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６１＊＊時間： 地點：
（話說荷生，日來軍務正忙。）
（忽晤小岑，說原士規愉園請客，十分驚愕）
小 岑：那愉園平日，不是他們走動的地方！
（後來小岑說的千真萬真，荷生總不相信，特特請了劍秋來。）
（劍秋一見面，也怪采秋）
劍 秋：愉園聲價，從此頓落了！
（荷生一肚皮煩惱，默默不語。）
劍 秋：（劍秋隨接道）這其間總另有原故。他們那一班人，素與採秋是沒往來，祇是這
一天的事如今都傳遍了，還能夠說是謠言？
小 岑：望伯很得意，說是人家花了幾多錢，也不過如此鬧一天。
（荷生聽著，心上實在不舒服，便說）
便站起：算了！從今再不要題起『愉園』兩字吧。
（說著，就將別的話岔開，無情無緒的談了一會，二人也就去了。）
６２＊＊時間： 地點：
（此時日已西沉，荷生送出二人，也不進屋，一人在院子裏踱來踱去。）
（一會望著數竿修竹癡立，一會又向著那幾盆晚香玉徘徊。）
（直到跟班們拿上燈來，青萍請示開飯，荷生纔進屋裏）
跟 班：我不用飯了，你將荷葉粥熬些。
（便到裏間躺下。）
（好一會，門上送上公事，荷生起來問道）
荷 生：有緊要的軍情麼？
門 上：沒甚緊要的。
荷 生：我明天看吧。
（門上答應退出，荷生就撂在一邊。）
門 上：（青萍回道）荷葉粥熬好了。
荷 生：我肚裏不餓，停一會吃吧。
（遂出來堂屋，又是踱來踱去。）
６３＊＊時間： 地點：
自 語：（忽然自語）撒開手罷了。
（青萍大家都在簾外伺候，也不曉荷生是甚麼心事。）
（祇聽得轅門外已轉二更了，便掀簾進來，請荷生用點粥。）
（荷生叫端上來，就在堂屋裏吃了，也不叫添。）
荷 生：（青萍回道）老爺不曾用晚飯，添些嗎？
荷 生：（荷生惱道）不用了！
（青萍不敢再口。）
（跟班送過漱口壺、手巾，荷生祇抹了臉，口也不漱，便起來向裏間去了。）
（一會，叫）
一 會：青萍！
（青萍答應進來。）
荷 生：（祇見荷生盤坐一張小榻上）有甚麼時候了？
一 會：（青萍回道）差不多要一下鐘了。
荷 生：遲了。
（便叫跟班們伺候睡下。）
（次日，青萍起來，走進裏間，見荷生已經起來，披件二藍夾紗短襖，坐在案上
（了。）
（青萍愕然，招呼跟班，照常打疊鋪蓋，打掃房屋。）
（青萍伺候荷生洗過臉，正要端點心上去，祇見荷生檢出一張薛濤箋，放在實上
（，翻開硯匣，磨了濃墨，蘸筆寫完。）
（取過一個紫箋的小封套，將詩箋打個圖章，折疊封好。）
（寫了「愉園主人玉展」六字，便叫）
便站起：青萍！
（青萍卻早在案傍伺候。）
荷 生：（荷生將柬帖兒遞給青萍）送到愉園，就回來吧。
（荷生也不用早點，轉向床上躺下，徑自睡著了。）
６４＊＊時間： 地點：
（且說采秋，連日盼望荷生，兩天卻不見到。）
（當下晨妝初罷，紅豆剪一枝素心蘭，笑吟吟的掀開簾子）
笑吟吟：這花也解人意，前兩天纔抽四五箭，今天竟全開了。我剪一枝給娘戴上，也不負
開了這一番。
（采秋也自喜歡，向著花領略一回，就接過手，對著鏡臺正要插在鬢邊。）
（忽見小丫鬟傳進柬帖，說是韓師爺差人送來的。）
（採秋便將蘭花放下，親手拆開一看，卻是兩紙詩箋，上寫的是：
（ 風際萍根鏡裏煙，傷心莫話此中緣！）
（冤禽銜石難填海，芳草牽情欲到天。）
（雲過荒臺原是夢，舟尋古碉轉疑仙。）
（懊依樂府重新唱，負卻冰絲舊七弦！）
