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  至  第九〇

81**時間: 地點:
    (入得門來,正值無聲曉妝初罷,在堂前澆灌那欄內的牡丹。)
    (忽見二人步入,無聲認得夏元虛是個無賴公子,急欲避時,早被夏元虛一眼瞧著,叫道
    ()
夏元虛:有客相訪,迎接才是,怎麼反欲退避?
水無聲:(無奈,只得上前假陪笑臉,迎入坐定)茅舍荒涼,不知二位貴人到來,有失遠迎為罪。
夏元虛:(笑道)一晌不見水姐,果然又俏了,許多。聞得近與陳秋遴梳櫳了,卻就忘記了我夏元
    虛,也忒薄情。
    (水無聲見說,杏臉微紅,低首不言。)
畢純來:水姐不來罪兄薄情,久不過訪,兄反罪水姐薄情,怪不得水姐有些著惱。
夏元虛:(笑道)不必著惱,設東陪禮何如?(使向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叫湯保說道)與我去辦些
    甚麼東道來。
湯 保:(笑道)杭州的常饌無過是燒鵝羊肉石灰湯,那裡用得這一錠銀子?
夏元虛:石灰湯豈是我相公吃的?可去沽些惠泉三白,或矗爆豆酒,蜜淋漓香雪燒都好。吃得我相
    公醉了,與你家姐姐才有些興。
    (湯保道聲曉得,卻掩著嘴笑了出去。)
    
    
82**時間: 地點:
    (少頃酒備,三人坐定。)
    (水無聲見此俗氣,甚是麻煩,無奈勉強持杯,然亦只是低頭默默。)
畢純來:水姐為何今日悶悶不樂?想是不耐煩小弟在此,小弟先別去了。
夏元虛:老先又來不在行了,這正是水姐的多情,這叫做『盡在低頭不語中。』既是水姐不樂,待
    我動起樂來。(因向壁上取下紫簫在手)水姐向高音律,學生班門弄斧,休得見笑。
    (夏元虛將那蕭橫捏而吹。)
湯 保:(在旁笑道)相公橫了。
夏元虛:(方知錯認了笛,也笑道)怪道沒處下手。
    (因復直吹,可煞作怪,再也吹不響。)
畢純來:(笑道)為甚用了這一把氣力,竟像吹火筒一般不響一響?難道又是甚『盡在低頭不語中
    』不成?
夏元虛:老先你不知音律之妙,這就叫做簫管兩頭空,吹響一半功,如何性急得來?慢慢地自能作
    響。
    (因復用盡乾生之力,掙了半日,方才吹響。)
畢純來:吾兄妙音是哪裡傳來的,喚甚牌兒名,這等好聽?真乃響遏行雲,廣陵絕調。
夏元虛:學生幼時從一業師,乃是蘇州人,吹彈得好,傳授學生。這一調叫做『鬧五更』,是諸曲
    調中第一個大牌兒名。
    (說得無聲忍笑不住。)
夏元虛:如何?只這一吹,吹得水姐快活了。
畢純來:少刻吾兄在陽台之上,想水姐還快活哩。今酒已酩酊,天色將暮,小弟先別,省得擔擱吾
    兄好事。
夏元虛:天色還早,何妨再飲幾杯?
水無聲:二位尊居都在城中,此去歸路甚遠,倒請趁早回府。此地有興,不妨再來。若欲枕席之歡
    ,妾已對天立誓,絕不為此。倘以威勢相逼,身有利刃,唯死而已。伏望存君子之心,是
    妾之幸。
夏元虛:(笑道)水姐是何言也?誰不知你與陳秋遴情好。他是布政之子,我也是吏部之兒,有甚
    不如?他枕席得,我偏枕席不得?何厚於他而薄於我?這是明明欺我之談。你將這死來嚇
    我,我就怕了不成?
畢純來:水姐雖然不是,夏兄也不須動惱。自古事寬則圓,或是水姐怪兄來意倉卒不虞,亦末可知
    ,
水無聲:人各有志,芒得相強。二位請便,賤妾失陪。
    (說罷,起身入內。)
    (畢純來意欲上前勸諭,早見門已閉上,氣得個夏元虛一腔高興如冰投炭。)
夏元虛:(不覺大怒,嚷道)莫說別處,就這杭城妓女,我夏公於也不知嫖過多少,從不曾見這小
    娼敢如此放肆。你這娼根是幾品大的,這般做作?
    (正在發話,只見鴇母走來請罪。)
鴇 母:二位相公老爺不必動惱,千不是萬不是,是我家這小娼不是。因老身從幼嬌養慣了她的性
    子,所以不識世務,連老身也壓她不下。乞相公們寬恕她。
夏元虛:放狗屁,既是這等嬌養,就該王孫公子一夫一婦的去了,還要開這門戶怎的?難道你這下
    賤娼家,倒比我公子爺高貴些麼?只說得一聲失陪,竟跑了入去,這等可惡。明日我先叫
    些小廝打得你一個雪片,再到當官去處置你的罪,才見我夏公子手段。
鴇 母:這小娼因與陳公子交好,兩個立誓,一個要娶,一個要嫁,竟害了失心瘋,所以這等。畢
    老爺還是要你做做勸善大師,凡百看老身薄面。
畢純來:你女兒忒沒規矩,如何教夏相公不要著惱。就依你說,也該柔聲下氣,委婉回覆,怎便像
    魯男子閉門不納光最?他公子生性難道受得此氣?況門戶人家來的都是主顧,那裡守得這
    貞節二宇的?依我之見,落得賺些銀子。陳秋遴他一個布政的兒子,怕沒有鄉紳大老千金
    小姐為配,來娶你們門戶人家的女子為妻?況他還有父母在堂,也由不得自己主張哩。等
    待得人老花殘,那時悔之晚矣。你者人家還不自放出個主意來,倒說嬌養慣了。
    (只這一席話說得鴇母啞口無言,低頭歎氣。)
夏元虛:他明明把陳秋遴壓我,欺我。陳秋遴娶得,難道我夏元虛就娶不得了?身價銀兩,一千五
    百也是看得見的。
    (一說,一頭向畢純來丟個眼色。)
    (畢純來早會意,便將鴇母衣襟一扯,招她去外面打話。)
    
