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 至 第一五〇
１４１＊＊時間： 地點：
（正說著，隔著玻璃見玉釧兒同了彩雲進來，玉釧笑著說）
玉 釧：有客來了。
（說著進來，看見五兒）
五 兒：噯喲，你打那兒來？
襲 人：（襲人道）我還要問你，你們倆怎麼走到一處？
玉 釧：（玉釧道）聽見你欠安，早就要來瞧你，這程子竟忙滿月的活計。
麝 月：（麝月道）瞎話，那些針線上的還用你作？
玉 釧：（玉釧道）雖不作，比做還費事。太太出的樣兒還得我告訴他們，不然就做錯了
。
ＡＡＡ：（彩雲道）我們那邊兩個細針錢上的，一個害眼，一個告假嫁女兒去了。都是我
們娘兒三個做的，那一個五子奪魁的圍嘴兒，就是我紮的。
（五個人正然說笑，忽見二門上的老婆子回道）
婆 子：姨太太給二位姑娘送來一桌果子，還有六盒子：兩盒點心、兩海碗、兩大盤菜。
襲 人：著小么兒們挑進來交內廚房，明日再取傢伙罷。
ＡＡＡ：（便叫小丫頭拿了兩吊錢）你對來人說，我們兩個給姨太太磕頭，這錢是送他喝
茶的，你可別說是賞的。
（婆子答應去了。）
麝 月：（麝月笑道）可巧今日有客來，又得吃食，咱們熱鬧會子。
襲 人：（襲人道）真可是難得你們都有空兒。
五 兒：（回頭問五兒）你才說你媽為什麼沒好氣？
五 兒：（五兒道）這幾天下班兒，找東院老王奶奶要輸贏帳，他饒是不還錢，還說了好
些閒話。
１４２＊＊時間： 地點：
（正說著，只聽院裡拐棍響，小丫頭）
小丫頭：東院老王奶奶來了。
五 兒：（五兒站起身說）我不見他！
（就往東裡間去。）
襲 人：（襲人道）我也怕他說話，就說我病了。
玉 釧：他見了我，橫豎不能多坐。
（小丫頭掀起簾子，王婆進來。）
（三人迎著問好讓坐，齊問）
小丫頭：你老人家今日好閒在！
王婆道：太太在園子住，我們整天家沒事。
玉 釧：（玉釧兒道）為什麼不找解悶兒事作？
王婆道：你還說呢，那天湊了幾個人，原是解悶兒，誰知他們就當件正經事。
麝 月：（麝月問）你老人家輸了贏了？
王婆道：其實才輸了幾吊錢，他們就當帳要，你說可氣不可氣。
又 問：花姑娘，鶯姑娘呢？
麝 月：（麝月笑道）奶奶都帶了聽戲去了。
王婆道：不是我說，要去都去才是！
玉 釧：（玉釧兒道）你可說呢。
王婆道：我找花姑娘尋藥，我們親家痰氣，要尋幾丸活絡丹。
麝 月：（麝月道）這可沒有。
玉 釧：（玉釧兒道）為什麼不向你們二奶奶討去，藥庫裡什麼藥沒有？
王婆道：我沒那麼大工夫和他張口。
玉 釧：（玉釧兒說）噯喲，這又奇了，難道你不拿他當奶奶待？
王婆道：幾天的陪房丫頭，不知怎麼哄動了二爺，又遇著我們那位傻心腸兒的奶奶收在屋
裡，如今扶了正，想和我拿主子的腔兒，可不能。
玉 釧：（玉釧兒道）怪不得那年為晴雯的事，二太太說你直爽。
王婆道：提起晴雯那丫頭，實在沒出息，永遠瞧不起人。好容易死了，還有人說作了花神
，我不信有那樣浪神仙，不像姑娘們這麼和氣。還有一個討人嫌的，就是柳家的
五丫頭。模樣兒和晴雯一樣，見了人更酸，將來也不是個好貨。我從小兒跟大太
太，後來出閣的時候陪過來，直到六七十歲，總是這麼一個勁兒。不然，主子、
太太都說我好。
