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１１＊＊時間： 地點：
（此時他家裡向日那些家人婆子都散盡的了，只有一個十二歲的小小廝伺候香菱
（。）
（就叫他看守女屍，自己走過賈府這邊來。）
（進得園內，只見邢岫煙坐在池邊石上洗衣服。）
（香菱掛著眼淚，叫聲）
叫 聲：二奶奶，救救我罷。
（岫煙抬頭一看，倒吃了一大驚，問）
岫 煙：為什麼事妝這模樣？
（香菱便細細的告訴了一遍。）
（岫煙聽了，跺著腳道）
岫 煙：真是奇聞少見的事，偏是他做得出來。
（忙便領了他來見王夫人，又從頭告說了一遍。）
（那時李紈、寶釵、甄氏都在太太房裡，聽了這話，個個叫說）
李 紈：怪事！怪事！
王 夫：（王夫人道）這畜生問了軍倒乾淨，姨媽不該花了錢弄他回來，鬧這許多故事。
香 菱：（香菱又說）要求太太的恩典，賞借一弔大錢，好去收拾孩子。
（王夫人就叫李紈給了他四弔小錢，說道）
說 道：天已晌午，熱得很，快去收拾罷。
（香菱磕頭謝了。）
（正要走，只見老媽跑來說）
老 媽：你家小廝嚇得鬼也似的，說小姑娘坐起來了，叫你快過去呢。
王 夫：（王夫人道）想是貓兒跳過了，走了屍了。快去把苕帚打倒他！
（香菱聽說，便跑過去，只看見女兒果然坐在炕上。）
（一見香菱，便叫）
便 叫：香菱姐姐，一向不見你，如今我來做你的女兒了。
香 菱：你是什麼鬼？不要來嚇唬人罷。
答 道：（女孩子答道）我是晴雯，因為氣死了，去見閻王，閻王說我陽壽未盡，不肯收
留。
我出來碰見了尤二姐，他說寶玉又投到賈家去了。我想到琴姑娘那邊去投胎
，做他的女兒，將來好對親。誰知到了梅家，他屋上紅光閃閃，不敢進去，又到
賈家，那紅光越發利害，只得順路到你這裡來，恰好你的女兒屍首躺著，我就附
在他的身上活了，你別害怕。
（香菱聽了半信半疑，只得抱他起來喂喂乳，一面打發小廝過去通知王夫人。）
（王夫人就叫家人尋了薛蟠來，很很的罵了一頓）
王 夫：你若賣了香菱，我叫你活不成，你提防著罷。
ＡＡＡ：（薛蟠只得答應說）不敢了。
（說著，跑了出去。）
（從此略得安靜。）
（只有史氏哭鬧了幾回，沒人去理他，也就罷了。）
（倏忽又是次年二月十四日了，這夜賈蘭在燈下做文章，甄氏坐在旁邊繡花。）
賈 蘭：你已是足十個月了，不要太辛苦了，先去睡罷。
（甄氏聽說，就和衣去躺在炕上。）
（夢見一個女子手中拿了兩朵花兒，說道）
說 道：這是菩薩賜你的。
（甄氏接來看時，一朵像是蓮花，青顏色又略帶些淡紅色，香得可愛；一朵像是
（牡丹，又像芙蓉，五色花瓣，另是一種幽香。）
問 道：（甄氏喜歡問道）姑娘，你是誰？
ＡＡＡ：（那女子道）我就是這府裡的鴛鴦丫頭。
ＡＡＡ：（甄氏道）你回去替我謝謝菩薩。
ＡＡＡ：（鴛鴦說）菩薩叫我就在府裡住著，不用回去了。
ＡＡＡ：（甄氏便跪下道）多謝菩薩賞賜。
賈 蘭：（賈蘭聽見就問道）你怎麼說起夢話來了？那有什麼菩薩？
（一聲叫，把甄氏叫醒了。）
（甄氏就把剛才的夢說了一遍。）
賈 蘭：（賈蘭道）菩薩賜的自然是好的了，只是這丫頭是弔死的，在府裡做什麼？恐怕
有些不祥。
（話未說完，只聽得烏鴉在庭外呱呱的叫，賈蘭道）
賈 蘭：奇怪，才得四更，怎麼老鴉就出窠了？
ＡＡＡ：（甄氏坐起來一看）那裡是四更，天明了，你瞧太陽照得窗子紅紅的。
（賈蘭便開出門去，看時，只見紅光繚繞，滿屋烏鴉對了亂飛亂叫。）
（甄氏也走出來看了一看，兩人復身進房。）
ＡＡＡ：（甄氏道）這會子果然肚疼起來，想必這兩朵花兒要出世了！
（賈蘭聽說，忙到外間叫起老媽來陪伴著。）
（自己走到母親房前，隔窗叫道）
叫 道：奶奶，媳婦要生產了！
（李紈聽見，應說）
李 紈：我就來，你打發人叫穩婆去。
（賈蘭出到前廳來，只見眾家人指著屋上說說笑笑，便吩咐道）
賈 蘭：你們快去喚了收生婆來。
ＡＡＡ：（眾人道）何如？咱們正說紅光發了，只怕又要生哥兒了。
賈 蘭：（賈蘭道）別說閒話，快快去叫。
（說罷，回身進內，不敢去驚動王夫人，仍回自己房來。）
（那知王夫人已經聽見開門響，便起來了，那邊玉釵、岫煙也過來了，就叫老媽
（端正湯水。）
（收生婆已經喚到，進房來一一打千，請了安。）
（看了甄氏一看，說道）
說 道：還有一會子呢，肚子高得很，好像是雙生模樣。
