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 至 第一六〇
１５１＊＊時間： 地點：（此時紅豆提一盞荷葉燈也來了，就引著兩人慢慢步上樓來。）
（香雪向銅爐內添些獸炭。）
（荷生高興，教紅豆掬了一銅盆的雪，取個磁瓶，和采秋向爐上親烹起茶來。）
采 秋：（采秋吟道）羊羔錦帳應粗俗，自掬冰泉煮石茶。
荷 生：（荷生笑道）你還不如黨家姬哩。
采 秋：怎說呢？
荷 生：他買得，你買不得。
（采秋默然，停了一停，淚眼盈盈說道）
采 秋：我的心你還不知道麼？
荷 生：這也不用說了，祇是你決意下月走麼？
（采秋淌下淚來，哽咽半晌）
采 秋：我爹病，我總要回去看他一遭。自古父母在堂，做侍妾，的也許歸寧。就算我已
經到了你家，得著這個信，求你給我回娘家一兩個月，你難道不依麼？而且我終
身的事，也要和我爹說去。他是個男人，自然比我媽明白些。紫滄平日，和我爹
還說得來，我先走，你教紫滄隨後也走，大約這事總有八分停妥。萬有不然，我
這身終算是你的。正月以內我自行進省，彼時，他們也不能說我，不待父母之命
，你道是不是呢？
荷 生：（荷生歎一口氣道）你說的都是，我能說你半句的不是麼？祇是天寒歲暮，教我
把這別緒離情，作何消遣呢？
（采秋聽了，撲簌簌弔下淚來。）
（荷生眼皮一紅，忍著淚）
噙著淚：人生離合悲歡，是一定之理。我也不學癡珠，作那兒女囁嚅、楚國相對的光景。
事已至此，祇得給你走吧。
（說著便站起身，喝了茶。）
（開著風門，向樓外望著園中一片雪光，覺得冷森森的。）
便站起：（因復歸坐）我這會有了幾句詩，我唸著，你寫，好麼？
（采秋點一點頭，移步到長案邊。）
（教紅豆磨墨，自行檢張箋紙，向方椅坐下，蘸飽筆等著。）
荷 生：（祇聽荷生吟道）壓線年年事已非，淚痕零落舊征衣。
如何窈窕如花女，也學來鴻去燕飛？
（荷生一面吟，采秋一面寫，到了末句，便停著筆，接連流下幾點淚來。）
荷 生：（荷生又吟道）相見時難別亦難，綢繆絮語到更殘。
脂香粉合分明在，檢作歸裝不忍看。
（荷生吟這一首，聲音就低了好些。）
（采秋剛纔抹乾了眼淚，提起筆來寫了一句，卻又滾出淚來，便站起身來，咽著
（聲說道）
采 秋：我不能寫了，你自己寫去吧！
（荷生祇得接過筆來寫下去。）
（第三、四首是：
（ 箜篌一曲譜新填，便是相逢已隔年。）
（珍重幾行臨別淚，莫教輕灑雪中天。）
（鍾情深處轉成癡，不欲人生有別時。）
（偏是陽關隨地遇，聲聲風笛向儂吹。）
（采秋瞧了這兩首，竟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
（荷生也落下淚來。）
（紅豆在旁，趕著擰手巾給兩人拭了臉，又遞上茶。）
（半晌，采秋噙著淚說道）
采 秋：我先教我媽走，我挨過你的生日再走吧。
（荷生不語。）
（這會天漸開了，風亦稍停，兩人也非復先前淒楚了。）
（後來采秋遲走二十日。）
（那《大閱賦》竟為明經略賞識，此是後話。）
（正是：
（ 幼婦清才，一時無兩。）
（屈指歸期，春三月上。）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癡婢悔心兩番救護 使君高義一席殷勤）
１５２＊＊時間： 地點：
（話說癡珠，滿腔孤憤，從愉園上車，向秋心院趕來。）
（時正黃昏，晚風刺骨，朔雪撲衣，好是一箭多地就到了。）
（步入月亮門，跛腳和那小丫鬟，站在臺階上，將棉襖前襟接著雪花頑耍。）
（瞥見癡珠，一個便打開南屋軟簾，一個跑入北屋告訴秋痕。）
秋 痕：（秋痕迎了出來）好好天氣偏是不來，這樣大雪何苦出門呢？
（一面說，一面替癡珠卸下斗篷風帽，教小丫鬟取過鞋，換下濕靴。）
