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 至 第一二八
１２１＊＊時間： 地點：
（轉眼又是端陽佳節，小鈺叫宮女、丫頭伺候洗澡，英英笑道）
丫 頭：如今五位王妃已經聘定，二爺儘管好去偷著瞧瞧。諒來不生氣的。
小 鈺：（小鈺道）如今反不愛瞧了，何必著忙呢。
倩 桃：只當預支也可使得。
宮 梅：獨自洗澡沒興，我去請了玉姑娘來罷。
小 鈺：（小鈺搖頭道）很不必，數見不鮮。竟是你們通脫去裙子，光著脊梁替我週身擦
罷。
（丫頭、宮女真個照他的話，嘻嘻哈哈的替他擦洗了一會，才起來。）
（從此又過一月，正交二伏。）
（天氣十分暑熱，小鈺就不叫他們陪睡，天天獨宿。）
１２２＊＊時間： 地點：
（那日傍晚，忽然起了一陣西北風，下了一陣驟雨。）
小 鈺：（小鈺喝過晚酒）今兒覺得枕簟生涼，早些安息，睡個暢覺罷。
（少停，矇矓睡去。）
（恍惚在瑞香房裡，見羅帳是放下的。）
（揭開一瞧，卻好值他光著身子，沉沉熟睡，週身細皮白肉，宛似紅粉裝成的一
（般，底下胯間小竅含苞，鮮紅柔潤。）
（輕輕摩沙了一會，情不自禁，就脫去衣褲，跨上炕去云云起來。）
（香蕊初開，猩紅點滴，瑞香夢中喊疼，喊將醒來。）
（卻不很推拒，由他做個點水晴蜓，款款進退，漸覺樂極興濃，真陽大泄。）
（驚跳醒來，卻是一夢。）
（佳紋席上淌了一窪的白精。）
（忙叫起丫頭、宮女來換席，瓊枝道）
丫 頭：二爺自從習了房術，憑著乾到多久總不會泄，怎麼今晚夢遺起來？
小 鈺：（小鈺道）做了一個高唐好夢，夢中卻不會斂氣，因此遺了。
ＡＡＡ：（娟娟道）這是滿則溢的道理，蓄極自然要泄。倒可惜了，一位王世子白白丟了
。
小 鈺：（小鈺笑說）你快拿個小匙子，兜將起來，放進陰門裡去就會受胎，做世子的母
親了。
笑 道：（憐憐笑道）匙子是兜不起的。娟姐姐，你捨不得，快躺倒也蹺起腿來，我替你
用指頭兒醮進去罷。
（娟娟把那紅紗扇兒向憐憐亂打，罵道）
罵 道：小油嘴，胡說！送給你受用罷。
（大家取笑了一會，聽見前窗外荷花葉上，後窗芭蕉葉上，瀟瀟淅淅還是下的細
（雨。）
（房裡因嫌通宵蠟燭火氣太熱，只點一盞油燈。）
小 鈺：（小鈺便說）聽了這夜雨，又對著這閃閃孤燈，追想夢境，覺得有些感慨淒涼。
快點上蠟，暖起酒來，喝了好睡一覺。
（自己光著身子盤腿坐在炕上，叫丫頭們通脫去褲，單係個紅紗兜肚兒，齊齊坐
（在炕上猜拳喝酒。）
（喝了一會，才各自上炕去睡。）
１２３＊＊時間： 地點：
（明日小鈺起身，梳洗完了，正在院子裡瞧素心建蘭。）
（見瑞香笑迷迷的走進來，叫道）
叫 道：二爺，我來說個夢，煩你詳解，詳解，不知是凶是吉？
小 鈺：（小鈺道）怪極，我昨晚也做了個奇夢。如今你先講來我聽。
瑞 香：（瑞香道）我夢見大觀樓面前有一塊石頭，其大無比，竟似一座山的模樣。山前
舜華坐在中間，兩旁是碧、藹、纈、淑四個姐妹坐著，卻不見二爺。我想也要上
去坐坐，聽見有人說：『坐滿了，別上去，到後山去罷。』我真個轉過後山去，
見個大山洞，中間玉卿、小翠、淡如和著死過的瓊蕤通站在那裡，還有香玉、盈
盈眾宮女、丫頭們都站在裡面說笑。我見人多得很，諒來站不下的，復身要回房
去。
恍惚像夢醒了，仰面躺在炕上，你卻壓在……
（瑞香說到這句，就縮住口，不說了。）
小 鈺：（小鈺問）我壓什麼？
瑞 香：（瑞香搖搖頭道）下半個夢怪不好的，別說他罷。
小 鈺：（小鈺道）我也得了個夢。
（就扯他到假山背後石凳上坐下，細細說給他聽。）
ＡＡＡ：（他點點頭道）我下半個夢就是這麼的，一些不差。
小 鈺：（小鈺笑著布了他耳朵輕輕說）今晚何不做個應夢大吉呢。
瑞 香：（瑞香道）使不得。
承二爺美情替我對定了親，你想誰肯像原是龜，帶了綠頭巾還要受你的糟蹋
？若是別人相破機關，反目起來，豈不坑了我一世嗎？
小 鈺：我也慮到這個，所以每每用著強制工夫，不敢幹那實事。
瑞 香：（瑞香道）除了淡如、小翠、瓊蕤三個，玉卿是不必說，眾人通知道的了。餘外
還有那個和你做過實事？
小 鈺：（小鈺道）通沒有。
瑞 香：（瑞香道）妙姐姐和你睡了一夜，難道也沒有嗎？
小 鈺：（小鈺道）他那時燙得屁股兩腿稀糟了，如何還忍去鬧他呢？
瑞 香：（瑞香又道）友紅感激二爺得很，自然肯把身子來圖報的，你別瞞我。
小 鈺：也是你這個話頭，我就不便認真鬧他，也只乾嬲罷了。
（兩個一面說，一面親著嘴捏著腿，十分留戀。）
小 鈺：好了，散罷。別只管黏纏，就要應起夢來了。
（瑞香也只得怔怔的，各自散去。）
（到了七月十五中元節，小鈺到芬陀庵瞧盂蘭盆會。）
（傍晚回到怡紅院來，對著月光，拿了個大犀角杯兒喝酒，忽然聽見園中各處樹
（上一片響聲，似雨非雨，似風非風。）
小 鈺：（小鈺歎口氣道）這個便是秋聲，歐陽子所以感懷成賦的。
倩 桃：窮愁士子聽了應該發感，現在二爺處著這樣好境地，聽了盡好助興，怎也感歎起
來？
小 鈺：（小鈺道）我想當年和淡如、瓊蕤、小翠朝歡暮樂，十分有趣。如今死的死了，
嫁的嫁了，回家的就要回家去了。古人說的，追憶舊游，如夢如寐，焉得不感慨
呢！
ＡＡＡ：（馥馥道）快了，明年完了姻，五位妃娘娘由你東住西宿，怕不朝歡暮樂嗎？
