有多少
不便處！
（耿朗聽了，半晌不言語。）
（這且不提。）
７０＊＊時間： 地點：
（再說愛娘自正月二十五日耿家定親以後，終身有依。）
（且又得與林燕長相聚首，真乃不世奇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