（癡珠見秋痕打個辮子，也不塗粉，卻自有天然丰致。）
（身上穿件舊紡綢的羔皮短襖，青縐紗的棉褲。）
（便攜著手，同入北屋。）
（覺得一陣陣梅花的香，撲入鼻孔，便說）
便站起：梅花開麼？
秋 痕：你回去那一天，就開了數枝。你怎的隔兩天竟不來呢？我又沒得人去瞧你。
癡 珠：我為著差人回南邊去，忙了一日。第二日卻為游鶴仙自蒲關來了，他就住在李太
太公館，我飯後去回看他，就給他兄妹留住，到三更多天纔得回寓。今日清早要
來看你，卻被小岑、劍秋絆住腳。吃過飯，正吩咐套車，紫滄又來，我祇得和他
同到愉園。鶴唳風聲，天寒日短，我倒像個隋煬帝，汲汲顧景哩！
（秋痕不語。）
（癡珠儘管向玻璃窗瞧著雪，望著院裏梅花，也不理會。）
（忽聽得嘩喇一響，嚇了一跳。）
（回頭見滿地殘羹冷炙，秋痕滿臉怒容，坐在方椅，祇是喘氣。）
（兩個丫鬟和一個打雜，眼睜睜的瞧著。）
癡 珠：（癡珠忙問道）怎的？
（秋痕一言不發。）
秋 痕：（打雜的說道）我們好端端送飯上來，姑娘發氣，將端盤全行砸下。
癡 珠：（癡珠便含笑說道）不是姑娘發氣，是失手碰一下，你們不小心，天冷指僵，自
然掀下地來。
（打雜正要辯說，癡珠接著道）
癡 珠：如今不要多話。
癡 珠：（就向四喜袋內，檢出一張錢鈔，付給打雜道）這是兩弔錢，你替我辦幾味下酒
的菜來，餘外的賞你。
（那打雜，自然歡天喜地的買辦去了。）
（癡珠便教兩個丫鬟收拾，端出南屋，方來安慰秋痕。）
秋 痕：（秋痕哭道）我勸你狠著心丟了我，你不肯聽，給這一起沒良心的恁般輕慢！
（癡珠一笑，末了說道）
癡 珠：如今我和你聚一天，便是樂一天，你體貼我這意思吧。
（秋痕止住哭，癡珠倒傷心起來。）
（秋痕十分憤懣，十分感激，就十分的密愛幽歡。）
（正是：
（ 白飛雪絮，紅閃風燈；香燼乍溫，茶笙微沸。）
（羈璧馬於此鄉，合金蟲以為愛。）
（春憑搗杵，弓任射沙。）
（冰霧之怨何窮？秦絲之彈未已。）
（蓮花出水，聲諧蓮子之心。）
（梅影橫窗，悶入梅花之夢。）
（祇情分愈篤，風波愈多。）
（第二日雪霽，癡珠去後，牛氏便進來。）
（拿個竹篦，背著手，冷冷的笑道）
牛 氏：我們伺候不周，叫姑娘掀了酒菜！
（就揚開手，打將下來。）
秋 痕：（秋痕哭道）你們一個月，得了人家幾多銀錢？端出那種飯菜，教我臉上怎的過
得去？
（牛氏起先，不過給狗頭父子慫恿進來，展個威風。）
（被秋痕衝撞了這些言語，倒惹起真氣來，喚進李裁縫，將秋痕皮襖剝下，亂打
（亂罵。）
（秋痕到此，祇是咬牙，也不叫，也不哭。）
（倒是跛腳過意不去，死命抱著竹篦，哀哀的哭。）
（牛氏見秋痕倔強，跛腳糾纏，愈覺生氣，丟了竹篦，將手向秋痕身上亂擰，大
（嚷大鬧。）
（總要秋痕求饒，纔肯放手。）
（無奈秋痕硬不開口。）
（跛腳哭聲愈高，牛氏嚷聲愈大，打雜們探頭探腦，又不敢進去。）
（正在難解難分之際，陡然有人打門進來，卻是李家左右鄰：一個賣酒的，這人
（綽號喚作酒鬼，性情懶惰，祇曉得喝酒。）
（開個小酒店，人家賒欠的也懶去討，倒把點子家私，都賠在酒缸裏；一個開生
（肉舖的，這人綽號喚做戇太歲，性情爽直。）
（最好管人家閑事，橫衝直蕩，全沒遮攔。）
（當下跑入李家，戇太歲嚷道）
戇太歲：你們是個教坊人家，理當安靜。怎的今日大吵，明日大嚷？鬧出事來，不帶累街
坊麼？
（便奔入北屋，將牛氏扯開。）
（酒鬼也跟著，責備了李裁縫一頓。）
（牛氏見是左右鄰，也不敢撒潑，祇說道）
牛 氏：人家管教兒女，犯不著驚動高鄰。
戇太歲：（戇太歲嚷道）你家十四夜鬧的事，對得人麼？弄出人命，我們還要陪你見官哩
！
（牛氏、李裁縫那裏還敢答應。）
（倒是酒鬼拉著牛氏，到了客廳，戇太歲、李裁縫也都出來。）
（大家坐下，酒鬼將好言勸解牛氏一番。）
（戇太歲還是氣忿忿的，帶罵帶說。）
