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 至 第一八〇
１７１＊＊時間： 地點：
（且說內堂早命人將承志堂上一切靈牀衣槨收拾一空，闔家歡樂稱賀。）
１７２＊＊時間： 地點：
（如今宅中只剩得一個鄒拜林未知挹香還陽，在書館中檢點挹香的書稿，一頭尋
（一頭哭道）
拜 林：香弟在日，我與他何等歡樂，何等莫逆，如今我一個人弄得獨行踽踽，替他收拾
殘稿，好不淒楚！
（一個人垂頭喪氣，自言自語，收拾好了正欲出來，恰巧挹香步入書房，將拜林
（對面撞了一撞。）
（拜林驀地裡不曾防備，抬頭一看，吃嚇不小。）
（不知二人如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悲中喜挹香魂返 意外望諸美心歡）
１７３＊＊時間： 地點：
（話說拜林收拾殘稿已畢，正待出來，忽見挹香撞進書房，心中十分吃嚇。）
（按定了神，想了一想）
想了一：他在生與我知已，情若同胞，死後諒來總是一樣的。大約戀戀故人，是以一靈不
泯，來與我敘舊的。
想了一：（想到此，便放大了膽上前相見，乃道）香弟，愚兄正在這裡檢你心愛的詩詞，
要替你放在棺木中，以表你平生所愛了。敢是丟不下愚兄，一靈不泯，重來看看
我麼？你前者五樁大事，吾日後無有不從，弟請放心可也。
（說著抱了挹香大哭起來。）
（挹香倒亦一陣心酸，涔涔淚下。）
（本要告訴他還魂之事，如今聽了他如此說法，趁著淚下的時節，倒要騙他一騙
（了。）
拜 林：（便答道）弟自前日棄世之後，終日思兄，被這許多夜叉小鬼押解冥司，不由分
說，欺侮夜台。這一般苦況，真是不可言宣。最可畏者，遍地泥塗，終朝風雨，
神嚎鬼哭，舉目無親。冥君又十分威赫，不肯容情。幸查得弟之生平可以將功抵
過，如今在著冥司，無飄無蕩，或在奈何橋晚眺，或登枉死城邀游，那裡有陽世
的偕了二三知己，飲酒吟詩之樂！
拜 林：（說著，又佯裝下淚道）今日因鬼卒們不在，偷至家庭與兄一敘，不知以後又要
何時相見的了。
（說罷放聲大哭）
（拜林便挽了挹香的手，正欲開言，忽然大訝道）
忽 然：鬼是冷的，為什香弟兩手十分溫暖？
（便對挹香諦視之。）
（挹香恐拜林疑心，便向地下一蹲，嚷道）
挹 香：鬼卒來尋我了，從此與君別矣！
（說著立起來，睜圓了兩目，伸出了舌兒，搖了幾搖頭，頃刻間披髮蹌踉，拜林
（十分著急。）
（又見挹香往門後避了片時，重復出來道）
拜 林：好了，好了，鬼卒被我躲過了。林哥哥，我同你去看愛姐姐與四美人去。
（不由分說，扯了拜林到宅中來，拜林只得隨之。）
（行走到廳堂，見眾人不在，拜林大訝道）
拜 林：做什麼，做什麼？
（對挹香看看；又看看房屋）
對挹香：莫非我在這裡做夢不成麼？
（挹香見拜林發急，乃道）
挹 香：弟因夜台無伴，欲邀你去聚首聚首。我們且到梅花館看了愛姐，然後同往如何？
拜 林：（拜林聽了大歎道）原來如此。你為何不早一天把個信我，我好料理料理未了的
事兒。如今要我去作伴，我也決不推辭的。生既同道，死亦不妨同伴，如此方為
知己朋友。不過我家事未曾料理，心中有些不安。罷罷罷，同你去見愛姐，一同
去就是了。
挹 香：（挹香聽了大笑道）好，好，這才是生死之交。
（迤邐行來，已至梅花館，挹香先叫拜林進去。）
