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11**時間: 地點:
(這日柳國斌得勝回來,有些同事的要與他慶功,大家湊湊分子,在這近水樓定
(了一間寬大的房間。)
(這些同事的都先到了,等到將要夜了,方才看見柳國斌踱了進來。)
(五月天氣,漸漸熱了,他穿著半新舊的熟羅長褂,外罩天青實地紗沒有領頭的
(對襟馬褂,袖子放下來,足足有二尺三四寸長。)
(這身行頭他本來是沒有的,全靠那幾包鹽賣在鹽公堂裡,得了幾十兩銀子,這
(才跑到估衣鋪裡選了一身。)
(今日因為是大家和他慶功,所以要穿出來光輝光輝。)
(當下眾人看見了他,一齊作揖。)
AAA:(柳國斌也還了一揖道)兄弟何德何能,敢勞諸位破鈔?
說 道:(眾人齊聲說道)一杯水酒,幸勿見哂。
(等到入了座,堂倌送上酒送上菜,眾人又一個一個跟柳國斌把盞。)
AAA:(正喝的興頭的時候,忽聽見隔壁房間內有個人撇著京腔罵道)這些王八羔子,
不曉得是幹什麼的!酒也涼了,菜也涼了,叫破了嗓子,連人影兒都不見一個。
我問他忙些什麼!
AAA:(又聽見旁邊一個人也氣忿忿道)老三別這麼著!咱們打他幾下,罵他幾句,倒
便定了他;回來告訴了老爺,一條鏈子,把他鎖到衙門裡,他這才吃不了兜著走
呢!
(柳國斌聽了,把舌頭一伸,道)
說 道:好大的勢頭!
12**時間: 地點:
(少時,便聽見老闆出來招呼的聲音,跑堂的過來賠不是的聲音,甚是熱鬧。)
(這個當口,由外頭跑進一個人,腳步趕的登登登的響。)
(一揭開簾子,便道)
便 道:我的大爺呀,叫我哪裡沒有找到,卻在這裡作樂呢!
(那個勸老三別這麼著的,就趕緊問道)
問 道:有什麼事情沒有?
說 道:(外頭來的說道)怎麼沒有!老爺正在那裡發氣,坐堂打人,大爺們要遲去了一
會子,說不定三十五十板子一個!
(那兩個人嘴裡啊呀啊呀,腳底下卻似沾了油的一樣,一步一滑的忙著去了。)
AAA:(這裡大家笑道)原來是虎頭蛇尾。
(柳國斌和眾同事直吃到二更多天氣,才謝了擾,回家而走。)
(眾人也各自西東。)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裝模樣鄉紳擺酒 運財物知縣貪贓)
13**時間: 地點:
(卻說蘇州有一個頂闊的鄉紳,姓吳,官名一個圖字;父親吳祝,由翰林出身,
(開了坊,升到工部侍郎,雖沒有外放,錢卻弄得不少。)
(是什麼緣故呢?原來這吳祝跟一個軍機大臣是親戚。)
(他在這軍機大臣面上,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有些人想放缺的,想得差的,總得孝敬這吳祝幾個,求他在軍機大臣面上吹噓
(吹噓。)
(或者寫封把書字給該省督撫,那是比聖旨還靈。)
(而且這吳祝「公平交易,童叟無欺,如蒙枉駕,不誤主顧」。)
(這個名氣傳揚開了,他的生意就十分擁擠,日積月累,他的宦囊也就可想而知
(矣。)
(等到吳圖出世,吳祝早已一病身亡,幸喜丟下萬頃良田,千間廣廈,過的日子
(著實富裕。)
(吳圖幼年在書房裡用功,等到十七八歲,就出去考小考。)
