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 至 第七〇
６１＊＊時間： 地點：
（且不說畢純來懷恨而歸，再表王儒珍下了酒樓，帶著酣意，一路踉著歸去。）
（行不裡許，遇著陳秋遴。）
陳秋遴：（叫）數日不見吾兄，適從何來，大有醺然之趣？
王儒珍：（笑道）昨祝妻父壽誕，今早歸來，路見酒樓幽沽，獨酌一壺，不覺至醉。吾兄獨行，卻
又何往？不知日前夏元虛之社，吾兄曾赴否？
陳秋遴：今日正為社中故事，頃在縣前打聽了來，欲會兄說知，以發一笑。
王儒珍：有甚故事，卻到縣前打聽？
陳秋遴：說來可作話柄。幸兄不去，若去時還要笑殺，驚殺。
王儒珍：有甚驚人奇事，快請道達。
（陳秋遴即將社中蘇紫宸吟詩做令、打倒眾人之事，一五一十細細的說了一遍。）
陳秋遴：兄道可笑也不可笑，可驚也不可驚？
王儒珍：（大笑）快哉此打，果可驚笑。夏元虛這一班，可謂大吃其苦了。但此兄所吟何詩，兄還
記得否？
陳秋遴：怎麼不記得？
（因即口吟蘇紫宸所作詩。）
王儒珍：（聽畢）此詩絕佳，真可謂文武全才，殊令人羨慕，但吾郡並未聞有此能者。
陳秋遴：乃錢塘蘇父母之令姪。更還可笑那班呆物打得不夠，不知是甚算計，今早反到他叔父處誣
以殺人大盜，卻被蘇父母套出偽詞，認真起來，翻轉面皮，竟要依律反坐。夏元虛又吃了
些小苦，才得住手，逐出免究。
王儒珍：（笑）這叫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是所自取，亦何足惜。但這蘇紫宸才思卓越，與爾
我頡頏，何不同往一拜，結成鼎鼐之勢？
陳秋遴：弟亦有此意，另日當走相約也。
（兩個說笑之間，不覺已到王儒珍門首，陳秋遴別了歸家。）
６２＊＊時間： 地點：
（又過了數日，約會王儒珍一同往拜，恰值蘇紫宸他出，因而不遇。）
（二人只得留下名刺，悵然而歸。）
６３＊＊時間： 地點：
（次日，陳秋遴料得蘇紫宸必來回拜，可以款留談心，絕早便為等候。）
（又吩咐樵雲，請了王相公來。）
（去不多時，王儒珍已到。）
（才坐得下，只見門上進柬帖來）
僕人甲：是甚麼松江蘇相公，專拜大相公，定要相見的。
（陳秋遴知是蘇紫宸，心中甚喜，連忙出外迎入。）
（蘇紫宸先與王儒珍遜揖，後向陳秋遴施禮。）
蘇紫宸：昨蒙枉過，弟偶他出，有失倒履，歸甚歉然。但另柬王兄者，素昧生平，重承下降，更為
開罪。且小介失詢尊居，乞兄指示，以便答拜。
陳秋遴：（笑道）兄要答拜此兄，往返千里，既有尊柬，不若留在弟處代兄申意何如？
蘇紫宸：（亦笑道）豈有此理。自是兄誑弟耳。若果千里，亦不為遠。只求吾兄指引，自當跋涉而
往。豈因道里之遙，而負是兄知遇也？
陳秋遴：吾兄必要面拜王兄，此亦不難。且請坐奉茶，待小弟設施費長房之妙法，宿千里為咫尺，
不煩吾兄寸步之勞，立致王兄，可乎？
（蘇紫宸一時不懂，只得笑而坐下）
蘇紫宸：立談許久，失瞻此位台兄，得罪良深，今日幸會，亦須請教高姓。
（陳秋遴見問，笑得一字也回答不出。）
王儒珍：（笑面接口道）昨同秋兄晉謁者，即弟王儒珍也。
蘇紫宸：（方才明白道）原來就是王兄，秋兄一何遊戲至此耶。使弟果然覿面千里，竟在夢中這半
