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91**時間: 地點:
    (不說蘭姑獨自疑慮。)
    (又過了幾日,劉蘊催著祝自新道)
劉 蘊:前日已送掉了五十兩銀子,一點實效還沒有。若白用了,才叫不值得。
祝自新:(祝自新笑道)我說過你不用性急,只要他收了我銀子,已有二分工程,包管他
    不上我這條路,定上我那條路。不過那條路費些周折。
    (回身至房內,開箱取出幾件定織上等衣料,又叫王德到街市上配了幾色水禮,
    (送到沈家去,須如此如此說法。)
    (王德拿了禮物,來至沈家,適值伍氏正在堂前。)
王 德:(王德上前請了安道)我主人日前在蘇州,很叨擾了你家老爹幾次。我主人本意
    待沈老爹動身,備幾樣禮送他,不料我主人又先來揚州,故而打發我送上菲禮數
    色,務望你老人家笑納。
    (說著,即將各件全數攤擺桌上。)
伍 氏:(伍氏忙止住道)這是那裡說起,蒙你家老爺帶信回來,我尚未道謝,怎麼反送
    起我家禮來,斷斷不敢領受。煩你管家帶了回去,為我致意問安。恕我家無男子
    ,不親去叩辭了。
王 德:臨來時,我主人再三囑咐說,他家不收禮物,你就不用來見我。況且各物都買定
    的,難以退回,我主人又無用處,你老人家可憐我回去要受氣,賞收了罷。
    (說罷,回身即行。)
伍 氏:(伍氏一把拉住道)你管家且坐坐,容再商量。
王 德:(暗想道)那姓祝的是一團美意,若執意不收,豈不代丈夫惱了朋友?
王 德:(又見各物皆係上等物件,婦人家多半好貪便宜,遂改口道)既承你家老爺賞賜
    ,若一定推辭就要說我家不中抬舉了。卻又收之不當,容改日再補報罷。
王 德:好呀!你老人家肯收了,也免得我往返。
    (幫著伍氏將各件搬入裡面,伍氏重重開發了力錢。)
王 德:(王德回寓說)沈家禮都收去了。
祝自新:(祝自新喜道)有了四分成局了。
王 德:(向劉蘊道)何如?不怕他十分聰明,都要著這道兒的。
    (劉蘊亦深為佩服。)
    (由此安心適意,專盼佳音。)
    (對門伍氏收過禮物,與蘭姑說道)
伍 氏:姓祝的如此多情,我何能白白的收他許多禮物,你父親又不在家,不知道那一日
    方可回來?倘若祝老爺回了蘇州,豈非缺典。我意在備席酒請他洗塵,我已四十
    外的人,雖是女流,見他也無關礙。
蘭 姑:請是要請他的,卻不好請他家來。我聞得這祝家是個少年人,到底父親不在家,
    起居不便。莫如送至他寓所,彼此皆可適意。
    (伍氏點頭稱是,即央鄰舍買了一席豐盛酒肴,又央他家的用人,送到對門。)
    (祝自新並不推卻,收下酒席,加倍開發來人。)
劉 蘊:(向劉蘊拍手道)而今成局算有六分了。你且將這席酒當太平宴吃,不日即可大
    功告成。
    (兩人歡悅非常,吃得爛醉始已。)
    (次日清晨,祝自新換了一身簇新衣履,叫王德持了名帖到沈家去說,我親自過
    (米謝酒。)
    (王德一逕來至沈家叩門,伍氏開門。)
王 德:我主人昨日多擾,今早特來親謝。
    (伍氏未及回答,祝自新早迎上來,深深一揖道)
祝自新:昨承大嫂賜食,愧領之至。
    (伍氏見尊客站在門外行禮,何能不說聲)
伍 氏:請進來坐坐。
    (祝自新如得了聖旨相似,大踏步走入門內,到了堂前,復又作揖。)
    (伍氏忙還禮,請祝自新上坐。)
    (自己捧了兩盞茶,送與祝家主僕,方才入座。)
祝自新:(祝自新欠身道)日前在蘇州得晤若愚兄,談及先代本有世交,常通慶弔,後因
    先祖掣眷赴任,南北阻隔,才疏失了。敘起來都是通家舊好兄弟。若愚兄為人本
    來謙虛已極,我未曾盡地主道理,若愚兄竟反賓為主,很請了我幾次。本意備點
    土儀送他,我又因事先來揚州,故而打發小價送至尊府,得蒙大嫂賞收,已承格
    外體貼。大嫂何乃多情,又賜酒食。
    (說著,又深深一揖稱謝。)
    (伍氏見祝自新人物清秀,衣服華燦,似個大家子弟模範,又見他溫恭有禮,出
    (言婉而多風,心內贊賞不已。)
暗 忖:我丈夫得此朋友,不愁沒有靠背。
祝自新:(遂滿面堆歡道)舍下家寒無甚孝敬,又迭承厚賜,我不過備了幾色聊堪適口的
    粗肴,又蒙齒及,真正要羞愧煞了。拙夫既與尊府通家世好,就算一家人了,以
    後請勿如此客套。
    (祝自新連稱遵命,又問東問西的說了一回閒話,方起身作辭。)
    (伍氏直送至門外,進來對蘭姑道)
伍 氏:這祝少爺果然人好,如此身分並不矜張,真稱難得。怪不得你父親與他相契。
    (蘭姑聽說,淡笑了聲道)
蘭 姑:姓祝的坐在堂前,女兒在門後偷看了一眼,母親切勿將他當個好人。他臉上明明
    一團邪氣,外面假裝著文雅的樣子,他可欺別人,卻難欺你的女兒。母親如不相
    信,只看他兩隻邪眼,口裡說著話,眼角在四下裡觀望,其人雙眸如此,可知其
    胸中不正。父親為人雖然忠厚,卻是個老成練達的人,縱然與他世交,也不肯與
    他往來親密。母親不可信他一面之詞,要留神又是。
    (伍氏聽了,大為不然,又不忍搶白他女兒,惟有付之一笑道)
伍 氏:你也忒多心了,難道他還想騙我家麼!