玉 釧：（玉釧兒笑道）原來你老人家的出身也和我們一樣，怪不的倒肯這麼丫頭長丫頭
短的。
（說的麝月、彩雲一齊大笑起來。）
王婆道：你們不用笑，要不是又能乾又好，就這樣靠的住了。
麝 月：（麝月笑道）若不靠的住，就把家交給你了。
（說著三人又笑起來。）
（花、柳二人在屋裡聽著又是有氣，又是好笑。）
婆 子：（忽聽二門上婆子問道）王奶奶在這裡嗎？大太太打發人取東西來了。
（王婆答應著站起身來，玉釧兒說）
玉 釧：快去吧，看等著用。
ＡＡＡ：（才走到門口，回頭向玉釧兒道）二姑娘，告訴你媽，今兒晚上在園門口班房裡
還有一局呢。
玉 釧：（玉釧道）我媽跟太太出門了。
王婆道：不忙，五天的工夫呢。
（說著自去。）
（這裡襲人同五兒出來，說道）
說 道：這是怎麼說，找到屋裡來惹氣，快捲起簾子出出這酒臭。
麝 月：（麝月道）別管他，咱們吃飯罷。
（於是擺上果菜，五個人坐下。）
ＡＡＡ：（又叫小丫頭把宋媽叫來說）你到柳嬸子家，就說我們四個人留下他們姑娘擲骰
子，晚上著你送他回去。
（老宋答應去了。）
（柳家的聽見這四個人同他女兒玩耍，如何不樂從。）
１４３＊＊時間： 地點：
（且說襲人等一邊吃著飯，一邊便說王婆方才的事。）
五 兒：（五兒說道）他說璉二奶奶也罷了，不知他們的事。我又不招不惹，管我像誰，
既說像晴雯，我就替晴雯報仇，收拾收拾這老蹄子。
玉 釧：（玉釧兒道）你還沒聽見他背地裡批評人呢，說我在太太跟前比鴛鴦伺候老太太
時候字號還大。太太的東西都在我手裡，所以總要和我媽耍錢。說我們娘兒們在
太太跟前站的起來。
麝 月：（麝月向彩雲道）才是咱們兩個，要是你們趙姨太太那脾氣兒，嘴巴子早上了臉
了。
ＡＡＡ：（彩雲道）那會子要是大老爺留下他，他就不這麼說了。
玉 釧：（玉釧道）想是大老爺不愛那個扁鼻子。
麝 月：（麝月問）你有什麼法子收拾他？
五 兒：（五兒向襲人道）我記得芳官的行頭不是還收著嗎，你找出來我自有用處。
襲 人：（襲人道）算了罷，別鬧了，看上頭知道。
（麝月不等說完，站起身）
站起身：你不用說，拿來必合你的意思。
（便帶了兩個小丫頭去了。）
小丫頭：（彩雲道）鬧晚了，看二爺回來。
襲 人：（襲人道）今日值宿，早起去道了喜就上衙門。
玉 釧：（玉釧道）怪不得這樣鬧法。
（只見麝月拿了一件舞衣、一圍宮翹、一條裙子，還有一件繡花短襖、一條彩褲
（。）
五 兒：（笑嘻嘻對五兒說道）對不對？
五 兒：（五兒笑道）好極了！
問 道：（眾人問道）要唱那出？
麝 月：（麝月道）都知晴雯作了芙蓉花神，他扮作花神，我扮作童兒，到園子裡等他，
泄泄這口氣。
五 兒：（五兒道）不用遠去。趁著月色，在芙蓉花下等他。
他每日耍完了，為抄近，這是他必由之路。
玉 釧：（玉釧道）難道不怕聽出聲音來？
五 兒：（五兒笑道）我跟著芳官學過幾句戲，就照戲上道白，他那懂得？童兒不用說話
。
（於是五人吃完飯，又說了回閒話。）
（天已黃昏，麝月、五兒提了包袱，到老宋媽屋裡去裝扮。）
（這裡玉釧、彩雲各自回去不提。）
１４４＊＊時間： 地點：
（且說麝月、五兒二人裝扮起來，宋媽問）
五 兒：姑娘們要唱那一出？
（二人囑咐千萬別說。）
