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 至 第四〇
３１＊＊時間： 地點：
（明日早起，包勇叫兩個老媽抬送鐵棍進來，小鈺舞了一回，得意得很。）
（又畫出許多刀槍弓箭的式樣，叫他照式去辦了來。）
（每夜乘空便去舞刀耍槍的操演，不在話下。）
（時光易過，早又是第二年的新秋朔日。）
（賈政上了衙門，隨即回家到王夫人房裡。）
王 夫：（王夫人問）為什麼今兒散得這麼早？
賈 政：（賈政道）特來告知喜信。那周親家把山東海盜盡數剿滅，連巢穴都掃除了。聖
上十分誇獎，加封鎮東伯，賞賜了許多東西。奉旨不必來京謝恩，仍舊駐紮海口
，往來登、萊、青沿邊一帶巡查防禦，諒來無事的了。
王 夫：（王夫人說）既這麼，探春大約就好來了？
賈 政：（賈政道）未必。昨兒有個山東引見官兒，我問起他，他說周大人只有一兒一媳
，生了個孫女。如今正望得個孫子，那肯叫他們夫婦離開！
王 夫：（王夫人說）連女婿也同了來不好麼？
賈 政：（賈政道）越發不能邀，自裡走不開的。
王 夫：（王夫人道）女兒出嫁，也止得由他的，要沒有什麼意外的事故便好。
賈 政：（賈政道）這個放心，地面安靜了，必無他慮。
（正在說話，只見惜春走進房來，請了安，王夫人道）
王 夫：你怎麼一向絕影兒，總不來走走？
惜 春：我最愛獨自一個打打坐，念念佛。如今也學誦了幾部經，因此就不得常來請安。
今日有話要回叔叔、嬸娘，才過來的。
賈 政：（賈政問）有什麼話？
惜 春：（惜春道）現今兩個姨娘都回母家去了。雖說回去住住再來，瞧光景是懷著別念
，未必回來的了。所有抄不盡的衣飾，盡數都帶去了。
賈 政：（賈政道）這個他那裡敢？我會著人去叫他回來。珍哥兒到底還沒死呢！
王 夫：（王夫人說）依我想，也不必去叫他們回來，少年丫頭起了歹念，你拘得他們的
身，拘不得他們的心，何苦來呢？
惜 春：（惜春道）太太說得很是。但是如今空落落的一個大房子，光剩我和一個老婆子
、一個紫鵑、一個小丫頭住著，也不妥當。我想著攏翠庵，妙玉的一個老媽、一
個丫頭還在那裡住著，不如搬了過去。供的佛像也現成，鐘磬經卷也現在，就在
那裡修行修行倒還妥當。特來請叔嬸二位的示下。
賈 政：（賈政道）沒有男家人嗎？
惜 春：門上一個老頭兒，帶著買買東西挑挑水。灶下就是婆子、丫頭燒煮燒煮，餘外沒
有人了。
賈 政：（賈政道）我因衙門事忙，家道又煩難，又碰出許多花色樣的事情，竟沒有想到
你那邊去。只是那攏翠庵斷乎去不得的，前日還拿住個賊－－就是劫妙玉的，你
還不知道呢！我想那邊府裡只剩了五個人，自然難住，不如移往瀟湘館，連庵裡
這兩個人也移了來同住。那裡離怡紅院不遠，有什麼響動，也好叫小鈺照應。你
道何如？
惜 春：（惜春道）這麼更好。初三日子好，叔叔打發個人來，搬了我的箱籠什物過來，
就好把東府交代收管了。
（賈政應允，就出書房去了。）
（惜春又和王夫人同到園裡，告知岫煙等眾人，又叫了庵裡的老媽、丫頭來吩咐
（了一回。）
（這丫頭也有十六七歲了，倒出落得很標緻，打扮得像戲裡陳妙常一個樣兒。）
（聽說叫他搬進園來，快活得很。）
（到了初三日，果然各各搬了到瀟湘館來。）
（傢伙放不了的，依舊收了些到大觀樓上去。）
（寧府只剩了個空第，便封鎖了。）
（連那門上老頭子也叫到西府來了，那園外的攏翠庵也鎖空加封了。）
（惜春便把庵內的菩薩都請來，供奉起來。）
（又限定每日早晚的工課，木魚、金磬、鐘鼓、梵音倒也好聽。）
（第二日王夫人帶了兒媳並孫婦到園中，邀了岫煙帶同彤霞等姐妹們，上瀟湘館
（來參什祥佛像，各處看看。）
（見惜春倒也調排得妥當，也分出個韋馱守山門，也分個大殿後殿，也有個客堂
（，也有幾間雲房，也有個香積廚房，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眾人逛了一回，齊到客堂坐下。）
惜 春：我如今出了家，不便仍用原名。煩各位姐姐替我想想，起個法名罷。
寶 釵：（寶釵道）就用明心見性的『明心』二字何如？
李 紈：（李紈道）好極了，以後都稱他明心師便了。
ＡＡＡ：（紫鵑說）我也要取個法名。
小 鈺：（小鈺出看說）《釋迦成佛記》說道：『一燈滅而一燈續』，你就叫傳燈罷。
丫 頭：（那大丫頭道）我叫個什麼呢？
小 鈺：（小鈺道）正好一對，竟叫了授缽罷。那小丫頭子不用取名，只叫聲小沙彌；老
媽子就叫聲佛婆便了。
王 夫：（王夫人說）倒也都不錯，只是那瀟湘館不配庵名，須得改兩個什麼字兒。
（小鈺反著手踱來踱去，一時想不出來。）
（舜華扯扯他的衣襟，悄悄說）
舜 華：芬陀。
（小鈺大悟，就）
就 叫：王幼安的記裡說：『或迦蘭陀竹園，或舍利國金地』此處多竹，竟叫芬陀庵罷。
李 紈：（李紈道）好極，不失瀟湘本意。
王 夫：（王夫人說）小鈺肚裡也還有貨呢。
明 心：我聽見岫煙姐姐說舜姑娘的字法第一精妙，就煩把這個匾額寫了好換。
舜 華：（舜華道）我是臨玉版十三行的，寫大字不很配，還是小鈺臨多寶塔的，匾上鎮
得住。
王 夫：（王夫人問他們）各自臨各樣貼的嗎？
岫 煙：碧蕭臨柳，小鈺臨顏，二香和彤霞都臨的董香光小楷，優曇姐妹同臨靈飛經，儼
然鍾紹京了。只文鴛還不很到家，究竟總要讓舜華的王字第一。
明 心：這些匾對通得換過，只是費事些。
ＡＡＡ：（授缽道）我會糊裱，只將原舊的背面用雲母箋或藏經紙金黃箋裱起來，寫上字