（究竟不知生的是男是女，且待下回再說。）
（第四回 蕩婦懷春調俊僕 孽兒被逐返家門）
（大家坐了一會，天漸明了。）
（那邊邢夫人、平兒也過來了，甄氏道）
邢夫人：這會子疼得陣陣的緊了，扶我起來罷。
ＡＡＡ：（收生婆道）少奶奶不用起來，就是躺著生罷。
（忙替他脫了小衣，只見並不啼哭，早已出了胎了。）
ＡＡＡ：（收生婆道）恭喜是位小姐。
（李紈是個寡婦，滿望早些生個孫子才好。）
（聽說是女兒，把眉頭皺了一皺。）
王 夫：（王夫人道）女兒倒也好，只是為什麼不哭的？
ＡＡＡ：（收生婆道）不妨，有福的人是不哭的。
（王夫人便拿時辰表一看，道）
王 夫：正交卯初一刻。
ＡＡＡ：（收生婆道）肚裡還有一個呢！
（忙忙的洗了浴，就要穿衣。）
李 紈：（李紈道）既是雙生，須要記認明白。
（就撿了一件鵝黃的襖兒先給他穿上。）
（果然不多時，收生婆又接了一個出來，說道）
說 道：又添上一千金。
（卻也是不聲不響的。）
（李紈又撿了一件大紅襖兒給他穿了。）
（看看表，還是卯時交到正三刻了。）
李 紈：（甄氏道）老媽媽你慢些回去，就像肚裡還有呢。
笑 道：（收生婆笑道）我的少奶奶，只有雙生兒，那裡有連三接四的生個不了的？
（王夫人見都是不則聲的，倒疑心起來。）
（走過去逐個抱來細細一瞧，卻是鮮龍活跳的孩子，並沒什麼別的緣故。）
（便出了房門，要去告知賈政。）
（只聽得房裡呱呱的哭起來了，還認是先前的兩個哭，誰知收生婆叫道）
叫 道：好奇怪，真個又有一個出來了。
（王夫人聽見，便復身進來看時，見收生婆又在盆裡洗他。）
（李紈又撿了一件綠襖兒，給他穿著。）
邢夫人：（邢夫人笑道）虧了預備的多，不然連衣服也不夠穿了。如今倒要再瞧瞧還有沒
有？
應 道：（甄氏應道）這會子是空的了。
（王夫人又把洋表一看，道）
王 夫：辰初三刻了。
（便往書房裡來。）
（賈政正和蘭哥兒坐著說話，見了便問）
賈 政：生了沒有？
王 夫：（王夫人說）一邊生了三個女孩子，倒像廟會上賣的泥人兒，紅紅綠綠擺了一炕
。更有奇處，先兩個連哭也不哭，響也不叫。只是屋上的老鴉叫得翻江，我家樹
窠裡的沒這許多，不知那裡又飛了來的，直待臨了的一個，才會哭著，這老鴉也
不叫了。不知道好不好的？
賈 政：（賈政道）這是祥瑞，別說破他。
蘭 哥：（便向蘭哥兒說）你去瞧瞧去。
（蘭哥兒答應去了。）
（王夫人趁著空兒就支使開了跟班的小廝，向賈政道）
王 夫：這環畜生呢，固然不好，但到底是老爺的兒子。如今趕在外面，東飄西蕩，花子
一般，像個什麼？我勸你收了他回來罷！
賈 政：（賈政道）我一見他便生氣，收回來就添我的煩惱。
王 夫：（王夫人道）既這麼，便連媳婦也分了出去，叫他們夫妻自去過活。
賈 政：我也想過，只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難道叫他露地裡過日子？也得買幾間屋，
分幾畝田，才好出去。現今手頭不濟，且遲遲罷。況且叫這畜生多吃些苦也好。
王 夫：（王夫人道）這史氏又潑悍又輕狂。我雖則耽著心，時刻防閒他，到底不放心，
別弄些緣故出來，不成事體。
賈 政：（賈政道）不如送他回娘家去罷。
王 夫：（王夫人道）越發使不得，他的爹媽糊塗得很著呢。那裡肯去覺察他。
（說著，只聽見內堂又鬧得碌亂起來。）
（王夫人正立起身要進去看，只見賈蘭走出來說）
王 夫：太太別去管他，白生氣。我母親和嬸娘已是在那裡調排呢。
（王夫人也怕生氣，就坐下了。）
（裡邊李紈、寶釵、岫煙同到中堂，只見史氏把腳在地下蹬，手在桌上拍，口裡
（罵道）
口 裡：這一群畜生，把我欺得不上台盤。怪不得連奴才都不理我了，何見得我是個淫婦
娼根，就這麼提防得緊，連話也不許說了。既這麼，我往後倒偏要偷個漢子給他
瞧瞧。
（三人聽了這些話，全然不懂。）
寶 釵：（寶釵道）到底那個欺了你，那個不理你，又是那個提防了你，也要說個明白，
我們好替你出出氣。
ＡＡＡ：（史氏道）一班惡淫婦浪蹄子，那一個不來欺我？如今得我自己上街坊買東西了
。
岫 煙：（岫煙帶著笑道）你且說明了，再罵也不遲。大長的日子，有什麼罵不及的，就
這樣慌。
ＡＡＡ：（史氏把手裡一百錢往地下一撩）我今兒要買些香粉，交給那長興的狗雜種，叫