    
    
92**時間: 地點:
    (不說伍氏母女閒論。)
    (那祝自新回到寓中,一面除換衣冠,向著劉蘊道)
祝自新:恭喜!你大事有了九分工程,不久即可從心遂欲。
一 面:(即將他見著伍氏如何說項)看伍氏的光景很為相信,只要再被我騙進了他家門
    ,那就十拿九穩。即不然一翻轉來,他也跳不出我的圈套。
    (劉蘊鼓掌稱妙。)
    (由此祝自新又借著別的事,到沈家去了兩次,多多少少送了伍氏若干物件,皆
    (是婦人家需用之物,伍氏大為喜悅。)
    (只有蘭姑心內著急非常,越看祝姓越不是個正經人物,又勸他母親不醒,一心
    (惟望他父親早早回來,分出真假,好斷絕了祝姓來往。)
    (這一日,伍氏正站在門外,祝自新又走了過來,伍氏邀請入內。)
祝自新:尊府屋宇寬大,又極幽靜,若較之我們所住的寓所,嘈嘈。即唧真有天壤之別。
    前日我還與店主人淘氣,不知日間住下一起什麼人,多是北路口音,與我住房一
    板之隔,飲食多是生蔥生蒜,滿口咬嚼,那一股穢惡之味,令人觸鼻欲嘔。到了
    晚間,每人吃醉了酒,高聲大氣的要唱半夜,睡下又呼吼如雷。連日被他鬧得眼
    皮兒都沒有合著。在大嫂看,可惡不可惡?我只道他們過路的客,好歹受他一半
    日的氣,那料他們住的日子久呢!據說有一起同伴在後,到齊了方能起程。昨日
    我看了幾處客寓,皆不合式,若是若愚兄能於日內回來,我也好奉借尊府暫住幾
    天,亦不致受客寓裡的怄氣。無如尊府雖然閒屋甚多,若愚兄不在家內,我又未
    便啟齒。
    (伍氏聽了,暗自沉吟道)
暗 自:聽他的口氣,分明要暫借居住,因我丈夫不在家;不便過來。想他既與丈夫至好
    ,在家必定借與他住的。我雖是個女流,比他大了一倍年紀,況且我女常在房內
    ,又有前後之分,就是丈夫回來,也不能埋怨我。我替他結交朋友,落得做個人
    情,也不枉他時常送東西與我。
暗 自:(想定主見,開口道)既然尊寓嘈雜不能安住,若不嫌寒舍蝸廬,何妨請過來暫
    住。待我家老爹回來,亦可朝夕盤桓。
    (祝自新見伍氏一口應允,好不歡喜,忙起身作揖道)
祝自新:雖承大嫂盛意,恐若愚兄回來不悅,還是待若愚兄返揚再作商量。
伍 氏:不妨,抽夫的性情我素來深悉,是極愛友道的。而且通家世好,斷無話說。
祝自新:(祝自新謝了又謝)既如此說法,我今日即搬了過來,免得受他們吵鬧,容再酬
    打擾尊府罷。
伍 氏:(轉身喚王德道)你回寓搬取我行李等物過來,把房租與店東算清結了,不要拖
    欠。
    (王德答應出外,蘭姑在門後聽得母親借屋與祝姓居住,不禁跌足叫苦道)
不 禁:我母親何至胡涂若此,也不想到他是個少年男子,我家只有母女二人,將個陌生
    人住進門內,不怕旁人議論麼?況且這個人引進了門,只恐不日即要有是非。
    (忍耐不住輕輕的嗽了一聲,送個暗號與伍氏說話。)
伍 氏:(伍氏明知蘭姑在門後招呼他)又是阻攔我不要借屋與祝姓住,我已經允出口,
    他又是丈夫至好,諒也無妨。這孩子太覺噦嗦,仗著他有點小聰明,他父親平日
    最信他的話,難道我若大年紀,不如他的見識麼?且不要睬他,免得耳畔聒絮。
    (伍氏只當不知,仍與祝自新談說。)
    (把個蘭姑急得五內如焚,見王德已押著行李進門,一件一件的搬至對過三間客
    (屋裡鋪設,曉得這樁事阻攔不下,急得頓了兩腳,回房去了。)
    (前面祝自新見各物安排停當,起身到房內取出幾大包銀子,交與伍氏道)
祝自新:這裡一千兩銀子,請大嫂代為收好。雖說尊府並無閒人,我主僕時常要出去的,
    怕有舛錯,不如請大嫂收好,到底有個交代。如尊府有缺乏之處,但用無妨。
    (伍氏接過,收入裡面,見蘭姑坐在房內納悶。)
伍 氏:你才招呼我有什麼話?