    
    (〔第十回 水無聲妓館飛仙〕)
    
    
83**時間: 地點:
    (說這畢純來,因見夏元虛之言有欲得水無聲的意思,便將鴇母扯到外廂。)
畢純來:我方才之言都是好話,你不要錯了主意。這個夏公子揮金如土,極是仗義疏財的。妳女兒
    若嫁了他,真乃一生吃著不盡的造化。就是妳老人家,下半世亦有靠托。錯了這個喜神,
    只怕再尋不出第二個夏公子了。
鴇 母:我非不知夏公子是個喜神,奈這小娼一心只在那人身上。若逼她另尋配偶,就要尋死覓活
    ,所以連老身也奈何她不來了。夏公子果然要她,除非怎樣設個法兒,斷絕得陳秋遴往來
    方妙。
畢純來:只要你肯,這個倒請放心。(附耳)陳秋遴的父親與我極是相好,只消我去談淡的幾句說
    話,包管不敢再來。若事體成就,我畢老爺是不來想你謝的。
鴇 母:(笑)若得如此,皆出畢老爺之賜,怎說這話?自然加一奉酬。若是聘金五百,謝儀竟是
    一個元寶。
畢純來:這個把元寶,也不在我老爺心上。成就了你們的好事,倒是我老爺的一樁陰鷺。不然惱了
    這夏公子,他有錢有勢,你門戶人家把雞子去迎石頭,如何做得對手?那時弄得個七死八
    活,就是陳秋遴,我方才所說的有父母在前,由不得他自己主張,這正叫做『駝子跌一交
    ,兩頭不著實』。你家女兒年紀小,還不知這些利害。如今依了我的言語,好好去勸諭她
    回心轉意,就是她的造化到了。所說聘金五百,也不為多,待我與夏公子說看。
鴇 母:(點首)畢老爺之言,老身無有不依。但這小妮子,者身自幼費了一片心血,那五百之數
    ,是分毫難少的。今日天色已晚,不敢屈留。夏公子他還怒氣未息,畢老爺再要你好言勸
    他回府。
畢純來:(向夏元虛道)天色晚了,一同回去罷。
夏元虛:老先生請,我坐在此,怕這小娼不出來陪我睡?看她這幾間房子,住得穩住不穩。
鴇 母:(陪笑)夏相公請息雷霆之怒。小女若得伏侍了夏相公,日後正要夏相公照拂哩,怎說這
    話?
夏元虛:不受抬舉的,誰希罕她來伏侍?
畢純來:(畢純來一把扯了夏元虛道)凡事看弟薄面,且請回府。
    (逕扯著出門而去。)
    (正是)
    (鳶飛戾天,魚躍於淵。)
    (霄壤曠隔,勉強糾纏。)
    
