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一 至 第一八〇
１７１＊＊時間： 地點：
（且說賈相國看了那三星彩鳳，十分歡喜。）
賈 珍：（便對賈珍）自從上次看龍舟，總沒園子裡來。
賈 珍：今日天氣好，叔叔可以隨便看看，叫他們拿個小馬紮隨著。
賈相國：有這褥子就好。
（於是叔姪、父子一路說著話，四德兒背著馬褥子跟在後邊走。）
（到滴翠亭，見幾個孩子撲蝴蝶。）
（看見老爺，賈芝、賈苓都過來請安，垂手侍立，那一個也過來請安。）
（賈相見三個人一樣打扮，就問寶玉）
就 問：這是誰家孩子？
寶 玉：史大妹妹跟前的妞兒。
相 國：我看著不像男孩子，很秀氣又不認生。初次見，怎麼好呢？
（說著回手向腰裡摘下個荷包，拴著個白玉麒麟，連這荷包親自給妞兒掛上。）
（他竟知道又請個安，謝謝。）
（把個相國樂的了不得，問寶玉）
相 國：他們姓什麼？作親的時候正是老太太病重，我記得是個複姓。
寶 玉：生司馬。
（說著話，又往別處逛去，似乎有點腿酸，便從省親別墅中一路出去不提。）
１７２＊＊時間： 地點：
（且說王夫人等在綴錦樓用了點心，連著就擺晚飯。）
（王夫人問李紈、平兒）
王夫人：我才在樓上見西南上開著一片紅花，是那個座落？
李 紈：是怡紅院的海棠！
王夫人：（王夫人向平兒說道）明日你叫人拾掇拾掇，我作東，請二位親家太太、老少姑
奶奶看海棠。
尤 氏：（尤氏問巧姐）你還住幾天？我要接你過去逛逛！
巧 姐：過兩天也就要回去了。
尤 氏：索性請你，請三位老太太，請今日在座的眾位看看我們那小園子裡的玉蘭。
李 紈：（李紈問）今年牡丹怎麼樣？
尤 氏：似乎比去年早些，已經開了好些朵了。
王夫人：你定在那天？頭一日給個信。
尤 氏：那自然的，還要過來請呢。
（薛、李二位齊說）
李二位：都是至親，我們也不推辭，大奶奶也別費事。
李 紈：不用和他那麼說，到那天要是預備的不好，我先挑！
（這裡說笑，已近黃昏，李紈早叫人預備下三乘小轎。）
薛姨媽：我們路近，不用轎，走著倒好。
李 紈：（李紈問尤氏）你是回去，是住下？
尤 氏：我住下倒可以，媳婦也得回去，莫若一同回去，明日早來伺候。
李 紈：你這張嘴越老越滑，明日要是來晚了，一天的差使是你一個人當。
王夫人：（王夫人上了小轎說）都別送了。
（前邊一對明角燈引路，尤氏婆媳、寶釵、平兒、如玉跟在後邊，徑往上房去了
（。）
（這裡眾人也就各自回房安歇，不提。）
１７３＊＊時間： 地點：
（且說王夫人回到上房，尤氏婆媳辭歸東府。）
（寶釵、如玉、平兒伺候太太喝了茶，也就回房去了。）
（不多時，相國進來。）
（老夫妻坐下，就說起今日看的玩藝兒難為怎麼作的。）
相 國：這都是西洋法子。倒是有一件事和太太商量。
王夫人：（王夫人問）什麼事？
ＡＡＡ：（賈相說）今日看見雲姑娘的妞兒很好。我看那模樣只當是琴姑娘跟前的，頗像
二媳婦，問了才知是雲姑娘的。
我把那玉麒麟給了他，那是太太嫁妝陪的。要聘給芝兒作媳婦，太太想怎麼
樣？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王夫人：有他婆婆。
ＡＡＡ：（賈相說）既有婆婆，他自然不能作主。
ＡＡＡ：（作明日托姨太太說說）若是願意，和他婆婆商量。
王夫人：他們太太沒在京裡，在山西他哥哥任上呢。
ＡＡＡ：（賈相問）什麼官？
ＡＡＡ：（太太說）太原總兵。
ＡＡＡ：（賈相說）原來是他。
王夫人：（王夫人問）認識嗎？
ＡＡＡ：（賈相說）他姓班，倒是員老將，新近還有摺子來請陛見。
王夫人：明日托二妹妹問問再說。
１７４＊＊時間： 地點：
（又說了幾句散話，聽聽鍾打了十二下，便各自安歇。）
１７５＊＊時間： 地點：
（且說平兒次日清早起來就派人收拾怡紅院，鋪陳擺設，又親自看了一回，才同