蘭 姑:我勸母親不要與姓祝的往來,你不信罷了,今日反將他住進門來,家內又無男子
    ,豈不是笑話。我看他如此行為,斷然是不懷好意。母親你不要後悔不及,將來
    累了父親。
    (伍氏聽了,又氣又笑道)
伍 氏:你這孩子,多分是瘋子,何以就累了你老子,我真真不解。你說他不懷好意,他
    想騙我什麼?你老子不日即可回來,他又住在我家內,會了面就分真偽。除非他
    是個癡子,才肯給苦自己吃呢,又豔一千兩銀子交與我收著,如果不是你父親至
    好,他也不放心。你的心未免太細很了,想到沒得的所在去了。
    (蘭姑聞得祝姓又存下一千銀子,加倍著急,暗暗叫苦道)
蘭 姑:其中定有蹊蹺,顯而易見,無奈母親執迷不悟,只看了一面,如何是好?惟願父
    親日內回來,雲雨一天暫時消散。我仍有一樁心思,卻不便對母親講,單怕那個
    畜生算計在我身上,十分我就有九分疑慮及此。
    (蘭姑愈想愈害怕起來。)
    (他母女彼此各存意見,話不投機,伍氏忿忿的回房去了。)
    (次日,祝自新才起身盥洗,見王德匆匆走進道)
祝自新:甘泉縣換了胡太爺,少爺也該去拜會他。
    (原來這胡甘泉名武彤,字禮圖,湖南辰州府人,亦是一榜出身,是尤鼐最得意
    (的門生。)
    (因前科會試不第,赴部大挑,得了這個缺。)
    (其人貪婪不仁,又沒見識,人送他個綽號叫做胡涂蟲,又叫胡利徒。)
    (今日乃胡武彤接印之期,王德得了信,來稟知他主人。)
    (祝自新即吩咐王德備轎,穿了五品公服,前去拜會。)
    (胡武彤留他吃上頓飯,敘敘多年闊別,至暮始回。)
    
    
93**時間: 地點:
    (明日,胡武彤擺齊執事,來答拜謝步。)
    (左右鄰舍都知道沈家住下個貴客,又聞得與沈老爹是世交至好,無人不誇獎贊
    (歎,伍氏分外得意。)
    (隔了一日,劉蘊又過訪祝自新閒話。)
王 德:(王德對伍氏道)這姓劉的是當朝首相的公子,堂堂監察御史。因劉老大人告老
    回來,他亦告終養在家侍奉。南京要推他第一家豪富,頭等的鄉紳。與我家主人
    ,是盟過的兄弟。
    (說得伍氏從此加倍欽敬他主僕,不枉留他住這一場,也在裡黨中爭個光耀,足
    (見沈家還有這一個朋友。)
    (若信了我那古怪女兒的話,豈非好機會當面錯過了。)
    (只有蘭姑憂慮異常,盼穿兩眼不見他父親回來,急得心如焚灼,終日在房作些
    (針黹,連房門都不開。)
    (有時伍氏不耐煩起來,不送飯他吃,蘭姑情願忍餓一餐,足跡不出。)
    
    
94**時間: 地點:
    (這日,合當有事。)
    (蘭姑吃了晚飯,做了一會針黹,伍氏早睡去了。)
    (時已二鼓,閃外燈火皆息,一庭皓月明如白晝。)
    (蘭姑忽然想起,日間洗浣了件衣服曬在廚房院落內,忘卻收了,恐夜來露水浸
    (濕,明日不好穿換。)
    
    
95**時間: 地點:
    (此時外邊的人想都睡熟,不妨前去收取。)
    (起身開了耳門,向廚房裡來。)
    (他家廚房雖通外面,卻有』卜耳門相通內室。)
    (恐前進有生客在堂,女眷不便行走,即由耳門裡出入。)
    (蘭姑才走出耳門,恰恰祝自新在前進玩月未睡。)
劉 蘊:(因日間劉蘊來催他道)你住了好幾天了,還沒有一毫動靜,莫不是要住在他家
    一世麼?我深愁沈老頭兒回來,你的謊就脫節了。你究竟是何成見,不妨請教一
    二?
祝自新:我打聽得他家女兒尚未適人,不如加意賣盡溫柔,叫他敬服了我。然後央人說合
    ,哄他娶家去做正室妻子,人到了我家,就隨我作正作副,將他作個侍妾,在你
    我兩家輪流一月,豈不皆遂了心願。即不然,仍用著那一著毒手,遲早都脫不出
    我的手內。
    (坐了半晌,劉蘊去了。)
    (祝自新口內雖如此說,心內亦頗著急,細想劉蘊的話,未謂無理。)
    (如沈若愚朝暮回家,我以前用的機關,皆付流水。)
    (而且彼此睹面,甚難為情,雖說有著退步在此,總以不露痕跡,彌縫到手為上
    (策。)
    (思來想去,不能就枕,起身吹熄了燈火,走到院落中踱來踱去的賞玩月色,躊
    (躇著日間的事。)
    (忽聞裡面門響,又聽得細瑣蓮步聲音,急掉頭看時,見冉冉一個美女走入廚房
    (。)
    (祝自新在暗處望明處,分外明白,又係月下觀佳人,更加一籌。)
    (知道他家並無外人,只有母女兩個,必定是蘭姑那丫頭。)
    (怪不得劉蘊見過一次,如著了魔相似,果然言不謬贊。)
    (我祝某見過多少絕色,即如我妻子尤氏,也算一個尤物,若比較起來,連這丫
    (頭的後塵都巴結不上。)
    (越看越美,越看越愛,從來色膽如天,不禁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至蘭姑身畔立
    (定,將欲開言。)
    (那蘭姑取了衣服正待進去,聽得後面足步之聲,吃了一驚,回過頭來見祝自新
    (站在面前,嚇得魂飛魄散,低頭就跑。)
    (祝自新見他要走,想道)
祝自新:難得遇見他,再將他放走,豈不白失此機會。
祝自新:(近前一步,雙手把耳門擋住,笑容可掬道)姑娘,如此夜深一人出外,不是有
    意小生,即是良緣天就。
    (蘭姑聽他口內咬文,一派遊戲的言詞,又見他擋住去路,急得心頭鹿撞,遍身
    (發抖,顫巍巍道)
蘭 姑:你你這大膽的狂徒,敢於深更半夜調戲我姑娘,好好讓開便罷,若再胡說,叫醒
    我母親,看你臉面何在?