小 鈺：（小鈺道）家花不比野花香。做了夫婦，就要各自矜持莊重，不比私下偷情的，
可以任著性兒狂蕩得的。
ＡＡＡ：（瓊枝說）我們丫頭、宮女還是家花呢，是野花？
小 鈺：（小鈺道）你們只當是雞冠、鳳仙之類，本是野花。如今栽在院子裡了，就算是
家花了。所以俗語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著不
如偷不著。』
金 荃：（金荃拍手道）怪道二爺好從事，而極失時。鬧得有些分兒，卻又撩開手了。原
來是有心要偷不著，才好開心。可憐把這些姑娘們引得怪癢癢的。
小 鈺：這卻不是有心，實同他們通是生在名門，對給宦族，一有了破綻，怕害他一世。
所以欲行又止，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苦衷。
香 玉：（香玉道）甄家姑娘難道不算得大家麼？
小 鈺：（小鈺道）小翠著了妖迷，玉卿嫁過丈夫，都不是含羞鮮花，還可使得。
ＡＡＡ：（紅藕說）淡姑娘也算個舊家，難道二爺預知這原是龜縮著頭不理論的嗎？
小 鈺：（小鈺笑道）這卻是他自己願意移岸泊船，不與我相干。其實我終究有些抱歉的
。
（說罷，就想起淡如來。）
（第二天稟知王夫人，要去接淡如回來。）
王 夫：（王夫人說）我早要去接他，因為天氣炎熱，遲了多時。如今秋涼了，正該去接
他呢。
（當日就打發家丁、媳婦發轎去請。）
（淡如也記念小鈺，次日早早就回家來了，吩咐把鋪蓋箱籠發在怡紅院裡。）
（小鈺連忙叫抬到紅豆莊去，交給香菱收著。）
盈 盈：（盈盈笑道）移岸泊船，正好作樂，怎麼送上門的禮物又假意見卻呢。
小 鈺：（小鈺搖搖頭道）這個人臉老得很，動輒在人前嚷著我忘恩負義、得新棄故，我
反臊得個難受。如今還敢去惹他嗎？
（停一會子，淡如在上房喝得醉醺醺的，走將進來，道）
淡 如：我在原家天天惦記二爺，如今回來，正好聯牀抵足敘敘闊衷，怎麼推了我到紅豆
莊去？真是很新棄故，好硬心腸！
小 鈺：（小鈺道）好姐姐，你已經出了嫁，自有匹偶，斷斷別再起這個念頭了。我倒有
句話問你，你成親第一夜，原公可瞧出什麼破綻沒有？近來待你的情況何如？
淡 如：（淡如道）他相貌雖醜，那傢伙生得很長大。我家奶奶又天天把礬水叫我洗那下
身，因此初次幹將起來，艱澀得很。我假意哭了幾聲，悄悄把那雞血染的鵝黃帕
兒放在褥子底下。第二天早起，他瞧見了，樂得個手舞足蹈。近來待我比父母還
要孝順些，又且寸步不離，那些丫頭眾妾通不沾染了。
小 鈺：（小鈺道）他既這樣待你，姐姐更不該負他了。
（忙叫宮梅提了燈，送淡姑娘到紅豆莊去。）
（淡如大失所望，啐了一聲，使個氣，就坐上椅轎去了。）
（宮女、丫頭們個個哧哧的笑個不住。）
宮 梅：（少停宮梅回來）淡姑娘回去好罵呢！
小 鈺：由他罷了。
（話未說完，只見鶯兒打扮得紅紅祿祿，走進房來，向小鈺磕了四個頭，又打足
（全請了安。）
小 鈺：（小鈺問）你這個時候來做什麼？怎這樣穿扮得新鮮華麗？
叫 他：我今兒五更天要出嫁了，特來叩辭二爺。
小 鈺：我竟不知道。
就 叫：香玉、盈盈，撿幾件金銀首飾、簪鐲，再取十疋綢緞賞他。
（他又磕頭謝了。）
（小鈺抱他坐在膝上，連哺了幾個嘴，說道）
小 鈺：你今兒五更上轎，明晚鬍子就有肉吃。很好，很好。我方才學了個新方法兒，傳
給你罷。你今兒趕緊回去，煎些礬湯把那話兒狠狠洗洗。
鶯 兒：（鶯兒回說）我家媽早早叫我洗了十多天了，還帶了一塊假帕兒去。二爺放心，
不會露馬腳的。
小 鈺：（小鈺笑道）你們都有這些妙方兒，怪不得放著膽儘管鬧哩。
宮 梅：（宮梅也笑道）怪道近來礬價很貴，原來有這些消處呢？
（小鈺就叫宮女暖了酒來，二人摟抱著同喝了一會，才差個老媽子掌燈送了他回
（去。）
小 鈺：（裊裊道）二爺，你知道他為什麼挨到這時候才來？
小 鈺：（小鈺道）想是收拾嫁衣忙得很哩。
ＡＡＡ：（裊裊道）並不是忙，他怕二爺留他過夜，招架不住。
小 鈺：（小鈺道）他這樣沒用，明兒怎樣招架新郎呢？
ＡＡＡ：（素琴道）新郎諒來不曾習過房術的，怕什麼？
小 鈺：（小鈺道）他有心避我，我等他滿月回門，偏叫他來鬧個整夜。
（說笑一會，各自睡了。）
丫 頭：（次日聽見丫頭來說）瑞姑娘又不好了。
（小鈺忙起身去瞧瞧他，見他躺在炕上，雲鬢蓬鬆，蹙著眉叫心口疼。）
小 鈺：妹妹向來沒有這個病的，怎麼又害起心痛來？
瑞 香：（瑞香道）自從夏天感夢之後，心裡鬱鬱悶悶，總不舒服。交了新秋，就覺得有
些疼痛。如今身上也瘦得可憐，二爺不信，瞧瞧呢。
（小鈺真個坐在炕上，揭開被來，見他並沒穿衣褲的。）
（就週身細細的撫摩、賞鑒了一番。）
（贊他那兩條粉腿，竟是一雙玉藕。）
（又把鼻子嗅那酥胸膩乳，叫道）
叫 道：好香，好香。可惜消瘦得肋骨條條都露了，怎麼滋補滋補才好。
瑞 香：（瑞香道）蒙二爺的疼愛，因此由你週身把玩。可見我並非吝惜，實為著有些關
礙，不敢不謹守葳蕤的。
（小鈺就把那淡如、鶯兒用礬洗的話告知他，他說刀瘡藥雖好，不割的更好。）
（矯揉造作，究竟不是個正理。）
（兩人正在綢繆，聽見外面報）
鶯 兒：太醫來了。
（不知醫生怎樣說？下回細講。）