。大小澗彳央都合式的。
小 鈺：（小鈺道）交給我，包管一律換來，都是些佛家口氣。
明 心：拜托，拜托。
小 鈺：容易，容易。
彤 霞：（彤霞私下羞他臉道）現在是傳卷的，這會子誇大口，只怕依舊要請槍手呢。
小 鈺：（小鈺忙搖手道）別說。
（舜華笑了一笑，不開口。）
明 心：庵名已是有了。這大殿供的如來文普三尊，那前楹的匾柱上的對是極要緊的，煩
小鈺想個匾對字樣。
小 鈺：（小鈺道）匾上用『一法乘兮』四字何如？
寶 釵：（寶釵道）使得。那對兒換個什麼？
（小鈺想了一想，便）
便 問：大迦葉雲迎千乘，阿難陀雷吼三輪。
舜 華：（舜華輕輕的說道）不切！
（李紉有些聽見了，便笑道）
笑 道：小鈺，你有個樟柳人兒做耳報的，怪道敢這樣滿應！
（大家都笑起來。）
李 紈：（李紈就向舜華道）軍師，你說個罷。
舜 華：（舜華站起來說道）有是有，只不很好。我想『天界人界率妙諦以同途，鸚林屍
林領火徒而回席。』
寶 釵：（寶釵道）很好。
明 心：（明心又說）後邊閣子上供的卻是些經卷，那樓上原額是『宜雨閣』斷乎用不著
的。那對兒也要換過才好。
小 鈺：（小鈺道）竟老老實實的改了個『藏經閣』罷。
舜 華：（舜華道）不如改做『經香閣』。
李 紈：（李紈笑道）『黃牛樹王眠』只須改一個『下』字，便差遠了。
（小鈺見李紈笑他，便叫道）
小 鈺：我畫一副對兒卻好的：『寶相晶瑩澄滿月，天香縹緲映寒星』。
舜 華：（舜華瞧他一眼）供的是經，不是佛像！
（小鈺還在碌亂的自誇。）
寶 釵：（寶釵道）你沒聽見，師父在那裡點醒呢。
舜 華：（便向舜華道）你做一聯罷。
舜 華：（舜華便應道）節庵玉芨書三藏，純一金函典五云。
李 紈：（李紈道）小鈺聽聽，這才是說的藏經處了。
舜 華：（舜華道）後殿的對聯竟是『鸚鵡雙棲古蠆繡頭陀之偈，珊瑚七隻春蠶織無量之
碑』。
（李紈、寶釵齊說）
寶 釵：更好！更好！
小 鈺：（小鈺道）兩位奶奶既說他的好，就叫他一個做，我一個人包寫罷。
岫 煙：（岫煙道）寫好字的多著哩，何必你包？那優曇兩姐妹寫來比你高多了。
（舜華怕他害臊，連忙說）
舜 華：小鈺寫的匾上大字，我實在願讓他的，真真是魯公心正筆正……
（話未說完，李紈笑道）
李 紈：其然君子亦黨乎？還怕是阿私所好呢。
（舜華紅了臉，低著頭，不開口了。）
優 曇：先生和奶奶們也得做幾聯才好。
李 紈：（李紈道）庵門外的對兒我做罷。
岫 煙：（岫煙道）我做客堂裡的。
寶 釵：（寶釵道）我想著山門口中間是韋馱，兩旁是金剛，那上聯就說『掃盡了東西南
北方妖邪好成護法』，下聯說『當得起十萬八千斤寶杵才許為魔』。
王 夫：（王夫人道）我聽來倒是這副對兒很好。
（又閒坐了一回，各自散了。）
（從此，小鈺和授缽兩個忙個不了：小鈺爬高落低，只管除下來放下去；授缽忙
（著糊裱。）
（眾人趕著做的做，寫的寫，不消幾日，就都換明白了。）
（那授缽和小鈺在一處慣了，時刻也離不得，大約怡紅院裡，一個少也要走這麼
（五六回兒。）
（且莫提起。）
３２＊＊時間： 地點：
（這日正是初七乞巧的佳節，舜華拿了一幅粉紅泥金箋，題了一首雙星詞，送給
（岫煙並眾人看。）
（大家看那詩時，上寫著：
（ 新月娟娟眉曲碌，井牀綆映桐陰綠。）
（西南涼露丙夜高，指點雙星渡河曲。）
（銀河瀲灩鵲作梁，天孫環佩開明妝。）
（煙鬟霧袖霞為裳，英英露蕊紅蘭香。）
（睆彼牽牛親服箱，何以報之錦七襄。）
（屋角蛛絲絡新網，拈針瑤閣抬珠幌。）
（年年乞巧巧自多，九光吉雲煜千丈。）
（金梭簇簌穿同心，百結蒲萄互淺深，合歡寶瑟朱弦琴。）
（大家看完了，都說）
大 家：▉豔得很，大似溫八叉，恐防我們和來未必趕得上呢！
小 鈺：（小鈺道）我竟擱筆為高，省了獻丑罷……
（話未說完，見上房的老媽來說）
老 媽：老爺在太太房裡，叫蘭哥兒和小鈺吩咐什麼話。快去，快去！
（小鈺聽了，忙就趕將進去。）
（大家猜不著說什麼話。）
（停了一會，小鈺笑嘻嘻的出來，說道）
小 鈺：明兒有個姓白的，號叫雲山，人人稱他為白半仙，靈驗得很。老爺請他到我家來
相臉、算命。你們各人把自己的年庚八字開了出來，好叫他算。
（一面又去通知淡如並授缽，各人都得意得很，就在燈下開寫明白。）
（到了次日，早早起來，梳洗了，催著早飯。）
（吃過了，聽見老媽傳說）
老 媽：白先生來了，現在那裡相蘭哥兒呢。
（小鈺就拿了各人的八字飛跑出去。）
（不知算得誰的命好？下回細說。）
（第十二回 白雲山兼談命相 紅藥院閒講經書）
（小鈺走到前廳，先和老爺、哥哥請了安，又和相士作了一揖。）
小 鈺：（那白相士劈面一見便說）好貴相，今年幾歲了？
賈 政：慢著，你且相完了一個，再相一個。
白雲山：這位大哥兒不用細相，顯露得很。包管狀元詞林，位至從一品，壽數也長。只是
運行得遲些，總須三十歲以外才交大運呢。那位小哥兒生得極奇，目秀而威，光
仰點漆；鼻准豐隆，梁透頂骨。《麻衣相經》上名為伏犀貫頂。又且雙眉入鬢，
兩耳貼腮，唇紅齒白，語音清亮，虎背龍腰，兩手過膝。五官、四肢、身材，色
色相配，貴不可言。請教內五行合一合，錯不錯？
賈 政：今年六歲了，正月十五寅時生的。
白雲山：一些不錯，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時，這叫做人騎虎背，雖還是個人臣，已經