祝自新:(祝自新笑道)姑娘罵我是愛我,就是打我幾下,我也情願。若說我調戲你姑娘
    ,我未曾到你上房,你自家走了出來,相巧碰見了我,定非偶然。非是我誇張大
    口,如我這樣人,匹配姑娘也不辱沒。
    (說著,伸開兩手意將摟抱。)
    (蘭姑急的恨不得一頭鑽入地縫裡去,退了兩步,高聲大喊道)
蘭 姑:母親,快來!
    (祝自新聽他喊叫,怕驚動伍氏,忙走近一步,左手抱住蘭姑,右手按住他的嘴
    (,使他出聲不得,笑吟吟)
笑吟吟:我的乖乖,不要使性子,到口的美食還叫我吃不成麼!
    (輕輕一擒,把蘭姑抱起,即向自己房內行走。)
    (可憐蘭姑不能喊叫,又不能著力,上身被他緊緊摟在懷內,動掉不得,惟有兩
    (隻小腳,亂蹬亂踢。)
    (湊巧一腳踢在祝白新檔內,疼痛非常,不禁失聲)
不 禁:哎喲。
    (左手一鬆。)
    (蘭姑趁勢使勁的一仰,兩個人都跌了下地,旁邊一堆盆桶打倒,四處亂滾,驚
    (天動地的響起來。)
    (恰好伍氏一覺睡醒,下牀小解,耳畔隱約聽得有人喊叫了聲,似女兒的口氣,
    (又像遠遠在外面相似,大為詫異,即喚道)
伍 氏:蘭姑!蘭姑!
    (喚了幾聲,不聞答應,忙開了房門,見女兒房門大開,燈尚未滅,走過來房內
    (靜悄悄的,不見女兒蹤跡。)
    (伍氏不由心內突突的亂跳,正在沒了主見,忽聞外廂「乒乒乓乓」的響,知道
    (出了事件,急點了手燈,大著膽走出,一面走一面喚道)
一 面:蘭姑,你在那裡弄的什麼東西響?
    (祝自新跌在地下,半晌才算襠內不痛,見蘭姑呆呆的跌在對面翻眼,意欲起身
    (重複用武,聽得伍氏一路招呼出來,很吃了一驚,一骨碌爬起,飛奔回房去了
    (。)
    (伍氏到了廚房,舉起手燈,見蘭姑躺在地下張著嘴喘氣,盆桶傢伙滾散一地,
    (未知何故?問道)
伍 氏:你半夜深更作什麼怪?
    (蘭姑見伍氏出來,祝自新已去,才放下了心。)
    (從地下爬起拉了伍氏的手,望後就走。)
    (伍氏更不明白,又見蘭姑倉皇失措的情形,到了房內,伍氏)
伍 氏:你到底怎樣?
    (蘭姑喘定了氣,「哎呀」一聲,未曾開口先撲簌簌流下淚來,望著伍氏頓足道
    ()
蘭 姑:母親你不信我的話,可知你女兒受辱,怎生見人。
    (說著,嚎啕痛哭。)
伍 氏:(鬧得伍氏摸頭摸尾不著)你敢是染了魔了,因何說起瘋話來?
    (蘭姑一面哭著,一面訴說適才祝自新如何欺侮了他。)
    (伍氏聽罷,氣得足軟手顫,癱在椅上。)
    (心內又氣又愧,氣的是女兒受了祝姓羞辱3愧的是有眼不能識人,把這個畜生
    (誤住了家來,竟不出女兒所料,指著外面,高聲百般穢罵。)
    (祝自新在房內句句聽得明白,不由氣恨交加。)
    
    
96**時間: 地點:
王 德:(此時王德也醒了)沈奶奶與誰鬥口,半夜裡還罵人。
伍 氏:(又聽了半刻道)咦,好似句句罵的你老人家呢!
祝自新:(祝自新喝道)少要多話!
    (遂將適才的事,細說一番。)
王 德:卻怪你老人家做得太孟浪了,可惜把多日用過的工夫,一齊抹掉了。
祝自新:事已如此,懊悔也無用。你快些起來收拾,明早好走,此處斷難居住,我們只有
    用那一著棋了。
    (王德穿齊衣服,把要緊行李衣囊收拾了一擔,其餘的東西盡行丟下。)
    (俟天色微明,主僕兩人悄悄的回至客寓。)
    (敲開了門進去,倒把劉蘊嚇了一跳,細問情由,笑道)
劉 蘊:我說溫柔做法怕的不行,還是這一步做手好,不過喪點良心,卻也顧不得許多。
    只可惜你那一千銀子,用到白處去了。
祝自新:我的銀子何嘗白用,還要在這一千銀子上生支節呢!到了那個地步,你自然清楚
    。
    (兩人談談說說,重又睡下。)
    (伍氏到了天明,出外見祝家主僕已去,留下許多物件,笑道)
伍 氏:我料你也沒有那副厚臉見人,竟自溜去。這些物件落得擾你,連那存下的一千銀
    子,想你也無顏來取。
又回頭:(回頭向蘭姑道)我的兒,不用氣惱,好在沒有被他輕薄了去。明日把他這一千
    銀子,多打點首飾,與你遮羞罷,多的留與你父親做個本錢,也落得受用那畜生
    的。
    (蘭姑聽了,鼻內「哼」了聲,也不言語,心內道)
蘭 姑:我母親何故仍是這般胡涂,祝姓白白丟卻若干銀子,焉肯甘心?恐咫尺風波,即
    要發作。若依我當日不留他來家,方算一點事沒得呢!