（第四十六回 婢女戲編茜字謎 美人爭譜竹枝詞）
１２４＊＊時間： 地點：
（且說小鈺聽得太醫來，就叫丫頭放下炕幔，自己坐在旁邊。）
（王太醫忙向小鈺打個足全。）
（請過安才診脈，診完了說道）
說 道：這位小姐向來吐紅，卻是肝肺兩經的血。所以還好醫治。如今心脈洪數帶弦，諒
來心口有些隱隱作痛。此時還不妨礙，恐防冬節前後見起紅來，便是心血了。心
不統血，極是危症，有些棘手呢。
ＡＡＡ：（說罷，走出房門，向朱太監說）這位小姐莫想今年過除夕了。總在冬節後便要
成仙的。如今且開個方兒，暫且解救眼前罷。
（小鈺聽了，十分焦悶，恰好外邊婆子傳說）
小 鈺：夏太監奉旨賞下十斤大人參來了！
小 鈺：（小鈺道）這老太監還活著的嗎？
婆 子：老得彎腰曲背，不成相兒，禮數卻周到得很，在東廳上碰了許多頭，請王爺安。
又請二位皇子妃娘娘的安。
小 鈺：聖上有過旨的，尋常賞賜不用親身叩謝。你們收了進來就是。
（當下分了五斤，送給瑞香。）
（叫他每日煎服三兩，吃過五天，果然人參的功效大，漸漸強健起來。）
（服到半月後，竟是行坐飲食如常了。）
（小鈺心裡寬舒，就請齊眾人，陪著太太、奶奶在池心閣賞荷花。）
（喝了一日的酒，十分盡興。）
（到了中秋這日，小鈺道）
小 鈺：年年在月廊賞月，未免陳腐了。今年換個地方，到白雲樓去罷。
（傍晚，便齊齊到樓上看月飲酒。）
王 夫：（王夫人道）酒令也行厭了，我聞得宮女丫頭中很有通文理的，各人編個新謎兒
叫各人猜，猜不著的喝酒，還要連累著主子同喝。
（李紈、寶釵笑道）
寶 釵：我們的丫頭通是蠢笨的，那裡會猜？我兩個的酒是喝定的了！
（盈盈正要賣弄聰明，便搶著道）
盈 盈：『東風著地吹』，隱著一個字。
ＡＡＡ：（蔚藍說）我猜著了，且不明說，只回你一個謎罷：『雅州黃連。』
舜 華：（舜華笑道）真個著了，免得累我喝了！
金 荃：（金荃道）我也回你個『夕陽照不到莓苔』。
（有個倭宮女名叫釧兒，說道）
宮 女：我也回個『紅襖紅裙認做娘。』
纈 玖：（纈玖笑道）著倒著了，只是太顯了，怕眾人都懂了呢。
ＡＡＡ：（眾人卻呆呆的猜不著，雲藍道）我也有了，『岐山隰畔』。
ＡＡＡ：（春紅說）我卻猜著了，但是回不出來，寫在掌心裡罷。
王 夫：（王夫人說）很使得。寫了捏著，一會子伸出來瞧。
英 英：我也寫在掌上罷。
ＡＡＡ：（祥風道）我偏要回他一句，我名叫風，就說了個『春風拂處』。
ＡＡＡ：（紅雨道）我說個『秋雨飄來』。
彤 霞：（彤霞道）胡鬧，要累我喝酒了。
ＡＡＡ：（長青道）我也寫了再開罷。
（底下各處的丫頭凡認得字的，都寫在掌上，不會寫字的，各自喝了一杯，才叫
（盈盈宣說。）
盈 盈：（盈盈道）是『茜』字，他們回的都猜著，只紅雨不著。
（眾人一一開掌，只有春紅、英英、長青、絳雪是著的，餘外通錯了。）
（碌亂喝了一會，還帶累主兒也同著喝了幾杯。）
（直鬧到三更將近，忽瞧見月亮邊暈上五色的圓圈兒，約有十多層，光彩耀眼。
（）
王 夫：（王夫人輕輕吩咐眾人）別開口，快跟著我跪下。
（自己真個站起身跪在窗前，眾人各各跪下，直待月華散後才起來。）
大 家：（大家稱賀道）太太的洪福，瞧見月華是大吉大利的。
（重又入席喝了一回，才各自散回。）
（過不多時，又是重陽節了。）
小 鈺：今年通要換個新地方，別再到茱萸閣登高，竟往聽秋軒後廳去賞菊，待黃昏月上
，移到前廳梧桐下玩月，豈不新樣？
（就叫宮女、丫頭排開桌面，用過十道菜，王夫人道）
王 夫：中秋行的令很有味兒，如今你們姑娘們各編一句，也要暗藏不說破的。不拘先後
，有的就說。
藹 如：（藹如道）四野鳴雞覿面遲。
纈 玖：（纈玖道）我替姐姐宣宣明白罷，『蘇家兄弟對牀時』。
文 鴛：一篇窗下寒燈裡。
舜 華：（舜華道）好賦和甘宰相詞。
寶 釵：（寶釵贊了一聲）好。
佩 荃：該換韻了，我是『清塵灑道效前途』。
妙 香：（妙香道）破塊鳴條事兩無。
碧 簫：（碧簫道）半是催花半濡柳。
友 紅：（友紅道）輕如剪子潤如酥。
李 紈：（李紈贊道）用『二月春風似剪刀』，很妥當。
瑞 香：（瑞香道）該換兩個字了，我說：『行行夢入陽台下』。
淡 如：（淡如趕著接道）款款春生繡帳中。
寶 釵：（寶釵搖頭道）首句已不很好，二句更覺荒唐。
ＡＡＡ：（小翠道）我說『看破世人翻覆手』。
小 鈺：（小鈺道）翻手作雲覆手雨，用得極妥，我說『略施騰致補天工』。
李 紈：（李紈笑道）到底是他兩口子的語氣闊大。
（舜華聽了漲得滿臉通紅。）
（淑貞怕說到他，連忙）
連 忙：又該換字了，『拂將楊柳映梧桐』。
玉 卿：嫋娜仙姿最不同。
王 夫：（王夫人說）這兩句像不是一個樣的，有些錯呢。
寶 釵：（寶釵道）一卻一樣的，但何苦說到人身上去？
王 夫：（王夫人才點點頭笑道）我明白了。
婉 淑：我也講個人身上的，『光霽故應人共仰』。
王 夫：（王夫人說）這才好呢。
彤 霞：賦成赤壁憶髯翁。
小 鈺：（小鈺道）江上清風，山間明月，卻隱而不露。
李 紈：（李紈道）詩以言志，卻也是自然流露，不假思索的。如今十六個人通輪到了，
請太太再發個令罷。
丫 頭：（丫頭們報導）前廳新月上了，果碟兒、熱炒盤兒已擺在梧桐樹下，請那邊坐罷
。
（王夫人就領了眾人到前廳來，對著月光喝酒，問）