    
84**時間: 地點:
    (說這畢純來,與夏元虛一路說道)
畢純來:方才小弟如此這般,才說得那婆子心肯,要想我替他設個法兒,斷絕陳秋遴的往來。我說
    這個有何難哉,只消我在他父親面前幾句說話,再也不來了。那婆子說要千金身價,小弟
    已許他六百,她還嫌少,吾兄還是如何?
夏元虛:(見說依允,不勝喜悅道)晚生內室乏人,每受舍妹之氣。今蒙老先鼎力,玉成此事,極
    所感激。但六百金也不算少,他還嫌輕,老先面上就再添一百何妨。只是斷絕陳秋遴之說
    ,倒有煩者兄明天即為一往。
畢純來:目下陳秋遴臥病在牀,就遲些亦不妨。倒是水無聲這女子,年紀雖小,性卻古怪。恐防作
    急不來,也須緩緩的圖她個心允。
夏元虛:老先所諭雖是,但從來女人水性楊花,那裡把持得定。不過一時之氣。她見秋遵不去,自
    然也漸心冷。
    (兩個說話之間,不覺已到夏元虛門首。)
夏元虛:(邀住道)天色已黑,此去老先尊府尚有三里之遙,就在舍間草榻,明早回府罷。
畢純來:只是取擾不當。
夏元虛:老先又來客談了。晚生家釀新熟,與老先挑燈共酌,惟勿罪褻瀆為幸。
    (一頭說一頭手攜著手,一同進內,也不向前廳客座,竟至夏元虛房。)
    (兩個夜膳之間,少不得又將日間的事情,說說笑笑,直至更餘,酒醉方睡。)
    
    
85**時間: 地點:
    (次早,畢純來辭了夏元虛歸家。)
    (又過幾日,不期事有湊巧,畢純來有一個表兄叫做李之生,卻是兩榜出身,在都選了福
    (建福州府知府,赴任過杭。)
    (因上京候選時,許下天竺香願要完,遂借畢純來家中住下。)
    (畢純來無奈,只得破鈔相款。)
    (不想杭城之中,李之生的同年舊友甚多,一住下了,每日去東西拜望,不能起身,嚼得
    (畢純來暗中叫苦。)
    
    
86**時間: 地點:
    (這日恰值陳坤化也來拜望,亦係李之生同年。)
    (畢純來觸起夏元虛的事情,亦整衣出見。)
    (少不得先是李之生與坤化開談,彼此各道想慕之意。)
李之生:老年兄名成勇退,訓子抱孫,正在極樂世界。晚弟猶僕僕風塵,良深內愧。
陳坤化:弟臃腫無能,愧叨天祿,故謝職歸休,作一田舍翁耳。
畢純來:(便接口道)只待令秋兄高發,老先生即是太封翁矣。但令郎世兄這一晌少會,想必是在
    府用功。
陳坤化:(歎了一口氣道)生手不肖,日事嬉游,近有病在家。
畢純來:(假意吃驚道)原來抱恙在府。不是晚生多嘴說,令郎少年,老先嚴防他才是。
陳坤化:小兒有甚事情?畢兄必知其詳,乞為弟明白一言。
李之生:(笑道)舍表弟愚直,太覺語言唐突,望年兄恕責。
畢純來:(正色道)豈有此理。表兄相知即晚生相知。今秋兄有病,事關性命之重,豈可不以直告
    ,使陳老先生不知病所由來乎?
陳坤化:畢兄愛我,忠言何有唐突。竟請據實賜教,極所感荷。
畢純來:令郎秋兄非有他故。因近來與湖上一個妓女,叫做水無聲,兩情甚篤。更可笑者,竟對天
    立誓,約為夫妻。令郎少年情性,那曉此輩利害?她不過是騙汝財帛,耗汝精神,廢汝舉
    業,非徒無益,而為害實甚。老先生再不約束,所憂寧止於此乎?
陳坤化:原來有此情節。怪道未病之先,假稱往蘇遊學,卻又仍在湖上。那時弟就有些疑心,由今
    回想,其跡顯然。若非畢兄言,不肖終入下乘矣。從今總不放出戶就是。
畢純來:(笑道)事雖如此,令郎聞知必切齒於晚生矣。
李之生:既有這事,賴此直言匡救。秋兄雖怪,年兄必然喜悅。
陳坤化:畢兄之於小兒實有再造大恩,豈得見怪,還當領拜謝。
    (三人又說了些閒話,坤化作別回家。)
    (也不說破其事,只不許陳秋遴出門,防閒甚緊。)
    
