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 至 第一一〇
１０１＊＊時間： 地點：
（明日，挹香別愛卿到鄒家，將昨日之言，細訴拜林。）
拜 林：（拜林笑道）明年吃你的大小登科喜酒了。但是愛姐做了你夫人，卻是弟婦了，
我要易個稱呼方好。
挹 香：（挹香搖手道）不可。此時雖有其意，未有其實，若易名而呼，反令我要顏赧的
。
拜 林：你也太不講究。就使此時未計婚姻，你在他處保護名花，也是弟婦了。
挹 香：是雖是，到底不要叫的好。
（說著二人都笑起來。）
（挹香又至眾美處，備述要用功讀書。）
大 家：金挹香，為何倒發起憤來了？
挹 香：（挹香笑道）書中自有顏如玉，豈可不加溫習？
１０２＊＊時間： 地點：
（其時在呂桂卿家，恰好章幼卿到來，便問道）
呂桂卿：你們在這裡說什麼顏如玉、顏如金？
挹 香：我曉得姐姐要來，故先在這裡說座中來了顏如玉，恰被姐姐聽見。
（幼卿啐了一聲。）
桂 卿：你不要聽他，他如今是成人了。他說，今日來與我們敘敘，明朝要發憤讀書，閉
門不出了。
幼 卿：這也是理該的。金挹香，你不要口是心非，歇了幾天，依舊置之度外。可知溫故
而知新，正是文人之要務。況且試期在即，不可再行荒廢。我曾記有詩二首云。
（其詩曰：
（ 滋味深長孔孟鄉，幾希操守異平常。）
（知新即在能溫故，學博還須要說詳。）
（魚躍鳶飛皆妙道，興詩立禮是文章。）
（果然造到逢源地，運筆何愁沒主張。）
（其二）
（讀書無了又無休，最忌心粗與氣浮。）
（人若鬧時吾自靜，不關春去豈知秋。）
（學純即在能溫習，功密皆因少應酬。）
（若果往來由你意，天資雖好也難求。）
幼 卿：以此二詩為君誦之，君亦可自勉矣。
挹 香：（挹香連稱是極）人以花前月下為無益之交，如今你們眾芳卿都是良言誘掖，真
我金某之幸也。
（說罷，又至各美處一行而返，從此發憤用功。）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進良言挹香發憤 告素志拜林達衷）
１０３＊＊時間： 地點：
（話說挹香自與眾美人別後，發憤書齋，閉門不出，日夕將詩賦文章潛心默會。
（）
（凡聰敏之人，加以一番努力，定然容易進境。）
（況有志意成，即素來愚鈍的，只須專心致志，亦能漸進修途。）
（倘平時聰敏，不肯用功，即百倍聰明，也難有獲。）
（古人說得好，若要工夫深，鐵杵好磨針。）
１０４＊＊時間： 地點：
（其時適逢縣試，挹香即應試入場，試畢出場，十分疲倦。）
（恰巧過青田自無錫來，挹香與談場屋之苦。）
青 田：（青田笑道）我昔日也曾閱歷此境，曾有《縣試竹枝詞》十首，待我來寫與你看
。
（於是便取紙彔出，遞與挹香。）
（展開一看，見上寫：
（ ◇租寓）
（行李挑來費苦辛，今朝客舍暫安身。）
（炮聲更點分明記，細囑廳前寓主人。）
（◇定桌）
（擇定房科又惜銀，方台恰坐兩三人。）
（同儔吩咐齊齊擺，當戶猶生背暗嗔。）
（◇進場）
（驚心月到畫簷西，布袋筐籃手自提。）
（我是長洲爾吳縣，相逢邂逅莫相低。）
（◇點名）
（頭門號炮放三聲，大令公然坐點名。）
（字異音同容易誤，諸君浮票認分明。）
（◇封門）
（親師散去各東西，四處封皮驗不迷。）
（聽到扃門三個炮，雖經久戰也心齊。）
（◇出題）
（高牌掛出幾行書，截搭兼全法自如。）
（已冠多難未冠易，令人回惜幼齡初。）
（◇作文）
（清真雅正合文衡，下筆春蠶食葉聲。）
（我勝人耶人勝我，前茅定許各相爭。）
（◇交卷）
（案頭佳卷積紛紛，優劣須教慧眼分。）
（訪得邑尊真筆路，榜花開處妙香聞。）
（◇放牌）
（頭牌直送到三牌，簇簇燈籠滿六街。）
（時值四更人漸少，親朋得意一聲皆。）
（◇出案）
（高梯陡覺倚高牆，太極圖中姓氏香。）
（好與同人翹首望，十名超拔喜洋洋。）
（挹香看畢，大贊）
大 贊：細膩熨貼，有景有情，然非久歷此境者不能道也！