王 夫：你們眾姐妹近來做什麼詩沒有？
舜 華：（舜華回道）沒什麼好詩題，大家久不做了。
李 紈：（李紈道）這大觀園的景致人物通好做題目的。
寶 釵：（寶釵道）是哎，竟做幾十首王園竹枝詞罷。
ＡＡＡ：（眾人應到）是明兒就做了送進上房，請誨。
（小鈺因舜華等五個人，自從對了親，絕影不到怡紅院來，趁著太太、奶奶散後
（，便對眾人道）
小 鈺：明兒齊集怡紅後堂做詩，若有一人不到，決要罰的。
（果然次日飯後眾人到齊，舜華髮個議論道）
舜 華：《竹枝詞》是要切著民情風俗，俚中帶雅才合體格。我瞧這園裡的人情俗尚不很
近古，做來未必可觀，不如換個題罷。
淡 如：（淡如道）我早已按著四季做了四首，謄也謄好了，況且奶奶出的題目，不必換
了。
（就在袖裡摸出一張箋紙來，上寫：
（ 大觀園竹枝詞）
（春）
（雙雙解馬走春場，多事生憎北靖王。）
（傳得鼎湖仙術會，教人終夜搗元霜。）
小 鈺：（小鈺笑道）真個應了舜妹妹的話，不很雅觀，如何好送到上房去？
（又看第二首，是：
（ 夏）
（炎天觸暑遠奔波，妖怪來尋可奈何？）
（窗裡淫聲窗外聽，高抬雙腳叫哥哥。）
（小翠見了，氣得眼淚汪汪，不便作聲。）
（三首是：
（ 秋）
（西風陣陣透窗紗，消瘦容光病日加。）
（猶記炎宵情夢好，粉胸雪腿向郎誇。）
瑞 香：（瑞香罵了一聲）混賬東西！
（第四首是：
（ 冬）
（煤炕騰騰火氣蒸，嬌娃負創痛難勝。）
（檀郎情重蹺雙膝，高架紅衾護玉臀。）
妙 香：（妙香道）無瑕者可以錄入，淡丫頭劣跡多端，偏會索人瑕垢，我也來做四首給
你瞧。
（便寫道：
（ 春）
（落梅風急月初升，鐵鎖方開火樹凝。）
（粉腕暗將郎背倚，池心閣上看龍燈。）
（寫完第一首，笑道）
笑 道：儘管說他，也沒味兒。只得借重別位姐妹了。
（就續寫道：
（ 夏）
（羅襦褪盡露冰肌，一朵芙蓉水面欹。）
（薄薄窗紗遮不住，憑郎調笑任郎窺。）
（眾人看了，都不做聲。）
（第三首是：
（ 秋）
（讀畫怡紅路不遙，芷香橋接藕香橋。）
（秋來辜負橋南月，夜半無人慰寂寥。）
（彤霞啐了一聲，不說什麼。）
（第四首是：
（ 冬）
（即近銷寒雪滿天，大觀園裡會同年。）
（淡如酒令蹊蹺甚，醉倒何娘借榻眠。）
友 紅：（友紅道）何苦來？我不曾開罪妙妹妹，糟蹋我做什麼？
妙 香：這個並不算糟蹋。
瑞 香：姐姐的詩太蘊藉了，你瞧淡丫頭狺狺狂吠，全無顧忌，可惡得很。我來做四首把
他的丑處通搬出來。
（便寫道：
（ 春）
（行雨行雲暗暮朝，穢墟春暖貯嬌嬈。）
（一丸妙藥傳來秘，子母河邊壘塊消。）
（夏）
（是鳥夫鳥啼殘伯趙啼，枯楊枝上忽生梯。）
（參媒氏妁全無准，錯把雛鶯配老雞。）
（秋）
（滿樹秋聲候雁哀，金尊對月獨悲哀。）
（淡如遠嫁瓊蕤死，那得巫雲入夢來。）
小 鈺：（小鈺道）瓊蕤已死，早去轉世投胎了，何苦又牽扯他。淡如也罵夠了，別再說
他，寧可來嘲笑我罷。
瑞 香：使得，便說你。
（又寫道：
（ 冬）
（觀德廳前霜木號，小王令箭曉傳操。）
（薛娘枉伴先生睡，不及倭蠻武藝高。）
ＡＡＡ：（小翠拍手道）依舊說的是他，妙極，妙極。
彤 霞：（彤霞笑道）淡丫頭自取其辱。姑念之不來侵犯著我，我也不必再打痛腿了。
（便也寫上四首道：
（ 春）
（扶荔廳前柳始荑，衡蕪院裡夕陽低。）
（郎心一似多情水，流過藤溪又芍溪。）
（夏）
（九重詔旨怒千雷，泥首階前苦情哀。）
（樂煞怡紅老年伯，芰荷香裡璧人來。）
（秋）
（佛會盂蘭憶鳳釵，芬陀庵裡附清齋。）
（一聲梵唄千行淚，偷捻紅巾背面揩。）
（冬）
（一闕新詞締鳳盟，日高猶自滯雲情。）
（石榴枕上芙蓉面，不號文君號玉卿。）
藹 如：（藹如問）還有人做沒有？
ＡＡＡ：（眾人道）牆茨中毒，言之可丑，不必做了。
碧 簫：（碧簫道）待我來做首總冒的起章罷。
（就寫道：
（ 紅紅翠翠集釵裙，儇薄何人最妒群？）
（一十六章新樂府，王園四季有奇聞。）
舜 華：（舜華道）有起就有結，我來做首末章，把那些實跡都散作空際煙雲，替眾位洗
洗穢罷。
（便寫個：
（ 抵隙尋瑕總是私，無端編出子虛詞。）
（我來不必多饒舌，袖手聽他唱竹枝。）
纈 玖：（纈玖贊道）碧姐姐的第二句是春秋筆法，不明指其人，而其人之罪已無可逃。
舜姐姐的第二句是詩人忠厚之道，化實為虛，所蓋多矣。
（小鈺交給盈盈，道）
贊 道：你順著年月先後，匯總謄將出來。
舜 華：（舜華道）污耳辱目，不如付之一炬罷！
宮 梅：（宮梅笑道）謄清了好和那怡紅史記、穢墟賦集、四書文共傳不朽哩。
（眾人正在說笑，只見香菱忙忙的走來，不知何事？）
（須看下回。）
（第四十七回 憐香成死別 惜玉感生離）
香 菱：（那香菱向著淡如道）原家女婿前月已經銓選了地方，如今領了憑，撿定本月十
八日就要啟程，現差人備著轎馬來接你回去呢。
（淡如因小鈺不肯招惹他，孤獨了多時，風情難遏，正想要回去。）
（聽了這話，即時在怡紅院和眾人作了別，從上房一轉，便上轎回家去了。）
（舜華扯著瑞香的手，說道）
舜 華：妹妹，你身子單弱，時時多病，別學那淡如輕薄，須要口頭積德才好。
瑞 香：（瑞香道）姐姐說的極是，但這淡丫頭任意糟蹋人，實在可惡，不得不回他幾句
。
（舜華見宮女們擺上杯箸，連忙托故辭去。）