（聽了聽，已交三更。）
（便悄悄走到芙蓉樹下，看那一輪明月照如白晝。）
（遠處只聽拐棍響，就閃在樹影裡。）
（只見王婆叨叨嘮嘮一人走來，麝月在前，五兒在後，迎到面前說道）
麝 月：王婆！今日相逢，斷不能饒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是大太太的陪房，我是老太
太的丫頭，撥在寶二爺屋裡當差，與你毫無干涉。你在太太跟前造了多少謠言，
生生把我氣死。如今雖作了芙蓉花神，此仇不能不報，定要追你狗命！
ＡＡＡ：（王婆也不知是神是鬼，搗蒜似的磕頭）只求神仙娘娘饒命，再也不敢造謠言了
。
五 兒：（五兒道）既是苦苦哀告，暫且饒你。待我奏知玉帝，下世罰你脫生個母豬，橫
骨擦心，終日在爛泥裡打滾，永世不得人身。但是，死罪已饒，活罪難饒。童兒
，將他掌責一頓！
（麝月走去揪住頭髮，用力打了幾個嘴巴。）
（打的那婆子怪叫。）
（五兒眼尖，見遠遠樹林一片燈光，就知李紈回來，便說道）
便說道：童兒暫且饒他，時刻已至，隨我回仙宮去者。
（二人便向假山後，回到宋媽屋裡卸了裝，叫宋媽趁人亂送五兒出去。）
（他也就卷旗息鼓，回房去了。）
（不知王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梅花雪啜茗懷人 消寒詩食瓜奪彩）
１４５＊＊時間： 地點：
（話說五兒、麝月將王婆作踐了一番，見遠樹梢頭燈光，就知李紈回來，各自散
（去。）
（那王婆還在地下躺著哼哼。）
李 紈：（李紈走到跟前便問）是那個婆子喝醉了？
（叫人用燈一照，是大太太那邊老王，命人扶起他來，他口裡還求娘娘饒命。）
李 紈：王媽，你怎麼了？
１４６＊＊時間： 地點：
李 紈：（此時王婆才聽出是李紈的聲音）大奶奶回來了。我到門上找人，回來將走到這
裡，看見兩個女鬼，嚇的我就跌倒了。不是奶奶這位福神，老命還沒了呢！
（李紈聽了這話，早已明白了幾分，說道）
李 紈：媽媽快別說這些神呀鬼的，看上頭聽見，這是你眼離。
（就叫人送他回去。）
（李紈一路暗想，不知是誰和他玩笑。）
（回到房中喝茶、洗手安歇。）
（小蘭大奶奶也就回房去了，一夜無話。）
（次日梳妝已畢，薛姨媽又著人來請看戲，一連熱鬧了四五天。）
（接連又是探春婆婆的生日。）
（不知不覺殘秋已過，又到冬天。）
（這一日薛姨媽來道乏，周太太謝壽。）
（到晚飯後客散，寶釵約李紈去閒談。）
（到房中坐下喝了茶，李紈便說起那日從姨媽家回來，遇見王婆的事，大家笑了
（一回。）
寶 釵：（寶釵道）不用說，一定是我們這屋裡淘氣的乾的這營生。
麝 月：（麝月笑道）誰那麼大工夫和他惹氣？
李 紈：（李紈道）別管是誰，以後這個玩法不甚相宜。
寶 釵：（寶釵道）真可是，鬧的上頭知道可了不得。
（於是又說了回閒話兒，早有稻香村的婆子們掌燈來接，李紈回房不提。）
（這裡寶釵才卸了妝見寶玉自己提著個極精工的小玻璃燈，就是那一年下著雨寶
（玉到瀟湘館去，黛玉所贈。）
（寶釵站起身來，寶玉）
寶 玉：請坐。
襲 人：（便把燈籠交與襲人）小心著別碰了。
襲 人：（襲人接過燈來說）二爺也知道心疼東西了！
（寶釵瞅了襲人一眼，便問寶玉）