（說著，挹香命治酒相款。）
青 田：我弟場事辛苦，不必勞動了，改日再來暢飲罷。
（說罷，即辭以出。）
（吾且不表。）
１０５＊＊時間： 地點：
（再說挹香俟縣試三場覆畢，又值府試，接連忙忙碌碌，又是兩月過了。）
１０６＊＊時間： 地點：
（其時葭灰應節，添線良辰。）
１０７＊＊時間： 地點：
（那日恰好拜林到來，挹香即出縣、府考作請誨。）
（拜林看畢，大喜道）
拜 林：香弟果然用功，兩月不見，你的文字如今好得多了。來春泮宮芹藻，必彩無疑。
明日我去告知愛姐，他自然也要歡喜。
（說著，揀了一篇文字、一首試帖，擬明日詣留香閣報喜。）
（挹香聽見去對愛卿說，他正有許多言語要托拜林去說，見拜林說了這句話）
挹 香：林哥哥，你真去說麼？
拜 林：有此喜事，焉得不去？
挹 香：你若真去，須再將我之素志並欽慕的說話為我一陳。
（拜林允諾，挹香甚喜。）
（拜林與挹香說了一回，又道）
拜 林：不要荒了你的功，吾要去了。
挹 香：（挹香又叮囑道）如至留香閣，必要替我說的。
（拜林道別。）
１０８＊＊時間： 地點：
（明日，拜林竟詣留香閻，愛卿見了拜林道）
愛 卿：林哥哥好久不來了。
拜 林：正是。今日是特來報喜的。
愛 卿：（愛卿笑道）有什麼喜事可報？
拜 林：我昨日至香弟家，見他十分勤苦，文字詩詞俱勝前十倍了。照此用功，不患不能
人泮。我昨日攜了他的詩文，姐姐你去看看，就知他近來進境了。
（遂出詩文，遞與愛卿。）
（愛卿細細一看，見文題是《惟我與爾有是夫》，詩題是《冬山如睡》，然後展
（開放在桌上，細細的鑒閱。）
（見上寫：
（ 惟我與爾有是夫）
（聖人有自信之心，相契者獨許大賢焉。）
（夫子固可自信者也，相契者更有顏淵，則用行舍藏，子能不深許之乎？若曰：
（我自杏壇設教以來，而終日與言，亦嘗嘉爾之不愚矣。）
（乃素願終虛，誰慰棲皇於列國；而賞音可訂，早深契洽於同堂。）
（行為而多拂乎？不謂吾兩人隨遇而安者，殊覺心心相印也。）
（用行舍藏，我有是，吾未嘗明告諸爾也；即爾有是，亦未嘗明告諸吾也。）
（則且默證諸爾，則且還審夫吾。）
（半生來周流無定，道將行而道將廢，未知天命之何如？強以持之，徒自苦矣。
（）
（氣數升沉之理，推移自妙其權衡，獨喻之者，還當共喻之也，而共喻者，有幾
（人也？數十國行止靡常，不怨天而不尤人，早覺寸衷之有在。）
（迫以求之，太自拘矣。）
（遭逢否泰之常，顯晦不勞於固執，獨證之者，還期共證之也，而共證者殊難覯
（也！惟吾與爾：性情適合，不競流俗之窮通，而相得在隱微，此外何堪同調；
（去就無心，未貶平生之操守，而同堂徵遇合，撫衷孰是知心？且夫蔬水自安者
（，吾也；簟瓢亦樂者，爾也。）
（吾固自信其為吾，不必顯示諸爾也。）
（爾亦獨成其為爾，未嘗明告諸吾也。）
（吾與爾若隱相合也，我與爾且默相契也。）
（然而吾與爾無容心也：軒冕泥塗，人事之遷流無定，乃天民大人之運量何？吾
（勉之者，爾亦與吾共勉之乎？進與爾酌為邦之具，而時輅冕樂集其成；退與爾
（深克己之功，而視聽吉動詳其目。）
（畢世之知音莫訂，乃竟於一室追隨之下，默證淵源，吾何幸而有爾也。）
（合志而稀逢也，天壤寥寥，誰賡同調？惟吾與爾有相融於心性也夫！然而吾與
（爾無成見也：山林廊廟，生平之境遇何常，顧樂天知命之襟期何？吾安之者，
（爾且與吾共安之乎？偕吾而登農山，可與爾商治平之略；從吾而圍陳蔡，復與
（爾參德行之微。）
（畢生之大道莫容，乃偏於一堂坐論之餘，適符隱願，爾亦何幸有吾也。）
（解人而難索也，吾徒落落，孰愜衷藏？惟吾與爾有相貺於神明也夫！）
（賦得冬山如睡得如字五言六韻。）
（繪出冬山景，依稀暗態如。）
（千峰偏愛我，一覺竟憐渠。）
（料峭霜鐘絕，朦朧冷月疏。）
（嶂迷青黛遠，霧罨黑甜初。）
（得意頻回首，癡情倒跨驢。）
（飽看饒逸趣，粉本個中儲。）
愛 卿：文筆清新，措詞宛轉，詩律工細。這『嶂迷青黛遠』一聯，將『睡』字虛神描摹
殆盡，果然好得多了。