日。
（說罷，一齊大笑。）
王儒珍：前者秋兄談及群英社事，撫掌快心，所謂大鵬健翮。豈鸚鵡同日語哉。昨日奉謁未晤，甚
為怏怏。今幸秋兄見留，得挹芝宇，歡慰平生。
蘇紫宸：兩兄雄才，軒軒霞舉，依光日月，深遂寤私。向群英之赴，愚謂有此盛舉，自必坐多韻客
，不意自秋兄一人而外，餘惟酒食是議。且一詩之易，尚猶不能，而妄建文壇旗鼓。欺詐
至此，不覺激發粗豪耳。
陳秋遴：並剪哀梨，莫喻此快。昨雞肋已飽尊拳，自後再見吾兄，必遙望而股栗矣。
蘇紫宸：小弟平素深恨此輩，最是面目可憎，故每避之如仇。那日因踏春冷泉，誤信張其白之言，
受此半日之俗惡，至今猶覺文雅多盡。
王儒珍：（笑道）依弟之見，今日兄及弟輩一見如故，方將各暢所懷，皆來自前日社中是非。張子
之罪，正張子之功也。
（三人正在談笑，只見樵雲走來。）
樵 雲：酒筵已備，請相公們後園坐。
蘇紫宸：（起身道）尚未奉謁儒兄，況兼乍會，怎好便叨盛意？
王儒珍：今日秋兄知吾兄必來，故預設盛筵，特邀小弟奉陪。兄欲下顧弟舍，請俟話朝，亦謀一樽
，恭候台旌，再領尊刺。何如？
蘇紫宸：（笑道）晉謁須虔，豈可因酒食而遲遲我行也？
陳秋遴：弟輩交遊，最喜脫灑。若然老學究的頭巾氣，小弟極怕。先是這一張古板面皮，迂執身段
，拘束得一腔豪爽之氣，都悶死在胸中，有甚好處？
蘇紫宸：兄論極高，但於禮恐又不能十分脫灑。今既蒙兩兄雅愛，只得以從命為恭敬矣。
（即一齊來到後園軒中。）
（舉目一派都是桃李，紅白參差，十分春色。）
６４＊＊時間： 地點：
（須臾席備。）
蘇紫宸：坐對春光，苦茗幽香，共敘衷曲，樂亦至矣。又蒙設醇陳饌，主人情誼過深，令弟何以克
當？
陳秋遴：愧乏佳醞，又無異品，還望知己貰之。若云情誼過深，益令抱慚矣。
（談笑之間，酒已半酣）
蘇紫宸：過承雅愛，小弟已叨酩酊矣。
陳秋遴：秉燭夜遊，古人佳致。今日尚午，何遂官止？當是苜蓿之肴非所以娛嘉客，故未肯為弟一
醉耶。
蘇紫宸：重擾步兵之廚，特量非滄海，頓覺酒龍飛舞，實難再飲矣。
王儒珍：主人之興方濃，吾兄當效淳於一石之醉，以體拳拳主意。如再言止者，請受金谷之罰。
（蘇紫宸無奈，只得坐下。）
（三人聯詠傳杯，直吃到月轉花梢，玉山頹倒，方才各各別歸家。）
（正是：
（ 月漫杯中白，花飛筆底紅。）
（三人同一醉，鼎足巧相逢。）
６５＊＊時間： 地點：
（自此之後，三個竟成傾蓋之交，甚是莫逆。）
（詩酒盤桓，互相來往。）
（倏忽又是六月中旬，天氣十分炎熱。）
（蘇紫宸在衙甚覺困人，忽劍童從外入來。）
劍 童：卻才陳相公處差樵雲送一個柬貼在此，諒來又是請相公去遊山吃酒。小的已回他說明日早
來，他今去了。
蘇紫宸：這狗才孟浪極矣。知他請酒的，有別樣事情的？卻不領他進來見我，擅自回覆了他去。
劍 童：（笑道）不是請相公飲酒，無過接相公去做詩，絕無別樣事情。若相公不信，請拆開一看
便知。
（劍童倒有先見之明。）
（蘇紫宸忙接來拆看，只見上寫著道：
（ 湖上妓女無聲者，丰韻宜人，詞章驚座；且其門如市，其心若水，小弟聞之，不覺
（心醉。）
（意欲邀兄同往一訪。）
（謹於明晨候駕至舍，共作尋芳客也。）
（蘇紫宸看畢，見是陳秋遴邀他訪妓，他也素慕無聲才美，久欲一會，正中下懷。）