（李裁縫陪了許多小心，叫打雜遞上茶來，兩人喝了。）
戇太歲：（戇太歲向著牛氏道）不准再鬧！
（方纔散去。）
（可憐秋痕，下床還沒三天，又受此一頓屈打！牛氏下半天氣平了，便怕秋痕尋
（死。）
（又進來訴說了多少話，秋痕祇是不理。）
（晚夕，逼著秋痕喝點稀飯，背後吩咐跛腳看守，就也自去吃煙了。）
（秋痕這一日，憤氣填胸，一點淚也沒有。）
（和衣睡到三更後，一燈如豆，爐火不溫。）
（好像窗外梅樹下，窸窣有聲，又像人歎氣。）
又 想：敢莫鬼來，叫我上弔麼？
（因坐起來，將褲帶解下，向床楣上瞧一瞧。）
（下床剔亮燈，將捲窗展開，望著梅花，默祝一番。）
又 想：（正跪床沿，懸下褲帶，突然背後有人攔腰抱住，哭道）娘就捨得大家，怎的捨
得韋老爺哩？
（秋痕此刻雖不怕甚麼，卻也一跳，回頭見是跛腳。）
跛 腳：（跛腳接著道）你死了，還怕韋老爺要受媽的氣哩！
（秋痕給跛腳提醒這一句，柔腸百轉，方覺一股刺骨的悲酸，非常沉痛，整整和
（跛腳對哭到天亮。）
（這會周身纔曉得疼。）
（打算癡珠今天必來。）
（怕他見著難受，諄囑跛腳不要漏泄。）
（安息一會，支撐下床。）
（挨至午後，癡珠來了，照常迎入。）
（癡珠見秋痕面似梨花，朱脣淺淡。）
（一雙嬌眼，腫得如櫻桃一般。）
（便沉吟半晌，纔說道）
半 晌：你又受氣？
（秋痕忍不住，眼淚直流下來）
秋 痕：沒有！
（便拉著癡珠的手，坐在一凳，勉強含笑道）
勉 強：你昨晚不來，我心上不知道怎樣難過，故此又哭得腫了。
（癡珠不信，秋痕便邀癡珠步入北院，玩賞殘雪新梅。）
秋 痕：（就說道）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葉商量細細開。
癡 珠：（癡珠接著道）東流江水西飛燕，可惜春光不再見。
秋 痕：（秋痕怔怔的說道）怎的？
（癡珠不答。）
（到得夜裏上床，癡珠瞧著秋痕身上許多傷痕，駭愕之至，亦憤痛之至。）
（秋痕倒再三寬慰，總勸他以後不要常來。）
（次日就是三十，留癡珠敘了一日一夜。）
（初一早，秋痕折下數枝半開梅花，遞給癡珠）
遞給癡：給你十日消遣吧！
（兩下硬著心腸，分手而去。）
（癡珠回寓，將梅花供在書案，黯然相對。）
（初二靠晚，游鶴仙便衣探訪，癡珠纔到秋華堂來，坐至二更天走了。）
（癡珠因約他明午便飯。）
（初三混了一日。）
（初四午後，訪了鶴仙，三更多天回來。）
穆 升：留大老爺親自過來，請爺初七日公館過冬。
（看官：你道這一局為何而設呢？原來子善公館，是那賣酒、賣肉的主顧，跟班
（奶媽們都認得這兩人。）
１５３＊＊時間： 地點：
（一日，談起李裁縫，戇太歲便將二十八日的事，告訴了子善跟班。）
（因此子善前往探訪，見秋痕玉容憔悴，雲鬢蓬飛。）
（說不出那一種可憐的模樣，就十分難過，和秋痕約下這局。）
（癡珠不知。）
（到了一下鐘，催請來了，癡珠）
癡 珠：有何客？
跟 班：通沒別客，聽說劉姑娘也來。
癡 珠：那個劉姑娘？
跟 班：（跟班笑道）不就是菜市街李家姑娘麼？
（癡珠聽了，便說）
便站起：我即刻就到。
（接著吩咐套車。）
（恰好癡珠下車，秋痕正和晏太太、留太太請安下來，就坐癡珠身下。）
子 秀：（子秀笑道）你兩人隔數天不見，何不開口談談？
（秋痕眼皮一紅，瞧著瓶裏插的梅花，即說道）
秋 痕：談也是這樣，就如這梅花，已經折下來，插在瓶中還活得幾天呢？
子 秀：花落重開，也是一樣，不過暫時落劫罷了。
秋 痕：花落原會重開，人死可會重生麼？
癡 珠：死了自然不能重生，卻是死了乾淨。最恨是不生不死，這纔難受。
（癡珠說到這裏，不覺酸鼻。）
（秋痕早淌下淚來。）
秋 痕：（子善便勸道）今日請你們來，原為樂一天，而且係個佳節，何必說生說死，徒
亂人意。
癡 珠：著，著！說別話吧。