寶 釵：聽見說璉二哥到園子去請安，你去不去？
寶 玉：大老爺欠安，自然得去。天陰的很沉，只怕是下雪。
１４７＊＊時間： 地點：
（又說了幾句閒話，同歸錦帳安歇。）
（次日一早，寶玉到上房請了安，就同賈璉、賈環、賈蘭到隱園請安，至晚方回
（。）
（寶玉同環、蘭二人到上房見了賈相國、王夫人，回明大老爺是著點涼，無甚大
（病，又替邢夫人問了好。）
（說璉二哥過幾天才回來，回完了話各自回房不提。）
（次日平兒帶了賈苓去請安，住了六七天，俟大老爺病好，才回來。）
（冬天日子短，不知不覺到冬至前一日，下起雪來。）
（早飯後，都在王夫人上房閒談，要接薛家婆媳、寶琴、探春來賞雪。）
１４８＊＊時間： 地點：
（正說著，見惜春的孟嬤嬤帶著個小丫頭，拿著兩枝紅梅花進來，請了安）
惜 春：這梅花今日才開，姑娘孝敬太太的，比往年開的遲些。
王夫人：雖然遲，朵兒可大，不知園子裡怎麼樣？
嬤 嬤：（孟嬤嬤）奴才來的時候一路瞧著，有幾棵高枝兒上才有半開的。
１４９＊＊時間： 地點：
說 道：（又說道）姑娘還說：『等雪晴了。太太高興，請到庵裡去看看梅花。』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我要接姨太太、姑奶奶們，等他們來了一同過去。你替我問姑娘
好！
（嬤嬤答應了，才要轉身，王夫人說）
嬤 嬤：你等等。
（便叫玉釧把那佛手、冬筍裝兩盒子給姑娘帶去。）
（玉釧裝好盒子，向孟嬤嬤說道）
玉 釧：孟奶奶，我看怎麼拿？
王夫人：（王夫人道）他自然不好拿，叫二門上的小么兒拿著，跟了他去。
（於是孟婆回櫳翠庵去。）
（這裡王夫人差人請薛家婆媳、探春、寶琴明日來賞雪過節。）
（湘雲便對李紈、寶釵道）
寶 釵：趁著這雪去看梅花，不然晴了就沒意思了。
李 紈：（李紈道）你忙什麼？索性等他們來了，大家同去豈不有趣？
１５０＊＊時間： 地點：
（正說著。）
婆 子：（婆子進來回道）打發去請姨太太、姑奶奶的人回來，三處都是請安問好，明日
不能早來，等上了供才來呢。
王夫人：（王夫人道）自然不能早，我們也要拜祠堂上供呢。
（只見平兒走到王夫人跟前，請示明日預備什麼？王夫人道）
王夫人：都不是外人，除了餛飩，再傳幾樣可吃的就是了。就是那些野味也可以配著上，
倒有意思。
平 兒：（平兒笑道）太太提野味，我已經給史大姑奶奶留著一條鹿腿呢。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湘 雲：我烤鹿肉吃倒不要緊，你又得費工夫尋找鐲子。
王夫人：（說著便向王夫人道）嬸娘，瞧嫂子們竟欺侮我！
王夫人：以後他們再怄你，你就告訴我，罰他們的東道，咱們娘兒倆吃。
玉 釧：（玉釧笑道）太太這個辦法很好，太太、姑奶奶吃剩下的我們好吃。
李 紈：我從來不怄他。
（寶釵、平兒齊說道）
平 兒：他那嘴頭子饒罵了人，還笑話人不懂，誰還敢欺侮他！
（正然說笑，小丫頭）
小丫頭：老爺進來了。
（於是眾人屏息無聲，賈相國）
賈相國：連日瑞雪，可謂豐年有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