(學台大人點名的時候,看見他的三代,就曉得是吳祝的兒子,因此留了神。)
(等到發案,高高的進了。)
(次年鄉試,三文一詩,做得花團錦簇;只不過請人家搶了一個頭場,又買了三
(場謄錄,等到發榜,又高高的中了。)
(吳圖進學中舉,卻如此容易,人家總以為他這進士,總別在荷包裡了。)
(哪裡知道三上春官,掙不到一名進士,便把他氣的死去活來。)
(幸虧他有的是家當,便援海防新例,報捐了一個道台,分省浙江,也當過幾回
(差使。)
(只是他的人糊塗不過,無論什麼事,一味的敷衍。)
(撫台見他這樣,便叫人通個風給他,勸他不要候補了,還是回去享現成福吧;
(倘然戀棧,就要把「心地糊塗,遇事顢頇」八個字,參他用銀子換來的功名。
()
(吳圖無可如何。)
(後來一想,索性趁老太太還在,告個終養;不為忠臣,便為孝子,也叫人家說
(得好聽些。)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吳圖在家不知不覺已是兩年多了。)
(在蘇州頗結交得兩個勢要:一個叫潘明,是位惰回籍的太史公;一位李百德,
(是位原品休致的臬台。)
(這三個人如兄若弟,天天聚在一塊兒飲酒看花,倒也不至於寂寞。)
(有天潘明寫封信給他道:明日在倉橋濱張紅玉家,請一位北京來的同年,要吳
(圖跟李百德二人作陪。)
(吳圖答應了。)
(等到明日,吳圖一早起來,梳洗過了,用過早膳,便傳轎夫伺候,順路拜過幾
(個客,看看到了午牌時分,轎子便望倉橋濱如飛而來。)
(原來蘇州的規矩,要是有人到妓女家裡請客,上半天就得過來,起碼要擾他一
(頓中飯,一頓點心,這妓女家裡,就得伺候他一天。)
(這是各處的風俗不同,也不用細述。)
14**時間: 地點:
(話說這張紅玉已牌抽身而起,才洗臉,潘明已經來了。)
(正在閒談著看張紅玉梳洗,外面傳呼吳大人進來。)
(婢女打起簾子,吳圖早已進來了。)
(張紅玉把他上上下下一打量,見他穿的是竹根青寧綢夾袍子,棗紅摹本緞馬褂
(,腳下一雙三套雲的鑲鞋,襪子卻是烏黑,想是許久不換之故。)
(只見他坐下來,對著潘明寒暄幾句,嘴裡就叫一聲)
嘴 裡:來!
AAA:(房門外一個二爺答應了個)是。
AAA:(只聽見他吩咐道)把東西拿進來吧!
AAA:(二爺又答應了個)是。
(才匆匆的走了出去。)
(先搬進一隻小轎箱,外面是用青布套套就的,卻不曾落鎖。)
(二爺隨手把轎箱開了,取出一件又長又大的品藍線縐的背心來。)
(吳圖立起身來,把馬褂解開鈕子,兩隻手就不動了。)
(二爺輕輕的替他脫去,把背心替他披上,這才回過身來,把馬褂疊好,放在轎
(箱裡。)
(又在轎箱裡拿出一套白銅的漱盂,一隻江西細窯的飯碗,一雙鑲銀的象牙筷,
(把轎箱關了,望美女榻底下一塞。)
AAA:(吳圖還罵道)混帳東西!你什麼要緊?回來把衣裳倒亂了,又得收拾!
(二爺一聲不言語,只骨都著嘴,跑了出去。)
15**時間: 地點:
(少時又拿進一隻白銅的小面盆來,白銅面盆裡還擱著一條雪白的毛巾。)
(張紅玉看了,不禁好笑。)
AAA:(隨即問他道)吳大人,你的鋪蓋來了沒有?