貴極了。若是四個『壬辰』，就叫人騎龍背，竟是九五至尊了。這八個字，實在
只有一干一支。《果老經》說的干支不雜，位掌朝綱，日元壬，水誕於春初，是
年正月十四日亥時立春，十五日還算得冬水旺相之時，而且乾上四重水，生著支
上四重木，正合著《元經》上說的承雨露之恩，成棟樑之器。這個人將來文武全
材，出將入相，還要裂士封王，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有奇處，別人想
中三元，他卻中的四元呢。我算了幾十年的命，這個八字算是第一了。
（說完，賈蘭又把自己的八字告知。）
白雲山：（白雲山點點頭）不錯，也是與相相合的。穩穩當當，富貴福澤的人就是了。
小 鈺：（小鈺便把眾姐妹的年庚八字單送上）先生瞧瞧，通是右命。
白雲山：（白雲山便順著次把彤霞的八字一推）這個命是極富貴，極安樂的。只怕時辰記
得不准。
小 鈺：（小鈺道）准的。他自己開的。
他母親也瞧著開的，那裡得錯？
笑 道：（白先生笑道）既不錯，可惜這麼一位有福的姑娘，卻要做偏房的。
賈 政：（賈政道）難道賣做妾嗎？
ＡＡＡ：（白先生說）賣也未必賣，總之不是正室就是。
碧 簫：（又把碧簫的一看）這八字決有錯誤，不然沒這個理。那有姑娘們會得了戰功裂
士封公的？已經是不像的了。又且也要做偏房的，你想，既是封做了公，還肯嫁
做側室嗎？
小 鈺：（小鈺道）這卻是代開的，或者時辰錯了也不定。
白雲山：這就是了，且撩開。
（又看看淡如的，道）
笑 道：我們算命的最忌算死人八字，怎麼小哥你把個死過的人開上混我？
小 鈺：（小鈺道）現在活的，那裡會死？
賈 政：（賈政就問）是那個人的？
小 鈺：是淡如的。
蘭 哥：先生且說怎麼該死？
白雲山：（白雲山道）辛丑年甲午月辛巳日甲午時，日元辛，為柔脆之金。生於夏令，本
身已弱，又是兩重午火克他，萬無生理。況且端午日生的，大概不很好。除了孟
嘗君以外，便如王鎮惡也到底不獲令終。看來這個人兩歲上逢著寅年午月戌時，
叫做寅午戌會成火局，再不能逃生的了。
蘭 哥：（蘭哥笑道）先生真正如何，果然第二年端午日戌時死的。隔了一夜，有個遊魂
借屍還了魂，就活了。
笑 道：（白先生也笑道）我倒從沒算過這樣古怪的八字，如今就把還魂這年月日時排做
八字，不知是初六的什麼時辰活轉來的？
蘭 哥：午時。
白雲山：（雲山道）這個八字死倒不會死，但是輕狂得很。桃花會了咸池，又在沐浴之鄉
。經云：女命若坐桃花星，花前月下定偷情。查五星盤桃花落在相貌宮中，該長
得十分俊麗呢。
（小鈺點點頭。）
白雲山：（白雲山又道）所以古人說的『治容誨淫』是不錯的。
（接著底下是舜華的八字，雲山道）
白雲山：奇得很，也是個人騎虎背，干支不雜。自然是位王爺的正妃了。
賈 政：（便向著賈政道）大人快去求了這位姑娘來，配給這個小哥兒，真是天生一對呢
，不要錯過了。
妙 香：（說完又看看妙香的）是個三品淑人，有子有女，壽過花甲。
（又看瑞香的，皺皺眉道）
瑞 香：癸卯年丙辰月乙末日庚辰時，乙為日元，乙祿到卯祿前一位為羊刃，辰月辰時，
兩重羊刃，若非寡居，定要短命。大概十五歲上交到戊運，有些難過了。
（往下看著優曇的，是「癸卯乙卯癸卯乙卯」八個字。）
叫 道：好大八字，但不知是什麼刻數？
賈 蘭：（賈蘭道）初一刻。
（雲山把舌頭一伸，說道）
說 道：竟是一位正宮娘娘呢。卯為癸貴，現在四重卯兔，名為四貴格。又且雙乾一支名
為獨柱擎天。四柱之妙，已不待言，五星太陰升殿，正照命宮。又且命主眾星各
歸本垣，真是母儀天下之兆，斷乎不爽的。
賈 蘭：（賈蘭道）還有一個同時孿生的，難道有兩個正宮麼？
白雲山：（雲山道）所以要問刻數，若交到卯正三刻，便差了一度。雖還是升殿，卻不正
對，略略遜些。看來也是個皇子正妃呢。
賈 政：（賈政問）應在幾時幾歲上？
白雲山：（雲山道）這壬寅左命，是二歲行運，交到『卯』字末，就上了運。一交『甲』
字，便大發了。
賈 政：（賈政問）幾歲交『甲』字？
白雲山：（雲山道）十二歲。
３３＊＊時間： 地點：
又 道：這癸卯右命，一歲至十歲『丙辰』兩字平平。十一歲交上『丁』字，便了不得。
十六歲交了『巳』字，就要入宮冊立了。
（賈政搖搖頭，王夫人等在屏後聽了，也是疑而未信。）
賈 蘭：（賈蘭道）三女同胎，還有一個是辰初三刻的。
白雲山：（雲山道）這就差多了。丙辰時雖是財宮，干支雜了，不在奇格，但可許三品夫
人之命。
（小鈺又忙把授缽的八字給他瞧。）
小 鈺：（他側著頭笑道）這是個尼姑的命，卻又不守清規，胡鬧得很。不必細算他。
（賈政誤是惜春，便問）
便 問：誰的八字？
小 鈺：（小鈺道）妙玉的丫頭授缽的。
（賈政便不則聲。）
（賈蘭就向懷裡取一封謝儀，送過去。）
白雲山：（白雲山搖搖手道）據理直談，未必果准。這十一歲的姑娘選定妃後，十六冊立
也還有的事，那十二歲的小哥兒封王，連我也不很信，且待將來應了再來領謝罷
。
（說畢，起身就走。）
（留也留他不住。）
（賈蘭只得送了他出去。）
王 夫：（王夫人便轉出屏來說道）這先生倒也說得直截，並沒一些江湖上的兩騎牆的話
頭。
賈 政：（賈政道）理他做什麼，那裡一家子就生了這許多大富大貴的奇命！
王 夫：（王夫人笑道）白聽著，往後瞧罷。
（各人散了。）
岫 煙：（獨岫煙心裡想道）小鈺這個人自然有些異樣。只是他若准了，各人都會准。難