拜 林：照此做去，豈非功名可望乎？他從前所憂鬱者，倒也細訴過我，說幸虧姊姊許了
終身，隱訂『一定不移』之語，方能用功，否則仍要無心詩史。又說愛卿深情，
非他人可及，憐憐惜惜，五內心銘。見你無主名花，時增抑鬱。如今隱訂後，方
始慰心。我曾探他心事，說你焉知愛姐隱訂終身，怎見『一定不移』之念，就是
為著你呢？設愛姐心注他人，你便如何？他道：『愛姐是忠厚之人，言語無詐，
這「一定不移」之語，明明是隱訂終身，設使他別有所托，只要是鍾情之輩，日
後不至輕棄愛姐，我也心中安慰了。況才子佳人，亦古今之佳話，我也決無懷梅
之意。我不過為愛姐深恩未報，能得共賦宜家，則朝夕鏡台相侍，或可得酬萬一
。若日後有甚艱難，或增白髮紅顏之感，我金挹香百折不回，歷久如故。原是憐
憐惜惜，決不作負心薄倖之徒也。』姐姐你聽他這般言語，可笑不可笑？可憐不
可憐？
１０９＊＊時間： 地點：
如今他來，姐姐不必半吞半吐了！
（愛卿聽了，十分心服）
愛 卿：本來要與他相訂，如今他既肯用功，我就訂了他也不妨。況富貴功名，總屬天命
。
愛 卿：（一頭想）林哥之言誠是，如今候他來，吾明說便了。
（拜林稱善，便向前一揖道）
拜 林：如今是嫂嫂了，待我鄒拜林見個禮兒。
（愛卿紅著臉，也回了一禮）
愛 卿：全仗大才訓誨，倘香弟博得一衿，不但他見情，愚妹亦心感矣。
拜 林：香弟天資素敏，進益不難，我有所知，敢不盡心相告。嫂嫂放心可也！
（遂辭留香閣而歸。）
（流光如箭，已屆臘月。）
１１０＊＊時間： 地點：
（那日挹香偶思散步，即至馬大■巷，候過青田，未遇。）
（詢及館中，方知家中有事，已解年節。）
（挹香遂出閶門，信步而行，竟至虎阜山前，便上山往真娘墓上憑弔良久。）
（又與寺僧談禪理，頗高妙。）
（日晡下山，行至冶坊浜，忽見一隻燈舫。）
挹 香：（挹香想道）如此嚴寒，那個在此遊玩？
（正想間，只見艙中走出一個美人，諦視之，卻是張飛鴻，蓋與林婉卿、琴音、
（素玉在此看楓葉飲酒遊玩。）
（飛鴻瞥見挹香，連忙叫道）
飛 鴻：金挹香，你為何一個人在此？快些下來。
（挹香見是飛鴻，便笑道）
挹 香：你們好，瞞了人在此遊玩。
挹 香：（說著便步上船來）裡面還有何人？
飛 鴻：就是琴音、素玉兩位妹妹，此外無人了。
挹 香：如此，同你去看他二人。
（挽手進艙。）
（林婉卿聽見飛鴻騙挹香說不在，便躲入帳中，絕不做聲。）
（琴音、素玉起身相接。）
挹 香：（挹香見席上擺四副杯箸便嚷道）你們三個人，為何擺四副杯箸？
飛 鴻：（飛鴻笑道）我袖裡陰陽一算，知你必來，預備在此。
（挹香乃是個鑒貌辨色的人，聽了飛鴻這話）
挹 香：原來如此。但我倒也有陰陽一算之法，知你船上還有一位姐姐來。若不信，可要
我來搜一搜看？
（挹香說罷，帳內婉卿不禁好笑起來）
婉 卿：不用搜了，我自己出來罷。
挹 香：（挹香拍手道）如何，我之陰陽比你們還算得准哩。
（大家笑而入席。）
（正飲間，忽聽水面上「拍」的一聲。）
挹 香：什麼響？
素 玉：（素玉推窗一望道）是一個龜兒。
飛 鴻：原來這一響卻是個龜兒。
（眾人初不解，細細一辨，大笑）
大 家：金挹香，你吃了虧了。
（挹香帶著笑，飲了一回酒，只管向飛鴻呆看。）
（飛鴻十分不好意思。）
飛 鴻：（眾皆不懂）金挹香，你為何對飛鴻姐姐只顧呆看？
挹 香：（金挹香笑道）我在這裡目送飛鴻。
（大家聽了都大笑起來。）
飛 鴻：（飛鴻便打了挹香一下道）你騙我。
（遂將手伸入挹香頸內來擰挹香。）
挹 香：（挹香連忙討饒道）不是騙姐姐，因為方才姐姐說了我龜兒，我是還報的。
飛 鴻：你還敢說麼？
（將挹香不住的亂擰。）
挹 香：不說了，饒了我罷。
（飛鴻見他要跌下去了，恐怕跌痛他，只得放了手）
飛 鴻：如今你再說我，我是不放的了。
（大家齊笑，盡歡而飲。）
（酒闌始理歸掉，而後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