（拜林步進梅花館，見愛卿一身豔服，笑嘻嘻相接，拜林此時倒弄得木偶一般，
（一些頭路都沒有。）
（見愛卿又不帶孝，又無悲苦之狀，心中大異，暗道）
拜 林：愛姐莫非做了蝴蝶夢中莊周之婦了麼？
又 想：不要放屁，愛姐豈是這般人，
又 想：既不是，為什麼這般豔妝快活？
（卻未想到挹香還陽。）
（正要啟口，又見秋、素、琴、玉四人皆濃妝吉服而來。）
（拜林此時忍不住了，便向愛卿道）
拜 林：嫂嫂，香弟的靈樞停在何方？何以成殮得如此之速？為何嫂嫂穿著豔服，可知丈
夫的服制乃是終身服制，如今香弟弟鬼魂在此，說什麼來看了你，要逼我去陰司
作伴。
（說著便喚挹香，那知挹香的形跡毫無。）
拜 林：方才明明同我到梅花館來的，為何此時不見了？
（拜林說罷，愛卿方曉挹香沒有說明還陽之事，反去騙他，不禁笑將起來。）
拜 林：（拜林益發不懂）嫂嫂為什麼好笑？
愛 卿：你們香弟弟已活轉來了。
拜 林：有這等事麼？我卻不信。
愛 卿：他不還陽，為何我們穿著吉服？
（便細將挹香還陽之事，一一訴知，拜林撫掌夭喜道）
拜 林：謝天謝地，我原說香弟非大壽之人。方才書館中說得十分苦楚，扮了許多鬼臉，
又扯我來看你，說什麼生死之交，要我陰司作伴。我怎一時糊涂，想不到此？
（說罷，便出了梅花館，來尋挹香。）
１７４＊＊時間： 地點：
（卻說挹香扯了拜林到梅花館，明知愛卿要說破的，自己便往園中去尋眾美。）
（眾美人已在春水船守候挹香，看他來了，三十一美你也「香哥哥」，我也「香
（弟弟」，因為死而復生，更加親近。）
（挹香聽見，連忙趨入軒中，挽了兩個美人手道）
挹 香：今日與眾芳卿再敘園中，真是出人意外的了。
呂桂卿：香弟，你既到陰司，究竟如何式樣？
挹 香：陰司的景象與陽間大不相同，陰風拂面，鬼哭驚人。我見了兩殿冥君，一乃第一
殿秦廣王，一乃第十殿轉輪王。游遍枉死城、剝衣亭、六道輪回之所。最可怕者
奈何橋，高有百丈，闊僅三分，下面血污池中，有許多男女沉溺其中。問其所由
，說男者是奸臣逆子、污吏貪官，女者是不孝翁姑、不避三光、觸怒神■之輩。
墮入此池，永難超出。你們千萬聽聽，不要犯著。
（眾美聽了都毛骨悚然。）
挹 香：後來我又至望鄉台，見你們畢集孝幃，引動我思歸之念，被鬼卒推我下台，大呼
而醒。
（眾美人聽罷，搖頭伸舌，個個稱奇。）
１７５＊＊時間： 地點：
（正說間，忽見拜林走到，不由分說，一把扯了挹香）
扯了挹：我同你到陰司作伴去！
挹 香：去去去！
（弄得眾美人愕然不解。）
拜 林：如今叫你去，只怕不肯去的了，倒是我拖你在陽世做了伴罷。
（便說與眾美知之，一齊大笑。）
拜 林：（拜林又謂挹香道）今日相逢，實出意外。且問陰間之事，究屬如何？
挹 香：（挹香復細細述與拜林）更有一樁極爽快事。
拜 林：何事？
挹 香：遇著秦檜夫婦，萬俟、張二賊，被我罵了一回，拳打腳踢了一頓。你想爽快不爽
快？
拜 林：（拜林拍手道）好好好，正合我意。
挹 香：前者與你夢游的月老祠，冥君又著我往那處請旨，幸虧院主賜我仙丹，方得回陽
，否則仍舊不能相見。
（說罷眾人稱異。）
拜 林：方才愛嫂嫂說眾親朋在著省親堂賀喜，你可去應酬應酬。如今喪事變為喜事，千
古難逢，我想不如趁眾親友在此，替你供個壽堂，改作壽事，喚幾席酒肴相款，
以博一樂。你想可好？