道真個我的女兒要做偏房的？
（愁了一會，也沒法，只得且丟開了。）
（從此無事。）
（倏忽到了第二年秋天，小鈺七歲了。）
（賈政曾經吩咐蘭哥兒趁下衙門的空兒，給他講究應試制藝的工夫。）
（這一日偶然閒著，便打發小廝傳知老媽，去叫小鈺到紅藥院來。）
（這院子就是賈政新收拾出來的三間書房，因庭前栽的許多芍藥，就起這個院名
（。）
（不一會，小鈺到來，請了安，站在旁邊。）
賈 政：（賈政問）你做時藝怎麼樣了？
小 鈺：（小鈺回道）也做過幾十篇，通是蘭哥哥批改的。
（就忙忙的取來送上，賈政大略看了一看，說道）
賈 政：我也荒疏了，大概瞧來還使得。只是蘭兒贊的太過了些。
又 道：俗語說『四書熟，秀才足。』那些存蒙淺達固應旁參，這朱注尤宜玩味。勘題既
確，行文自然真切。但其中亦有不必過泥的，如『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該怎
麼講？
小 鈺：（小鈺道）這是朱子讀了別字，以致解得牽強了。那『有』字原有兩音兩義，一
云九切，音友。《玉篇》釋為『無』字之反。如《易經》『大有』、『富有』，
《詩》『奮有』，《春秋》『有年』之類。所以這『有半』二字，與『三分有二
』的『有』字一個樣，言就一身而僅有其半，即今之貼身短衫子，才好穿了睡覺
的。一音尤救切，與『又』通。如《書經》『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詩
》『不日有曀』，《春秋》『十有三年』之類。朱子誤為長一身而又加半，只得
說個『其半蓋以覆足』，其實斷沒有這樣衣服的。
賈 政：（賈政點點頭道）『吾豈匏瓜』，二句注得怎樣？
小 鈺：（小鈺道）《正字通》引陸佃《埤雅》云：長而瘦上曰匏，短頸大腹曰瓠。瓠甘
，匏苦。苦不可食。故《詩》稱『匏有苦葉』，《左傳》叔向曰：『苦匏不材』
，莊子云：『瓠落無所容』，後人遂合匏瓠為一字。當日夫子明說，吾豈如苦匏
之僅可係而不可食？詞義顯然。朱注當說匏瓜係於一處而不可食，就明白了。他
偏錯下了個『能』字，又添上了個『飲』字。竟說成匏瓜不能飲食，難道別的瓜
兒都會飲食的？可笑得很。又如『雖疏食菜羹瓜祭』是一句一讀。『必齊如也』
一句，明明白白。何必把『瓜』字改作『必』字，倒成武斷了。
（賈政笑笑，又問）
賈 政：《易經》『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又『俯以察於地理』；《左傳》『先王疆理
天下』；《中庸》『文理密察』，《樂記》『理髮諸外而民莫不承順』，《內則
》『薄切之，必絕其理』，《孟子》『大不理於口』，《月令》『命理瞻傷察創
視折』，《左傳》『行理之命』，《周語》『行理以節逆之』，那些『理』字怎
麼樣分別呢？
小 鈺：（小鈺道）『天下之理』是義理之理。俯察地理，是言地之脈絡。《左傳》疆理
的『理』字，作『正』字解。《中庸》的『理』字作條理解。
《樂記》的『理』字，謂容貌之進止。《內則》的『理』字，謂膚肉之湊理
。《孟子》的『理』字作『賴』字解。《月令》的『理』字，注云：理，治獄官
也。《左傳》的『行理』應通作『李』字，又注作使人。《周語》的『行理』，
是指司賓客之官，各有分別的。
ＡＡＡ：（正在說時，只見門上走來回道）包勇被人家打壞了，傷重得很，請老爺示下。
賈 政：（賈政問）誰打他的？
門 上：這也是他自作的，當年有個柳湘蓮，曾經打過薛大爺的。
賈 政：（賈政道）聞他出家去了哎。
門 上：是他做了道士，今年春間回來，住在玉皇閣。夏天就在大殿前搭了一座擂台和人
家比力。包勇今兒見他連打倒了三個人，心裡不服，便和他耍起拳來。先寫定了
：各人情願，打死不論。誰知腰裡著了一腳，胸口著了一拳，跌下台來，又碰傷
了臉額。現今躺在炕上，不住的哼。
賈 政：（賈政道）這狗才，自己討死。如今不過請個外科醫醫罷了。醫不好也只由他呢
。
門 上：（門上應了幾聲）是。
（退出去了。）
賈 政：（賈政依舊問小鈺道）《曲禮》『剛日柔日』怎麼解的？
小 鈺：（小鈺道）甲、丙、戊、庚、壬五奇為剛，乙、丁、己、辛、癸五偶為柔。
賈 政：不錯。
又 問：『由』字底下加個『▉▉』字，是什麼字？出在那一經上？
小 鈺：（小鈺道）『若顛木之有由繃枿』，出在古文《尚書》，謂已倒之木，更生孫枝
。今文《尚書》作由櫱，音義亦同。
賈 政：《詩經》『町疃鹿場』，毛萇訓町疃為鹿跡，《通雅》譏以為泛，究竟該怎麼解
？
小 鈺：（小鈺道）該依朱注『舍旁隙地』為是。
（祖孫正在講得高興，忽見王夫人帶了李紈來到書房，說道）
王 夫：老爺大喜，婉淑生了一個男孩子。
賈 政：什麼時辰？
王 夫：（王夫人道）剛才落地。
（瞧表是酉初一刻。）
賈 政：（賈政喜歡道）很好。你快去陪著他罷。
王 夫：（王夫人道）老爺給他取個名兒罷。
賈 政：（賈政道）現在早桂盛開，就叫桂哥兒罷。
（王夫人便笑嘻嘻的進去了。）
賈 政：（賈政又向小鈺道）天色晚了，你也回園去罷。
（小鈺答應了就回到園來，只見眾姐妹在那裡投壺。）
小 鈺：（小鈺問）先生呢？
ＡＡＡ：（眾人說）還在婉姐姐房裡，我們先出來了。
小 鈺：（小鈺問）你們投的壺，那一位投得最好？
ＡＡＡ：（眾人說）自然要讓彤姐姐第一。
小 鈺：（小鈺道）賭什麼？
ＡＡＡ：（眾人說）賭打手掌。