(吳圖覺著有點不好意思,仰著臉,只看壁上掛的單條字畫。)
(一會兒,張紅玉也梳洗完了,下人等搬進飯來,是四盆四碗,也很精緻。)
(另外有一壺酒。)
(就請二人對坐,又斟過酒,自己打橫相陪。)
(一時飯畢,李百德也來了,三人坐下說笑。)
(春天天氣,容易變天,一霎時太陽陰陰,便蕭蕭的落起雨來。)
AAA:(潘明急的跺腳)我們那位老同年,要下雨,他一定不得來了!
AAA:(李百德道)何不用你的轎子去接他?
(一句話提醒了潘明,隨即喊自己的靠班進來,到西門斌升客棧接昨天京裡下來
(的黃大人,一面吩咐他到家裡拿了油衣再去。)
(轎夫答應。)
(等到三點多鍾,轎夫仍舊抬著空轎子回來)
回 來:黃大人早出門了。他們管家說是就要回來的,所以叫小的們等了半天。後來看看
雨越發大了,黃大人尚未回來,小的們恐大人等的心焦,所以先來復大人的命。
(潘明聽了無話。)
(直等到上燈時分,方聽底下喊客人上來。)
AAA:(三人都喜道)這一定是黃兄了!
(豈知是隔壁房間內陳媛媛的客人,前來躲雨的。)
(潘明急得搓手。)
(不多一會,樓梯上一陣怪響,只見一人像水淋雞一樣,手裡倒提著一把雨傘,
(大踏步徑至房裡來。)
AAA:(潘明眼快,搶前一步道)樂材兄,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小弟候之久矣!
(黃樂材一時不得勁兒,趕忙把手裡的雨傘往紅木炕牀旁邊牆角上一戤,那傘上
(的雨早點點滴滴溜了一地。)
(回過身來,方和他二人拱手,隨口寒暄幾句,然後坐下。)
(他的管家也跟了來了,拿過一雙鞋,把他主人腳上一雙釘靴換下。)
(潘明又述了打轎子來接的一篇話,黃樂材連忙道歉,說道)
說 道:對不住的很!剛才是拜周方伯。不瞞三位說,方伯是小弟的年伯,拉住了,一定
叫吃了飯去。小弟脫身不得,只好擾了他一頓,不想就下起雨來。方伯本來要傳
衙門裡的轎子,送小弟回棧房,小弟恐怕開發他們少了,於面子上不好看;開發
多了,小弟卻不值得。因此苦苦辭了,冒雨回了棧房,又換了雨具,才望潘兄這
兒來。可是有累候久了,實在對不住的很!
(潘明又廉遜了幾句,便喊擺檯面。)
(一時肴盛玉碗,酒進金壺,也說不盡當時情景。)
(看官可曉得這黃樂材的履歷?原來這黃樂材是榜下即用知縣,分發江西。)
(到了省,卻是好班子,自然容易補缺。)
(不上半年,便補了萬載縣。)
(這萬載縣是出夏布的地方,雖不算十分富饒,也還過得去。)
(誰想這位黃樂材是個窮讀書出身,見了錢便如蒼蠅見血,到任不久,腰包裡著
(實多了幾文。)
AAA:(有天因為一樁弟兄爭產的官司,他接了詞狀,便肚裡打主意道)好買賣來了!
(一面准了,拘集兩造,當堂判斷。)
(弟兄兩個呈上一包田契,一包房券,還有二十幾個莊折,至少三千一個。)
AAA:(他一時沒了主意,便發落道)你們祖上又不曾做官做府,哪裡來這許多產業?
一定是盤剝重利,所以有這些不義之財。現在本縣既往不究,一概充公便了。
(這弟兄兩個,如何肯依呢?急的眼中出火。)
AAA:(他還大喝道)你們當這些東西是本縣麼?
AAA:(這弟兄兩個異口同聲道)不算老爺要,難道算是朝廷要不成?
AAA:(他聽了大怒,便喝)掌嘴!
(快班過來,把這弟兄兩個一人五十嘴巴,趕了出去。)
(這弟兄兩個越想越氣,就在府裡告了他一呈子。)
(府裡在外面也聽見些風聲,便道)
便 道:這還了得!