挹 香：（挹香拍手大喜道）林哥之言誠是，但依舊要勞你的了。
（拜林點頭應允，一面命人端整壽堂與著酒席，大家稱善。）
（俄而酒筵已到，正廳上擺了八桌，挹香陪眾賓朋飲酒，曲盡慇懃。）
（握翠園中擺了六桌，愛卿陪眾夫人飲酒。）
（省親堂上擺了一桌，請父母一同歡飲。）
（家人僕婦等俱有酒肉厚賞，一門喜氣，闔宅歡娛。）
（到了晚間，方才散席。）
（鄒拜林胸中萬分樂意，是日住在挹香書館中，與挹香聯榻深談，所以挹香未至
（梅花館安睡。）
１７６＊＊時間： 地點：
（明日，挹香吩咐省親堂排酒兩席，要與父母妻妾同宴家庭，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省親堂合家歡樂 梅花館五美詼諧）
１７７＊＊時間： 地點：
（話說那日挹香吩咐治酒於省親堂上，便同拜林往內請了父母相見，重宴家庭，
（十分歡喜。）
（又命侍兒往梅花館以及各院去請五人到來，頃刻間環佩叮噹，香飄蘭麝，愛卿
（同秋、素、琴、玉等至堂上見了翁姑，又與拜林見禮畢，一同入席。）
（挹香與父母、拜林坐了一席，五位美人坐了一席，傳杯弄盞，歡樂非凡。）
拜 林：今日香弟弟得能重生陽世，再慶家庭，與伯父母及眾位嫂嫂一堂歡宴，亦是伯父
母素來好善以致也。小姪奉敬一觴。
（鐵山夫婦十分歡喜，舉杯領了拜林的酒。）
挹 香：孩兒喜得餘生，重親色笑，望爹爹母親開懷暢飲一杯。
（便斟上兩杯，奉與父母二人飲了。）
（五位美人俱上前勸酒。）
（真個滿堂喜氣，歡樂非凡。）
（飲至日哺方才散席，五媳辭了翁姑，各自回房。）
（拜林別了挹香，也歸家去了。）
（人知挹香還陽之事，互相傳說，街談巷語當作異聞，咸稱曰）
挹 香：此金翁平日樂善好施所致也。
（挹香送了拜林，便往梅花館而來，恰好秋蘭與愛卿在彼敘談，小素亦在，手中
（還做自己繡履。）
挹 香：（挹香笑道）如此天寒，還要做什麼針線？
（便奪去鞋兒，替他藏好了。）
小 素：（小素笑道）你何苦與人吵鬧。我們無聊，故在此做些針黹。
挹 香：如此我來同你們消遣便了。
（便勾了小素的粉頸，在著醉翁椅內親近了一回。）
小 素：（小素紅著臉道）為什麼不好好的去坐，來與別人胡鬧？
挹 香：（挹香便嚷道）與別人胡鬧，不干你事，你也不必發急。
小 素：我不來與你這般小人說。
挹 香：我與你消遣消遣，你倒當我小人，你忒煞欺人了。
小 素：既不是小人，為什麼捕風捉影的胡鬧？
挹 香：妹妹，我實在愛著你惜著你，所以叫你勿做針線，與你說說笑話。
（愛卿與秋蘭看見挹香與小素遊戲，倒覺好笑）
愛 卿：挹香，你這般滑稽，我們那裡說得過你，只合素妹妹來制服你的。
１７８＊＊時間： 地點：
（正說間，恰好素玉走來聽見了，便回道）
素 玉：你們在這裡說我什麼？
挹 香：（挹香連忙接口道）在這裡說你。
素 玉：說我甚麼？
挹 香：不對你說了。
素 玉：（素玉一把扯了挹香到外房道）你說不說？
挹 香：我不說，你去問愛姐。
（素玉便放了挹香，來問愛卿。）
愛 卿：（愛卿笑道）沒有別話，不過說你善於滑稽。方才他與小素妹妹滑稽，小素妹吃
了他虧，所以我說『你的伎倆，只有素妹妹制服的。』只此一說，別無他語，他
倒說了你許多。
素 玉：說我甚麼？
愛 卿：你去問他。
（素玉見愛卿不說，復身來問挹香道）
素 玉：愛姐說你還說我許多話兒，你可實對我說，不說我卻不肯干休。