    (祝自新睡到日午起身,吩咐王德備轎向縣裡來。)
    (胡武彤將他接入內堂,略敘寒喧。)
祝自新:(祝自新欠身道)小弟昨日受了人欺侮,萬難為情,今特米奉求仁兄作主,代小
    弟出這口惡氣。
祝自新:(說著,在袖內取出五百兩一張銀券,雙手送過道)些須菲敬,祈仁兄哂納。
    (胡武彤接過看了看,瞇嘻著雙眼道)
胡武彤:誰人大膽,敢欺賢弟,都交在愚兄身上究力、。你我既係自家人,何用如此客套
    ,若一定推卻,反說我見外了。請道其原由。
    (祝自新將座位挪近一步,附著胡武彤耳畔,把在沈家的細情一一說明,又立起
    (打了一躬道)
祝自新:總怪小弟自取愆尤,奈因落在其中,騎虎難下。望老仁兄推家岳情面,包容一切
    。
    (胡武彤還了禮,捻須大笑道)
胡武彤:自古少年心性,多半如斯,這也難怪賢弟。想沈家不過一介細民,也做不出怎樣
    的手段。又喜江都陳君上省去了,此事愚兄卻可問得。明日你遣僕具個察呈進來
    ,要說沈若愚在蘇州當面將女兒賣與你為妾,講定一千五百兩身價,當時收了五
    百,其餘允你到了揚州,看過他女兒再兑那一千,人銀兩交。還要說他因事羈絆
    不能回來,有信寄交他妻子伍氏,亦可做主。不意伍氏收了你銀子,陡生不良念
    頭,圖賴此事,反率領多人打至你寓所,說你誣良作賤,逼買妾媵等詞。你還要
    做張假身紙,黏在察後。我見了公件,即可一面提伍氏與蘭姑到案,再去關提沈
    若愚。臨訊之時,用些恐嚇開導的話,不怕他不雙手將女兒送與你作妾。但是人
    過了門,你要大大酬謝我媒人一宗才是。
    (說畢,哈哈大笑道)
哈哈大:在賢弟看,此計如何呢?
    (祝自新聽了,歡喜異常,連連稱謝說)
連 連:仁兄真有神鬼不測手段,敢不拜服。倘事有成,小弟怎好忘卻大德,理宜重報,
    決不食言。
    (忙辭別胡武彤回寓,與劉蘊細酌了一紙稟詞,叫王德做了抱屬投進衙內。)
    (胡武彤隨時批發出來,立即喚進兩名精細差役張政、王洪,給付硃簽,又面囑
    ()
胡武彤:到沈家小心為是,事成之後,祝少爺說從優賞賜你們。
    (二差退出,帶了兩名伙計,如飛向沈家來。)
    (未知到了沈家若何處置,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胡涂蟲受贓枉斷 陳鐵面執法雪冤)
    
    
97**時間: 地點:
    (卻說沈伍氏罵走了祝自新,又得了一千兩銀子與多少東西,好不暢快。)
    (惟有蘭姑心內大為不懌,專望他父親回來。)
    (恰好這日沈若愚已抵揚州,將布匹交代店中,回家一行。)
    (伍氏母女迎接入內,蘭姑舀水與父親洗臉,又送上茶來。)
    (若愚問及家中近況,蘭姑未待伍氏開口,即問道)
若 愚:嘉興有個姓祝的住在蘇州,與我家上代通家世好,前日在蘇州會過幾次,父親曾
    托他帶了一封銀子來家,可有此事?
沈若愚:(沈若愚笑道)你們的話我一句不解,我在那裡會過姓祝的?又何嘗托他寄帶銀
    信?我每月薪俸若干,你們是曉得的,何能成封的向家裡寄,我又不曾做強盜打
    搶去。你們不是活見鬼麼?
    (伍氏聽了,今日方明白過來,遂將祝自新如何假冒世交,如何借住,如何被他
    (罵走的話,細說一遍。)
沈若愚:(沈若愚怒道)豈有此理!你不曉得是個女流,家中又有年輕的女兒,亂把陌生
    人留住來家。只憑他滿口虛詞,你即信以為實。而今受了他糟蹋,以致蘭姑吃了
    虧苦,只怕將來你這個人,還要被人騙去。
若 愚:(說得伍氏惱羞成怒道)他說與我家世交,又有銀兩寄回,他說得千真萬確,我
    才相信的。如今人已被我罵走,你寶貝女人,油皮都未擦去一塊,還落了許多銀
    子下來,算起來都是我的造化。若單靠你終年巴巴結結,不知累到臨死,可有這
    宗成等的銀錢。你不感激我,反囉哩囉嗦的埋怨人,不是老霉了麼!
    (蘭姑見父母鬥口,又聽母親的話說得不堪入耳,怕鄰舍聞知傳為笑柄,忙上前
    (勸諫。)
    (伍氏忿忿的回後去了,不理他丈夫。)
沈若愚:(沈若愚氣得浩歎道)你母親若大年紀,作事全沒道理,真是個無見識貪小利的
    婦人,以致累我兒受辱。日後我再遠出,如何能放心呢?我也愁那姓祝的平白丟
    下許多銀物,未必善肯干休。明日待我訪問他可仍住在對門,將銀兩物件全數退
    還了他,當面教訓他一場,以免後患。況且這宗不義不明之財,我也不屑要的。
    只怕你母親恃蠻,不把銀物交出,又要淘氣。
蘭 姑:父親此舉甚善,少停待女兒婉言相勸母親,再開陳利害,想母親息了氣,都可應
    允。
    (父女正在堂前議論,忽聽打門甚急,蘭姑恐有客至,走了進去。)
    (沈若愚出來開門,見是幾個公人裝束,忙止住)
止 住:諸位何來,尋誰說話的。
蘭 姑:(張政道)你家可姓沈,你可是沈若愚老爹麼?