(一面具稟稟過撫台,撫台馬上把他撤任,繳印聽參。)
AAA:(他一想)我的官沒得做了,我的產業倒是現成的了。
(哪知田地房屋都是呆貨,一點不能搬動,要把它變價,一時也無人敢買,只索
(丟了。)
(提了莊款,滿滿的裝上幾箱子,帶著家眷,連夜運出城。)
(就在埠頭叫了一隻船,叫家眷們押著,運回原籍去了。)
(他在省裡耗了兩個月,部文回來,把他革職。)
回 來:(他又一想)知縣革了,叫化子沒有猢猻了。何不進京去打點打點,拼著多花些
錢,弄個開復?
(主意定了,便端整行李,打算到上海趁了輪船到天津,由天津坐火車進京。)
(他原籍是湖州府長興縣,從長興到上海去,蘇州是必由之路,所以帶便看望看
(望潘明。)
(潘明倒並無勢利之見,不因他革職人員,把他兩樣看待。)
(一聽他到了,第二天就在張紅玉家替他洗法,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兩角洋錢動嗟輪舶 一封電報敗興勾欄)
16**時間: 地點:
(卻說黃樂材與潘明、吳圖、李百德,歡呼暢飲,直到三更時分他那管家方才提
(著一盞沒有革職以前糊的燈籠,照他回去。)
(一宵無話。)
(次日,黃樂材便叫管家去買了小火輪船的票子,打算動身到上海,由上海動身
(到天津,由天津搭火車進京,好謀幹他開復功名的大事。)
(一面又叫管家拿張片子,到潘明家裡辭行。)
(潘明少不得又送兩色禮物,以代程儀。)
(黃樂材收拾停當,算還店錢,僱了個挑子,把行李挑至盤門外青▉地小火輪船
(碼頭。)
(管家一件件點明白了,打發挑子去後,自有船上的伙計接進中艙。)
(鋪陳好了,黃樂材躺下抽煙。)
(一會兒搭客都滿了,言語嘈雜之聲夾著做小買賣叫喚之聲,喧成一片。)
(等到汽筒一響,小火輪船解纜開行,方覺得耳根清淨。)
(黃樂材這時已經把煙抽足,立起身來,巴著艙門,觀看沿路的景致。)
(瞥見一個少年,嘴裡銜著一支紙捲煙,露出半個面孔,在後面艙門口呆呆的對
(著岸上瞧著,一時又把隻手拳著在篷邊的鐵柱,露出指頭上一個晶瑩澄澈的金
(剛鑽戒指。)
(黃樂材心裡想,這人必是個公子哥兒。)
(心上正在盤算,船上的伙計進來開飯。)
(黃樂材胡亂吃了一頓,管家也飽餐了。)
(看看到二更時分,只聽見後面艙裡有人仿著小叫天唱那《賣馬》一段的戲,臨
(了,又聽見自己喝采道)
管 家:好呀!
(黃樂材猜去,一定是白天看見的那個少年了。)
(第二天天亮,黃樂材尚在朦朧睡著,船上伙計早喊)
伙 計:客人們洗面,快要到碼頭了。
(黃樂材被他驚醒,一骨碌爬起來,把衣裳穿好。)
(管家伺候盥漱已畢,船上伙計來討酒錢。)
(管家只給他兩角錢,船上伙計摜在地下不要。)
管 家:(黃樂材便罵道)好個混帳東西!這樣的撒野。回來拿片子送你到上海縣去!
伙 計:(船上伙計把兩隻眼睛睜的圓彪彪的道)你不要說是上海縣,就是上海道也沒奈
我何!要不好好的添上幾角錢,回來看你上得成岸上不成岸!
AAA:(黃樂材不覺歎了一口氣道)現在的人都要靠洋勢了,你看他止不過做了洋人造
的小火輪船上的一個伙計,就有這樣的威風煞氣,真真了不得!