（挹香聽了又好笑又好氣，連忙道）
挹 香：我從未說你，你不要去聽他海市蜃樓，無中生有。
素 玉：（素玉聽了便說道）你還要瞞我？今天定要說的。
挹 香：我其實沒有說你，不信你問小素妹就明白了。
（素玉正要去問，恰好小素走來，便接口道）
素 玉：姐姐不要聽他。他說了許多，倒耍賴了。
素 玉：如何？此時你也賴不成了，快些招罷，究竟說我甚麼？
挹 香：（挹香弄得十分好笑）我何曾說你，你怎聽他們胡言亂語，
素 玉：你還要抵賴，
（便撳倒挹香在炕上。）
挹 香：說是說的，不過說你是個可人，我愛煞你，好妹妹，今日還陽，必須先到妹妹房
中敘敘舊情。就這幾句話，你想快活不快活？
素 玉：（素玉聽了道）你嘲笑我。
（便撳住挹香，以小栗子拳將他額上輕輕的點了幾下，又擰住了不放。）
挹 香：真個是這幾句話，並無別說。
（素玉見他不說，便生出一個妙計來）
素 玉：你不說，我倒早已聽見了。方才我到這裡，聽見你說五美之中惟我最惡，出言吐
語，往往不知輕重，一種假情假義，故而你也假意待我。如今你也不必說了，我
替你代說了罷。
（說著放了挹香，頃刻間怒色生於翠黛，嗔霞飛上紅腮，裝作萬分動氣，獨自一
（個坐在椅內，不言不語。）
（急得挹香手足無措，連忙起來向素玉分辨道）
挹 香：我金挹香蒙你們十分相愛，我那裡有甚麼你善彼惡之語？你不要墮入他們二人的
猾計，反來怪我。
（說著連連的好妹妹長，好妹妹短，只管討饒。）
（素玉只是不理。）
挹 香：（挹香又去對愛卿道）都是你無中生有，害得我分辯不清。
小 素：（小素笑道）你是善於說辭的人，有甚麼分辯不明？
愛 卿：就是分辯不明，只要素妹妹那裡討個饒，下個跪，他自然就饒你了。
挹 香：（挹香搖搖頭道）都是你們不好，如今就是討饒，素妹妹也要怪我的了。
愛 卿：癡生，你且先去討饒，然後我替你說情可好？
挹 香：要來的Ｗ。
素 玉：（於是又至素玉面前道）好妹妹，你不要錯怪了我，真個沒有說甚麼。就算說了
麼，我金挹香賭個重咒兒，以後我待妹妹總勝三個一分可好，
（說著雙膝跪在素玉面前。）
（素玉本來詭計，見他以假作真，如此發急討饒，倒好笑起來，便立起身來一灑
（，走向愛卿內房而來。）
（挹香看見素玉去了，連忙道）
挹 香：素妹妹，你不叫我起來，我是不立起來的。
（說罷仍舊跪著。）
（素玉走到愛卿內房，輕輕的笑說道）
素 玉：我與他說說笑話，他竟認起真來了，如今還在外房做矮人。
（愛卿聽了不覺好笑起來，便挽了素玉與著秋蘭、小素出房，見挹香猶是跪在那
（裡。）
愛 卿：癡郎起來，素妹妹同你說的都是笑話兒。
（說著來扶挹香。）
挹 香：我要素妹妹自己叫我起來，我方才肯起。不然我情願一天做矮人。
（素玉聽了滿面堆歡，只得扶起挹香。）
（小素見挹香跪了長久，有些不捨，便扶了挹香到榻上坐定）
小 素：他們都是騙騙你，你為甚麼當起真來？
挹 香：原來愛姐騙了素妹，素妹反用詭計冒我，你們好狡猾也。
１７９＊＊時間： 地點：
（正說間，琴音走到，五個人閒談了良久，極其歡洽。）
挹 香：我們久未做詩了，今朝必須吟詠吟詠。
愛 卿：六個人在此，倒不如聯句罷。
挹 香：好。
（小素、秋蘭連忙道）
小 素：我們兩個人是不會做詩的。
挹 香：你們字多認識的，焉得不會做詩？
二 人：真個不會的。