（子秀因問起謖如江南情景，癡珠歎一口氣道）
子 秀：他這回戰功原也不小，荷生營里接著南邊九月探報，也與謖如家信說的一樣。不
曉他怎樣得罪大帥，如今還擱著不奏。他前月來的信，說是要飭他到任，這會怕
是到寶山去了。
秋 痕：江南軍營，不用人打仗麼？
癡 珠：百姓不管官府事，說他怎的？
（當下晏、留兩太太喚著秋痕上去，替他換個髻圍，是留太太親手扎的。）
（又賞了手帕、手袖、脂粉等件。）
（到秋痕下來，便入坐喝酒，上了大菜。）
癡 珠：（家人們掌上燈，子善道）秋痕，你如今行個甚麼令？
秋 痕：（秋痕瞧著癡珠道）我那一夜要記芙蓉，你說是詩詞歌賦上多得很。我如今單用
詞曲的芙蓉飛觴，照謖如的令，兩人接吧。
癡 珠：也還熱鬧，你說吧。
秋 痕：（秋痕斟滿酒喝了）子善、癡珠接令：
陪得過風月主，芙蓉城遇晚書懷。
秋 痕：（子善喝了酒）秋痕、子秀接令：
羞逞芙蓉嬌面。
癡 珠：（癡珠喝了酒）子秀、子善接令：
草蒲團做不得芙蓉軟褥。
秋 痕：我再飛個芙蓉，是：
則怕芙蓉帳額寒凝綠。
子善、癡珠接令。
子 秀：我飛個並蒂芙蓉吧。第一個是：
採芙蓉回生並載。
子善、癡珠接令。第二個是：
也要些鴛鴦被芙蓉妝。
癡珠、秋痕接令。
秋 痕：（子善道）不好，我竟要飛三句了，通說吧。人太少，我要自己喝酒了。第一句
飛著癡珠、秋痕：
草床頭繡褥芙蓉。第二句第三句通是賓主對飲：
珠簾掩映芙蓉面。
人前怎解芙蓉扣。秋痕一杯，癡珠通共三杯，我兩杯。
癡 珠：如今我說五句，秋痕說一句，收令吧。我五句是：
你出家芙蓉淡妝。
三千界芙蓉裝艷。
芙蓉冠帔，短髮難簪繫。
香津微□，碧花凝唾；芙蓉暗笑，碧雲偷破。
好男兒芙蓉俊姿。
秋 痕：癡珠怎的說五句，通是自己喝？又累我喝兩杯，卻不給子秀的酒？
癡 珠：（癡珠笑道）我要多喝子善的酒，不好麼？
（於是癡珠喝了五杯，子善喝了三杯，秋痕喝了兩杯。）
秋 痕：我給子秀一杯酒喝，子善陪一杯：
恨匆匆萍蹤浪影，風剪了玉芙蓉。
（癡珠瞧了秋痕一眼，也不言語。）
（子秀、子善喝了酒，讓癡珠、秋痕吃些菜。）
（祇見老媽，領著子善的三少爺，抱個腰鼓出來。）
（癡珠、秋痕都抓些果品，和孩子說笑。）
（子善瞧著鼓，笑道）
癡 珠：我們何不行個擊鼓傳花的令？
癡 珠：這更熱鬧。
秋 痕：傳著的，喝了酒，也說句詞曲，纔有趣。
秋 痕：（就向炕几花瓶取出一枝梅花）就說『梅』字何如？
大 家：好！
秋 痕：（子善道）教誰掌鼓？
癡 珠：就屈你今郎，做個司鼓吏，好麼？
子 秀：好極！
（於是子善喚老媽引孩子到裏間打起鼓，席上傳花。）
（輪有三遍，傳到子善，鼓卻住了。）
（子善喝酒，說個「梅」字，是）
說 是：敢柳和梅，有些瓜葛？
（說完，起鼓。）
（輪有一遍，到秋痕鼓就歇了。）
秋 痕：（秋痕喝酒）立多時，細雨梅花落香雪。
（子善又教起鼓。）
（這回輪有五遍，秋痕將花傳向子秀，子秀未接，鼓卻住了。）
（秋痕便說子秀故意不接，要罰子秀。）
子 秀：我正要接，鼓聲已停，怨不得我。
大 家：（大家都說）該是秋痕。
秋 痕：（秋痕祇得喝酒）前夜燈花，今日梅花。
（說完，鼓聲闐然，輪有兩遍，秋痕剛從癡珠手裏接過，鼓又停了。）
（大家大笑。）
秋 痕：（秋痕著了急）怎的三少爺？祇叫我一個人喝酒？
大 家：（祇得說道）俺向這地拆裏梅根進。
（第五回輪到癡珠，癡珠說的是）
癡 珠：偏似他翠袖臨風慘落梅。
（第六回又輪到秋痕，秋痕說的是）
秋 痕：向迴廊月下，閑嗅著小梅花。
秋 痕：（第七回又輪著子善，子善說的是）簪掛在梅梢月。
（第八回又輪著癡珠，癡珠說的是）
癡 珠：手拈玉梅低說。
（第九回又輪著秋痕，秋痕笑道）
秋 痕：今天真教我喝得醉倒了。
癡 珠：我替你喝酒，你說。
秋 痕：紙帳梅花獨自眠。