他買，他理也不理，跑了出去。你想想，可要生氣不生氣？
李 紈：（李紈道）這又什麼難事？
老 媽：（叫老媽道）你去對門上說，把這小子扎實打他二十棍，攆了出去！
（老媽應了，出去不多一會，長興跟了老媽趕進內堂，跪在階下說道）
老 媽：小的有個下情，回明了大奶奶，就挨著打一百棍也是甘願的。
叫 道：（那史氏聽了叫道）你不要討死，什麼下情上情，快滾出去。
寶 釵：（寶釵道）嬸嬸也太性急了，聽他說完了再打，也盡趕得及。
李 紈：（李紈道）你且說來。
ＡＡＡ：（長興道）小的昨夜四更天就起來看屋上的紅光，又為叫收生婆，忙了半夜。早
上口渴得很，拿了一隻碗到灶下來，要泡碗茶喝。不想該晦氣，碰著了……
（一句未了，史氏急得跳起來嚷道）
嚷 道：你這狗雜種，臭兔子，撒你娘的謊。
寶 釵：（寶釵道）泡茶也不算什麼謊話，且聽他說完了再罵罷。
李 紈：（李紈便問）你碰著些什麼？
ＡＡＡ：（長興道）碰見了三奶奶手裡拿了一百個大錢，叫我買香粉。
李 紈：（李紈道）你就該去買哎。
ＡＡＡ：（長興道）小的伸手去接那錢，誰知三奶奶不遞錢，倒把我手掌心搔了幾搔。小
的就說：『太太吩咐過的，府裡的家人小子，有那個敢和三奶奶搭嘴拌舌的，便
打個半死，立刻攆出去。三奶奶不要害我受罪罷！』說了這話，往外就跑，連茶
也不泡了。三奶奶又在那裡叫說：『轉來，轉來。』小的便不應他出去了。這是
怕太太知道要打罵，並不是小的不肯買粉。
（史氏聽了，就跑到階下向他臉上啐了一口唾沫，道）
嚷 道：你搔了我的手，倒說我搔你？嚼你媽的×舌。
（寶釵看這小子約有十八九歲，生得也還清白。）
（聽他這些話，倒害起臊來，忙站起身退進屏後。）
（岫煙也走了進去。）
（李紈就在地下拾起那一百錢來，照著長興身旁撩過去，罵道）
罵 道：賤奴才，少說些話，且饒了你。快去買粉罷。
（長興拾了錢，立起身正要走，史氏趕過來，兜臉打了他七八個巴掌，鼻血也打
（了出來，就搶了他手裡的錢，道）
罵 道：我不要你這狗雞巴造的買了。
（長興掩著鼻子，飛跑的出去了。）
李 紈：（李紈向史氏道）嬸嬸，不是我欺你、說你，你房裡有老媽有丫頭，要買什麼東
西叫他們拿出去，誰敢不買？何犯著自己跑到灶前鬧這些不清不潔的饑荒？
（說著便往裡去了。）
（史氏又喊罵了一會，見沒人理他，自覺沒趣，也進房去了。）
（那王夫人在書房裡，就把甄氏夢見鴛鴦送花的話告知賈政，又要替他們取個閨
（名。）
賈 政：（賈政道）大的就叫優曇，次的就叫曼殊，這都是佛花的名色；第三個就叫了文
鴛罷。
王 夫：（王夫人道）很好，又新鮮又確切，又不落那些『香』字『秀』字的陳套。如今
釵兒的兒子已是週歲過了，也得取個名兒。照著寶玉的樣，叫那些丫頭、老媽、
小廝們都喚他的名，免免災晦。
賈 政：（賈政道）他娘老子是什麼金玉姻緣，如今他又是什麼金玉，竟合成了一個字，
叫了『小鈺』罷。
王 夫：（王夫人道）更好，就是這麼叫起來罷。
（又聽見內廳已經寂靜，就）
就 叫：老爺你同我進去瞧瞧，倒是個好玩意兒，接二連三的一大堆子，真正有些瞧頭。
（賈政聽了，就同著進內，立在房門外。）
（王夫人一手一個抱了兩個，又叫老媽也抱了一個，出來給賈政看。）
（果然個個眉清目秀，十分可愛。）
（賈政看了，心裡很喜歡，就叫依舊抱了進去。）
（回身出來，經過寶釵那邊門外，只聽得小孩子叫道）
叫 道：爺爺不大往這邊來的，想是去瞧新姪女麼？
（賈政見了就提他起來，抱在手裡，告知他道）
賈 政：我如今替你取了個名兒，叫做小鈺，你記著，叫你好應。
ＡＡＡ：（孩子道）『小』字我認得，也寫得上來。這『鈺』字，母親不曾教我，不會寫
。
賈 政：（賈政道）金邊加個『玉』字。
ＡＡＡ：（他應道）『金玉』兩字，都認得，也寫得來，倒不知道兩個字好配得做一個的
。
ＡＡＡ：（就把石手指頭在左掌心寫了一寫，快活得很）爺爺，快放我下去，我好去告訴
母親。
（賈政就放了下來。）
小 鈺：（小鈺跑進房去叫道）媽媽，我如今有名字了！爺爺取的，叫小鈺，是『金玉』
二字配成的。
（寶釵聽了，便知取名的意思，點點頭道）
寶 釵：很好。
（李紈也在這房裡，便道）
便 道：你去寫寫去，別忘了。
１２＊＊時間： 地點：
（正說著，見王夫人走進房來，小鈺忙又告訴了，王夫人道）