挹 香：這也不能勉強的。你們明日為始，可拜投愛姐為師習學。況做詩一道是極容易的
，不過要佳句為難。你們資質秀靈，只消半月，包你們會得做的。
（秋蘭、小素聽了大喜道）
秋 蘭：明日一准拜投愛姐門下。
愛 卿：不來，不來。我自己做詩尚且不佳，怎樣好收徒弟？還是夫婿作先生。
挹 香：但是我做先生是要打的。
（說罷大家都笑。）
挹 香：今日聯句，你二人先做兩句，如有不通，我來更改。
愛 卿：不錯。
秋 蘭：我平仄不諳，古典沒有。
挹 香：只要讀來順溜，就不失韻。古典沒有，寫景可也。
愛 卿：即景為題，先讓秋妹妹起句，我做依他韻腳續下，不知可否？
挹 香：好。
愛 卿：（便對秋蘭道）你先想一句出來。
秋 蘭：（秋蘭紅著臉道）不知可像的。
（便細細的想了又想。）
（因素嘗看南詞唱本，七字言見過頗多，猶恐做出不像，所以十分發急。）
（想了良久，方想著了一句）
良 久：有是有一句在此，你們不要好笑。
琴 音：不妨，秋妹妹你說就是了。
秋 蘭：（於是秋蘭停了半晌道）挹香，你要替我改的。
挹 香：你說你說，決不有人笑的。況且做詩由漸而來，有誰駁你？
秋 蘭：如此我說了。寒訊連朝水結冰。
秋 蘭：（秋蘭說罷道）可是不像詩的？
挹 香：雖只初吟，句調平仄與著用意倒也不甚大謬。
愛 卿：秋妹妹初次吟詩就有如此之句，他日必能於詩壇中獨立一幟。
挹 香：（挹香對秋蘭道）『水結冰』的『結』字似嫌不雅，須易一『■』字。『■』，
結也，便覺雅了。
（秋蘭點頭聽訓。）
挹 香：（挹香即續下云）圖消九九宴良朋。
挹 香：（挹香吟罷）琴妹妹，你來續一句看。
（琴音不假思索，便云）
琴 音：放歌拈管狂初縱。
愛 卿：（愛卿便接一句云）笑語圍爐候正應。
挹 香：小素妹妹也來想一句。
小 素：我是不會的，如何？
挹 香：隨你念一句，我改就是了。
（小素無奈，想了俄頃，只得）
只 得：白雪未飄寒冷淡。
挹 香：倒也有些詩意。不過『寒冷淡』，三字似乎不妥，只消用『偏料峭』三字，就覺
妥適了。
（說著又叫琴音押韻。）
琴 音：（琴音便云）青山如睡覺峋嶙。
（琴音吟完，挹香）
挹 香：秋妹，又請你來了。
秋 蘭：（秋蘭搖手道）不來了。方才一句已經想了半日，那能再做得出。
挹 香：如此愛姐你說一句，待我來收韻罷。
愛 卿：（愛卿便云）南技即見春回早。
挹 香：（挹香結一句云）從此家園樂事仍。
（六人聯罷一律，復閒談歡笑，極盡綢繆。）
（到了黃昏，六人都在梅花館用了晚膳。）
（挹香欲宿沁香居，不好啟齒，便對愛卿道）
挹 香：時候尚早，你們談談，我要到挹香居去取件東西就來的。
（說著往沁香居而去。）
（坐了一回，命侍婢去請小素，只說已經睡著了。）
（侍兒奉命到梅花館來說知，愛卿）
愛 卿：小素妹，他已睡熟了，你可回房去罷，看他不要凍了。
（小素便辭了四人，回沁香居去。）
挹 香：（挹香見小素到）好妹妹，我等你長久了，所以特設小計來邀你的。
（說著二人笑了一回，方才安睡。）
（不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夫作先生二喬受業 妻操中饋眾美欽賢）
１８０＊＊時間： 地點：
（話說挹香次日起身，眾人仍集梅花館說話。）
挹 香：今日秋、素兩妹從事門牆，理該執贄拜師才是。