(後來還是管家做好做歹,添了兩角洋錢,方才嘟嘟囔囔的走了。)
(主僕二人上了岸,叫好小車子,把行李分裝在上面,二人跟在後頭,徑向雅仙
(居棧房進發。)
(黃樂材是初次到上海,不免東張西望。)
(猛聽見隆隆聲響,一部馬車如飛而過,馬車上坐著的,正是昨天同船的那個少
(年。)
(二人也不理會。)
(到了棧房門口,接客的連忙領進,看定了一間房間住下。)
17**時間: 地點:
(忽然想起城裡有個朋友,姓鄒名齊賢,現在正在上海縣當錢穀老夫子,甚是得
(意何不去找找他呢。)
(飯罷,吩咐管家看了門,一個人叫了部東洋車,講明拖到城門口。)
(進城之後,逢人問訊,來到上海縣衙門,向宅門上說明來意,領入錢穀房。)
(那位鄒老夫子正架著大眼鏡,在那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算本年的糧串呢
(。)
(看見了他,慌忙作揖讓坐,送了茶,問了些別後的景況,便道)
便 道:樂材兄是難得到上海的,兄弟橫豎沒有什麼大事情,可以奉陪逛個兩三天。今天
姑且到酒館子上去談談如何?
黃樂材:只是打攪不敢當。
AAA:(鄒老夫子道)樂材兄,說什麼話來,多年朋友都要這般客套,那就難了。
(說著,掀開嘴唇皮,翹起兩綹黃鬍子,哈哈的笑了。)
(樂材無話,鄒老夫子又把糧串收拾收拾,向抽屜內一塞,把暗鎖鎖了。)
(回過頭來又換衣服,那時已經快天黑了。)
AAA:(兩人踱出上海縣衙門,出了城,鄒老夫子低頭想道:到哪裡去呢?一會兒道)
還是鴻運樓。
(黃樂材也不曉得什麼紅運樓、黑運樓,唯唯而已。)
(鄒老夫子一路上又和他說長說短,不知不覺,走到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酒館,鄒
(老夫子讓他先進去,黃樂材便知道是鴻運樓了。)
(進去揀了座頭坐下,堂倌奉過煙茶二事,便請點菜。)
(鄒老夫子點了一席殼子,堂倌答應,自去安排。)
18**時間: 地點:
(少時酒到,鄒老夫子又同他把過盞,就問他這番來意。)
(他就把進京謀開復的事略說了幾句,鄒老夫子點頭道)
丫頭道:這是極容易的事體,說不得多花幾個錢就是了。
黃樂材:可不是呢?
AAA:(鄒老夫子忽然笑嘻嘻的道)樂材兄如果再得了缺,這錢穀一席,有個小徒很過
得去,可以叫他過來效勞。
(黃樂材滿口答應,鄒老夫子不勝之喜。)
(直到酒闌席散,堂倌送上開的橫單,鄒老夫子拈著鬍子看了一看,吩咐記在帳
(上,堂倌一疊連聲的答應。)
(鄒老夫子仍舊讓黃樂材先走。)
(剛剛出得鴻運樓門口,又看見昨天同船的那個少年,吃得醉醺醺的,同著兩三
(個朋友,腳底下趄趄趔趔,嘴裡說道)
嘴 裡:老江,咱們上西公和去打個茶圍吧。
AAA:(一個人接著道)毓翁,你真醉了。這兒是法蘭西,西公和在大英地界四馬路,
這麼遠的路,你走的動嗎?
AAA:(少年道)你這人真是不開眼!咱們還拿鴨子嗎?有的是馬車、東洋車,一會兒
就到了。
(說著,嘻嘻哈哈的去了。)
黃樂材:(鄒老夫子回轉頭來對黃樂材道)你認得他麼?