（纈玖、淑貞就跟著他也走了。）
（碧簫、藹如和小翠通不肯坐，各回院子去了。）
彤 霞：（彤霞道）避嫌疑的由他們去，我們來坐著吃罷。
小 鈺：（小鈺道）我今兒仿吃全羊的式，辦的全蟹：蟹羹、炒蟹、煮蟹、蒸蟹、拌蟹，
共有十二樣。
（眾人贊那廚子辦得很新樣，吃喝了一會才散。）
（漸漸到了十月初十外，瑞香又有些病發作了。）
（人參吃來也不見效。）
（這晚睡夢中見李綺走來，告知道）
瑞 香：我把茹家的親事退了，依舊許配了小鈺。但是瞞著眾人的，你今兒就和他成了親
，不怕別人奪得去了。
（話才講完，果見小鈺走進房來，李綺忙避了出去。）
（小鈺關上房門，抱住他，脫去衣褲，上炕幹起事來。）
（鬧得情濃，不覺陰精大泄。）
（驚醒來，被褥通已沾濕，連忙披衣起身，叫丫頭換了被褥，又睡下去。）
（誰知受了寒，兩太陽十分疼痛，遍身發熱，心頭也切切的痛。）
（次日，請小鈺來告知這夢。）
小 鈺：（小鈺道）妹妹，別胡思亂想。對定了親，那有退的道理？如今有了外感，人參
且慢著吃。
（立時傳了王太醫來，診過脈，太醫退到外間，叫個老婆子問道）
王太醫：小姐頭疼發熱是感冒了風寒，很容易治的。但脈上診來竟是心腎不交，恐怕夢裡
有些遺泄，可是的嗎？
（老婆子點點頭，應說）
老婆子：有的。
王太醫：這個病，我早知道不中用的。如今且開個方兒吃吃，延挨些日子罷。
（瑞香吃了一服藥，出了些汗，果然頭不疼了，熱也退了。）
（誰知晚上又夢見小鈺，又跑了馬。）
（第二天不但心口發疼，連週身骨節都是痛的。）
王太醫：（王太醫道）昨兒用的藥是發表風邪，不曾治得本病，諒來晚上又夢遺了。今兒
才用降火澀精之劑，須連服十多帖才見些效。究竟也是水膏藥兒，暫緩目前呢。
（從此天天吃藥，漸覺好些。）
（小鈺怕他癡情不斷，忙去接了李綺來陪伴他。）
（自己不過每日到他炕邊問問病，隨即退出，不敢和他黏纏，好待他清心調養。
（）
（這年是十一月初三冬至，初二晚間瑞香恰恰又吐起紅來，臉色就很難瞧了。）
（次早，小鈺到朝裡朝賀畢後，回到上房賀過節，來到賞心亭。）
（正碰見王太醫診脈出來，小鈺就問他病勢怎樣？太醫搖搖頭道）
王太醫：不中用了，大約不過五天內的事，不必開方，另請高明斟酌罷。
（小鈺進房一瞧，見炕前又是一窪鮮血，面色像白紙一般，眼珠都有些定了。）
（止不住兩眼掛下淚來，叫聲）
叫 聲：妹妹！
（他把頭點了一點，掙著應了一聲。）
小 鈺：（小鈺便對李綺說）我再差人各處去訪求名醫罷！
ＡＡＡ：（李綺道）他父親訪了個三清觀的道士，已經差人請去了。
（停不多時，朱太監就同一個道士進來，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
（見了小鈺跪下磕了四個頭，起來診過脈，出到外間房裡）
小 鈺：請位貼身伺候的阿姐出來，有話問他。
ＡＡＡ：（紅梅聽說，就出去問）有什麼話？
（道士瞧見了這樣俏丫頭，兩隻眼光注在他臉上，笑嘻嘻問道）
丫 頭：小姐恐怕阻了經了，吐的就是經水上行呢。
ＡＡＡ：（紅梅回道）胡說，那是什麼經水？
（朱吉瞧得生氣，便罵道）
罵 道：狗道士，脈理都不懂得，瞎猜混鬧些什麼？
ＡＡＡ：（他慌忙說）若真是吐紅，我有個好方，只用把藕節熬了湯，喝一大碗就會好的
。
老婆子：（旁邊有個老婆子笑道）這樣的妙方，我這園子裡的貓狗也知道，何勞你來說？
小 鈺：（小鈺在裡房嚷道）賞他幾個嘴巴，攆他早早滾罷。
ＡＡＡ：（朱吉應聲）是。
（真個七八個大嘴巴打得他沒命的往外逃了。）
（道士才去，又是茹家的兩個丫頭、婆子帶了個女先生來。）
（門上張媽領他進房，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相貌卻很俏麗，先向小鈺、李綺磕頭
（請安，才走近炕前瞧了瞧臉色，又診診脈，說道）
門 上：陰陽兩虧，心腎不交。醫書上說的，心腎為水火之藏，心神傷則火動，火動則腎
水受傷；火盛剋金，而不能生土；水衰不能生木，以致五臟之火齊動。據脈看來
，必是下部遺精，上邊衄血。血竭精枯，生氣已盡，這個症危得很呢。昨兒是冬
至節，要捱得過七天，便好開方醫治。這時候竟用不來藥的。
（李綺、小鈺聽了，通淌下淚來。）
（女先生退出房去，向張媽悄悄道）
小 鈺：稟知王爺，端整後事罷。
（小鈺只得吩咐管家們分頭料理。）
（只須備齊了存放在外面，且慢些送進府來。）
（吩咐完了，回身又進到他的房來，問）
問 道：甄奶奶往那裡去了？
丫 頭：接著有一夜沒睡覺，這會子去打盹兒去了。
（瑞香翻身瞧見了小鈺，把手招招，小鈺忙走近去，問）
瑞 香：妹妹有什麼話？
（瑞香扯了他手，布著他耳朵道）
瑞 香：我好懊悔。
小 鈺：（小鈺問）悔什麼？
瑞 香：（瑞香道）若早知命不長久，就要死的，不如和你親近幾次，也遂了一生的願。
小 鈺：（小鈺忙布他耳回說）妹妹寬心調養，好了，我和你就好了完夙意。這時候別掛
在心上。
瑞 香：（瑞香淚汪汪歎口氣道）罷了，不想了。今生諒來不能，來世再瞧罷。
（話未講完，接連嗽了幾聲，又是兩三口血，噴得被褥通紅。）
（登時面色像紙灰一般，眼光也散了，小鈺慌忙叫宮女、丫頭各處通報。）