若 愚:不錯。
蘭 姑:(王洪道)我等特來奉拜的。
    (若愚關了門,邀著眾差入內坐下)
若 愚:諸位是那座衙門裡來,尋我有何見諭?
坐 下:(王洪道)小〔的1衙門是甘泉縣,因敝上胡太爺有件公事在此,請老爹過目。
    (說著,在身邊取出硃簽遞過,若愚接過看畢、,大怒道)
若 愚:這才真真是平地起風波,無影無形的含血噴人。不瞞諸位說,銀子有一千兩在此
    ,是他無中生有騙信了內子,留他住在舍下,後來因他乾出沒廉恥的事,無顏對
    人,又怕我回來見了面更下不去,他即連夜遁走,丟下這宗銀子未及取去。我適
    才正打算退還他,不料他先捏詞告我。若說我當面把女兒賣與他作妾,更是笑話
    ,我連認都不認識他。不勞諸位費心,既然我今日回來,無用內子與小女到案,
    我去當堂與祝自新質個明白,孰是孰非。請諸位少坐,容我進去說知內子等人,
    即隨諸位同行。
坐 下:(張政道)你老爹做事真稱爽快,請到後面吩咐一聲,我等在此拱候。
    (若愚起身入內,對伍氏說,祝自新如何謊告了他。)
祝自新:(道)你們不要害怕,我隨差人去審官司,看那小畜生如何說法,真是真假是假
    ,自有公論。快把那一千兩銀子取出來,我要帶了去。
    (伍氏聞說,很吃了一驚道)
伍 氏:這是那裡說起,也虧他忍心撒這樣大誑。
蘭 姑:(蘭姑含淚道)我說姓祝的必要播動是非報復前怨,果不出我所料。只愁他官官
    相護,父親須要見機而作為是。
若 愚:你又多慮了,我本是清白人家,怎能賣起女兒來?難道憑他一面之詞,縣官即信
    為實事麼?試問我女兒賣與他為妾,有何見證,有何憑據?
蘭 姑:他既飾詞謊告,必有一二處使官府相信才可准的狀詞,父親不可不防。
若 愚:(若愚點頭道)我都知道,臨時自有處置。
    (伍氏已將銀子搬出,若愚取了方布裹好,提在手內,出來同著眾差去了。)
    (伍氏關好門戶,愈想愈氣,頓足大罵道)
伍 氏:祝自新,我把你這天誅地滅,千剮萬剁的小畜類,你調戲了人家女兒,反告人昧
    你銀子,不賣女兒與你。只恐你家老婆,日後也要賣與人做小的。
    (蘭姑坐在一旁,不發一言,心如刀割。)
細 想:(細想這件事情)怕的父親要吃虧苦,一則父親為人憨直,平空冤枉了他,恐出
    口即挺撞了縣官;二則祝姓既思發手告人,必然安排停當,甚至連身紙等據都可
    偽造,況他又是個縉紳子弟,難免與縣官有舊,若再通了賄賂,分外可慮。
    (惟有默禱神明保佑他父親,平安無事回來。)
    (又與伍氏商議,央了鄰人至縣前聽信。)
    
    
98**時間: 地點:
    (不說母女在家愁悶。)
    
    
99**時間: 地點:
    (單說沈若愚到了衙門,張政將他押入班房,派王洪同伙計看管。)
上 來:(自己到宅門上來)被告若愚,今日回家,伍氏母女可不赴案,已將沈若愚帶到
    ,請太爺升堂。
    (宅門進去回明了。)
    (少頃,傳話二堂伺候。)
    (胡武彤入了公座,先喚祝紳家屬王德問了一遍,吩咐跪在一旁,方喚沈若愚上
    (來道)
王 德:沈若愚,你既將女兒賣與祝鄉宦為妾,收過他五百兩銀子,又立了賣身文約。怎
    樣你妻子伍氏,把祝紳的一千銀子騙到了手,陡起圖賴的心腸。你想祝家白白丟
    了一千五百兩銀子,算是受了你夫妻的騙了,他怎肯干休?如今告到本縣衙門,
    本當辦你個通同抵賴,姑念你遠在蘇州,是你妻子昧良,與你無涉。你好好把女
    兒送到祝紳家,祝家有了你女兒進門,他斷然不記前恨,定要看顧你。你自要明
    白呀!