６６＊＊時間： 地點：
（到了次日，便帶了劍童，來至陳秋遴家中，只見王儒珍已先在。）
（彼三人揖罷就坐，談論了一會，啜過茶茗，起身一同出門，向西湖藕花居進發。）
（行不數里，早已望見。）
（〔第八回 白雲留醉月聯詩〕）
６７＊＊時間： 地點：
（若沒有些才氣，怎便聳動得那三個書呆，使他這般著魔，竟不避炎暑之威，共發山陰之
（興。）
（原來這無聲姓水，住居西湖上藕花居地面。）
（年方二八，才逾蘇小，貌並王嬙，色藝為一時之冠。）
（芳名直接古昔，這也是紅顏薄命的招牌。）
（但她的心性卻具得十分古怪，身雖妓女，這倚門賣俏的醜態，卻一切洗盡，倒好像個寒
（素書生，每日只是閉戶焚香，抄寫經卷佈施。）
（有興時或吟詩一二首，亦只是些悲感之辭。）
（芳年漸長，鴇母便要她接客。）
（初時不從，後因逼得急了，強而後可，亦只與客侑觴，從人代筆，立志不肯失身。）
（身邊帶有小小利刃，若再逼她伴客歇宿，便行自刎。）
（鴇母見她性如烈火，怕真個做出來，連陪酒賣字的趁錢也沒有了，豈不可惜？沒奈何，
（只得由她。）
（自此之後，車馬盈門，不是文墨相央，便是把盞行樂，每日也有兩把銀子進益，儘夠鴇
（母用度。）
（從此名傾遠近，都摹為女中學士，又畏是帶刀指揮，只好於酒席筆墨之間清淡雅謔而已
（。）
（水無聲倒也合著自己的心事，就中詳察人才，要擇個可托終身者，了畢終身這事。）
水無聲：（豈期留心選覓，並無一個中得無聲之意，因喟然道）以天下之大，終不然竟沒一個如我
水無聲的男子不成？不然，何才美之難遇也？豈我水無聲命薄緣慳，終當白首紅樓，而淪
沒於火坑耶？
鴇 母：（笑嘻嘻走入道）今日吾兒的喜事到了。
水無聲：有何喜事，母親這般快活？
鴇 母：有三個與你一樣標緻的小秀才，說是特來訪你。看他年紀俱少，人物俊雅，必是貴介於弟
。快些出去接見，又不要任著自己性子傲慢。
（水無聲見說，不覺動了心事，忙整鬟而出。）
６８＊＊時間： 地點：
（水無聲抬頭見蘇紫宸等三人果俱少年，手姿超俗，便覺私喜。）
（蘇紫宸等見水無聲，冉冉若仙子臨凡，裊裊如嫦娥離月，果稱紅樓絕色，實堪金屋藏嬌
（。）
（有詩云：
（ 淡妝素抹自精神，風動梨花別有奉。）
（嫋娜非關鞋底窄，輕盈怡稱綺羅裙。）
（何須虹粉顛如玉，任是青樓體若金。）
（休覆營時蘇小小，錢塘新重水無聲。）
（三人知即水無聲，乃一齊上前相見就坐，各敘姓字。）
水無聲：（輕啟朱唇道）久欽各位俱當今國士，賤妾風塵薄命，得蒙枉顧，何幸如之！
王儒珍：向慕水姐芳名，思一見而未得。今幸此位秋兄見挈，因能一晤，足慰生平。
蘇紫宸：（向陳秋遴道）小弟自松至杭，楚館秦樓，雖亦物色一二，然求如水姐之丰韻，絕無一些
青樓脂粉氣者，竟不可得，真乃天仙化人。其才不問可知，固宜秋兄念念也。
（水無聲見說，知都是陪陳秋遴而來的，因將陳秋遴看了一眼）
水無聲：陳相公乃少年英俊，賤妾青樓薄楦，豈足置貴人胸臆？
陳秋遴：水卿蕙心蘭質，自是絕類離群，每謀過訪，常以俗冗不果，深恨緣慳，以至恒接夢寐。今
幸一會，是亦天緣，對此芳姿，心神俱醉，不識水卿何以發付我也？
（水無聲笑而俯首。）