（李綺睡夢中被叫醒來，三腳兩步趕到炕跟前，哭叫了一聲女兒，瑞香）
瑞 香：奶奶你白白生我一場，以後別惦記我了，請我家老爺來見一面罷。
小 鈺：現在東廳。
（就吩咐去請進來，甄寶玉哭著走進房來，瑞香也是這話，叫他別惦記，來世再
（報父母的恩罷。）
（正在悲切，外面丫頭報導）
丫 頭：太太、奶奶和各位姑娘都來了。
（甄寶玉只得往旁邊小門避了出去。）
（王夫人進來，掛著眼淚問）
王 夫：你有什麼話？
瑞 香：我捨不得這花園，死後別抬出去，就在芬陀西庵旁邊梅花樹下埋了罷。
小 鈺：（小鈺忙應聲道）這很容易。
（瑞香各各謝別了一番，喉嚨的痰聲湧將上來，就咽氣了。）
（眼睛是開著的，李綺把手搨他不下，小鈺過去，說聲）
說 聲：妹妹，閉了眼罷。
（輕輕一搨，就合上了。）
（眾人都放聲哭了一場，虧了一切後事都已預備，揀定第二天戌時收殮。）
（茹家聞訃，就備了衾褥並鳳冠、朝衣、朝裙送到園來。）
（茹經親來送殮，哭得很哀戚，殮後就停棺在賞心亭正廳。）
（眾親友不便到王園來上祭，甄家卻另設了個牌位座兒，以便各親友祭弔。）
（那芬陀東西兩庵，天天替他誦經拜懺。）
（小鈺也每日早晨到庵裡，佛前拈香，拜禱他早早超生仙界。）
１２５＊＊時間： 地點：
（這日正是回煞的日子，小鈺拜過佛回到怡紅院來，怏怏不樂，就做了一首詩道
（：
（ 無端噩夢醒來時，天上人間兩莫知。）
（草號只今成獨活，豆名從此罷相思。）
（韋郎再世應嗟老，崔護重來忍賦詩。）
（他日孤墳酹杯酒，梅花樹下不勝悲。）
（時光易過，又是十二月初頭了。）
（小鈺正在房裡坐著想念瑞香。）
（忽見玉卿同了小翠走將進來，小鈺歡喜道）
小 鈺：翠妹妹，你自從移到了扶荔廳，絕腳不曾到我這邊來，今兒光降，定有緣故。
玉 卿：（玉卿淚汪汪說道）太太、二奶奶今日叫了我和翠妹妹到上房說：『運河水勢已
平，回南一切通已備辦，明日一早就好下船長行了。』因此特來辭謝二爺。
（小鈺聽罷，嚇了一跳，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歎氣。）
小 鈺：（施婆說）少奶奶有話，再請坐坐。我們小姐還得回房去收拾行李，先告別了。
（小翠向小鈺福了四福，往外就走。）
（小鈺沒法，只得送出院門，說聲）
小 鈺：我明兒再到水次候送罷。
（含著眼淚回進房來，見玉卿已是哭得頭也抬不起來。）
（小鈺雙手抱住他正要細細話別，見盈盈進來向玉卿說）
小 鈺：太太吩咐大觀樓下備了席餞行，叫少奶奶出來，同眾姑娘奉陪。現在候著，請就
過去。
小 鈺：我不去，姐姐去略坐坐就回來，我在房裡候你。
（玉卿只得揩揩淚過去領情，眾姐妹多有些惜別之意，不很歡暢，悶悶的喝了幾
（杯，就起身散席。）
舜 華：（舜華道）眾姐妹熱碌碌的，打伙多時。如今漸漸星離雨散，想起來實也難為情
得很。
（各人散後，玉卿回到怡紅院坐在小鈺膝上，又同喝了一會酒，才上炕去。）
（說一會，哭一會，乾一會，整整鬧了一夜。）
（次日施媽早來催促，玉卿沒奈何，只得梳了妝同小翠到上房來。）
（眾人已經齊集在那裡候送，小鈺卻騎上馬先到張家灣船裡等著。）
（玉、翠下了船，還想遲延一會，這天偏遇大順風，船家屢次催要開船，施婆說
（）
玉 卿：俗語講的，『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二爺請上馬回府罷。
（小鈺只得含著淚說了幾聲一路保重，硬著心上了馬，加鞭趕回府來。）
（進了怡紅院，十分煩悶，還虧了宮女、丫頭們說說笑笑，解他的懷。）
（隔不幾日，佩荃走進房來，挨著小鈺身邊坐下，叫聲）
叫 聲：二爺，我有件私事要央煩你。
小 鈺：（小鈺問）什麼事？
（他卻低著頭，紅了臉，不答話。）
（捱了一會，說道）
說 道：瑞姐姐死了，茹家諒來定要續婚了。
（小鈺聽說，早已會意，故意答道）
小 鈺：續不續由他，管他做什麼？你且說要央我什麼事？
佩 荃：（佩荃道）哥哥，你猜一猜！
小 鈺：（小鈺笑道）你心裡的事，怎麼猜得來？我且摸摸你的心，或者摸得著也論不定
。
ＡＡＡ：（就伸手到他懷裡，把那酥胸嫩乳擺弄了一會）實在摸不著，想是你肚子裡的事
，只得到小肚子跟前去摸摸罷。
（便一手揭開他裙子，一手在他褲襠裡亂摸。）
佩 荃：（佩荃把手一推）好哥哥，別裝呆胡鬧了，到底肯辦不肯？正經復我一句話。
小 鈺：（小鈺笑道）乖妹妹，別推我。有些摸著了。
ＡＡＡ：（就布著他的嘴說）像是小肚子要想肉吃，央我替他找一條肉筋兒，可是麼？
（佩荃啐了一聲，小鈺）
小 鈺：究竟是不是？
佩 荃：（佩荃只得點著頭回了一聲）是。
小 鈺：（小鈺道）這個很不難，現有個吏部尚書的兒子馬癩痢和你同庚，我替你做媒罷
。
佩 荃：（佩荃搖手說）不要，不要。
小 鈺：還有個兵部侍郎的孫兒羊麻子，又有個翰林兒子牛駝背，又有個掌科的兒子毛蹺
腿，憑你揀，要那一個罷？
佩 荃：（佩荃生氣道）呸，我真心實意的來央求你，你怎的只管打皮科兒，混鬧？
小 鈺：（小鈺才笑著說）是了，想是要那小茹了。但是我們聯了宗，那有舅子自去做媒
的理？我就叫甄大叔去，包管一說便成。
佩 荃：（佩荃才喜歡道）多謝哥哥費心。
（小鈺當日便去托甄寶玉做媒，果然一說就成。）