    (沈若愚聽罷,叩首)
叩 首:真真祝自新冤枉煞小人了,莫說小人家係世代書香,縱然餓死也不肯賣女兒。就
    連這祝姓,小人都不認識。總怪小人妻子一時胡涂,聽信他巧語花言當成真實。
    他又百般央求,要借住在小人家內,因他夤夜調戲了小人女兒,被小人妻子怒罵
    一頓,他無顏連夜走了。若說那一千銀子,是他住在小人家內,他說外面不便收
    存,交代小人妻子與他收好。後來他遁去未及攜帶,爿:非什麼身價,他是借此
    生端的。小人已將銀兩帶來呈堂,請太爺飭祝家收領。至於他所告之詞,盡是一
    派胡言,無半字實情,要求青天太爺做主,先問他個誣栽良民的罪才是。
胡武彤:(胡武彤哈哈大笑道)沈若愚,本縣看你人倒老實,像個忠厚模樣,不知道你還
    講幾句巧話兒搪塞本縣,真是人不可貌相。你既說有這一千兩銀子在你家內,足
    見祝紳不是冤栽你了。你收過人家銀子,又立了文約,想不把女兒交代人家,於
    理上就說不去。即如將銀子退與祝紳,你家妻子無故圖賴人銀兩,又無故的辱罵
    人,這時候退銀子,祝紳都不願意;你何妨當初不收他銀子,如今悔了約,祝紳
    也無可如何。只怪你做錯了,本縣是格外加恩,不究前情,你不要自己胡涂,自
    討沒趣。
    (沈若愚聽胡武彤句句皆袒護著祝姓,不禁心內火發,那裡按耐得住,大聲)
哈哈大:太爺吩咐的話,叫小人死不暝閂。那祝自新有意借端栽害小人,誣良作賤,顯而
    易見。即作他交代小人家銀子一千兩是有的,小人妻子不合收他銀兩,不把女兒
    交出,何以他在蘇州只會見小人,又沒有見過我女兒何等樣人,單憑小人要賣女
    兒的話,他即兑付五百銀子,天下那有這等癡子?再者他的五百銀子是由何人交
    代小人的,不能一千多銀子的大事,可以對面講說的麼?就是媒婆,也該要有一
    名,難不成小人曉得他要買妾,親自上門去打合他的?況這一張身紙又不是小人
    筆跡,他既可以誣告,即可假立憑約。此數事彰明較著,要求太爺詳察。
    (一番話,把胡武彤搶白得瞪眼無辭,羞變為怒,將驚堂一拍道)
胡武彤:好大膽忘八蛋,你串同你妻子圖賴祝紳銀兩,昧不交人。本縣好意開豁你,只叫
    你交出女兒,不來辦你,還敢強詞奪理挺撞本縣。先打你個犯上不敬的二十個嘴
    巴子,再究你昧銀匿女的罪。
    (兩旁隸役齊聲吆喝,走過三四名粗漢,不由分說把沈若愚拖了下來,如鷹抓燕
    (雀一般,一五一十的掌了二十個嘴巴,打得兩腮紅腫,口角涔涔流血。)
    (沈若愚也不要性命,碰頭頓腳的叫起極天冤屈來。)
胡武彤:(胡武彤連連拍案道)了不得,了不得!你們看這東西可惡不可惡,竟敢在本縣
    堂前肆行無忌。把他押下去,限他三日內交人;這一千銀子暫行寄庫,俟他交人
    後仍飭他領了去。
    (說畢,即起身退堂。)
    (原差帶了沈若愚下來,交外班房管押。)
    (那聽信的鄰人如飛回來,對伍氏母女細說堂上如何審問。)
伍 氏:(把伍氏嚇得痛哭不已道)這是那裡來的晦氣,撞著這瘟官也不問個真偽情由,
    一味的聽信姓祝的話,反打起我家老爹來。我要這條命何用,不如到縣前擊鼓喊
    冤,與這瘟官拚了罷!不然我也對不住我家老爹,禍是因我而起的。
蘭 姑:(蘭姑淚紛紛的道)母親,你要到縣前喊冤,你即喊死了,他也不理。莫若到府
    裡告他一狀,告他個問官不明,看他怎樣擔當得起。
伍 氏:用得,用得。
    (忙去央人寫了狀詞,遞進府內,又親到班房裡囑咐若愚,勿用著急,且候府裡
    (批示如何,不能府裡也像這瘟官胡涂蟲。)
    (過了一日,府裡掛出批來,仍飭甘泉縣明白覆訊。)
    (誰知這府官姓毛,即是前任上元縣升任到此。)
    (劉蘊訪得伍氏告了府狀,他本與毛知府有交,前次在南京曾托他辦過聶家姊妹
    (的。)
    (劉蘊與祝自新商議,又備了若干黃白貨物,劉蘊親去拜會,通了賄賂。)
    (這毛知府亦是個愛財的人,答應了劉蘊,落得做個好人仍飭甘泉縣覆訊,是只
    (受其利,不計其害。)
    (胡武彤奉了府文好不得意,又提沈若愚到堂責打,再限三日交人,若仍崛強,
    (定然重究。)
    (伍氏母女得了信,如掉入冷水裡相似。)
    (實指望府裡代他昭雪此案,不料仍發在這瘟官手內,反累了若愚受責。)
    (伍氏又要去拚命,蘭姑)
蘭 姑:母親,這不是拚命的事,都要設法救出父親才是。既然府裡不問,難道除了他就
    沒有別的衙門去告狀麼?我們這地方本係江都縣管轄,聞得江都陳太爺是個清正
    之官,到任以來很乾了幾樁為民除害興利的事。因他上省去了,才撞在那瘟官手
    內。過數日他都要回來的,母親再去告他一狀。若仍是不問,拚著性命去控上狀
    ,不怕姓祝的有通天手段,都要拖倒了他。
    (伍氏稱善,只得等江都縣回來告狀;又愁三日限滿;丈夫仍要受責。)
    (恰恰才到兩日,打聽得江都縣今日回衙門。)
    (伍氏如半天裡得月,忙取了一方烏帕紮在頭上,把狀詞揣在懷內,前去攔輿喊
    (稟,較之投文候批快得多呢!陳小儒轎子將要進衙,伍氏突出叫冤,小儒收了
    (狀詞,細看情由,不由怒從心起道)
伍 氏:胡禮圖太胡鬧了,怎樣只憑原告一面之詞,硬派沈家女兒是賣與他的,也不問個
    是非曲直。可笑連毛公都胡涂起來,我怕其中定有關節。這沈家本是我該管地方
    ,理宜歸我衙門審問。
    (一面將伍氏暫交官媒看管,一面入衙備了移文,至甘泉縣提取原被告人證,及