王 夫：我早知道的了。
（便向李紈、寶釵問）
寶 釵：剛才史氏又鬧些什麼？
（李紈只是含糊，寶釵道）
寶 釵：二姆姆這事，倒要回明了太太，好商量個善策。
（李紈想了一想，道）
便 道：也是，不要養癰遺患。
（兩個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只瞞過了這些傷觸太太的話。）
王 夫：（王夫人聽了道）我早防著的，適才也勸過老爺，叫了環兒回來。老爺要遲遲，
如今待晚間我再勸他。
（果然到了天晚，用過晚飯，打發老媽往周姨媽房裡，請了賈政過來。）
（遣開眾人，竟把日間的話一一從實告知，並說）
老 媽：老爺若厭見這畜生，我只叫他在書房門外磕了頭，斷過，只在他老婆房裡坐，不
許東跑西走就是了。
賈 政：（賈政道）也罷，由你去辦罷。
（到了次日，王夫人打發家人往賭場上叫了賈環回來，罵了一個難，又斷定了只
（許在房裡躲著，不許往外跑。）
（賈環磕了頭，一一應承了。）
（才取了些舊衣帽，叫他把身上花子樣的衣服換了下來，帶了他到書房門口磕了
（許多響頭。）
叫 聲：（自己走進去叫聲）老爺，這畜生情願改過自新。不敢進來見你，現在門外磕過
頭了，求老爺暫恕這初次罷。
賈 政：（賈政冷笑道）還禁得二次嗎？
ＡＡＡ：（向長興道）你出去狠狠的打一百個嘴巴子，才許他進房去。
ＡＡＡ：（長興答應著走出門來，把兩手亂拍，報道）一、二、三、四、五……
（賈環倒也懂得，怪聲叫痛。）
（拍了一百拍，王夫人喝聲）
王 夫：去罷！
（賈環就像漏網的魚兒，飛奔的溜進老婆房來。）
（史氏一見，就像半天裡掉下只鳳凰似的，也不及說話，一把摟定，接連先親了
（幾個嘴，忙叫丫頭婆兒快出房去，自己就關上門。）
（足足挨了兩頓飯時，才開了房門，叫丫頭去舀熱水來洗手。）
（從此，賈環躲在房裡不敢出外，史氏也不很出來尋鬧了。）
（暫且撇開賈府的話。）
１３＊＊時間： 地點：
（單說薛蟠，起初在各處賭場混飯吃，漸漸日久生厭，都不肯理他。）
（身上衣穿比花子還不如。）
（粥飯都不週全。）
（還仗著香菱做些針黹，苦苦一餐度日。）
（幾次要賣香菱，因為王夫人叫家人把京城的男媒女妁一一吩咐過）
王 夫：如若有人做中保，把香菱賣了，一定送官重究，連那娶的人家有官司吃。
１４＊＊時間： 地點：
又 叫：香菱立過誓，倘或人家買了他去，不是懸樑，便是服鹵，決不肯另從人的。
（因此便出了名，再也賣不成。）
（薛蟠也只得死了這條念頭。）
（那賈政府裡是不敢來的，有幾次在路上遇見賈璉，向他借貸。）
（那知自從賈赦死後，賈璉當家，諸事從刻。）
（況且見他這樣光景，越發眼裡瞧他不起，分釐也不肯相助。）
（沒奈何，又到寧府求借，賈珍、賈蓉也是一毛不拔。）
（薛蟠心裡雖則十分懷恨，卻也沒個方法可以扼得他住，只好罷了。）
（卻好這日香菱過榮府來，到了王夫人房裡，說起苦楚，又說兩天沒吃飯了，眼
（中不住的掉下淚來。）
（王夫人看了不忍，給了他一千大錢，五斗白米，叫老媽送他過去。）
（剛走出來，劈頭碰見巧姐，也來請安。）
（瞧見了錢米，便順口說道）
說 道：二太太天天說家道艱難，偏又會做教花孟嘗君，這些瞎錢盡好省他的。
（香菱聽了，並不答話，一徑回家，見了薛蟠，一一的告訴了，薛蟠也不做聲。
（）
（過了多時，賈政坐在書房，見小鈺笑嬉嬉拿了一卷紙走進來，道）
說 道：爺爺，我寫了許多字，母親叫送來，爺爺瞧好不好？
（賈政接來一看，不但間架整齊，那筆法很有些勁道，正待開口評點，忽見門上
（家人慌慌張張跑來道）
賈 政：回老爺的話，府外有許多番子手同著許多營兵，把府前後門都圍住了。還有許多
官兒跟了北靖王進寧府去了。
小 鈺：（小鈺聽了嚷道）這也可惡得很，無緣無故，為什麼鬧到我家裡來，還不攆他出
去？
賈 政：（賈政喝道）小孩子知道什麼？快進去罷！
（小鈺看見賈政生氣，連忙往裡就跑。）
（到底不知為著甚事，且看下回。）
（第五回 寧榮府二次抄家 珍璉兒三番聽審）
（那賈蘭同著賈璉趕到賈政這裡來，說道）
賈 蘭：不知為著什麼，又要抄了！
賈 政：（賈政道）我是問心無愧。
賈 蘭：（向著賈蘭道）你卻我信得過，不會鬧事的。大模是阿環了。
ＡＡＡ：（又向著賈璉道）不然是你也保不定。
１５＊＊時間： 地點：