（第十回又輪到癡珠，秋痕將手向癡珠酒杯一搶，覺不大熱，便對些熱酒，夾一
（片冬筍給癡珠。）
癡 珠：他青梅在手詩吟哦。
（到了第十一回纔輪到子秀。）
子 秀：（子秀說的是）畫角老梅吹晚。
癡 珠：（癡珠瞧著秋痕腕上的錶）一下鐘了，已經輪到子秀，收令吧。
秋 痕：（秋痕向子秀道）今日便宜了你。
子 秀：（子秀笑道）我要酒喝，人家不給我喝，這也是沒法的事。
癡 珠：今日也還樂。
秋 痕：（秋痕歎口氣道）這叫作黃連
尾彈琵琶，苦中作樂。（癡珠默然，隨說道）
癡 珠：我祇是得過且過，得樂且樂。
（秋痕用些稀飯，大家散坐。）
（癡珠洗漱後，喝幾口茶，到書案上檢張詩箋，教秋痕磨墨，提筆寫道：《即席
（賦謝》。）
（子秀、子善都圍著看，祇見癡珠歪歪斜斜寫道：
（ 聚首天涯亦夙因，判年款洽見情真。）
（綺懷對燭難勝醉，旅邸登盤枉借春。）
（綠酒紅燈如此夜，青衫翠鬢可憐人。）
（使君高義雲天薄，還我雙雙自在身。）
（末書：子善刺史粲正。）
（癡珠醉筆。）
癡 珠：（子善含笑致謝秋痕道）『借春』二字，有現成麼？
癡 珠：《歲時記》：『冬至賜百官辛盤，謂之借春。』
（說畢，喝了茶。）
（便將車先送秋痕，復坐一回，然後回寓。）
（正是：
（ 秋鳥號寒，春蠶作繭。）
（破涕為歡，機乃一轉。）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還玉佩憨書生受賺 討藤鐲戇太歲招災）
１５４＊＊時間： 地點：
（話說十一月起，癡珠依了秋痕的話，十日一來，來亦不久。）
（牛氏就也明白癡珠意思了。）
１５５＊＊時間： 地點：
（這日，癡珠去後，牛氏便跑入秋心院和秋痕大吵。）
秋 痕：他走了，教我怎樣？
（牛氏不待說完，便搶過來，右一巴掌，左一巴掌，秋痕祇低頭不語。）
（牛氏沒奈何，住了手，氣憤憤的出去。）
（那狗頭雖攆出中門，牛氏屋裏他還出入，便慢慢的獻勤討好，如今又乘間想出
（一個妙計來，這且不表。）
１５６＊＊時間： 地點：
（卻說愉園，日來賈氏早走，荷生是上半日進營辦事，下半日到愉園和采秋作伴
（。）
１５７＊＊時間： 地點：
（此時紫滄回家了。）
（小岑、劍秋俱係告假在籍，現在假期已滿，摒擋出山。）
（癡珠日來足不出戶，著了《捫虱》《談虎》兩編雜錄。）
（月杪鶴仙回任，癡珠送行回寓，是夜擁爐危坐一會。）
（喚禿頭剪了燭花，向書案上檢紙斷箋，題詩云：
（ 情到能癡天或悔，愁如可懺地長埋。）
（徐陵鏡裏人何處，細檢盟心舊斷釵。）
（寫成鴛牒轉低徊，如此閑情撥不開。）
（盡說千金能買笑，我偏買得淚痕來！）
（次日，折成方勝，著禿頭送去秋心院。）
（癡珠睡了一覺，禿頭纔回，呈上雙魚的一個繡口袋。）
（隨手拽開，內藏紅箋，楷書兩首步韻的詩。）
（癡珠瞧了，復唸道）
癡 珠：再無古並波能起，祇有寒山骨可埋。
鏡匣祇今塵已滿，蓬飛誓不上金釵。
天寒無語自排徊，見說梅花落又開。
為語東君莫吹澈，留些餘艷待君來。
（唸畢，收入枕函。）
１５８＊＊時間： 地點：
（自此隔一日一到縣前街，餘外編書，或訪心印談禪。）
心 印：癡珠，你口頭色相空空，奈心頭牢鎖不開，恁你舌本翻蓮，歸根是個不乾淨。
癡 珠：浮生蕩泊，吾道艱難，不足為外人道也。
心 印：這是世情，你不懂麼？佛便是千古第一個情種！你們儒教說個仁，又說個義，便
有做不得情的時候。我們佛教無人不可用情，恁你甚麼情天情海，無一不是我佛
國版圖。祇菩薩閑情，卻是拈花微笑，再不為情字去苦惱，你怎不想想？
（癡珠正要回答，忽見侍者報道）
癡 珠：苟老爺、錢老爺來訪。
１５９＊＊時間： 地點：
（說話時候，兩人已經轉進屏門，癡珠口避不及，祇得見禮。）
（苟才與癡珠是個初見，那錢同秀係癡珠舊相識，便拉著癡珠說長說短。）