黃樂材:是卻是同船來的,認可不認得。
AAA:(鄒老夫子道)他是現在貴州巡撫的兒子,闊得很,與敝東極其要好,到蘇州去
是到省去的。
黃樂材:他這個樣子,難道也是個官麼?
AAA:(鄒老夫子道)如何不是?還是個鹽運使銜的盡先即補道哩。
(黃樂材聽了,不禁肅然起敬。)
AAA:(鄒老夫子又叮嚀道)明日千萬在棧房裡候我,我遲到掌燈時分來。
(黃樂材答應了,彼此拱手而別。)
(黃樂材仍舊叫了東洋車回棧房不提。)
19**時間: 地點:
(且說那少年姓陳名毓俊,父親現任貴州巡撫,單生他這一子,便十分的溺受。
()
(因此書也不甚讀,等到十三歲上,就給他捐了一個官。)
(看看長成,加捐道台,並捐鹽運使銜。)
(他原籍是浙江人,指省江蘇。)
(這回由貴州進京引見,帶了無數銀子,他的手段又撒漫,整捧的拿出來給人用
(,從不皺一皺眉頭。)
(因此在京中,頗結交了幾個朋友。)
(引見已畢,領憑到省,拜過了客,看看無事可做,心裡想)
心裡想:不如住到上海去,離蘇州又近,況且上海的堂子是甲於天下的,借此也可以消遣
消遣。
(故此在上海新馬路租了一所六樓六底的房子,門口貼起陳公館,用了四個跟班
(的、一個廚子、一個打雜的;自己又打了一部馬車,用兩個馬夫;另外還有一
(位書啟師爺。)
(這位書啟師爺,是貴州巡撫衙門裡教讀王師爺的兒子,為人甚是伶俐,陳毓俊
(此番引見,是他陪著去的,摸著了這少東家的脾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也
(就很紅;既在上海公館裡,雖沒有什麼事可做,不妨做做現成篾片,等少東家
(得了差缺,再作道理。)
(這天是一個洋行裡做買辦的叫做江裴度,替陳毓俊在鴻運樓接風。)
(散了席,看看時候還早,所以要到西公和去打茶圍。)
(當下馬夫拉過馬車,便讓江裴度,還有江裴度舅子叫作范仲華的,搭了一車。
()
(馬夫加上一鞭,不多一刻,就到了西公和門口。)
(三人跳下馬車,陳毓俊吩咐馬車在第一樓後面等。)
(踱進弄堂,找著江裴度的相好王小香牌子。)
(三個人走進院子,看見樓上燈燭輝煌,夾著呼么喝六的聲音,甚是熱鬧。)
毓 俊:(江裴度道)我們回去吧,他們這兒不空。
陳毓俊:就是不空,他們也得找個地方給咱們坐。
(江裴度無法,只得頭一個上樓。)
AAA:(二人跟著,相幫喊了一聲,樓上自有娘姨接著,連說)對勿住,請亭子房間裡
坐。
20**時間: 地點:
(少時,王小香出來,應酬了一遍,便飛了陳毓俊一眼。)
(陳毓俊是個中老手,哪有不領會的道理,當下喜的他手舞足蹈。)
(三人正在說笑,聽見院子裡有人問道)
問 道:江老爺可在這裡?
(娘姨答應,那人便登登的上來了。)
AAA:(娘姨領著他進了亭子房間,也來不及招呼)老江,行裡來了電報,叫你快去!
(江裴度驚惶失色,便道)
便 道:什麼事?
陳毓俊:只怕是外國的貨來了。你忙什麼?
AAA:(江裴度道)委實不放心,容兄弟回行去看一看。
陳毓俊:要走咱們一塊兒走,這是你的地方,你走了,咱們還坐得住嗎?
(說罷,一哄而出,王小香送之不迭。)
(欲知江裴度行裡接到的什麼電報,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家室勃谿闊買辦無端忍氣 園林消遣窮候補初次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