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 至 第二四〇
２３１＊＊時間： 地點：
（不一日，行抵吳門，日未銜山，陳秋遴就叫停泊，上崖步了一回下來。）
（到得晚間，忽有一舟傍攏問道）
舟人甲：這船可是浙江陳解元相公的麼？
（陳秋遴聽見，不等船家回答，忙叫樵雲出艙應道）
樵 雲：：正是。
舟人甲：好了，追著了。
（陳秋遴心心相照。）
（正欲出去探看，只見夏瑤枝早跨入艙來。）
（二人相見，喜從天降。）
（陳秋遴便秤了兩許白銀，叫樵雲打發來船回去。）
樵 雲：這是誰家的小姐？如此夜靜更深。相公也不問個來歷，於途次並船，孤男寡女，混雜一艙
，明日弄出事來，恐有不便。
陳秋遴：（笑道）這是我相公揚州娶來的，是你主母，有甚不便。
樵 雲：相公娶主母，豈有我樵雲竟不知道的？卻並沒姻家遣送，又不曾見有媒妁來議親，今於遭
途猝合，事有可疑。莫不要倒是相公去那裡馬扁來的。
陳秋遴：（罵道）難道我相公做甚事情，倒先要來請教你樵雲不成，要你管甚麼馬扁不馬扁，在這
裡亂道，還不快到外艙去睡。
（樵雲見說，嘻的笑了一聲，自到前面去宿歇，不提。）
２３２＊＊時間： 地點：
（次日開船行廣幾日，已抵武林。）
（樵雲先到家報了信，陳秋遴和夏瑤枝乘轎回來。）
（陳夫人初聞樵雲之言，心甚不悅，次後見夏瑤枝一貌如花，果與陳秋遴是天然佳偶，反
（增喜悅，因此並不把陳秋遴埋怨，擇了吉日，便諧花燭。）
（正是：
（ 春光到眼勿生歎，自古情深另感邪。）
（莫羨鴛鴦花底暖，從來傾國便傾家。）
（在下為何道此四句？原來陳秋遴所遇這夏瑤枝，卻是假的，乃陳秋遴三年前，在埋劍園
（見了的玉芙蓉之妖，自從被花神責遣，貶置揚州，卻又不甘於竹離茅舍，與眾卉為伍。
（）
（因見二府後園，人稀地曠，花木成蹊，便托根在那裡。）
（過不年餘，早又十分茂盛，因是露水之緣未遂，懷春之念不死。）
２３３＊＊時間： 地點：
（這日見陳秋遴對他感念，花心甚喜，不覺前日之興復生，即化作夏瑤枝迷誘逃歸。）
（陳秋遴那裡知道，認做真個是絕世佳人，十分愛悅，這總是陳秋遴邪念所致，而蘇誠齋
（卻又如何曉得？因怪陳秋遴心高氣傲，故爾設那圈套，要奚落他一場，方始應允。）
２３４＊＊時間： 地點：
（次日忽見小童入報。）
小 童：陳相公不知何故，竟於昨夜開出園門，悄然不別而去了，特來稟老爺知道。
（蘇誠齋見說，忙到東園中探看，又著人四下追尋了一日，卻只不見。）
（蘇誠齋深悔昨日語言太執，想他因此羞愧而逃，與夏瑤枝等說知了，懼各歎息不提。）
２３５＊＊時間： 地點：
（再說朝廷因蘇紫宸靖寇之勛，未曾受賞便高隱入山，深嘉其行，因而功及其叔，升授蘇
（誠齋嘉興府知府之職。）
（蘇誠齋奉命，不日離揭，便道告假回家，耽擱了月餘，便擇日挈家到任，過於數日，因
（有陳秋遴之事在心，欲往省下走遭，一來理合參見上司，二來就好訪問陳秋遴，尋其舊
（約。）