（紅豆在旁，見采秋看了一行，臉色便覺慘然。）
（再看下去，那眼波盈盈，竟弔下數點淚來。）
（紅豆驚疑，遞過手絹。）
（采秋也不拭，直往下看去，是：
（ 搔首蒼茫欲問天，分明紫玉竟如煙！九州鑄鐵輕成錯，一笑拈花轉悟禪。
（）
（虛說神光離後合，可堪心事缺中圓。）
（《陽春》乍奏聽猶澀，便送商聲上四弦。）
（看畢，將詩放在妝臺傍邊，將手絹拭了淚痕，沉吟一會，那淚珠重復顆顆滾下
（汗衫襟前。）
荷 生：（紅豆急著問道）娘！怎的？那信是說甚麼話？
（采秋也不答應。）
（紅豆呆呆的站了一會，將手向鏡臺邊白磁面盆擰乾手巾，擱過一邊。）
（把臉盆捧給小丫鬟，叫他換了水，仍放妝臺邊，持上手巾，展開，遞給采秋。
（）
（采秋接過，有半盞茶時候，纔向臉上略抹一抹，也不遞給紅豆，自行擱下盆中
（，就問道）
采 秋：是誰送來的？
小丫鬟：是常來的薛二爺。
（采秋又不言語，半晌纔說道）
半 晌：叫他等著，我有個帖兒給他帶去。
（那小丫鬟便跑出去吩咐。）
（一會，小丫鬟回來）
一 會：外頭說，薛二爺交過柬帖，沒有坐，早就走了。
（采秋默默不語，兩眼眶汪汪的淚，又一滴一滴的落下來，瞧著紅豆）
采 秋：這枝蘭花，插在瓶裏去吧。
（一面說，一面拈著詩箋站起身來，推開椅，移步至裏間簾邊，自行掀開簾，將
（詩箋擱在枕畔簪盒，斜躺著嗚嗚咽咽的哭。）
（紅豆跟了進來，要把話來勸，卻不曉得為著何事，想道）
又 想：娘平日再沒有這個樣兒，到得懶說話，我們就曉得他煩惱了。再不想今天，會如
此傷心，到底這韓老爺的柬帖兒，是講些甚麼在上頭呢？
（紅豆又不敢叨絮，祇急得也要哭。）
（小丫鬟等更躡手躡腳的，在外間收拾那粉盒妝蓋，不敢大聲說一句話，倒弄得
（內外靜悄悄的。）
（早有一個黠丫鬟，暗暗的報與賈氏知道。）
（賈氏剛纔下床，聽丫鬟這般說，也不知何事，便包上頭帕過來。）
（采秋見他媽來了，轉把眼淚擦乾，迎了出來）
采 秋：我起來一早晨了，還沒有看媽去，你卻遠遠的跑來。
（賈氏見他眼眶紅紅的，便說）
便站起：我的姑娘，是那一個給你氣受？你竟哭了這個樣兒！
采 秋：（便上前攜著采秋的手）清早起來，也不穿件夾的衣服！
采 秋：（采秋便勉強笑著道）起來是穿件春羅夾小襖，因是梳頭，纔脫了。我那裏哭？
媽平日見我哭過幾回哩。
（紅豆掀開簾子，在門邊伺候。）
（他母女二人就進房來，賈氏坐下）
賈 氏：韓師爺好幾天不來，今天卻送甚柬帖兒，叫你這樣苦惱？
采 秋：他做了兩首詩，要我和韻，我卻沒來由去苦惱，難道是怕做不出詩來麼！
（轉說得賈氏和紅豆都笑起來了。）
采 秋：（采秋就也笑道）媽，你沒有梳頭，我今日卻和你梳個頭吧。
（於是笑嬉嬉的拉著賈氏，到妝臺前坐下，替他篦了頭，盤了一個髻。）
（說說笑笑，擺上飯來，吃了。）
（又邀賈氏，同去看看蘭花，便過賈氏這邊來坐，到午正纔自回去。）
（賈氏見采秋，這大半天喜歡得很，便不說長道短。）
（轉盼之間，早是七月初四五了。）
６５＊＊時間： 地點：
（這日，小岑、劍秋乘著晚涼，都來看視荷生。）
（荷生談吐，全沒平時興會。）
（兩人談及愉園，荷生便無精打彩的說道）
荷 生：我們講我們的話吧。
（小岑、劍秋遂不提起。）
（後來，劍秋提起那天所言秋痕逃席一事，小岑不曾講完，要他接將下去。）
（小岑祇得將自己領著秋痕、丹翬的情狀說了。）
（說得劍秋、荷生都笑起來。）