（小鈺立著看了一回，說道）
小 鈺：太近得很，讓我來投個遠的。
（便一手拿了壺，走到對面山子上放下。）
（復身回來抽了五枝箭，說道）
說 道：若有一枝中在耳內的，就算我輸。那個敢來和我賭？
舜 華：（舜華道）我不來賭。
彤 霞：我來。
（小鈺就提起箭接連擲去，五枝箭卻端端整整插在壺正中口裡。）
彤 霞：（彤霞說聲）不好。
（忙要跑開。）
（被小鈺一把拉住，把他手掌挖開，輕輕打了五個。）
優 曇：彤姑娘原不該和他賭的，他天天在那裡射箭拋彈，練熟的了。
瑞 香：（瑞香道）我也來試試。
（便使勁兒擲了兩枝，都送不到半路就掉下來了。）
（小鈺也挖他手掌來打了兩下。）
（大家笑做一堆。）
（只見老媽走來，說道）
說 道：天已黑了，還在這裡鬧什麼？先生等著吃飯呢。
（眾人聽了只得回到館裡，同吃了晚飯，小鈺便進到上房，叫丫頭傳話到蘭哥甄
（氏跟前道喜，還要看看小孩兒。）
（賈蘭果然抱到房門口給他看了一會。）
（小鈺才回到園來，只見舜華皺著眉在那裡叫疼。）
小 鈺：（小鈺問）為什麼？
舜 華：（舜華道）我今兒個高興，多投了一會子的壺，使了勁兒。這時候胳膊上疼得很
。
彤 霞：（彤霞笑道）你不得訣竅，這投壺倒別使勁的。
小 鈺：（小鈺道）妹妹這樣嬌弱的嫩腕，原不該十分使勁的。
（連忙就坐到他身邊扯了他的臂膊，放在自己膝上輕輕的揉一會、捏一會，又敲
（一會。）
舜 華：（舜華道）好些了，各人睡罷。
（三人安息下去。）
（小鈺想起包勇，向日打刀槍、辦弓箭很出力。）
３４＊＊時間： 地點：
（如今叫道士打壞了，該替他報報仇才好。）
（只是說明了，老爺、太太、奶奶必不許去，就是眾姐妹也要攔阻。）
（翻來覆去想得了一個詭計，才放心睡去。）
（第二日一黑早，便起來梳洗了。）
（跑到上房，見賈政正在王夫人房裡吃點心，端整要上衙門。）
（小鈺請了安，王夫人說）
小 鈺：今兒又不是朔望，來做什麼？
小 鈺：（小鈺道）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東嶽帝君，說我受了仙書沒去謝謝，不知道理。
今兒回過老爺、太太，要出門去拜拜岳帝。
王 夫：（王夫人道）很該的，我卻忘記了。
（不知賈政許去不許去？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玉皇閣小兒角力 杏花村孤女完姻）
（賈政聽小鈺說要去拜謝岳帝，便道）
賈 政：該去的。
（一面傳了周瑞、焙茗跟隨速去速回，一面自己就上衙門去了。）
（那小鈺又去稟知寶釵，回到園中吃了早飯，換件小袖夾緊身，用汗巾拴了腰，
（加大套褲，靴統上把護膝縛緊，外罩一件大褂子。）
（回明岫煙出門。）
周 瑞：（騎上馬問周瑞）玉皇閣往那邊走？
周 瑞：老爺吩咐到岳廟燒香，怎麼要往玉皇閣呢？
小 鈺：（小鈺道）想是老媽們傳錯了話，實在要到玉皇閣去的。
ＡＡＡ：（焙茗道）快掉過馬來，虧了說的早，不然一東一西差的遠了。
（三人說著話，一徑往玉皇閣來。）
（進得山門，小鈺留心一看，果見正殿前好個大空院子。）
（當中高高搭起一座擂台，離台七八尺，四圍立個木柵，柵內鋪的細沙。）
（柵東西各開一門，有許多人守著，以下放打擂的人進出。）
（台上東西兩邊各布一步梯子。）
（柵外看的人挨挨擠擠，十分熱鬧。）
（台上坐一個道士，年紀約三十上下，身上紮扮得武將似的，十分威猛。）
（焙茗忙到閣下大殿上點燭焚香，周瑞引著小鈺上去拜了四拜，復身出來對周瑞
（道）
周 瑞：我們且站著瞧瞧熱鬧去。
ＡＡＡ：（焙茗也高興瞧打架玩兒，就指著東廊下道）那邊有張方桌子，小爺站在上面瞧
去。
小 鈺：（小鈺說聲）很好。
（就在人群中擠將過去，站在桌上。）
（只見一個長大漢子，緊一緊腰帶，叫開柵門，踏梯直上。）
（那道士見有人來，就擺一個金雞獨立的勢兒，縮著一隻腳，擒著兩個拳等他。
（）
（那大漢上了台，就使個猛虎出林勢撲將過去，道士不慌不忙，把雙拳一架，那
（只縮起的腿就往他小肚子上一蹬。）
（漢子連忙躲閃，幾乎跌了一跤。）
（道士的手腳快，趁勢又一飛腿飛過去，正中他的腰眼。）
（哎唷一聲，撲身便倒。）
（道士提了他兩隻腳，往台下一撩，直往沙裡甩將下去。）
（漢子狠命的掙將起來，那眼裡、耳裡、鼻裡都沾了些沙，烏珠撐不開，雙手掩
（著臉在沙裡瞎跳。）
（眾人呵呵大笑。）
說 道：（一人說道）這樣一個大漢子，原來沒用的。
一 個：你別輕量了他，他是山東糧船幫裡第一個有名的好漢水手呢！
（小鈺才想要上去，只見西邊梯上早走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和尚上來。）
周 瑞：（周瑞道）這個和尚想必是少林寺裡來的，諒來有些本事的呢。
（只見柳道士把身子一蹲，雙手一拱，擺個夫子拱手勢等他，那和尚就使個鷂子
（翻身勢滾將過來，道士把身往旁一側，趁勢將右臂曲肘向他胸口挺將過去。）
（那邊正撲過來，兩湊勢，勁兒就大了，把個和尚仰跌朝天。）
（道士就提起拳頭在他小肚上狠捶一下，和尚著了急，叫聲）
叫 聲：阿彌陀佛，饒我狗命罷，受不得了！
（道士笑一笑，提了他的雙腿往台下倒栽蔥插將下來，巧巧把個和尚頭插入沙裡
（，連肩膀多沒著了。）
（和尚兩隻腳不住的亂搋，又將雙手狠命一掙，才得拔了出來，可憐急得滿頭冷