（算計定了，次日即起身上省。）
（來至杭州，下了公館，次早先去謁見諸上司官。）
２３６＊＊時間： 地點：
（其時浙江學院成全，亦松江府人，與蘇誠齋鄉榜同年，且係至交好友。）
（蘇誠齋心中暗忖，若得此老作伐，陳秋遴之事何患其不諧？因即打轎來拜，卻值成全公
（出未回，蘇誠齋必欲候歸一面。）
（門卒只得通報內衙。）
（早有成全之弟成美出來迎入，相見坐定，各敘寒溫，又說了些閒話，卻還不見成全回荷
（。）
（正是等人易久，蘇誠齋覺得有些不耐煩，因見科考的文卷滿案，便從裡面抽取一本來消
（遣，不期展開一看，真乃雕龍繡虎之才，做得十分出色。）
蘇誠齋：（驚喜道）我閱文亦多矣，從未見此佳作，此人疑是錦繡心腸，其才不下於陳秋遴，但不
知年齒老少耳？（卻又想）若是老成手筆，具此鬱鬱文才，何至尚淹滯一衿耶？此必少年
英俊之士，解狀之器也。
（蘇誠齋又看他籍貫時，寫著「錢塘縣學生員蔡王儒珍」。）
蘇誠齋：倘果少年，幸奉授室，是蘇馨如之福也。
（蘇誠齋正對著這本卷子稱賞。）
旁 白：（傼人甲）老爺回衙了。
（蘇誠齋向外面一望，早見成全步入。）
（當下見禮，各敘別後懷念之情。）
蘇誠齋：弟有一事拜浼，但不知老年兄肯為一辦否？
成 全：有何台諭，伏乞見教，無有不盡力之理。
蘇誠齋：小弟有一繼女，頗擅才貌，原係此間故兵部夏英之女。因其兄不肖，將妹應嬪娥之詔入都
，於金山下遭風覆舟。是小弟救得，因認為女。此女賦性端淑，才貌出群，不欲妄與庸人
作婦，昨有前科浙省解元陳秋遴，籍隸錢塘，曾至維揚，作寓於弟同知署內，弟頗欲掃甥
館相招，奈值公事他出，渠亦不別自歸。荏苒至今，未賞所願，茲特謹以掌判之任，拜煩
年兄，欲得借重台言，一為作合。
成 全：年兄台命，小弟敢不謹遵？明日既當以一言往訂，但念彼夏氏豈竟無人，而年兄相攸之意
，乃若是其殷切耶。
蘇誠齋：彼只一兄，因負重入京會試，中途遇盜，溺死長江，故夏族已為烏有。雖名繼女，實親生
無二也。
成 全：（歎息道）原來如此，念夏公亦可謂一代偉人，卻怎使伯道無兒？今猶幸中郎有女，曾聞
叩閽扶柩，廬墓守孝，想即此令愛也。似此才能賢淑閨秀，小弟執柯之人，亦自榮幸。
蘇誠齋：（再三致謝）小弟方才因年兄未歸，偶閱此卷試作，真乃出色當行，可稱造五鳳樓手，但
不知此生之年貌何如耳？
成 全：（接卷一看）此乃蔡其志齒郎蔡王儒珍之作，年齒未足二十，文才可冠三千，是小弟極得
意之卷，故已取他第一名科舉。不期年兄眼力，與弟相同。
蘇誠齋：（心喜道）但還未知曾杏授室？小弟弱息蘇馨如，待字閨中，每思覓一快婿。今閱此生之
卷，私心甚愜，如其紅絲未有所係繫，更欲仗年兄鼎力，一為月老也。
成 全：（笑道）聞蔡生尚未有室，小弟作伐，當無不諧。但年兄得隴望蜀，浙地奇才，竟欲一網
打盡，亦不免太狠心些。
蘇誠齋：（笑道）倘二姻俱諧，自不敢忘年兄斧柯之力，但弟與年兄原係至交，小弟得此快婿，年
兄亦可稱於湯有光矣。
（說罷，大家都笑。）