（巧姐到上房請安。）
１７６＊＊時間： 地點：
（此時李紈婆媳、寶釵、如玉也都上來。）
（不多時，尤氏進來請了安。）
李 紈：（李紈問）媳婦怎麼沒來？
尤 氏：昨日在這邊，他娘家打發人來，他嫂子添了個哥兒，接他回去。今早他出了門，
我才過來的，不算晚罷。
（說著，眾人都到齊。）
（用過早飯，就往怡紅院來。）
（一進門，見那四棵大海棠開的如霞似錦。）
李嬸娘：夜裡那陣雨更把這花洗的鮮豔了。
（於是也有看花的，也有到後院看那一大架木香的。）
（不多時，擺上午酒。）
（薛李二位、王夫人、巧姐一桌，湘雲、寶琴、李綺、探春、香菱、尤氏一桌。
（）
王夫人：還有他們娘兒五個，自己家宴。不必拘。莫若把兩張桌並在一處，大伙兒坐著熱
鬧。
平 兒：預備下大團圓桌子。
（於是換上圓桌，十一位團團圍坐。）
（湘雲就把昨日給麒麟的話告訴王夫人，王夫人笑道）
湘 雲：那還是我出嫁的時候陪老爺的，帶了五十年了。昨日很誇妞兒，又說起去年冬天
你作的消寒詩，想起表兄弟就和你們老人家相好。說第二不及你，還傷了會子心
。
（說完，大家吃了幾杯酒，王夫人笑向薛姨媽道）
王夫人：奉托的事怎麼樣？
ＡＡＡ：（薛太太說）姑奶奶也願意，親家太太也願意。
王夫人：（王夫人問）怎麼知道？
薛姨媽：上次姐姐和我說，我就對姑奶奶說了，給他們太太寫了信去。新近有回信來，所
以知道願意。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既是如此，一言為定。就學那小人家，珍大奶奶是吉祥人，就給
你倆妹妹換個盅。
（尤氏站起身來，把湘雲、寶釵的酒杯拿過來滿斟兩杯，說道）
寶 釵：今日換杯，夫唱婦隨，白頭到老，我是大媒！
（說完，把兩杯酒換過。）
（招的連伺候的婆子、丫頭都哄堂大笑，竟把琴、綺二位姑奶奶笑倒。）
李 紈：這張嘴直是八角鼓子。
尤 氏：我是八角鼓子，可都得有賞。
李 紈：告訴芝兒，作親的時候多賞你這大媒。
（只見平兒離了座，走到王夫人跟前請了個安）
王夫人：今日是好日子，求太太再定個孫子媳婦罷。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我倒喜歡，不知姨太太賞臉不賞臉？
（原來平兒、香菱願作親家，王夫人早就知道。）
薛姨媽：（薛姨媽笑道）他們都願意就好，我有什麼不肯的！
王夫人：（王夫人笑向尤氏道）一客不煩二主。
（尤氏便將香菱、平兒的酒杯換了，才要開口，李紈說）
尤 氏：不用數貧嘴了，倒是這四位新親家太太也得有個團拜。
（只見寶釵、平兒、香菱都到各人婆婆跟前請安道喜，眾人也都互相道喜。）
（這一天怡紅院真是花團錦簇，可謂竟日之歡，至晚方散。）
尤 氏：（尤氏臨去時又叮屬）請看玉蘭，務必賞臉都去。
李 紈：是了，你好好預備罷。
（不知珍大奶奶如何預備，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告親老賈璉辭差 謁慈幃榮公罷相）
１７７＊＊時間： 地點：
（話說怡紅院這一天喜事重重，合家歡樂。）
（王夫人回到上房，便將兩件親事都告訴老爺。）
笑 道：（賈相笑道）我也慌唐極了，不知妞兒幾歲了？
王夫人：和芝兒同歲。
周姨娘：（周姨娘笑道）不但同歲，還是同月、同日、同時。
ＡＡＡ：（賈相道）有這樣巧事？
王夫人：倒是仙保比苓兒大兩歲。
周姨娘：（周姨娘笑道）妻大兩，黃金長。
玉 釧：明日到璉二爺屋裡撿金子去。
（說的老夫妻都笑了。）
（按下上房。）
１７８＊＊時間： 地點：
（且說寶釵回到房中，見寶玉正和襲人等說話。）
寶 釵：（見寶釵進來）今日怡紅院好熱鬧。
寶 釵：（寶釵道）豈止熱鬧，喜事重重，定了兩個媳婦。
寶 玉：（寶玉問）都是誰家？
寶 釵：（寶釵道）芝兒定了掌珠姑娘，苓兒定了仙保姑娘。