    
87**時間: 地點:
    (陳秋遴病癒後,想要藕花居去會會無聲,怎奈寸步不容他展動,明知有人放了風,卻亦
    (無可如何,只是日日呆坐納悶而已。)
    (這正是:
    (  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明月兩悠悠。)
    
    
88**時間: 地點:
    (且說夏元虛在家候了幾日,不見畢純來回覆,心中狐疑不定,只得起個早,來至純來家
    (中。)
    (值純來尚未睡起,在堂前坐了一會,吃過了茶,才見畢純來緩緩踱將出來)
畢純來:夏兄為甚來得這等絕早,使弟有失迎迓,
夏元虛:數日不見,心若懸旌。拜托云云,未知曾往一說否?
畢純來:不要說起。從那日別兄返第,不料次日,有一舍親選了福州知府,京中出來,在舍擔擱拜
    客,忙了這幾日,直到昨日才去。
夏元虛:(笑道)這般說老先壞鈔了。
畢純來:小弟壞了鈔,陳秋遴的事倒替吾兄說割絕了。
夏元虛:老先貴忙,怎又得暇而往?
畢純來:(笑道)往是未曾,倒是他來相湊。坤化與舍親卻係向年好友,這日來拜舍親,小弟因兄
    之事在心,故亦出見。於言語中間,漸漸說及陳秋遴,被我幾句利害說話說得那老頭兒目
    瞪口呆,十分相信。這番回去,眼見得陳秋遴是不敢出門的了,豈非事已割絕?今日正要
    來報吾兄,不期吾兄先降。
夏元虛:陳秋遴之事雖行,無聲之心未妥,還望老先終始玉成,明日懇駕一往藕花居,訂定佳期,
    何日好送聘金過去。
畢純來:這又非門當戶對。何必問名納采,擇吉完姻?只須明日攜了那七百兩頭,卻得小弟親往,
    問那鴇母與無聲肯允,即將白物交兑與鴇母收下,這無聲就是兄的了,要遲要速,皆出諸
    吾兄之意,何須問她?
夏元虛:(點首喜笑道)老先尊諭不差,但是有費老先往返神思,奈何?總之,酬勞有日。
畢純來:(笑道)妙哉,吾兄之言也。然雖如此,與兄相知,哪裡論得勞與不勞?只要吾兄異日高
    發,垂青一二,就見盛情了。
    (兩個又說了些閒話,方才分手。)
    