（隨即揀定吉日過禮聘定了。）
（相訂明春迎娶。）
（賈中虛對了個體面親家，十分歡喜，不必絮講。）
１２６＊＊時間： 地點：
（這日小鈺請了彤霞、妙香、友紅、佩荃到怡紅院來，說道）
小 鈺：我們園子裡的人，風流雲散。如今只剩了四位姐姐妹妹，轉眼明年又要分開了。
趁這數九寒天，須得日日聚在一處才好。
ＡＡＡ：（眾人都說）很是。
（從此天天聚在怡紅院，無非是喝酒行令，鬥牌談笑。）
（忽一日，彤霞來報新聞道）
彤 霞：淡如在路上和那個代相親的小旦滕嫩官私下搭上了，被原是龜撞破，如今很不和
睦呢。
小 鈺：（小鈺問）誰講的？
彤 霞：（彤霞道）原家有個家人回京，昨兒在前門外碰見我家老爺，告知這事。
妙 香：諒來是真的，他從原家回來，時時稱贊這個小旦生得俊俏，細皮白肉，性情又乖
巧，又風流，可愛得很。
小 鈺：（小鈺笑道）這個姑娘臉太老得很，自然可以無事不為。況且原公叫小旦代著相
親，明是開門揖盜，這頂綠頭巾帶得不委屈，卻不與我相干呢。
（眾人笑了一會才散。）
１２７＊＊時間： 地點：
（如今且莫說淡如的話，請看下回賈府完姻的熱鬧罷。）
（第四十八回 圓大夢賈府成婚 閱新書或人問難）
（寒冬易過，到了除夕那夜，小鈺等在上房分過了歲，四人依舊聚在怡紅，坐談
（守歲。）
（忽見一枝大樺燭開著個大燈花，一莖五穗，光彩異常。）
彤 霞：這是五位新娘的佳兆呢！
小 鈺：（小鈺道）安知不是我們眼前五個人的吉光？大家來聯句罷。
（各人就寫將出來，聯成一律。）
（喜事真須燭下牽，鈺燈花消息早先傳。）
（三更豔吐華釭裡，彤五朵爭開繡榻前。）
（蓮蕊有人你浪翦，友蘭膏無煩莫頻煎。）
（明年明日春光好，妙徹夜流連不忍眠。）
（次日是丁巳年元旦，小鈺正交十六歲。）
（隨著祖父、哥哥五更上朝，倭王是上年臘月到京的，也隨班入朝。）
（朝賀已畢，皇上敕欽天監揀定正月十五元宵上上吉日，賈府五位新人同日完姻
（。）
（申時發轎，酉時到園，戌初拜堂，戌正合巹。）
（賈政回家說了，王夫人道）
王 夫：恰好是他夫婦兩個的生日，巧得很。
（過了初三，林、梅、薛三家都來接女兒回來，倭王也來接纈玖到賓館去。）
（淑貞的賜第早已完工，那候府的官員家丁太監通來請示，那日進府？五姐妹就
（約定了初五日一同回家去。）
（那北靖王也揀了十五日來薛蝌家迎娶。）
（何閣學因為親家馬龍蒙四女將保奏升授總兵，現叫他兒子馬在坰進京就婚。）
（他就選了十五日東廳中贅女婿，西廳娶媳婦，和兒子友白成婚。）
（茹家聽得高興，也揀了十五元宵，來賈家迎娶，四人也約初五日回家去。）
小 鈺：（小鈺再三款留）太太叫我十三上燈日搬往新房，你們四位再在園裡伴我幾天。
（四人就應許初十日一同回家。）
（到了初五，小鈺送了五位新人上轎，回到園中，進怡紅院。）
（正和彤霞們四人閒話，只見一個老婆子笑嘻嘻進房來）
彤 霞：大爺今兒個請了北靖王的世子，何家的少爺、姑爺，還有茹家的少爺，四個新郎
在西廳喝春酒。問二爺要去見見他們不要。
小 鈺：我不去見，只在後軒屏內和四位姑娘同去瞧瞧他們罷。
（四人害臊，不肯去。）
（小鈺硬硬扯了他們到西廳後軒玻璃屏裡瞧了一會。）
（其中品貌第一算何友白，竟和友紅不差什麼；第二算北靖世子，小茹也還去得
（；獨有馬在坰雖是個文生員，卻有些糾糾武氣，眉眼也生得粗俗，舉止也不很
（舒泰。）
（友紅暗暗的心中很不舒服，趕著就回園來。）
小 鈺：（小鈺笑道）四位瞧得樂不樂？這會子別裝腔害臊，快得很了，不過十天，就要
鑽進小肚子去了。
（眾人都亂啐，小鈺又笑說道）
小 鈺：北靖王世子先娶了個風癱女人，弄得不爽快，如今見了這樣千嬌百媚鮮龍活跳的
姑娘，只怕脫衣衫也等不及，先要扯下褲兒嚐嚐滋味哩！這馬在坰是武將家風，
一箭直透紅心。何友白為著姐姐被人欺侮了，沒處出氣，正她把那新娘來擺弄個
難，才好解解他胸中的忿。那小茹兒近覷了一雙眼，把腦袋都黏到腿縫裡去瞧那
趣話兒呢。
（四人聽了各把手在小鈺肩上亂打，彤霞）
彤 霞：你別笑話人，我想當年關夫子過五關何等容易？你的第一關就有些難過：腐謅謅
的道學先生，怎樣去招惹得他？
妙 香：不難，只須通句文，說道：『王妃請開尊腿，待本藩鞠躬而進之。』他回說：『
儂非為好色而然也，為君家綿祖宗嗣續而然也。』這就好過關了。
佩 荃：二、三兩關很好過，只消喝聲：放馬過來？便好交戰了。倒是第四關恐怕有些倭
不清。那第五關越發難纏，隔窗張了一張，就寫著稟帖訴苦。若是碰著了他的身
子，必定長篇累牘的冤單訴呈，王府裡外都要貼遍了。
（小鈺笑著也把他們亂打。）
（鬧不幾天，已是初十日，各家通差轎馬來接了，五人依依不捨，沒奈何只得硬
（著心，灑淚分散。）
（不提。）
１２８＊＊時間： 地點：
（且說賈王府共是七進房屋：前三進是三重殿，四進到七進通是並排五個院落。
（）
（每院是五開間的正房，餘外零星耳房、小屋，不計其數。）
（賈政夫婦在第七進做房，李紈、寶釵在第六進，蘭哥夫妻就在李紈旁邊的院子
（裡住。）
（小鈺新房做在第五進，恰好五個院落做了五處新房。）
（到了十五日申正，同時發了一式一樣的五乘十六人抬的珠燈結綵花轎。）
（扣准洋表，五轎同進門來。）