寶 玉：（寶玉聽了十分歡喜）我要作公公了。
又 問：誰的主意？
寶 釵：老爺叫太太托媽媽作媒；那門親事是璉二嫂托咱們親家母的。
（把個寶玉樂了個事不有餘。）
襲 人：我們先給爺、奶奶道喜。
（於是三人一同請安道喜。）
寶 玉：（寶玉道）怪不得前日在園子裡，老爺瞧見妞兒很誇，就把自己常帶的那塊麒麟
佩摘下來給他帶上。
真也巧，他母親有金麒麟，他就把玉麒麟。
麝 月：還提金麒麟呢，那一年為那個鬧了個翻江攪海。
寶 玉：（寶玉就問）怎麼了？
（寶釵瞅了他一眼，襲人會意，接著說）
寶 釵：為雲姑娘丟了麒麟，大觀園沒處不找，倒怎麼不是翻江攪海呢？
（幾句也就混過去了，一夜無話。）
（到了次日，早飯後，尤氏來請看玉蘭。）
王夫人：說過去就是了，你又多禮，親身來請。
（尤氏又問二位親家太太，便又到園子裡請了一回，仍到上房吃了點心。）
王夫人：你家去張羅去罷，今日不留你吃飯。
（尤氏答應了，又問玉釧）
尤 氏：太太明日吃齋不吃齋？
玉 釧：明日不吃齋，後日才是吃素的日子呢。
（於是尤氏自回東府去了。）
（次日，榮國府上下有幾十輛車往寧國府來，進了府門往東，又進一座門，走了
（半箭多路，向東一座穿堂門。）
（下了車，早有許多僕婦迎接。）
（進了穿堂門，向南垂花門進去，是五間大過廳、東西廂房。）
（穿過過廳，進了三層門，就是尤氏住的七間大上房、東西廂房、抄手游廊。）
（只見尤氏婆媳、偕鸞、佩鳳跟在後邊迎接。）
（進房來，真是珠圍翠繞，不必細說。）
（遞了茶，不多時擺上菜來。）
（自然是山珍海味，美酒佳餚。）
（吃完飯喝了茶，尤氏就請過去看玉蘭。）
王夫人：到花園好遠的呢。
尤 氏：不打外頭走，後院西廂房穿過去就是。
（於是大家都身往花園去。）
（原來後院西廂房就是花園的東廂房，曲曲折折盡是迴廊，中間一個方塘，水中
（一座亭子。）
（便從這迴廊上通著個三折的竹橋，北岸上五間花廳，階下大大小小開著有十來
（棵玉蘭，那一種清香拂人襟袖。）
（都從迴廊上走到庭前，三位太太進房坐下，眾姊妹站住看花。）
（探春抬頭一看，門上是一塊白地綠字匾額，寫著「玉蘭軒」，兩邊一副對聯）
（繞座香光焚甲煎，入簾花氣綻辛夷。）
（香菱走來，笑道）
笑 道：多有用『丁香』對『卯酒』，你看以『辛』對『甲』卻也恰當。
寶 琴：親家太太，又批論什麼呢？
王夫人：（只聽王夫人）都進來看牡丹罷！
（說著都進來，從後窗玻璃一看，是一面假山。）
（隨著那山的高高低低，栽滿了牡丹。）
（山豁處，望去似乎是座小樓，紅紅白白的開著幾樹花。）
探 春：（探春道）大嫂子這可真是玉堂富貴了。
（坐了一坐，都到各處去逛。）
王夫人：（王夫人問尤氏）我記得那年跟了老太太來看菊花，不是這樣。
尤 氏：那是舊園子有幾處坍塌了，這就是祠堂後身一塊空地使土來著，不想挖出泉來，
很旺的水，所以就造了個亭子。
王夫人：這就是了，我說不像那時候的樣兒。
尤 氏：（尤氏笑向三位太太說道）叫了雙桂堂的兩個唱曲兒的女孩子伺候，可以叫他們
來唱罷。
（薛、李二位）
李二位：大家談談就好，何必又費事。
尤 氏：（尤氏笑道）他們眾位都逛去了，三位老太太那能那麼走？坐著怪悶的。
（說著，就叫女人們帶了兩個女曲兒過來，都請了安。）
（看他們一樣酒花襖褲，厚底鞋，梳著抓髻。）
（王夫人問他們的名字，一個叫桂芳，一個叫桂香，一個十三，一個十二。）
（又進來個中年的，也都請了安。）
（看他們是油黑大亮的一張胖臉，梳著元寶纂，穿件二藍縐綢夾襖，青綢裙子，
（裙下雙彎自然不小，不必細看。）
王夫人：（王夫人問）你姓什麼？
回 道：（那人陪笑回道）奴才姓朱。
ＡＡＡ：（李太太問）多少歲了？
回 道：四十二歲。
又 問：（薛太太又問）這孩子們是女兒？是徒弟？
回 道：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姪女。