（汗，黏住了沙子，竟看不見眼睛鼻子，就像個芝麻拌的糖球兒一般，立腳不住
（，躺在沙上不住的叫疼。）
（看的人又大笑起來。）
（小鈺正要解了衣上去，又見一個黑胖婦人，身穿藍布小袖短襖，月白布搭連束
（著腰，黑布褲子用紅繩紮緊褲腳，一雙魚邊魚大腳，走到柵邊也不開口，把柵
（門一扳，就扳倒了一扇。）
（上了梯。）
（便使個秋蛇入洞勢，凶凶的搶入前來。）
（道士見來勢勇猛，忙退了幾步，擺個雙手推門勢，照他兩個奶頭上迎過去。）
（婦人將身一側，就是一個泰山壓頂勢。）
（雙手往他肩上撲將下來，道士順著勢使個牛獻角的勢兒，兩拳護著腦袋，直望
（他小肚子碰去。）
（婦人慌忙退後，已是著了一下。）
（生了氣，把左手往上一格，右手就往他褲襠裡撩去，名為一把撩陰。）
（道士哎喲了一聲，忙用個亂劈柴勢，把雙拳往下一撳，架格開了，沒有撩著，
（兩個就劈劈拍拍的打做一堆。）
（約有兩三碗茶時，柳道士料難取勝，把身子一縱，縱過那婆娘頭去，落下來，
（恰好兩背相對了。）
（道士就將一個倒撲腿飛過去，這靴後跟正中了他的兩腿中間。）
（那婦人陰門受了傷，叫聲）
叫 聲：好踢。
（雙手捧了小肚臍，疼得受不住。）
（道士掉轉身軀，雙手向他肩背拍去，底下用靴尖把他小腿一鉤，撲通一聲，覆
（身栽倒。）
（還想搶過去捶他腰眼，那婦人慌了，把腳往他脖頸上一鉤，道士不提防，撲身
（倒下，臉正碰在他的褲襠裡，連忙縮出來。）
（婦人將身就地一滾，滾下了台，坐在沙裡罵道）
罵 道：狗道士，使巧勁兒贏了我，我少不得要來打個還風陣的。
（旁邊人認得那婦人的，說道）
說 道：他姓李，渾名黑鯉頭，有名的私鹽頭兒。手下有二三百的徒弟。這道士惹了他，
只怕不得安靜呢。
（小鈺忙把外褂子脫下，撩給焙茗道）
小 鈺：你拿著。
周 瑞：（周瑞忙叫）別脫，怕受了涼。
（小鈺並不答應，飛身一縱，像個燕子兒一般，飛過台來。）
（道士見是個孩子，那裡在意？也不擺拳勢，伸著雙手去搶他的腳，誰知來得勁
（兒大，搶他不住。）
（這兩隻小小的粉底靴兒往他臉上一蹬，哎唷一聲，仰面跌去。）
（若是小鈺趁勢在他臉上一踹，不用說，這道士的腦袋就踹扁了。）
（虧了小鈺往旁一跳，提起一隻靴子往他大腿上扎實一踹，道士受不得，像騾子
（叫似的喊起來。）
（小鈺便把腿在他屁股上略略一蹬。）
（道士一個狗吃屎，往前搶去三四尺的地，鼻尖額角上的皮肉通擦去了。）
（忙又把屁股一掀，小鈺又是一腳，豁刺一聲搶下台去，直搶出了柵欄子外，往
（人頭上落將下來。）
（有個書呆子，帶了個玻璃大眼鏡，仰著頭，覷了一雙眼，嘻開一張嘴，正看得
（十分有興，不防那道士像餓老鷹一般撲將下來。）
叫 道：（書呆子忙叫道）來不得的…
（聲猶未絕，已是劈面下來了。）
（撲的一聲，望後便倒。）
（後面打翻了一個糖擔兒，連賣糖的小廝也碰倒了，旁邊還帶著碰倒了兩個人。
（）
（眼鏡也打破了，砸了滿臉的血。）
（五個人滿地亂卷，倒像毛坑裡的糞蛆一般。）
（小鈺得了意。）
（就在台上亂跳亂舞，開了一個四門，依舊跳回東廊桌子上來。）
周 瑞：（周瑞嚷道）小爺，何苦來？把我的魂也嚇掉了，快回去罷。
（扯他下了桌子。）
（焙茗把外褂子替他穿上，出到山門。）
（才跨上馬，有幾個道士走出來，道）
嚷 道：柳師太請這位小爺進去奉茶，還要通通鄉貫姓名。
小 鈺：（小鈺道）不消了，我姓賈。
（說罷，便扯起韁繩放馬走了。）
ＡＡＡ：（道士還只是請，焙茗道）這是榮府裡寶玉二爺跟前的小哥兒，改日再來領茶。
（說罷，也就走了。）
ＡＡＡ：（一路上週瑞盡是唧唧噥噥的抱怨不了，焙茗道）替包大爺出出氣也好。
周 瑞：（周瑞道）你這小猴子，連死活也不知道。若是小爺打敗了，我和你還有命麼？
ＡＡＡ：（焙茗道）小哥的手段好，不會敗的。
周 瑞：（周瑞道）若失手打死了這道士，也就不好。
小 鈺：（小鈺笑道）我有分寸的，所以只踹他的腿，若在他小肚子上一腳，包管這狗道
即刻上天門去見玉皇大天尊去了。
（一路說著，早走到府前。）
（下馬進內，便道）
便 道：周大爺，焙茗哥，千萬別告訴人。
（周瑞不做聲，焙茗也沒聽見，便飛忙去通報包勇去了。）
（小鈺來到上房，恰好寶釵也在太太房裡，便道）
便 道：你明兒還得往關聖廟、呂祖庵去拜謝拜謝。
小 鈺：（小鈺應聲）是。
（往外便走。）
（王夫人叫老媽去告知周瑞，周瑞說）
王 夫：我往後死也不敢跟小爺出門了。
（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老媽聽了，就進內照著回明太太、奶奶。）
王 夫：（王夫人道）還了得，這麼會淘氣！
（寶釵惱極了，來到館裡狠狠的把小鈺罵了一回。）
（岫煙接著也咕噥了一陣。）
（小鈺不開口，寶釵氣忿忿的進去了。）
妙 香：（妙香問他）怎麼打的？
（小鈺就得意洋洋數說起來，舜華沉著臉道）
舜 華：小鈺，你還誇能呢！先生和奶奶的話，通不在意。古來說的『黃金不向瓦石碰』
你打贏了個道士算什麼好漢？萬一打不過，吃了虧回來，還有臉見人嗎？
（小鈺見他生氣，便說）
小 鈺：我以後再不敢了。
（瑞香抿著嘴兒笑，妙香說）
瑞 香：舜姐姐打他幾下子，警戒警戒他才好呢。
（舜華倒有些害起臊來。）
優 曇：（優曇道）舜姑娘說的正經話，你們盡著頑皮，胡鬧些什麼？
（大家見他正言作色，才不則聲了。）
（從此王夫人吩咐門上總不許小鈺出外，也就安安靜靜過了兩月。）