王儒珍：（笑道）秋兄也忒性急，才得相逢，便已心醉。再是少刻，豈不要醉死？
蘇紫宸：不然，韶華滿眼，春色已濃，牡丹枝焉得不萌芽乎？小弟常以魯男子自許，至此亦覺心動
，況陳秋遵耶？
（說罷，一齊大笑。）
（正是：
（ 風流原有種，慧黠更多才。）
（兩意相投契，春光幸莫猜。）
（大家正在詼諧之際，只見鴇母走來。）
鴇 母：此處炎熱，我兒何不請各位相公到白雲留去坐？
（水無聲便起身相邀。）
６９＊＊時間： 地點：
（原來這白雲留，乃是無聲的書室，半為水閣，半作臥房。）
（三人進到裡面，推開白碧紗窗，一帶斑竹小欄恰臨西湖之水，閣前彌望盡是荷花，開得
（清香可愛。）
（上懸小額，楷書「白雲留」三字，四壁圖畫縱橫，滿架琴書情趣，鋪設精雅，潔不容唾
（。）
（三人坐定，啜茗焚香。）
（窗外遠山擁翠，閹前近水生涼，荷風時至，香沁心骨。）
（各各披襟談笑。）
陳秋遴：久聞水卿技妙琵琶，值此良辰美景，願請一奏。不才雖欠知音，敢以洞蕭奉和，未識水卿
，以為然否？
水無聲：（笑道）賤妾雖性喜琵琶，但愚若膠柱，僅堪擊缶。陳相公藝精簫史，技越王喬，恐青樓
下技，不堪並奏。
王儒珍：不遇知音不與彈，可以知音如秋兄，尚有待乎？水姐不必過謙，我等洗耳侯教。
（水無聲笑了一聲，徐起添香斟茗，然後抱過琵琶，理弦起調，陳秋遴吹簫和之。）
（聲調瀏亮，音韻淒涼，果然吹彈得清風徐至，枝鳥停啼，悄然曲盡而尚裊餘音。）
蘇紫宸：（撫掌道）妙哉琵琶，令人頓起遺世之思，誠不減潯陽江上聲也。
王儒珍：變煩熱為清涼，化炎蒸作和煦，有此妙音，固無怪白雲之留矣。（向陳秋遴）水姐之美，
幸已識矣，琵琶之妙，亦已聽矣。夕陽在山，其盍攜手同歸乎？
（水無聲見說，目視陳秋遴，有不捨得歸之意。）
（陳秋遴神魂失據。）
陳秋遴：（因答王儒珍）天色尚早，不妨再坐片刻，兄何欲歸之急？
（王儒珍早巳窺見二人心事，只做不知。）
王儒珍：一日已盡，豈惜片刻。但此離兄府為路甚遙，非弟獨急於歸，即兄亦當念令堂老伯母，倚
門倚閭而望。勿蹈遊子忘歸之誚，弟等與有光焉。倘兄情有所鍾，不妨另日再來。
（陳秋遴此際，欲要歸時，見那水無聲媚眼留情，何忍遽別？欲待不歸，則王儒珍正言厲
（色，催促再三。）
（弄得竟沒了主意，只是個徘徊不應。）
蘇紫宸：（笑道）儒兄也不必太作惡了。秋兄之心早已醉矣，方才的琵琶已作司馬琴心，今宵巫女
襄王自然會陽台之上，更欲何歸？
王儒珍：（笑道）這倒未必，誰不羨水姐，是帶刀貞妓，豈肯妄失身與陳秋遴耶？
（說罷一齊大笑。）
陳秋遴：今日蒙兩兄推愛，水卿不棄，小弟作東，煮茗看花，以盡一日之興，何如？
王儒珍：（起身道）小弟先別，兩兄請自盤桓。
蘇紫宸：（忙拉住道）兄又何故而欲先歸？莫非見怪弟輩之意？
王儒珍：秋兄適言煮茗看花，但小弟與這盧仝素來反目，故欲先歸，以避水厄耳。
蘇紫宸：（笑道）原來為此。但兄一去，便覺乏興，待小弟驅卻盧仝，懇秋兄喚出曲生，與兄盤桓
何如？
陳秋遴：儒兄必有緊要之務，故迫欲歸，忝在知己，豈可因飲啄而誤其正事？弟自與紫兄相對而飲
，亦不為乏興，斷不敢屈留，以阻儒兄歸興，請自尊便。
王儒珍：（笑道）這倒不然。曲生與弟最稱莫逆，小弟同他詼諧，方不寂寞。若小弟不在坐，曲生