    (弔核原卷。)
    (胡武彤接著江都移文,大大吃了一驚。)
    (知道小儒是個鐵面無私的人,非府尊可比,可以顢頇了事。)
    (他既回來,被告又在他衙門告發,又是他的汛地,何能不歸他承審。)
    (倘一經問出祝姓誣告,豈非連我都有處分,左右思維毫無主見,只得把人證原
    (卷先交代了江都來差。)
    (自己忙坐轎去會祝自新,叫他趕緊設法料理,不然彼此多有未便。)
    (祝自新前在南京,亦深知小儒利害,急得抓耳撓腮,連呼不妙。)
劉 蘊:陳小儒人卻古怪,幸喜我與他同年,平日又有一面之交,不若待我去撞個木鐘,
    懇他的情分。但是此人只可以情縛他,卻不可以利惑他。一來他是個有家,二來
    他又是個臨財不苟的人。拚我屈了身分去求他,料想他亦不好十分推卻。
    (祝自新聽了,連連作揖道)
連 連:我真正忘卻你與陳公是同年了,即請你去走遭,不可遲緩。雖說是小弟惹下來的
    禍,也是你仁兄引起頭的。
    (胡武彤聞劉蘊去見小儒,亦大為喜歡,從旁慫慂道)
胡武彤:難得劉太史與陳公有年誼,只要說得入彀,他縱然開豁了沈若愚,都不致認真追
    究到祝賢弟身上來。劉太史既與賢弟盟好,斷不可坐視不聞。古云:唇亡則齒寒
    。如說平了此事,連小弟都感激不盡。
劉 蘊:(你一言我一語逼得劉蘊不容不去)我去是定去,至於行止我卻拿不穩,若是別
    人,不用我去也可成功。
    (回頭叫家丁預備轎子,到縣裡去拜會。)
胡武彤:事宜從速,怕的人證到了他衙門,隨時即要審問。
    (仍再三諄囑了劉蘊幾次,方才回衙,還心內懸懸的,候劉蘊回來消息。)
    (少頃,轎子已至,劉蘊穿換公服,帶了兩名跟隨,向江都縣來。)
    (到了縣前,先投了帖進去。)
    (小儒正坐在上房與方夫人閒話,說到沈家一案其中定有情弊,好在俟人證提到
    (一訊即知底細。)
雙 福:(見雙福上來回道)南京劉太史要面會,有要話相商。
小 儒:(小儒看了帖道)這個寶貝又到揚州來何干?我也無閒會他,你說我沿途受風,
    不能見客。改日過去謝步,有話再議。
    (雙福去了,少停又上來)
上 來:家人去回覆他,他立意要見,硬下了轎坐在花廳上呢。
    (小儒無奈,只得出來。)
    (劉蘊見面即搶步上前,深躬道)
劉 蘊:治生甫至揚州,即聞口碑載道,士庶同稱,足見父台恩澤周施。今日探得騶從已
    回,特專誠晉謁聆教,豈意拒絕太甚,不容一見,想治生多有得罪之處,深為惶
    恐。
小 儒:(小儒笑道)仁香兄太謙了,我輩通家年好,言不至此。小弟實因沿途染受些江
    風:懶於酬對,尚希原諒,容改日登階謝咎。
    (劉蘊連稱不敢。)
小 儒:年伯老大人足疾可全愈否?
劉 蘊:(劉蘊欠身答道)家君足患近日尤甚,醫家說是壯年在邊省染了山瘴癘氣,刻下
    精力就衰,不能制伏,是以發作起來。縱能調治,都難免偏枯之患。家君仍想醫
    治如恒,進京供職,以殘喘報答聖恩。不料心強足違,深以為憾。
劉 蘊:(又問了問小儒任內的蹊逕)治生有一事奉乞,都望老父台作成。
    (即將祝自新告沈家的話,巧言粉飾說了一遍。)
劉 蘊:(又道)敝友祝某非一定要與沈家為難,皆因此事太難為情。他不交出女兒也還
    罷了,怎樣反誣控祝某?況祝某亦係前科副車,是個名教中人,安肯作此違法之
    事?沈家既不願女兒與人作妾,祝某亦不能強逼其賣,但要把那以良作賤的事辯
    明。如沈家認了誣,再將一千五百銀子身價退出,祝某即可罷訟。因他是個在案
    人證,不便干謁。特央治生過來奉求老父台推情,想老父台洞見萬里,定不以治
    生為飾詞入告了。
    (小儒聽劉蘊一派巧言,明知虛浮)
小 儒:果然祝姓情真理直,又何用托你來致意?
小 儒:(即至聽到說祝某係前科副車,忽然觸起機來道)令友祝某莫非即是祝道生麼?
    (劉蘊正說得娓娓入聽,不防備小儒問這一句,一時轉不過口來,含糊)
含 糊:未知是與不是,治生只知他名自新。
    (那臉上不禁現出忸怩之色來,小儒頓時明白,也無須追問,冷笑道)
不 禁:祝道生我久聞其名,久仰其人,不用仁香兄細囑,小弟自會關切他,定不負尊托
    便了。
    (說畢,舉茶讓客,不耐煩與劉蘊多談,催他起身。)
    (劉蘊見話不投機,也難久坐,即作辭出來。)
    (回至寓內,祝白新接著,即問道)
劉 蘊:其事若何?胡君那邊已打發兩三起人來問信。
    (劉蘊因在祝胡二人面前,誇口小儒與他同年至好,一說必從。)
    
    
100**時間: 地點:
    (此時如說出真話來,怕他們要取笑他,只好隨口答道)
出 來:陳公已應允了,非獨重究沈家誣告,還要把他女兒判斷與你作妾,叫你不可忘卻
    了他的情分。
    (祝自新聽了,喜得拍手頓足道)
祝自新:只要他要我為情就好說了,我願加倍饋送,但求於事有濟。
    (即將劉蘊的話,對胡武彤家人說明)
劉 蘊:請你家太爺但放寬心,陳公處劉太史已說通了。
    (來人去了,祝自新又囑咐王德)
祝自新:明日赴審小心,須仍照前番說法,不可改變。你但聽陳公口內所問,依著他的口
    風回就是了。
    (歡歡喜喜的叫人買了多少酒肴,與劉蘊對飲,專候明日小儒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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