（又是十一月初旬了。）
３５＊＊時間： 地點：
（這日，王夫人正和兩個媳婦在房裡閒談，見甄氏抱了桂哥兒，笑嬉嬉進來，王
（夫人道）
王 夫：天氣冷了，別抱他出來。
ＡＡＡ：（甄氏道）來請太太的安呢。
（王夫人接過手來，和他逗著笑耍，忽見平兒引了劉姥姥進房來了。）
（王夫人忙把孩子遞給甄氏，站起身來行了禮，坐下便問）
王 夫：姥姥怎麼多久不來逛逛？
ＡＡＡ：（劉姥姥道）窮忙得很，今兒貴親家催著叫我來說，巧姐的姻期要趕年內過門，
因此沒奈何才進城來的。
王 夫：（王夫人道）巧得很，今兒我家老爺不上衙門，我出去商量商量就來覆你。
（說罷，就往書房告知賈政，賈政道）
賈 政：巧姐兒是個孤女，且又沉靜勤謹，我很疼他。原想體體面面嫁他出去，誰知一年
窘似一年，因此耽誤下來。如今年紀大了，說不得將將就就完了這件正事。但是
諸事未備，年內斷乎不能。煩他轉致周親家，明年不拘二三月，檢個日子來，無
有不依。總要彼此從省才好。
（王夫人聽了。）
（回來說與劉姥姥聽，劉姥姥道）
回 來：我也知道年裡未必趕得及，既這麼，我就去回覆他們罷。
（王夫人留他吃了飯，劉姥姥趕緊吃完，便道）
便 道：我去了。天色又短，那周家住在杏花村，離我家過去還有五里路呢！趁著今兒好
日子，他們在那裡等覆信的。
（王夫人只得送了他出去。）
（賈政就趕著年內廢了幾十畝田，陸續把妝奩衣飾置辦起來。）
（到了第二年二月半後，劉姥姥又來通知：周家擇了三月初三日迎娶，二月二十
（六日先送聘禮過來。）
（王夫人就一口應允。）
（也告知初一日先送嫁妝過去，一面備了酒席，請大媒吃了回去覆信。）
（待到初三日，花轎到門，迎了去拜堂花燭，夫妻團圓。）
（兩邊雖則從儉，賈政不肯過省，也還不很離模。）
（以後回九、滿月，那些禮文不消細說。）
（原來這巧姐的生性喜靜不喜動，所以向來在家，除了朔望到王夫人上房請個安
（說說話。）
（順便到李紈、寶釵處坐坐，餘外只在自己房裡做針黹，園裡是從不去的。）
（就是在上房碰見那些小姐妹們，一問個好，略說幾句話便走開了，不很親熱的
（。）
（因此出嫁之後，眾人倒不覺得少了一個人的光景。）
（只有平兒和他早晚在一處，如今忽然去了，覺道清冷孤單得很。）
（想著要到庵裡去住，又怕明心生性孤零，倘或不依，白開了口。）
（為此先把這個意思回明王夫人，王夫人道）
王 夫：這可也使得，我同你去和明心相商。
（就同著到芬陀庵來，明心接著，坐下喝茶閒話。）
（王夫人就算自己的主意，要送那姑娘過來同住。）
明 心：（明心道）我也住的是太太的地方，既太太吩咐，有什麼不應的？
（平兒聽了，十分歡喜，檢個好日，搬了進庵。）
（雖不改妝，也叫明心做師父，也跟著燒香拜佛，還學著念唸經，倒也盡可消遣
（度日。）
（那裡知道這不長進的賈環，嫌這史氏又凶又丑，外面畏之如虎，心裡卻想要背
（了他偷些野食吃吃。）
（無奈府裡向日的姑娘都已嫁了，大些的丫頭也都配人去了，一群小輩子的姑娘
（年紀很輕，自然不便去想他們了。）
（時時只惦記著平兒。）
（但是他住在王夫人的上房後頭，恐怕碰見了老爺，不敢亂走。）
３６＊＊時間： 地點：
（如今聽得他移往園內，便有些意思了。）
（又想：他本來風風月月，相貌又好，年紀又不大，況且孤衾獨宿，只要勾勾他
（，有什麼不成的！打定了主意。）
３７＊＊時間： 地點：
（這日正是五月十五，趁早涼就跑到了園裡，悄悄的過了怡紅院，竟進芬陀庵來
（。）
（合該有事，那時明心和眾人們通還在雲房裡，尚未出來，只平兒一個人獨自在
（正殿上佛前點香。）
叫 聲：（環兒就走過去叫聲）平姐姐，一向好？
（平兒回頭看時，卻是賈環。）
ＡＡＡ：（只得也回問聲）三爺一向好！今兒過來有什麼事？
（不知他兩個果然有什麼緣故沒有？下回說明。）
（第十四回 召神兵小鈺演法 試飛刀碧簫逞能）
（那賈環本是個粗蠢笨牛，並不知道什麼憐香惜玉，溫存調笑的。）
ＡＡＡ：（聽見平兒問他過來有什麼事？他便走近去，直說著）特來和你說句要緊話，你
跟我到那邊空房裡說去。
（一面就伸手在他腿上捏了一把，又望他奶頭上亂摸。）
（平兒惱了，大喊大罵起來。）
（明心聽見，忙趕出來問）
明 心：什麼事？
ＡＡＡ：（平兒哭道）環畜生無端來欺侮我。
ＡＡＡ：（賈環道）我是和你親熱的，好意，肯不肯由你，有什麼生氣吵嚷的？
明 心：（明心大怒道）你這狗畜生，敢來擾亂我的庵規；我叫你知道個利害。
ＡＡＡ：（拉了平兒說）我和你回太太去，還了得麼！
（環兒趕去拉扯他們，被平兒順手一個嘴巴，環兒一閃，師徒兩個早飛跑的進去
（了。）
（環兒有些懼怯，忙溜進老婆房去，發了呆。）
（史氏正在查問他，只見老媽走來說）
老 媽：太太叫三爺上去。
（環兒不答話，也不抬身。）
老 媽：（老媽道）去罷，躲不過的。
（一手拉著就走到了上房，王夫人指著罵道）
王 夫：逆畜，還不跪下。
（環兒只得跪了。）
王 夫：（王夫人說）你這討死的下流東西，老爺原不叫你回家的，我倒開恩收你回來，
不想改過學好，反這麼胡鬧起來。你沒別法兒，只告訴老爺打一頓，依舊攆了出
去，死活由你罷……
（話未說完，只聽見史氏在房外嚷道）
嚷 道：下流忘八囝子，家雞不愛，愛野鴨，才引得這些浪蹄子，騷尼姑裝腔做勢，挑風
煽火。我什麼不知道？當年和寶玉鬧得還成個腔？又是什麼瑞大爺、薔二爺，都
有分兒的！今兒就這樣假撇清，造言生事。也可笑有那樣糊塗混帳人，聽一句便