６６＊＊時間： 地點：
（又說闖入汾神廟西院，秋痕見了癡珠聯句。）
（荷生等不得說完，便問道）
荷 生：這癡珠，可姓韋麼？
小 岑：可不姓韋！你也該曉得這人。
荷 生：（荷生便高興起來）他甚麼時候來的？他雖比我們早些出山，究是我們一輩。
（就將花神廟、蘆溝橋兩回相遇，及長新店打尖，見壁間題的詩款是「韋癡珠」
（，因疑兩番所遇就是此人，一路想趕著他，竟趕不上，講了一遍。）
癡 珠：（就說道）我至今心上還是耿耿，如今相見有日了！
（便哈哈的笑。）
劍 秋：我聽見武營里公請一位師爺，住在秋華堂，也疑就是此人。
小 岑：不錯！
（遂將那日心印所說，癡珠此來情事，及遇著李夫人的話，復述一遍。）
荷 生：（荷生大喜道）早上李謖如正下帖，請我秋華堂，我為著官場私宴，向例不去，
且近來心緒不佳，想要辭他。這樣說來，卻要破例一走。
（就向跟班要過李家請帖，遞給二人看）
跟 班：不是『席設柳溪秋華堂』麼？
荷 生：（又向跟班問道）初七這一天，李大人請幾個客？營里公請的韋師爺，就住在秋
華堂，想必在坐。你們再探聽著。
（跟班答應。）
（荷生當下很喜歡了。）
（二人復閑話一回，就也散去。）
（荷生送二人去後，見新月東昇，碧天如洗；滿庭花影，裊裊婷婷。）
（寓齋光景，正自不惡。）
（惟心為事感，便覺景物如故，風味頓殊。）
（便步入裏間，四顧寂寥，無人可語。）
（因想起芙蓉洲與采秋目成眉語，何等綢繆。）
（曾幾何時，而人是情非，令人不堪回想。）
（因喚青萍焚起香篆，磨墨展箋。）
（荷生提筆，寫出《采蓮歌》四首道：
（ 隔水望芙蕖，美蕖紅灼灼。）
（欲採湖心花，祇愁風雨惡！）
（今日芙蕖開，明日芙蕖老。）
（採之欲貽誰，比儂顏色好！）
（扁舟如小葉，自弄木蘭槳。）
（驚起鴛鴦飛，有人拍纖掌。）
（誰唱采蓮歌，歌與儂相接。）
（珍重同心花，勸依莫輕折。）
（寫畢，朗吟一遍。）
（意猶不盡，又取一箋。）
（青萍剪了燈花，見荷生提筆就箋上寫相望曲三字，復另行寫道：
（ 相望隔秋江，秋江渺煙水。）
（欲往從之遊，又恐風浪起。）
（相望隔層城，居城不可越。）
（中宵兩相憶，共看半輪月。）
荷 生：（寫畢，又朗吟一遍，向青萍笑道）你懂得麼？
（青萍不敢答應。）
荷 生：（荷生便將采蓮歌再看一看）出水芙蓉，晚風楊柳，我自謂似之。祇鎮日是你們
焚香捧硯，好不辱沒詩情也！
（青萍碰了這個釘子，卻不敢走開。）
（消停一會，伏侍睡下。）
荷 生：（荷生因想道）香山垂老，身邊還有樊素、小蠻；蘇東坡遠謫惠州，朝雲也曾隨
侍。我如今決計買一姬人，以銷客況吧。
又 想：倘有機會，能夠無負紅卿夙約，這也遂我初心。祇是采秋如此，紅卿可知。況人
別三年，地隔千里，我不負人，正恐人將負我！
（輾轉一會，又憶起日間，小岑說的韋癡珠來，因想）
因 想：人生遇合，真難預料。咳！去了一個杜秋娘，來了一個韋蘇州，我客邊也算不十
分寂寞了。
（看官聽著：荷生這一夜，不特將采秋置之度外，即紅卿也置之度外，又曉得癡
（珠指日可以相見，便像得道的禪師一般，四大皆空，一絲不掛，呼呼的睡著了
（。）
（正是：
（ 腸熱翻成冷，情深轉入魔。）
（迢迢蓮幕夜，曲唱惱公多。）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意綿綿兩闕花魂詞 情脈脈一齣紅梨記）
６７＊＊時間： 地點：