    
89**時間: 地點:
    (次日畢純來到夏元虛處,取了七百兩銀子,自己瞞下三百,把那四百用拜匣盛著,叫自
    (己小廝拿了,一逕來至藕花居水家。)
    (恰值鴇母立在門首,相見一同入內。)
畢純來:(笑道)我老爺的計策如何?陳秋遴這幾時來也不來?
鴇 母:陳秋遴果然不來,倒是我家這小娼心迷意執,由你千言萬語,竟抵死不從,奈何?
畢純來:你怎的說法,焉有不從之理?
鴇 母:我說吏部夏老爺的大公於,極是風流慷慨。他室內乏人,欲將千金聘你,可依我做娘的。
    允了這頭美滿姻緣,便是妳自己一生受用。她說此身已屬陳公於,決不違盟另嫁。老身又
    好言勸她道:『陳公於少年生性,不過一時之興。他有父親在前,怕沒千金小姐作配,卻
    來娶妳為妻?況他許久不來,早已負妳熱心,何苦還要執迷不悟?這夏公子意思真切,煞
    是有情,還是依我說話,允了罷。』那小娼說道:『陳公於目下臥病在家,因此不來。即
    使他負我,我決不負他。若欲別嫁,有死而已。』畢老爺你想,這小娼如此倔強,叫我如
    何處置?
畢純來:豈有此理,這等小小女子,懲治她不下。媽媽妳也忒沒手段,若是依我的主見,不怕不從
    。妳是她的母親,婚配都要由妳,豈有女兒自己主張的?我畢老爺在夏公子處費了許多唇
    舌,只肯四百之數,今日現帶在此。妳若依允,竟自收了,落得賺這四百兩銀子。就是妳
    女兒目下倔強,到得嫁去夏家,吃著甜頭,自然心悅意服。她若必竟倔強,妳何不放出皮
    鞭的手段?螻蟻尚自惜命,怕她真個死了?打過之後再將好言勸諭,勸諭不從再打。這叫
    恩威並用,不怕不匾匾的伏著。
鴇 母:(連連點首道)畢老爺說的不差。原是我自己做得嫩了,以致這小娼裝嬌撤癡。自今以後
    ,老身就用水火煉煉這小娼,不怕她飛上天去。但所說的是五百,如今卻只四百,還要畢
    老爺金口,勸夏公子添些。
畢純來:夏公子只肯三百,是我再三說了,才肯四百,如何再添得出?除非就將媽媽所許我老爺的
    謝儀,一發分毫不要,算做完了你,如何?也完了我老爺一樁好事。
    (說罷,向跟隨的拜匣內取出來,交與鴇母。)
鴇 母:真紋足兑,請收了,只要與我一個執照,去復夏公子,明日好來要人。
鴇 母:(見了這一拜匣白晃晃的銀子,不覺歡喜道)畢老爺金面,只得奉讓一百。但這執照老身
    又不會寫字,卻去央誰?
畢純來:(向袖中取出一個大紅金貼來)婚書我已寫在此,只要媽媽畫押。
鴇 母:老身不識湖南淨的,還望畢老爺念一遍與老身聽聽。
畢純來:(高聲念道)立婚書親母水氏,今有生女水無聲,年十六歲,七月初七女時建生,憑媒說
    合,與夏公子為室,得聘金七百兩。此係彼此情願,永為秦晉之照。
鴇 母:聘金只有四百,卻如何寫是七百?
畢純來:(笑道)此乃夏公於的主見,怕你回贖之意故特多寫三百。
鴇 母:(也笑道)出嫁女兒哪有再去回贖的道理?這也過於小心了。(因又指著「為室」兩字道
    ()這裡為何空了一字。
    (畢純來被那一問,倒慌了一慌。)
    (原來這也是他奸猾處,好等夏元虛側室次室方好填寫的意思。)
夏元虛:(便隨口掩飾道)室是夏公子的室,理合抬頭尊他。今空一宇,也就算做抬頭了。
鴇 母:(笑道)原來這種道理。
    (因將筆去下面書了一個個字花押。)
    (單純來收來袖了,鴇母亦將銀兩收入、治酒款待。)
    (直吃到下午,畢純來別去回覆夏元虛,準備打轎拍人不提。)
    
    
90**時間: 地點:
    (且說鴇母送了畢純來,起身進來笑向水無聲道)
鴇 母:今日吾兒喜事到了,為何還是這般愁眉不展的?
水無聲:薄命之人有何喜事?
鴇 母:為妳終身大事,做娘的費了許多神思。今日畢純來老爺為媒,已將妳許配夏公於為主。方
    才聘金四百兩,做娘的已收在此,豈非喜事?
水無聲:原來如此。雖是母親好意,但孩兒與陳公子訂盟在先,母親受夏公子聘金在後,豈有負其
    先從其後者乎?望母親成就孩兒之志,早早璧還夏公子聘金。
鴇 母:(笑道)癡妮子那有收了人家聘禮,再送還得的?況送舊迎新,是我柵晰人家的本等,那
    裡論得先後,守得貞節的。且陳公於有父親在前,豈能由得他?你是聰明人,好好依做娘
    的,明日就是你的佳期了。
水無聲:(冷笑道)既母親這般執意,孩兒死期近矣,再無別說。
鴇 母:(怒道)這小婚真乃不受抬舉。做娘的無過是好意,善言善語來勸妳。妳到如此執密,難
    道不怕我皮鞭的麼?
水無聲:寧可死於皮鞭之下,決不易志別嫁。
鴇 母:(大怒道)這小娼動不動就把這死字來挾制我,如今請試試我的皮鞭,看妳死得成死不成
    。
    (一面罵,一面便將無聲衣服剝去,將皮鞭亂打,可憐柔嫩肌膚,怎當這老娼狠毒,要時
    (遍體青紫。)
    (正是:
    (  寧將弱質迎鞭打,不抱琵琶過別船。)
    (說這鴇母正在白雲留痛打水無聲,只見湯保走入。)
湯 保:外面有一老道要見媽媽。
鴇 母:這無過是遊方募化的,與他些少米糧,打發他去就是,又不是爺親娘眷,也來大驚小怪怎
    的?
湯 保:他說是甚畢老爺請來,必定要見媽媽的。
鴇 母:(放下手中皮鞭道)且暫饒小娼片刻。(口裡喟噥道)我家又不要攘火災拜水懺,畢老爺
    請這道士來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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