信了個真，開口是攆，閉口是攆，果真攆了，我同他到和尚庵裡住去，怕什麼？
（一面罵，一面凶狠狠的趕將進來。）
（薅了他一隻耳朵，扯了出去。）
（王夫人氣得話也說不出來，平兒聽見翻他的舊帳，又愧又惱。）
（這無名火直衝起來，便隨手撾了一根門閂叫道）
叫 道：我這樣的苦命人，不想活了。拼了這濫貨罷。
（明心也搶了一根門閂，道）
明 心：浪淫婦，連我都罵著了，我幫你去打。
（王夫人那裡吆喝得住。）
王 夫：（平兒道）太太別管，打死了，我一個人償他的命。
（兩個就飛風的跑去了。）
（王夫人怕真個打出人命來，忙叫老媽去叫倆個媳婦勸去。）
（李紈聽了，皺皺眉說）
李 紈：環三奶奶的事難管的。
寶 釵：（寶釵道）太太吩咐，不得不去的，且過去瞧光景罷。
３８＊＊時間： 地點：
（卻說明心、平兒趕到環兒房前，只聽得裡面罵得正熱鬧，罵道）
罵 道：你這忘八小蛋，不瞧瞧自己的狗臉兒，要想偷婆娘。
（那尼姑偷的不是俊臉兒，就是大身材好本事的。）
（前兒那個黑胖賊，原要來尋這下棋的舊相好，不料被小鈺打倒了，老尼姑就氣
（得要死。）
（又去玉皇閣打壞了柳道士，平兒妖精哭得眼腫。）
（老媽、丫頭那個不知道？那個不說笑？）
３９＊＊時間： 地點：
（如今偏會一下子貞節起來，正躺在飛仙椅上蹺起了一隻腳，嘮嘮叨叨數說不了
（。）
（環兒跪在旁邊，竟像個被雷打的死屍一樣。）
（平兒恨極了，趕進去，也不開口，照著他腦袋上就是一門閂。）
（史氏不提防的急忙把胳膊一架，直跳起來，明心就照他屁股上也是一門閂。）
（史氏雖然生得長大，有些力氣，究竟雙拳不敵四手，況且他們都有傢伙，這是
（個空拳，只好護著頭面，那兩臂、兩臀、兩腿挨的門閂不計其數。）
（環兒本是個膿包，況且平日受他的糟蹋多得很了，今兒借他人出出氣，心裡舒
（服。）
（故意呆呆跪著，由他們去打。）
（史氏打急了，只得叫道）
叫 道：兩家奶奶，饒我這小淫婦，我情願給奶奶們磕頭陪罪罷。
（兩個那裡肯住，兩根門閂雨點樣的下來。）
（正在沒法，幸喜李紈、玉釵走進來，一人抱住一個，勸他們坐下。）
（史氏坐下炕去，屁股疼得很，倒在炕上不住的哼。）
（平兒見賈環跪在那裡，就把門閂向他背上使勁兒一下。）
（環兒不提防，撲身便倒。）
（平兒趁勢在他腿股上又是十幾下，李紈等忙上前拉住。）
（只見王夫人也來了，嚷道）
嚷 道：家反宅亂到這個相兒，別說沒個尊卑長幼，連王法通沒有了，還了得麼？
（平兒趴在地下磕個頭，叫道）
叫 道：太太恕罪，我實在氣得受不得了。
（明心也打了一個足全。）
（史氏見王夫人生氣，他們磕頭打足全陪不是。）
（就仗著有了護身符，忽又放聲大哭，罵將起來。）
（王夫人知他是越扶越醉的性兒，掉轉身往外便走。）
（李紈、寶釵趁便說）
寶 釵：太太慢走，我們來扶你呢。
（兩個也跑了出來。）
（史氏見沒了靠山，忙住了口。）
（平兒還提著門閂，環兒怕他再打，往死裡碰頭。）
明 心：別打這毯攮的，還去打那硬嘴婆娘罷。
（史氏著了急，只得當個草雞，滾下炕來跪著磕頭，求饒狗命。）
（師徒兩個才走了出來，又到太太房裡請罪。）
王 夫：（王夫人說）也怪不得你們，實在天配成的一對，漿子糊心的人，你們各自回庵
去罷。
（從此史氏的潑勁兒倒矬了一半，趴在炕上有一個多月，才得漸漸好了起來。）
（反覺安靜了許多。）
（光陰易過，不覺又是第二年的八月初頭了。）
（王夫人正叫了兩個媳婦在房裡開那中秋送禮的帳。）
老 媽：（忽聽老媽報導）梅奶奶同了碧姑娘來了。
（李紈、寶釵忙迎出去。）
（他母女二人上前請了安，同進房來，向王夫人請安，坐下說些家常閒話。）
碧 簫：（碧簫道）我去先生跟前請請安，會會眾姐妹，還要到婉姐姐房裡去看新哥兒呢
。
寶 琴：（寶琴道）你先去，我也要來的。
（碧簫就往館裡來，岫煙看了，道）
岫 煙：多時不見，又長成了許多呢。
（眾姐妹見了十分親熱。）
（小鈺樂得個手舞足蹈，拉住他問）
小 鈺：飛刀演得怎樣了？
（碧簫忙又謝他制的好刀，合手得很。）
（說了一會，碧簫道）
碧 簫：我此番來了，依舊住在館裡，慢慢的講話，此刻要去瞧瞧婉姐姐去。
岫 煙：（岫煙道）我也久不進上房去了，打伙兒同走走罷。
（眾人就隨著先生，花搖柳擺的一簇兒往王夫人房裡來，各各請了個安。）
（略坐一坐，又往甄氏那邊去。）
（甄氏還不知寶琴、碧簫到來，忽然見面十分歡喜。）
（又請安問好了一回，說起兩年多不見，惦記得很。）
碧 簫：（碧簫道）我就為了這飛刀，一日也停不得，如今才圓滿呢。
（小鈺得意得很，跳來跳去。）
寶 琴：（寶琴道）小鈺，你如今長成得這麼高了，卻還是一味淘氣，像什麼？
寶 釵：（寶釵道）益發玩得很呢。
４０＊＊時間： 地點：
（正說著，王夫人那邊打發老媽來請吃飯，大家又齊哄到上房去。）
（吃了飯，王夫人說）
王 夫：大後兒中秋節，喝過了酒，叫小鈺、碧簫把那法兒都試演試演，倒有些瞧頭兒。
ＡＡＡ：（眾人都說）很好，決要瞧他們演演的。
（寶釵就拉了妹子到自己房裡住了。）
（碧簫依舊到園裡同彤霞一炕安歇。）
（到了中秋那夜，各人喝酒賞月已畢，約已是三更時候，王夫人同著賈政、賈蘭
（來到大觀樓前，邀齊了一眾姐妹，連香菱母女、明心師徒都請了來看他兩個演
（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