（正是：
（ 不問藍田求種玉，笑從冰語覓東牀。）
２３７＊＊時間： 地點：
（不說蘇誠齋別去，且講成全，於次日特設一席，邀請陳秋遴、王儒珍。）
（王儒珍見學院相招，欣然而至。）
（只有那陳秋遴，一自揚州歸後，日日和這假夏瑤枝洞房春色，足不出戶，後來探知蘇誠
（齋升任嘉興知府，又聞得這兩日在杭參竭上司，越發斂跡深藏，連堂前也不出來。）
（成全差人下柬來邀，家中只是「遊學未歸」這句話辭了去。）
２３８＊＊時間： 地點：
王儒珍：（拜見成全）門生深荷大宗師培植之恩，方切銘感，今者又蒙寵召，只覺益抱不安。
成 全：（笑道）茲有一件喜事相聞，故設杯茗奉迓，且待陳秋遴到來。一總言之。
王儒珍：（聞言，心中想道）不知是甚喜事，卻要陳秋遴來才說。
（正在猜疑，只見差去邀請陳秋遴的，早回來稟復。）
差 人：陳相公因遊學未歸，故爾不到。
成 全：既不在家，且俟改日面談，也不必再候了。
（當下酒肴齊備，成全便邀王儒珍入席。）
王儒珍：（遜謝道）既有台命，即此宜示可也，何必又叨賜宴？況大宗師在上，門生亦怎敢安坐持
杯，肆然罔忌？
成 全：師生一脈相承，正該合歡杯酒，賢契慎勿拘牽俗套，致老夫莫伸繾綣之懷。
（王儒珍只得告坐了。）
（酒至半酣，成全笑道）
成 全：書中有女顏如玉，信是不誣。昨有本院同年至契，嘉興太守蘇公過蔽署，因閱賢契佳作，
十分欣羨。蘇公有位令愛，芳字蘇馨如，夙稱金閨之秀，欲屈賢契作東牀佳客，央本院作
伐，不知賢契尊意如何？
（王儒珍正苦蘇馨如姻事蘇誠齋不允，欲再浼冰往議，今聞成全語，恰中下懷，那有不然
（之理？）
王儒珍：（便深深打一恭道）蒙蘇大人不棄寒素，又大宗師辱為執柯，門生敢不遵依？但念一介孤
寒，愧乏白璧為聘耳。
成 全：（大喜道）既是如此，一言已定，百年不易的了。但令尊翁處尚未走啟，望代奉院致意。
王儒珍：謹領鈞命，門生亦本當即稟家君也，但適才聞約陳秋遴，未識是何台意？
成 全：（笑道）因蘇公還有一位繼女，亦浼本院作伐，欲與陳秋遴訂姻，故並招之。原欲一舉而
兩得，不意陳秋遴遊學未回。此亦不妨，於異日另議耳。但如今秋闈伊邇，賢契宜益加淬
礪之功。方才所云，既已訂定，且俟撤棘之後，以便作兩登科耳。
王儒珍：（致謝道）仰承台論，敢不承教？
（正是：
（ 細看月輪如有意，定教丹桂傍嫦娥。）
（當下王儒珍別了成全，一路回來，好不欣然自得。）
（與蔡其志說了，亦甚喜歡。）
（擇定吉日，先下聘到蘇誠齋任所。）
（合巹之期，自待場後，不提。）
２３９＊＊時間： 地點：
（且說蘇馨如知父親與他受了蔡宅之聘，雖是聞得才貌俱優，但固有續詩一段幽情，心中
（頗不悅懌，事到無可如何，惟有付諸長歎。）
２４０＊＊時間： 地點：
（而夏瑤枝聞陳秋遴之事，未曾得諧，亦甚愁悶，又兼蘇誠齋回衙說知自己家內，片瓦無
（存，更覺十分傷感，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