（正說著，見尤氏一臉眼淚，同著惜春並兩個妾，帶了好些丫頭婆子走進書房，
（向賈政道）
惜 春：有許多官員來抄我們的家，把我們趕了出來，珍姪兒、蓉姪孫都管押起來了。
賈 政：（賈政道）諒來我們這裡也不免的，你們且到你叔婆那邊去坐著聽信罷。
（尤氏聽了就往王夫人房裡來，大家聚在一處猜疑不定。）
（停了三四個時辰，一群官兒都進榮府來了，喧喧嘩嘩坐了滿廳。）
（賈政跑出廳來，見是九門提督領著本衙門的屬員並巡城御史司坊各官，共有十
（七八個人，階前站的番子手，約有百把個。）
（見了賈政也不站起來。）
（賈政見這光景，便立住了腳。）
賈 蘭：（賈蘭走上去拱一拱道）諸位大人到舍，不知有什麼事？
（眾人身也不抬，手也不舉，佯佯的說道）
說 道：自然有些事的……
（話未說完，北靖王的轎子進來了。）
（賈政帶了璉、蘭迎到轎前等著，北靖王出了轎，各人打個足全，王爺拉著賈政
（的手，說道）
賈 政：老世長，沒有你的事，令姪是有分的。
（走進廳來坐下，叫賈政也坐著。）
（賈政見各官都掛著手立在兩邊，不便坐，只得也立在下面。）
（忽見小鈺忙忙的從裡面跑出來，向著王爺打足全請安。）
王 爺：（王爺問）這孩子是誰？
賈 政：（賈政忙答道）是世職的小孫兒。
ＡＡＡ：（便喝道）你出來做什麼！該打！還不快進去！
小 鈺：（小鈺道）我要回王爺的話。
就 問：（北靖王就問）有什麼話？
小 鈺：（小鈺道）我家祖父和哥子都是安分守己的人，王爺為什麼來抄起家來？況且我
家祖宗是有功勞的，這宅第還是御賜的，那花園是奉旨省親蓋造的，只怕都抄不
得呢。
賈 政：（賈政大聲喝道）畜生，不許胡說，快進去！
笑 道：（北靖王笑道）說得很有道理。
站起身：（便站起身來說）現奉聖旨，這宅子是功臣賜第，花園是貴妃娘娘歸省的園，都
不必封。這賈政不在案內，所有貲財都不用查，只抄賈珍、賈璉的家私就是了。
（賈政和璉、蘭並那小鈺都跪著聽他口傳旨意，直待傳畢，賈政磕了九個頭，謝
（了恩，才站起來。）
王 爺：（王爺依舊坐下向眾官道）你們聽見了嗎？
ＡＡＡ：（眾官說）聽見了。
（王爺就叫押了賈璉去，道）
笑 道：把他的貲財什物盡數搬出廳來，逐細造冊。那政老這邊別去驚動。
１６＊＊時間： 地點：
又 叫：你們只進去五六個人查，交番子手搬出來，其餘的就在外面檢查登記，便不耽延
工夫了。
ＡＡＡ：（眾人應聲）是。
（九門提督帶了五員官兒八十名番子手，押著賈璉進內去了。）
王 爺：（王爺又喚過小鈺問道）哥兒，你幾歲了？取有名字沒有？
小 鈺：（小鈺道）今年二歲零六個月了，名叫小鈺，是金玉二字合成的。
王 爺：你認得字麼？
（答說「略認得些」。）
又 問：誰教你的？難道已經上學了麼？
小 鈺：（小鈺道）沒有上學，是母親教的，我每日的工課要認二百個字，寫一張字，對
一個對。
王 爺：（王爺笑道）這也實在聰明得很。對的幾字對？
小 鈺：（小鈺道）不過一個兩個字，多的對不上來。
王 爺：我封的是北靖王，就把這『北』字對對瞧瞧。
小 鈺：（小鈺道）東、西、南都好對得。
又 問：（又問道）加上個『靖』字呢？
小 鈺：（小鈺想了想道）可就是『溫清』的『清』字麼？
王 爺：不是，是立邊加個『青』字的。
小 鈺：（小鈺道）是什麼講解？
王 爺：（王爺道）是平定的意思。
小 鈺：（小鈺道）對個『南安』可使得？
王 爺：好，你再把『抄家』二字對一對。
ＡＡＡ：（鈺道）『家』字該對個『國』字，竟對了『定國』罷。
王 爺：（王爺回轉頭來向賈政道）這是個英物，未足三歲便這般倜儻，論不定竟要做個
甘羅呢。
賈 政：（賈政道）他是遺腹的孤子，不忍十分拘束他，縱得膽大了，竟敢在王爺跟前放
肆，那裡當得起王爺的褒獎！
小 鈺：（小鈺道）甘羅十二為丞相，倒聽見母親說過。只是他寡仗著些舌辯，實在也不
曾有什麼戰功政績，還算不得上等的人物。
（北靖王把舌頭一伸，道）
想 道：甘羅還不是他的意思呢。
賈 政：（賈政道）你孩子家，別仗著王爺的恩待，儘管胡說起來。進去罷！
（小鈺只得又向王爺打了個足全，往內去了。）
王 爺：（王爺道）尊府的祖功宗德厚，才有這樣的好兒孫，可賀可賀。
（賈政打了一足全，連稱幾個）
賈 政：不敢。
（這說話的工夫，賈璉那邊的箱籠什物已經擺了滿廳滿院，連兩廊都放滿了。）