（後來心印讓坐，同秀就和癡珠一塊坐下。）
（也是秋痕該有一場是非，同秀喝茶，無心中將皮袍袖一展，卻露出一支風藤鐲
（。）
（癡珠認是自己給秋痕的，怎的落在同秀手裏？心上便十分驚愕起來）
癡 珠：七哥這支鐲，借我一瞧。
（同秀陡然發覺，急得滿臉通紅，趕將手袖放下。）
（遲疑半晌，硬著頭皮卸下，遞給癡珠）
半 晌：這是一個人纔拿來賣呢。
癡 珠：（癡珠接過手道）這就是我的，我在四川好費事尋出一對，你不信，看我這一支
。
（說著，就從袖裏取下一支，大家同看。）
（半邊包的金色，兩頭雕的花樣，粗大徑圍，兩枝一模一樣。）
苟 才：這樣粗大風藤，委實難得。這黑溜溜的顏色，總帶得有幾十年工夫。
同 秀：你甚麼時候丟了一支？
癡 珠：我不是丟，我是給個人。你從甚麼人買來？
同 秀：前天有我一個舊相識拿來，要賣二十弔錢，後來我給他十千錢，他也就肯賣了。
（口裏這樣說，臉上卻十分慚沮。）
心 印：（心印因向癡珠道）這也難說就是你的。我在南邊有把王如意，竟與許太史家花
樣大小也是一樣，後來我發誓朝山，就送他做個對兒去了。
苟 才：癡珠，你給了甚麼人？何不問這個人有賣沒有？還是他給人偷出來賣，也不可知
。
（癡珠勉強回答數語，帶上自己一支藤鐲，就先回西院去了。）
（這裏同秀見這支藤鐲已給癡珠看見，想道）
同 秀：他們問出來，就曉得是我偷了，我也難再見兩人，倒不如編個謊話，教他們鬧一
鬧吧。
苟 才：（便含笑向苟才道）你道我這支鐲，真是買來麼？這是他給了秋痕，秋痕新給了
我，我在他跟前不便說出。
苟 才：好呀，你就和秋痕有交情麼？
（同秀一笑。）
苟 才：（苟才接著道）你竟巴結得上這個有脾氣的姑娘，這也難得。
（心印聽著這些話，祇微微的笑，通不言語。）
（那侍者背地便一一和禿頭說了。）
（禿頭聽得這話，氣憤憤的跑到癡珠跟前，將侍者的話告訴一遍，且絮聒癡珠，
（無非是講白疼了他。）
（癡珠聽了，半晌纔說道）
半 晌：你不用多話，算我這回明白就是了。
（禿頭退出，癡珠便向裏間躺下。）
（一時懵懂，全不想前前後後。）
（竟然解下九龍佩，又向枕函中，檢出秋痕的東西，立刻喚禿頭送還秋痕，也沒
（一句話說。）
（可憐秋痕，這兩日正為癡珠和他媽力爭上流時候，那裏曉得半天打下這個霹靂
（！當下禿頭將拜盒打開，一件件交代明白，氣得秋痕手足冰冷，呆呆的瞧著東
（西。）
半 晌：（半晌纔問道）爺怎樣說？
禿 頭：爺沒說甚麼，祇問姑娘將那一支風藤鐲給了甚麼人？
（秋痕聰明，見禿頭說起風藤鐲，便知癡珠受了人家的賺，氣轉平了）
秋 痕：你回去對你爺說，爺給我的東西，我一時也檢不清。我就沒良心，也不敢將爺留
的東西，這會兒就給了人。那風藤鐲一節故事，你爺將來自然明白。我的東西，
教你爺仍舊收下，對你爺說，我總是一條心，再沒兩條心。教你爺不要上人家的
當，徒自氣苦。這時候還早，就請你爺來，我有話說。
（禿頭先前一臉怒氣，這會見秋痕說得娓娓可聽，就說道）
禿 頭：我將這些帶回去，請爺來吧。祇是那一支風藤鐲，怎的落在錢老爺手裏？我也氣
不過。
秋 痕：是他偷著走了，我為甚麼給他？
禿 頭：這錢老爺就可惡得很，他偷了人家東西，還要說幾多閑話哩！
（遂將日間的話，告訴一遍。）
（看官，你道錢同秀是甚麼時候來呢？原來初十那一夜，狗頭向牛氏保起錢同秀
（，說他怎樣有錢，怎樣好騙，又怎樣給碧桃母子訛詐，說得牛氏心花怒開。）
（自悔以前輕易答應了癡珠，總恨那幾天的雨誤人。）
（次日，就打發狗頭去同秀公館請安，探聽口氣，還想送些東西。）
（不料失望而歸，說是同秀七月間就走了。）
（這十天以內，狗頭四處拉攏。）
（無奈太原城裏，將韋韓稱做海內二龍，就把劉杜稱做并州雙鳳。）
（愉園、秋心院再也沒人敢於造次。）