（話說六月以後，天氣漸涼，癡珠的病也漸漸大好了。）
（雨檻弄花，風窗展卷；遵養時晦，與古為徒。）
（這也省卻多少事。）
（無奈謖如多情，卻要接他入署消遣。）
李夫人：（李夫人笑道）先生，南邊這時候，重碧買春，輕紅擘荔，招些詞人墨客，湖上
納涼，何等清爽。太原城裏一片炎塵，有甚麼消遣的去處？
謖 如：（謖如也笑道）我們這武官衙門，那裏有詞人墨客呢！
癡 珠：（癡珠笑道）此間名士，第一總算是經略幕裏韓荷生了。
謖 如：此人真不愧名士！我作了十年武官，仗也打過了幾十回，起先見經略那樣信服，
我還不以為然。今年元宵晚上，蒲東那一仗，與我一個柬帖，算定回部，五更時
分敗到黃河岸上，教我埋伏，後面註了一行，是：『如放走一人，軍法不貸。』
不想果然都應了他的話，令我十分敬畏。不知先生怎麼認得他？
（癡珠就將都中相遇，及長安見了紅卿，敘將出來。）
謖 如：他如今這裏，又有個得意的人了。
（就將荷生近事講了一回，又喚跟班將荷生重訂的《芳譜》，檢給癡珠看。）
癡 珠：（癡珠瞧了一遍）怎的這杜采秋卻不入選呢？
（謖如又將采秋來歷，講給癡珠聽。）
癡 珠：（癡珠笑道）那不是名妓，竟是名士了！秋痕這人，得荷生一番賞鑒，自是不錯
。
（因將《芳譜》的詩朗吟一遍。）
謖 如：秋痕這人，也自不凡。採秋事事要佔人先，他卻事事甘居人後。其實他的色藝，
比采秋也差不多。
癡 珠：那譜上就說得他的身份好。
謖 如：譜上不過說個大概，他最妙是焚香煮茗，娓娓清談。他會畫菊，便愛藝菊，憑你
枯莖殘蕊，他一插就活。祇是有點傻氣，一語不合，便哭起來。
癡 珠：（癡珠歎口氣道）美人墜落，名士坎坷，此恨綿綿，怎的不哭！
（便將《芳譜》撂開，低頭不語。）
謖 如：（謖如忽向夫人道）我這回，卻想出一個替先生消遣的法兒。
（癡珠和夫人再三詰問，謖如總不肯說。）
（初七日一早，癡珠剛起來，穆升跑進來回道）
穆 升：李大人便衣來了。
（癡珠急忙迎出。）
謖 如：（謖如早笑嬉嬉的進來）纔起來麼？
癡 珠：（癡珠也笑道）你今天，怎的這般早就來了？
謖 如：（謖如笑道）今天是要向先生借秋華堂，熱鬧一熱鬧。
（癡珠正要致問，謖如卻已掀著簾子走了。）
（癡珠跟著出來，謖如回頭笑道）
謖 如：先生，停一會過秋華堂來吧。
（說著，便彎向樓邊小徑而去。）
（癡珠退回外間更衣，然後出來。）
（到了月亮門，祇見一群人，挑著十幾對紗燈及桌圍鋪墊，在甬道上站著。）
（轉過西廊，聽得謖如和多人講話。）
（走進垂花門，見堂中正亂騰騰的擺設，謖如卻坐在炕上調度。）
（見癡珠進來，站起身，笑道）
癡 珠：客早來了，主人方纔收拾屋子哩。
癡 珠：你今天到底請甚麼容？
謖 如：沒有別人，就是先生和韓荷生。
癡 珠：他準來麼？
謖 如：他昨天，還叫跟班探聽請有幾個客，我說道：『祇有你們老爺和我們這裏韋師爺
。』他跟班很喜歡，說是『韋師爺在坐，我們老爺是必來的。』這樣看來，他也
很愛見先生。
癡 珠：（癡珠遲疑道）他怎的認得我呢？
（正坐下說著，驀見屏門外轉出一個麗人，就如出峽的雲，被風冉冉吹將上來。
（）
（後面一人抱著衣包跟著。）
癡 珠：（癡珠笑向謖如道）你今天鬧起這個把戲來了。
（謖如微笑。）
６８＊＊時間： 地點：
（此時堂中都已鋪設停當，那正面及兩廊的燈，也都掛得整整齊齊。）
（簾波一漾，花氣微聞，早是那麗人低著粉頸，款步進來，向癡珠請了安。）