（回完話，就把扇子遞與孩子們，捧上去請點曲兒。）
１７９＊＊時間： 地點：
（此時胡氏用三個琺瑯小碟盛了滴珠兒，擺在三位太太面前，預備打采。）
（早有人在地下鋪了栽絨花氈。）
（老太太點了個「從別後」，薛太太點了個「瘦腰肢」）
（王夫人點了個二人合唱的「春色兒嬌」。）
（唱完，要了回霸王鞭，都說實在好。）
（平兒見有女檔子，早就叫人回去取了三份賞來，每人一對翠花、一對荷包、一
（條繡帕、一把宮扇，共賞二十四兩銀。）
玉 釧：（玉釧拿到王夫人前看過）這是三位老太太賞的。
ＡＡＡ：（老朱就領著孩子過來叩謝）老太太們喜歡，打發人傳喚一聲，奴才就來。這府
裡常來伺候，老爺、太太待我的恩典很重。我們太太見我來了拉著不叫走，叫我
唱。老太太想，奴才這個身段扭起來好看不好看？
（說的都笑起來。）
尤 氏：老太太不知道，他有個外號兒叫媚豬。
笑 道：（老朱笑道）太太又泄我的底！
（不一時，午酒擺齊。）
（請了眾位過來用點心，那媚豬又領過孩子請安、點曲兒。）
探 春：你們歇歇罷，我們還要行酒令兒呢。
（那媚豬答應著，領了孩子們退去。）
玉 釧：（玉釧向李紈說）珍大奶奶告訴太太他叫媚豬，想是因他胖。我看他女兒倒像芳
官。
（李紈點點頭，歎了口氣。）
湘 雲：（湘雲問道）你如此感歎，要作江州司馬呀！
李 紈：那倒不是，我想人的眼力不同。
寶 釵：（寶釵笑道）別管那些，倒底是個古人。
香 菱：（香菱問道）誰是媚豬？
湘 雲：不用問，回去看《十國春秋》就知道了。
（於是大家說笑，不覺已打了五下鍾。）
（三位太太起身，都到水亭上看那水中的朱魚，看了一回，就到尤氏上房用晚飯
（。）
（直到點燈後才回榮府，不必細說。）
（次日，自然尤氏過去請道乏。）
１８０＊＊時間： 地點：
（這日賈珍請薛家弟兄、柳湘蓮、馮紫英、賈璉、寶玉、賈環、賈蘭，仍是雙桂
（堂伺候，午後才到齊，今日的熱鬧比昨日不同。）
（喝著酒，聽著曲兒，豁拳行令，都拿媚豬湊趣兒。）
（只聽柳二爺點了個「無梯樓兒」，窗外的隨手彈起琵琶，桂方唱道）
（無梯樓兒難上下，天上的星斗難夠難拿。）
（畫兒上的馬空有鞍革占，也難騎跨。）
（竹籃兒打水，鏡面上掐花，夢中的人兒，千留萬留也留不下。）
（別人聽了都不理會，惟有寶玉看見桂芳彷彿芳官，已是顛倒，尋思。）
（又聽了這句「夢中的人兒，千留萬留也留不下」，觸動那年祭花神的事來，眼
（望著窗戶發怔。）
賈 珍：二先生怎麼不喝酒哇？
ＡＡＡ：（猛聽這一問，隨機應變答道）人說玉蘭沒有朝下開的，梅花沒有朝上開的，我
竟想不出這個理來。
（眾人也就信了。）
ＡＡＡ：（媚豬說）我知道二老爺不愛聽他們唱，愛聽我唱。
（說的哄堂大笑。）
薛 蟠：（薛蟠笑道）你當都像你們珍大老爺呢！
賈 珍：這可該罰。
ＡＡＡ：（正然說笑，見賈蓉滿臉帶笑進來，都見過，就向賈璉說）叔叔大喜！
賈 璉：（賈璉問）什麼喜事？
ＡＡＡ：（賈容說）叔叔選了稅差了！
賈 珍：（賈珍問）是那裡？聽見誰說？
賈 蓉：就是二叔同衙門姚鳳山進裡頭遞事，他對我說的。兩個稅差，東邊一個，北邊一
個。校比起來，北邊這個，除了官項一年總有七八萬剩頭。那一個差些，也有五
六萬。
賈 璉：（賈璉笑道）你不用信他，姚鳳山倒成了搖晃山了。
ＡＡＡ：（只見媚豬走到賈蓉跟前說）二老爺放了稅差，求大爺把我薦過去。
賈 蓉：（賈蓉笑道）我可不敢管閒事了。
寶 玉：此刻可以管得。
（眾人聽了無不大笑，連賈璉都幾乎噴飯）
賈 璉：寶兄弟從不多說話，說出來一句是一句。
（大家再笑起來。）
（寧國府這一日親友、弟兄、叔姪、父子相聚。）
（何曾論古談今，不過是詼諧戲謔，毫無進益。）
（直到三更以後方散，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