也自乏興，還將笑唇舌，豈不苦哉？方才這一席話，可作儒兄討酒吃的小引。
（說罷又各大笑。）
（時席已設，四人坐定，傳杯遞盞，雅謔清淡，甚是暢適。）
７０＊＊時間： 地點：
（酒至半酣，那輪明月已上東山。）
蘇紫宸：今夕諸樂俱備，豈可無詩以記其盛，令花月笑吾儕俗於乎？
王儒珍：紫兄所諭極是。請先賜致，弟輩當繼詠也。
蘇紫宸：今夕乃秋兄水姐之佳期，該當先詠，弟與兄和以賀之，方為韻致。
陳秋遴：紫兄言固是，但弟為東道主，豈有主唱而賓和者耶？還是兩兄起手，弟與水卿後繼為妥。
王儒珍：以今夕而論，移東道為合巹，借明月為花燭，則催妝之句，還該誰賦？弟與紫兄在此，不
過同觀花燭，又算婚證，豈可更以賓主論？秋兄先請催妝，弟與紫兄打點毒手，來打新郎
耳。
陳秋遴：（笑道）既蒙兩兄見推，小弟只得先吟引打了。但詩題必得兩兄所命，難道竟叫小弟自命
自吟不成？
蘇紫宸：即景為題，是絕妙的了，何必別尋？
（陳秋遴點首，即將月色蓮花為題，握筆立就一絕。）
（蘇紫宸接過，與王儒珍同看，其詩道：
（ 月明水殿玉欄杆，嬌冶臨波若倩憐。）
（為惜芳香人已醉，相扶笑折並頭蓮。）
蘇紫宸：（看畢道）此詩借景描情，以情托景，不即不離，韻和語雅，堪稱即景絕唱。
王儒珍：詩雖絕佳，可惜錯下了一字，所謂白璧一瑕。
陳秋遴：（忙問道）小弟急於應命，故爾失檢，竟不知差了何字，乞兄指示為幸。
王儒珍：（笑道）兄詩第三句『為惜芳香人已醉』，極該改作『心巳醉』方為妥當，不然，詩便不
合前腔了。
陳秋遴：（方知是戲謔，亦笑道）兄也不必翻弟書眷，即使心醉，不過情之所鍾，卻還正大光明。
譬如吾兄在暗裡垂涎這弋陽腔，更好看哩。
（說得一齊捧腹大笑。）
蘇紫宸：且不要打渾。如今該是水姐賡和了。
水無聲：雖說拋磚引玉，然念塗鴉技量，豈足與大方酬和？倒是不詠的妙。
蘇紫宸：久慕水姐詩名，豈有不賦之理？、自然也要請教，使我等一識香奩佳句。
水無聲：（只得搦管和韻一首道）臨波無語倚攔桿，不是濂溪誰解憐。縱使月明甘露降，須無一漓
到紅蓮。
陳秋遴：（驚問）觀卿詩中之意，大有悲感，果蓮花未遇濂溪者耶？
水無聲：（杏臉微紅，嬌羞半晌道）妾雖不幸，墮落風塵，但志甘淡泊，誓以不污，故佩小刀自衛
，潔此微軀，待褥其人。雖裙布釵荊，而終身之願足矣。
（蘇紫宸與陳秋遴見說，俱不勝嗟歎。）
王儒珍：如今詩該紫兄捉筆了。
（蘇紫宸因亦揮成一首道：
（ 荷花十里映欄杆，朵朵應生才子憐。）
（欲特媚語邀明月，先吐枝頭五色蓮。）
（王儒珍接下去，也自吟成一首道）
（花開玉井旁欄杆，葉底游魚豈為憐。）
（湘蕈倦舒人意懶，一池明月半池蓮）
蘇紫宸：儒兄之作雖佳，不免微有妒意。
王儒珍：（笑道）魯男子尚自心動，漢相如安得不風魔耶。
陳秋遴：也只好在葉底風魔，怎及得小弟在花前心醉。
蘇紫宸：今夕灑巳極歡，月色將午，弟等別去，莫誤秋兄良宵。
陳秋遴：夜深路遠，不如在此同榻。
王儒珍：（笑道）別榻可同，此榻恐未可也。兄請自便。
（陳秋遴自知失言，因相顧大笑。）
（蘇紫宸、王儒珍便起身作別，步月而歸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