（正交酉正，通在第四進榮禧堂前停下，舜華轎居中，碧、纈在東，藹、淑在西
（。）
（待到戌初，小鈺出來和舜華並排站在中間毯上，碧簫等四人略退下一步，分立
（兩旁，隱分個嫡庶的意思。）
（同拜過了天地神明，一個個牽絲入房，逐一飲了合巹杯。）
（自然先和舜華好合，以下挨次同衾共樂，只消五夜工夫，把那嫩蕊含葩都開成
（了花朵，其中鸞顛鳳倒，美滿恩情，不須絮說。）
（至於完姻那日，一切儀文禮數的繁華富貴，眾親友的相幫熱鬧，書上也講不盡
（。）
（只用兩句俗語說的，王府裡做親大來大往，也就好該括了，不必更瑣碎了。）
（於是蘭臯主人擱筆而笑，不復再續。）
ＡＡＡ：（客有款門而請者，曰）《紅樓夢》續至此，遽可畫然止乎？
ＡＡＡ：（主人曰）是書之續，原為草石姻緣前生未遂，未免尚留餘憾。今既遂願矣，不
止何待？
ＡＡＡ：（客曰）稗乘小說，強半子虛，然亦必有時代可稽，如《西遊記》托之唐，《水
滸》、《金瓶梅》假諸宋，此則竟無年代，何也？
ＡＡＡ：（曰）此書凡例悉宗原書，原書既不敘及，安用添此蛇足？然其稱金陵為南京，
升羅定為州，而領以二縣，當在明永樂以後，萬曆、天啟之間耳。且其迭稱武備
廢馳，文體不振，非明末之弊而何？
ＡＡＡ：（客曰）前明季世，倭寇方橫，曾未一加懲創；而茲顧反言之，不太誣否？
ＡＡＡ：（主人曰）正惟倭奴肆毒，中原受其凌藉，故書意若曰，安得有若而人者，出而
痛加剿戮，使之躬率妻子頓顙闕廷，且留其女以為質。夫而後上申國憲，下快人
心也。
ＡＡＡ：（客曰）是固然矣，第原書概用北語，而此則雜以南音，何歟？
ＡＡＡ：（曰）賈園諸人雖流寓北都，實皆籍隸建康，莊獄置身不忘土音之操，理當然耳
。
ＡＡＡ：（客曰）原書名《紅樓夢》亦稱《金陵十二釵》，此果符其數否？
ＡＡＡ：（答曰）符。舜華、碧簫、藹如、纈玖、淑貞、優曇、曼殊、文鴛、彤霞、妙香
、小翠、友紅合之適得十二。
ＡＡＡ：（客曰）玉卿、佩荃何以不與？
ＡＡＡ：（曰）一生維揚，一長北直，非金陵產也。
ＡＡＡ：（客又曰）物之貌美才優，自應共尋佳夢，何以淡如淫，瑞香夭，玉卿寡而有玷
，作者何所惡之而為此偏詞哉？
ＡＡＡ：（曰）非偏也。譬則梨園子弟，生、旦、淨、丑缺一不可，是書之有淡如、瑞香
、玉卿，猶金瓶梅之有潘金蓮、李瓶兒、林太太也。
ＡＡＡ：（客默然有間，則又發難曰）十一、十二歲作帥克敵，尚曰默有神助，不專己力
。至優曇姐妹以十一齡女孩居然應詔金門，首標蕊榜，繃謂姿稟朦人，究未免口
寸而失實。
ＡＡＡ：（答曰）人之賦質奚啻什百倍蓗？即如白香山，生甫七月，能識『之無』二字；
劉宋時謝莊年七歲、唐時劉晏八歲、李泌七歲，均以童卯召對御前，九重稱賞。
此皆載在典冊，信乎，不信乎？
ＡＡＡ：（曰）然則何以不敘其入宮冊立，而竟置之不論，何也？
ＡＡＡ：（曰）是書以舜華、小鈺為乾，餘皆枝也，蔓也。舜、鈺既已完姻，尚且不止，
而轉以冊立儲妃作結，是則喧賓奪主。
ＡＡＡ：（至客曰）草石成婚，既屬書中正旨，自宜爾見縷細敘。乃於其親迎之禮則略之
，轉不如登壇授印之祥；於其新歡之夕亦略之，轉不如玉卿等私合之詳；而且既
婚之後，有無生子，竟未嘗贅及一語。毋乃詳略失當歟？
ＡＡＡ：（答曰）授印異數也，故詳敘以彰其榮；迎娶常事也，不妨略。苟合私情也，故
詳述以揚其丑；燕爾公情也，胡勿略？憶餘曾戲集四書語，作新婚聯云：『此一
時赧赧然，強而後可；出三日，洋洋乎欲罷不能。』諒彼五美情態，大略如是，
詳之無所用其詳耳。至於娶妻生子，子復生孫，瑣瑣寫來，雖數百回亦不能竟，
不且空勞辭費哉？
ＡＡＡ：（客曰）然。雖然吾聞昔人有三夢芻狗，而占驗各異者，夢兆於因也。是書以夢
名篇，二乾說夢，故其游青埂化草石，則小鈺與舜華同夢；授飛刀讀天書，則碧
簫與小鈺同夢；他若淡如之不得列於金釵也，則夢；小翠之心懾於野豬鬼也，則
夢；小鈺之生也，則寶釵夢；優曼之生也，則婉淑夢。獨瑞香以感夢而死，臨終
嗟悔，執手拳拳，梅下孤墳令人有美人黃土之歎。恐世有好事者，又將續此《紅
樓續夢》矣。
ＡＡＡ：（主人莞然笑曰）玉環再世，中郎後身，十地茫茫，輪迴無已，天下有情眷屬，
安知非前世姻緣？顧其續也，聽之；其不續也，亦聽之。餘實不能再耗筆墨，為
若輩癡情兒女，一一了此未完私願也。
（客無以難，則唯而退。）
ＡＡＡ：（主人曰）噫，書雖已止，韻尚有餘。
（爰取園中諸美，綴成長律一首：
（ 夢入紅樓夢轉賒，續將前夢等搏沙。）
（石經冶煉蜚蛙彩，小鈺草沐涵滋茁露芽。）
（舜華脫手神刀光閃閃，碧簫聯飛金彈影斜斜。）
（藹如蒼茫雲海辭宗國，纈玖潦倒烽煙失故家。）
（淑貞綺閣豔才魁蕊榜，優曇林嘉種厭苕華。）
（曼殊紋舒錦翼天然麗，文鴛佩結奇馨分外加。）
（佩荃佳氣氤氳燔麼耨，妙香芳名璀璨蔚朝霞。）
（彤霞魔生翠幌珠含顯，小翠塵染藍田玉點瑕。）
（玉卿三益故應盟絳萼，友江一何處弔梅花。）
（瑞香脂銷北裡悲遺掛，瓊蕤蜂繞東籬看鬧衙。）
（淡如情思綿延真復幻，功名鼎盛大非誇。）
（三千粉黛都無匹，十二釵瑣不厭奢。）
（蕉底鹿埋殊惝，槐邊蟻聚鎮紛拿。）
（孟堅座上饒佳客，戲學癡人一笑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