（所以癡珠來往，牛氏一時也不敢拒絕。）
（到了二十四日，狗頭出門。）
（瞥見同秀衣冠楚楚坐在車裏，就如拾著寶貝一般歡喜。）
（忙跟同秀的車跑到一家門首，跟班投帖進去，狗頭就在車邊請安。）
（恰好主人不在家，同秀回車，便叫停住，向狗頭問道）
同 秀：你姑娘都好？
（狗頭答應，即說道）
狗 頭：老爺，怎的從七月起就不來了？
同 秀：咳，不要說起。我就是那一夜接著蒲關的信，鬧個鹽務命案，次日冒雨起身，如
今纔能脫身。
狗 頭：這裏到小的家甚近，老爺順路進去喝一杯茶好麼？
（同秀做人，見人家會巴結，再不肯拂他意思，便道）
便站起：也好。祇是我聽得人說，你姑娘和我的朋友韋老爺好得很。
狗 頭：（狗頭笑道）他是老爺同鄉，小的原不敢混說，其實姑娘近來厭棄他了不得，都
是你老爺那夜不來，害我媽上了他的當。如今老爺來了，便是我家造化。
同 秀：往後再看。
（兩人說說，早到門首。）
（狗頭打門，便一疊連聲嚷道）
狗 頭：錢老爺過來！
（喜得牛氏、李裁縫忙迎出來。）
（又怕秋痕不答應，牛氏自己跟進來，瞧著秋痕款待。）
（不想同秀這回，是他女人和他同來，為著他娶妾，家裏好不吵鬧，如今是押他
（搬取回去，你道同秀這回，還能夠在外頭胡鬧麼？）
（當下秋痕在牛氏跟前，不能不招呼，到得牛氏去後，便低著頭，憑同秀怎樣問
（話，祇是不答應。）
（一會，秋痕走入南屋，同秀一人坐在炕邊方椅，見枕邊黃澄澄的一支風藤鐲，
（想道）
一 會：秋痕這般可惡，我悄悄的帶上，你總要捱一頓打。
（其實同秀當時，作惡把秋痕教訓幾句，秋痕打定了。）
（這風藤鐲是癡珠的，就丟了十個，他媽也不管，秋痕如何會打？當下同秀走了
（，秋痕也送到月亮門，他媽雖十分不快，卻不得說秋痕有錯。）
（祇十一月起，癡珠不來，好容易盼得同秀來了，言語又十分支吾。）
（次日，辦點果品，教狗頭送去，纔曉得同秀這一回有人管了。）
（家人們將狗頭送的果品，一人嘗一個，卻沒一個替他端上去回。）
（等至下午，同秀影兒都沒見。）
（兩盒果品，早給家人們白吃了，祇得端口空盒。）
（牛氏聽了，委實生氣，數說狗頭一頓，就懊悔不該冷落癡珠，要秋痕寫字去請
（。）
秋 痕：這話難說，他見你們待他不好，叫你們自己打算。你如今要和他說話，你叫人請
他去，我不敢管。
（牛氏聽了，自然又和秋痕淘氣，卻不敢再打。）
（挨到二十八，一月待要完了，又是逼年。）
（牛氏沒法，靠晚跑到北屋，將好話和秋痕來說，秋痕祇得答應。）
（牛氏剛纔出去，禿頭就來了。）
（這秋痕真與癡珠是個夙緣，別人委屈他一點兒，不曉得要哭到怎樣。）
（癡珠這樣丟他的臉，他還替癡珠體諒，是受人家的賺。）
（且料定禿頭回去，癡珠必來。）
（吩咐廚房預備點心，教小丫頭向火爐添上炭，做下開水，教跛腳打疊屋裏，自
（己著一盒香篆。）
（不一會，癡珠早來了，秋痕照常迎出來。）
（癡珠雖然有氣，也不說甚麼，仍是攜手坐下）
癡 珠：我再不想今晚又來這屋。
（秋痕一言不發，含笑向跛腳道）
秋 痕：你叫老爺跟人和車都回去。
癡 珠：怎的？
（正待往下說，牛氏進來招呼道）
牛 氏：我早打發走了。老爺這一個月，為甚麼和我們淡起來？我多病，家裏的人都靠不
住，一向委屈老爺，我通知道了。
（癡珠見牛氏陡然恭順，倒詫異起來，就也說了幾句應酬話。）
（秋痕倚在方桌，手撥香篆，祇抿著嘴笑。）
牛 氏：（牛氏吩咐秋痕道）爺要酒要點心就叫，我都預備現成。
（秋痕答應，牛氏就去了。）
（小丫鬟遞上茶，跛腳端上臉水，向秋痕）
向秋痕：娘擰。
秋 痕：今天一家的人，伺候他同祖宗一般，還要我擰？
跛 腳：（跛腳笑道）爺平日要娘擰，還是娘替爺擰吧。
癡 珠：你擱著，我自己洗。
秋 痕：（秋痕含笑向癡珠道）擰一過給我拭手。
癡 珠：你不替我擰，還使喚我？