（卻怔怔的看了一眼，纔向謖如也請一安，就站在謖如身邊。）
謖 如：（謖如便攜麗人的手）來得很早，我有幾個月沒見你了。
（麗人答應，把眼波祇管向癡珠這邊溜來。）
（癡珠細細打量一番，好像見過的人，遂向謖如道）
癡 珠：這姑娘就是《并門花譜》第一人麼？
謖 如：（謖如笑道）就是秋痕。先生見過？
癡 珠：我到這裏，除你署中，我不曾再走一步，那裏見過他們。
謖 如：（謖如便向秋痕道）你認得這位老爺麼？
秋 痕：這位老爺姓韋。
謖 如：（謖如笑道）先生方纔說『那裏見過他們』，他們怎麼又認識得先生呢？
（癡珠真不明白，卻難分辯，倒是麗人道）
癡 珠：見是沒有見過，我卻曉得韋老爺的官名有個玉字，號叫癡珠。
癡 珠：（癡珠大笑道）這怪不怪！
謖 如：（謖如便問秋痕道）你怎的曉得韋老爺名姓？
（秋痕便將五月初五，跟著梅小岑來到酉院，見了聯句、小照，敘述一遍。）
癡 珠：不錯，不錯！那一天回來，禿頭原告訴過我，為著梅小岑素沒見面，就也撂開。
謖 如：（謖如笑道）這也罷了。
（先是癡珠起來，徑來秋華堂，卻不曾用過早點。）
（禿頭也不敢徑端上來。）
６９＊＊時間： 地點：
謖 如：（此時約有巳正，便上來回道）老爺用些點吧。
謖 如：我倒忘了，一早把先生累到這個時候，還沒用點，快端上來。我是家裏用過的，
秋痕陪著吧。
（便站起身，叫秋痕上炕，秋痕不敢。）
謖 如：坐吧，這又何妨。
（便轉向門外更衣，叫人催請荷生。）
（於是兩人對坐用點。）
（癡珠見秋痕上穿一件蓮花色紗衫，下繫一條百折湖色羅裙，淡掃蛾眉，薄施脂
（粉，星眸低纈，香輔微開，便想道）
癡 珠：似此丰韻，也不在娟娘之下！
（秋痕一抬頭，見癡珠身穿一件茶色夾紗長襖，祇管偷眼看他，不覺一笑，便有
（一種脈脈幽情，蕩漾出來。）
（癡珠把眼一低。）
秋 痕：（秋痕倒低聲問道）韋老爺，你怎的比那小照清減許多？
（癡珠此時，覺得有萬種柔情，一腔心事，卻一字也說不出來。）
（發怔半晌，眼眶一紅道）
半 晌：改日說吧。
外 面：（猛聽得外面）韓師爺來了！
（癡珠就也更衣出來。）
（幾人扶著荷生轎子，已人屏門。）
（瞧見謖如站在臺階，便急忙打著護板。）
（秋痕就在轎前打了一千。）
（荷生下轎，謖如搶上數步見了，癡珠也到檐下。）
（荷生早躬身向前，執著癡珠的手，笑吟吟的，一面移步，一面說道）
荷 生：咱們都中兩次見面，都未寒暄一語，抱歉至今！
７０＊＊時間： 地點：
（彼時已到堂中，三人重新見禮，兩邊分坐。）
癡 珠：（癡珠向荷生道）我們神交已久，見面不作套語吧。
荷 生：（荷生笑道）說套語，便不是我們面目。
（接著秋痕上前請安，荷生就接著說道）
荷 生：你們所有客套，我也一起豁免吧。以後見面，倘再迎至轎邊一千，接到廳上一千
，我就不依。再『老爺』二字，也不準叫，你祇喚我荷生。你字秋痕，我便叫你
秋痕。
（就向癡珠、謖如）
謖 如：我們也通行稱字，某翁、某某先生，濫俗可厭，兩位以為何如？
癡 珠：吾兄爽快之至！
謖 如：（就向謖如道）你再叫先生，我也不依。
荷 生：自後大家犯令，我要罰以金谷酒數。
（秋痕坐在西邊，瞥見丹翬、曼雲從東廊款款而來，笑道）
曼 雲：犯令的人來了。
謖 如：你下去通知他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