（有幾個官兒在照廳上查點登記，只見一員官從裡面走出廳來，回王爺道）
王 爺：據賈璉說，衣貲什物，兩房各自分開，這田房契券是賈政收藏的，須得叫他取出
來分作兩股，一股入官，一股給還才是。
王 爺：（王爺點點頭道）該是這麼辦。
賈 政：（賈政道）田產契券原是大房收著的，因前番抄了家，一概入官。後來蒙聖上的
天恩，念世職無罪，把這些田產賜給的。如今也只剩得二千多畝了，市房越發不
多。
賈 蘭：（就向賈蘭道）你去拿了出來。
ＡＡＡ：（北靖王道）既是皇上恩賜，便不是公產，不必拿了，我替你轉奏罷。
（賈政忙又謝了王爺的恩。）
（這官兒就進去回覆了九門提督。）
（一會子裡面的官都出來了，派了一員官，帶了四個番子手，把賈璉上了刑具，
（押解刑部收禁去了。）
ＡＡＡ：（北靖王道）這些登冊過的，加了封條陸續送交戶部去罷。我等不得，先走了。
失陪，失陪。
賈 政：（又向賈政道）改日我還要請你家小令孫去談談。
ＡＡＡ：（回頭向九門說）可惜，剛才大人沒有聽見這位小哥兒對對，真正出人頭地，將
來是不可限量的。
ＡＡＡ：（九門道）聽他這番說話，也就不凡。
（說罷，王爺起身便走，賈政送上了轎，賈蘭直送出大門才轉回廳來。）
（那些官兒，直弄到起更過後才得完畢，各各散去。）
（賈政進到王夫人房裡，見全家的親人都擠在一房，見了慌忙站起，賈政坐下，
（賈蘭也進來了。）
邢夫人：（邢夫人哭道）璉兒自鳳姐死後就把平兒扶正，怎奈一無所出，只剩了一個巧姐
，並沒孫男，如今犯的不知什麼罪，是死是活都不可定，將來我們大房是要絕了
。我這未亡的人靠著誰過活！
ＡＡＡ：（尤氏也哭著道）我那邊只有一個蓉兒，兩娶媳婦都病沒了，連孫女都沒一個，
如今抄得精光，怎麼過得日子？
賈 政：（賈政道）且寬心，明兒打發蘭兒去打聽打聽，到底為什麼事？剛才璉哥兒竟上
了鐐銬收監，諒來不是個輕罪，至輕也只怕是個軍流。幸喜我不曾抄，還好費些
錢上下打點打點，又好幫幫你們兩處，將來好度日子。
蘭 哥：（蘭哥兒道）今兒得免抄封，我倒沒什麼喜歡得很，倒喜得鈺弟弟這樣有膽有識
，將來比我不知要高幾百倍呢！
賈 政：（賈政就向著寶釵道）這個孩子實在出色，不比那寶玉，只管夾在姐妹們伴裡，
一些世事也不懂。也虧了你肯派定工課教導他，我竟不知道。今兒才見他寫的字
，還不曾瞧得完，就鬧起事故來了。以後越發要當心的教他，只別放他出去。恐
怕太精靈了肯會鬧事。
寶 釵：（寶釵站起身連應了幾個）是。
王 夫：（王夫人接口說）小鈺，爺爺吩咐你可聽見了沒有？
小 鈺：（小鈺道）鬧事是不敢的，我只想要習習武呢。
王 夫：（王夫人道）放屁！文不習，倒習武？
小 鈺：（小鈺道）文也要習，武也要習，才叫做全才。若是寡捧著幾個書本兒，到底有
些腐氣。
岫 煙：（邢岫煙道）這也說得是，你們府上原是個將門，不要專攻文事，反失了祖風。
（小鈺聽得入港，拍著手道）
小 鈺：是哎，我前兒聽見奶奶講什麼班超說的大丈夫萬里封侯，我便一夜睡不著。
王 夫：（王夫人問）為什麼睡不著？
小 鈺：我只想快些大起來，好學武藝。
賈 政：（賈政道）這又胡說了，是人總要一年一年慢慢的大起來，那裡快得來的？
（這時候，邢夫人和尤氏聽見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也都不哭了。）
邢夫人：（邢夫人便向賈政說道）瞧他這點子小人兒，志氣倒大著呢！
（小鈺越發得了意，便忘其所以，叫道）
叫 道：大太太，待我立了功，封了侯，上一本，便是伯伯、哥哥充了軍去，也會赦回來
的。
（寶釵見他越說越狂妄了，只是公婆在面前不好喝罵，只得哼了一聲。）
（小鈺聽了，也自覺太大言了，便低著頭不敢做聲。）
（靜了一靜，聽見遠遠的更樓上打四鼓了，賈政道）
賈 政：夜深了，各人都去睡睡罷。
蘭 哥：（又向蘭哥兒說）明兒早些吃了飯，到刑部去探聽探聽，回來稟我。
（蘭哥兒應了個「是」，就散了。）
（到了次日，賈蘭一早就走到刑部衙門前細細打聽。）
（才知是薛蟠挑哆了尤二姐的原夫張姓，在提督府裡告賈璉匿著國喪家孝，強娶
（他已聘的妻子尤二姐為妾。）
（賈珍先已通姦，又硬做主婚。）
（賈蓉也有姦情，主謀強娶。）
（賈珍、賈璉又想強姦尤三姐，以致自刎身亡。）