秋 痕：（秋痕瞧癡珠一眼道）我不使喚你，卻使誰？
（癡珠笑將手上擰的，遞給秋痕。）
（秋痕拭完手，向跛腳道）
秋 痕：你把爺茶碗，端給我喝。
跛 腳：爺還沒有喝哩。
秋 痕：（秋痕笑道）我不給他喝，你待怎麼樣呢？
（跛腳祇得含笑端上。）
（秋痕喝了兩口，方纔遞給癡珠道）
秋 痕：賞你喝吧。
癡 珠：怎的你今天這般樂？
秋 痕：（秋痕眼眶一紅道）我挨了一個月苦，纔有這一天樂，你還不情願麼？
（說著，就拉著癡珠一塊坐下。）
（將牛氏的話一一告訴，說道）
癡 珠：但願往後不再起風波，我挨那老貨兩頓打，就打值了。
癡 珠：你甚麼時候又打一次？
（秋痕就將初十的事說了一遍。）
癡 珠：你怎的不給我知道？
秋 痕：給你知道，也是枉然！
癡 珠：祇因替我省兩個錢，你整整受一個月的罪。
（跛腳在桌邊裝水煙，接口說道）
跛 腳：爺不曉得，娘前月還上弔來！
（秋痕瞅著跛腳一眼。）
跛 腳：也要給爺曉得娘的苦。
（就低聲將那一夜的事，說給癡珠聽。）
（癡珠聽了，起來向跛腳揖了一揖，慌得跛腳笑嬉嬉走開不迭。）
（秋痕噙著淚，將癡珠拉開坐下）
秋 痕：做甚麼呢？
癡 珠：（癡珠慘然道）我竟不曉，跛腳這回變了一個人，有此見識。果然你拚個死，不
害我受累麼？祇是我今天聽人謊話，那般決裂，不特對不住你，也對不過跛腳。
秋 痕：（秋痕忍著淚）你怎樣凌辱我，我也不怨。是我家裏人坑害我，我怪不得你，更
見你的真心待我。祇你氣苦這半天，真個冤枉！
癡 珠：這錢同秀怎的跑來？
（跛腳就將狗頭怎樣去請，怎樣和同秀來，同秀怎樣偷了風藤鐲，通告知癡珠。
（）
秋 痕：他們還送果品去，同秀沒有收，這纔絕望，回心轉意來求你了。
癡 珠：（癡珠笑道）同秀這一來，還算我們功臣。
（於是軟語纏綿，跛腳伺候過消夜，先自睡了。）
（兩人這一夜心滿意足。）
（但見：
（ 六曲屏邊，九枝燈下；枕衾乍展，衣扣半鬆。）
（郎癡若雲，儂柔似水。）
（流輝婀娜，接影娉峰。）
（菱支不弱於風波，菡萏自苞於雨露。）
（冬山如睡，玉艷臨醒。）
（街鼓冬冬，夜光灩灩。）
（刻鴛鴦翅，成蛺蝶圖。）
（春滲枯心，歡銷愁髓。）
（研丹擘石，冤魄願鎖於天牢；沁露蜜脾，華鬘忽遊於忉利。）
（此夜銷除百慮，有如點雪紅爐。）
（從今暗數千春，願去閏年小月。）
１６０＊＊時間： 地點：
（且說禿頭次日見天陰欲雪，便早些帶車來接。）
（到了李家門口，覺得一路朔風吹得打戰，因向酒鬼店裏喝杯酒。）
（恰好戇太歲拿盤鹵肝也來了，這兩人和禿頭，近來都講相好。）
（便倒酒的倒酒，切肉的切向，呼兄呼弟，一塊喝酒。）
（喝到高興，禿頭說起狗頭情狀可惡。）
戇太歲：你老爺既和他姑娘好，怎的不教姑娘出來喊冤？譬如再有風波，教姑娘盡管喊出
街坊。你老爺是不便出頭替他說話，我們左鄰右舍，都幫得他去見官理論呢。買
良為娼，已經有罪，何況是拐來呢。
禿 頭：說起姑娘也可憐，昨日我也怪他。後來他說得有理，是我老爺給人賺了，倒教我
不過意起來。
酒 鬼：甚麼事呢？
（禿頭便將錢同秀偷鐲，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戇太歲：是他麼？你帶我和他要去。我聽得留大老爺公館的人說，他怕老婆，這回他老婆
來了，管住他，不給他走一步。你帶我去，你但說：『老爺問過李家，說這支鐲
是錢老爺帶來了，叫我帶李家的人來要。』以後你做個好人，看我發作便了。我
總要教他拿出藤鐲，還教那老婆和他鬧一場。
禿 頭：（禿頭哈哈大笑道）妙，妙！看你手段。我喝過這杯酒，就同你去。
酒 鬼：討得來，也好替劉姑娘明明心跡，給錢同秀臊臊脾。
（不言二人酒氣沖沖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