（小素與秋蘭聽了，都好笑起來）
小 素：請先生教誨，我們洗耳恭聽。
挹 香：如此你們二位賢契聽著，凡作詩宜先知平仄，繼而要知鍛鍊。《袁簡齋詩話》中
說得好：『吟成一字穩，耐得半宵寒。』又要日將諸大家的詩集時時翻閱，熟讀
深思，參其如何起，如何轉，如何合。詩貴用意，不貴詞華，對仗卻要工致。即
景詩要做得詩中有畫，詠史詩要做得慷慨激昂，香奩詩要做得溫柔敦厚，感慨詩
要做得興會淋漓。此皆做詩的法則。其餘押韻、選韻，俱要切當，有倒韻，有虛
韻，有疊韻，俱不可草率。倒韻如『是時山水秋，光景何鮮新』；虛韻如『黃雞
催曉不須愁，老客世人非我獨』。一無生敲雜湊，熨貼非凡；疊韻如『廢砌翳薛
荔，枯湖無菰蒲』。天然工妙，絕不硬裝。凡此皆宜留意。
二 人：（二人聽了便問道）平仄如何說法？
挹 香：待我抄些式樣與你們，便可體會了。
（於是寫了一張，付與二人。）
（二人接來一看，見上寫著：
（ 七言律詩式平起平收式）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又仄起平收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五言律詩式平起平收式）
（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又仄起平收式）
（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七言絕詩式平起平收式）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七言絕詩式仄起平收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兩人看完了，挹香）
挹 香：六個式樣，法已備矣。調四聲之法，亦有分別總訣，聽我道來：『平聲哀而安，
上聲厲而舉。去聲清而遠，入聲直而促。』
二 人：（兩人又問道）一首詩中，必須照你的平仄，不可移動一些麼？
挹 香：這也有法則的：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詩中第一第三第五或用平用仄，不必
拘定；惟第二第四第六用平仄，不可移易。如五言律止論第二第四兩字。
（兩人聽了，已有四五分明白。）
愛 卿：可要出幾個題目？
挹 香：自然要的。
（便想了一想，將兩張詩箋寫了幾個題目，遞與二人道）
想了一：限明晨交卷。
（愛卿與琴、玉二人都看那題目，見小素的卻是《積雪》七律一首，《臘梅》、
（《水仙》七絕兩首；秋蘭的卻是《待雪》七律一首，《梅妻》、《鶴子》七絕
（兩首。）
愛 卿：先生倒也會出題目的。
（挹香笑了笑，向小素道）
挹 香：妹妹，你這《積雪》須要刻劃『積』字。秋蘭妹妹的《待雪》亦要雙關『待』字
，《梅妻》、《鶴子》兩題能刻劃更佳。
（二人唯唯聽訓。）
（坐了一回，各自回房。）
（他們兩個人究屬初次吟詩，見了題目，倒難下手，便來求教愛卿。）
（愛卿便與細細講究。）
（兩人把兩首律詩托愛卿做了，各將兩絕自做，自午至夜，方才脫稿謄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