（又稱賈王氏懷妒，陰謀藥死尤二姐，並添上許多賈家恃勢橫行欺凌平民的話。
（）
（九門提督轉奏了，奉旨抄家拿問的。）
（連忙花了些錢，進至監內。）
（只見他三個都上了鬼次簫，像猴兒捧桃的一般蹲在地下，連一條板凳也沒有，
（十分悽慘。）
賈 蘭：（賈蘭便向牢頭禁卒道）煩你好好照應照應，少不得有個薄意送來的。
ＡＡＡ：（禁卒道）這裡的規矩是人錢同到的，如今已是遲了一日了。再若延挨，請他們
到押牀上去受用受用。
賈 蘭：（賈蘭道）自然就送來的。
（走出來去見司獄廳，再三囑托。）
ＡＡＡ：（司獄道）我自然會關照的。只是舊規向例也須趁早送來，才免得叨騰。
（賈蘭連忙回到家中，把那些話一一回明賈政。）
賈 政：（賈政道）沒有別法，只好再賣田了。
（就喚了周瑞來，叫他去賣了三百畝田，收了六千價銀。）
（把四千兩交蘭兒去上下打點，又叫家人們到花園裡搬了些牀桌什物，到邢夫人
（這邊去。）
（那東府裡也搬了些去。）
（正在忙忙碌碌，又見王夫人出來說）
王 夫：昨夜他兩處的人都擠在珠兒媳婦那邊，直啼哭到天明。今日兩個都病了，擾得珠
兒媳婦也頭疼發熱起來，怎麼樣好？
（賈政忙交了六百兩銀子給王夫人，道）
叫 道：你分給他兩個去使用，就送他們仍歸原處去罷！
（王夫人拿了進去，各人給了三百。）
（用轎抬了他們回去。）
（不提。）
１７＊＊時間： 地點：
（且說賈珍等三個，先在刑部審了兩堂，次日又到提督府聽審。）
（雖則夾打了幾次，幸喜先有使費囑托，受刑還不很重；又虧了北靖王各處請情
（，才得從輕問了個邊遠充軍。）
（賈蘭天天出去打聽，這一日去了，到二鼓時候還不回來。）
（家中個個著急，差了家人各處去找尋，都找不著。）
（賈政只得坐在王夫人房裡呆呆的等，直等到五更。）
老 媽：（只聽得老媽）外面敲門了。
（賈政就自己提著燈趕出來看，卻不是蘭兒，是寧府裡兩個老媽。）
（不知老媽來做什麼？待看下回便知。）
（第六回 獲重譴囚徒發配 感舊游美婦聯詩）
賈 政：（賈政便問）這時候來做什麼？
老 媽：（老媽道）我家奶奶要不好了，四姑娘叫來請這邊的太太、奶奶們去瞧瞧，遲些
恐怕見不著了。
ＡＡＡ：（話未說完，又有家人來報）奶奶已經斷氣了！
賈 政：你們且先回去，我家太太、奶奶們也都害著病，只怕一時不得過來。待我商量了
派個人來料理罷。
（說罷，來見王夫人，告知這話。）
王 夫：（王夫人道）我因為蘭兒不見了，恐怕像了寶玉一樣，心也剜去了，那有心情去
管他們的事！大媳婦現病著，二媳婦是要管小鈺的，孫媳婦一則要伺候婆婆的湯
藥，二則已經愁得落了魂似的。那邊平兒倒還懂事，只是又要伺候著大太太，估
量也早晚要昇天的了。如何使得他開去。只有環兒媳婦倒是閒著的，叫他也未必
肯去；就去，也無益。
賈 政：（賈政道）我有道理。
（便取了二百兩銀子交給周瑞，叫他同著妻子過東府去相幫料理。）
（漸漸天已大明，那甄氏心頭就像小鹿兒亂撞，不知不覺眼裡掉下淚來，又不敢
（叫婆婆看見，恐怕知道了要急壞身子，真真是個熱鍋上的螞蟻。）
（連賈政、王夫人也是亂箭攢心、不住差人去尋，那有影響？交到已時光景，只
（聽得邢夫人那邊忽然沸反的哭起來了，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忙叫老媽去探聽。
（）
（不一會，平兒就過來）
賈 政：太太歸天了！昨兒還好好的。我知道蘭哥兒不見了，自然老爺太太心煩，不敢過
來通知，再不想這樣快的一瞪眼就去了！
（賈政就同著王夫人到牀前拜了四拜。）
（交給平兒三百兩銀子，就叫他趕著料理。）
（又煩了邢岫煙過去相幫相幫，各人也都去拜了拜，便回來了。）
（只有李紈下不得牀，不曾去。）
（甄氏拜了回來，包著眼淚走到王夫人房裡，說道）
說 道：太太，我想只好懸了賞，多多貼些招子探他下落……
（話不曾說完，胸前像鐵錐一戮，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滿地，身子就慢慢的
（往地躺下來了。）
（王夫人一把抱他起來，面色也變了，喘個不住。）
（正在沒法，只聽得婆子、丫頭們碌亂叫道）
丫 頭：好了，好了，蘭哥兒回來了。
（王夫人抱著甄氏，放不得手，忙嚷道）
王 夫：快叫他進來！
丫 頭：（丫頭道）在書房裡和老爺說話呢。
１８＊＊時間： 地點：
（且說賈蘭回到家裡，眾家人說道）
賈 蘭：怎麼一去不回來？把老爺、太太的腸子都急斷了，快進去見見罷！
（賈蘭聽了就飛跑的到書房裡來。）
（賈政一見，就像拾著了一顆夜明珠，連忙問道）
賈 政：為什麼這時候才來？
蘭 哥：（蘭哥兒道）前兒到提督府門上兑了二千兩銀子，等著要親見一面好放心。誰知
他出門去了，直候到了掌燈後才回來。見過了面，回來家裡已是起更時候，趕不
及到刑部去。昨兒個起來又有好些家務，逐一調排調排，出得門已是晌午了。
到得刑部，才知道珍伯伯發配雲南，璉伯伯配往貴州，蓉大哥配往四川，不
許歸家。就是前兒下午，起解去了。我想不送倒也還可，只是三個人身邊並沒分
文，這樣遠路怎麼得去？要回家告知，恐怕遲了，越發趕不上。喜得身邊帶有三
百兩銀子，要給司獄官的，還不曾交付。我就騎上馬，放圓的跑了半天一夜。誰
知趕過頭了，今兒天明了，問問飯店裡的人，他們都說並沒有看見過去，只得又
掉轉馬頭迎回來。路上碰見了，才得說了幾句話，一人一百，把路費交代了。又
怕家裡記掛，依舊放圓了馬跑回來，連茶飯也不曾吃。
賈 政：（賈政道）很吃苦了，快些進去。裡頭那一個不驚得落魂！
（蘭哥兒連忙跑到王夫人房裡，叫道）
叫 道：太太，我回來了！
ＡＡＡ：（太太也不答應他，只是捧住了甄氏，口布著口叫）心肝兒子快醒醒！
（蘭哥兒只見他滿身是血，太太衣袖上也是血，便問）
蘭 哥：怎麼是這個樣兒了？
（太太也不開口，把手往地下一指，蘭哥兒回頭看，瞧見地板上流的都是血，只
（得走近身。）
（一看，見他面色就像紙灰一個樣，不住的喘氣，只得低著聲叫道）
叫 道：太太，他到底為什麼？
說 道：（太太含淚說道）為什麼？就為你這有心沒肝的混賬東西。要出門，回個明白，
便去一年也由著你，怎麼不聲不響，三不知的去了！我認是像了寶玉不回來的，
怪不得他著了急。
（蘭哥兒忙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王夫人道）
王 夫：這還罷了，但也不犯著替這些混賬人這樣出力。
賈 蘭：（賈蘭道）我去奶奶房裡瞧瞧，就著人去請太醫。
王 夫：（王夫人道）他倒不知道的，不是早已急死了，還等得及你回來！倒是請太醫要
緊。
（蘭哥兒飛忙到李紈房裡問了病，李紈道）
李 紈：今日覺道好些，那邢太太和尤奶奶的棺木衣衾，你替他們料理明白了沒有？
（蘭哥兒打頭不應腦，只得胡亂應道）
蘭 哥：明白了。
（便疾忙掉轉身出外，叫）
叫 道：快快去請王太醫來！
（家人答應請去，不一時太醫到了。）
（就在王夫人房裡，隔著簾診了脈，說道）
說 道：症候雖危，還可醫治。《內經》說的，血生於心，統於脾，藏於肝，宣佈於肺。
此症乃是悲懼憂愁忿恨一時猝集，以致鬱火妄行，營失其位。宜用四物湯加黃連
、條芩、枯芩三味，連服七八劑就漸漸會平下去了。只是要寬心安神為要，再著
不得氣苦的了。
（開方畢，又去診了李紈的脈）
李 紈：這個病已經清理的了，再服幾帖便好起牀了。
（賈蘭也沒心情去管邢、尤二人的喪事，只伴著甄氏。）
（那甄氏見丈夫已經回家，心就放寬了。）
（過了五六日，李紈也起來了。）
（甄氏吃了幾十帖藥，也漸漸的強健起來，一個月後竟也起牀了。）
（從此安靜無事。）
（不過環兒夫婦兩個，時常鬧些小饑荒，也不必細述。）
（到了九月間，蘭哥兒考取了內閣中書第一名。）
（引見後，就補了缺，天天去上衙門辦事。）
（添用了幾個跟班的人，家中比先前略熱鬧了些。）
１９＊＊時間： 地點：
（且說史湘雲嫁在林主事家，丈夫死了，跟著公婆度日。）
（寶琴嫁到梅翰林家，公公已死，丈夫只中了個副榜，還沒有做官。）
（兩家俱是清苦，生了女兒，無力去僱奶媽，各是自己乳養。）
（為此，不很出門，久不到賈府裡來。）
２０＊＊時間： 地點：
（如今都已斷了乳，聽見蘭哥兒補了中書，便相約要來向王夫人請安道喜，並望
（望李紈、寶釵諸人，又去約會了李紋、李綺兩個。）
（那李紋嫁的丈夫姓朱，是個舉人，考的國子監學正。）
（李綺嫁了甄寶玉，公公死後，全家都回南去，唯他夫婦二人住在京中，等待會
（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