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７１＊＊時間： 地點：
（此時賈璉並不記得他二人已死，便問鳳姐）
便 問：這孩子到底是誰養的？
鳳 姐：（鳳姐歎了口氣說道）老太太告訴我的，說你我的行為斷不能有後。皆因平兒素
日為人恤老憐貧，處處積陰功、存口德，到後來還要受誥封呢。所以我來勸你從
今以後，把那酒色財氣都檢點檢點。酒是最能亂性，喝高了興，竟會把禮義納常
撇之腦後。色之一字，更是要緊。只圖一時之樂，壞了他人的名節，壞了自己的
行止。還有那嘴角兒上的陰騭，更是要緊，斷不可談論人家閨閣曖昧。見人升官
，就起嫉心；見人有錢，就生妒心，不可不慎。你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老爺、
太太年老，你有幾個親人？依我說，就把平兒正了位，於你也有幫手，於孩子也
有照應。如今雖然都是他經手，到底眾人不服，他未免掣肘。你們好好的過罷，
我再來瞧你！
ＡＡＡ：（回頭向尤二姐道）咱們給他送去吧。
（說著起身同去。）
（賈璉此時又像知道他們已死，從夢中哭醒，見殘燈尚在，看了看豐兒蒙頭沉睡
（。）
（賈璉歎了氣，又朦朧睡去。）
７２＊＊時間： 地點：
（且說平兒睡醒一覺下了地，打開燈罩撥了撥燈。）
（小解了，用涼水洗了手，重新上炕。）
（躺下才一合眼，見鳳姐帶著尤二姐進來，尤二姐懷裡抱著個孩子。）
平 兒：（平兒就請安問好）奶奶回來了？怎麼這麼巧，都一同來了？
鳳 姐：因你在孩子跟前用心，我來謝謝你。
平 兒：奶奶這是怎麼說呢！
鳳 姐：告訴你罷，我們來給你送兒子來了。皆因你暗中有多少陰騭，攜帶的二爺也不致
絕後。將來你受子之榮，也有人稱你太夫人呢！
ＡＡＡ：（便向尤二姐說）你不用捨不得，將來也要沾光呢！
（只見尤二姐就把那孩子塞在他被窩兒裡。）
平 兒：（平兒急的說）這是怎麼說。
ＡＡＡ：（只覺心頭突突亂跳，及至醒來，覺得身子底下精濕一大團，嚇的說）趙奶奶快
起來罷，可不好了！
（趙嬤嬤從夢中驚醒，聽見兒啼。）
（偏是燈又滅了，鞋又找不著，就光著腳下地摸火紙點燈，口裡說道）
說 道：我的小奶奶，你倒是早些言語呀。
平 兒：我還不知道呢！
（賈璉原未睡實，聽見嬰兒啼哭，又是他們兩個人說話，就把豐兒叫起，對了個
（燈，看了看表，正是子正。）
（自己也披衣過來，見趙嬤嬤還在那裡找火紙，見拿了燈來）
嬤 嬤：豐姑娘你把他抽起來，我好招拂孩子。
（豐兒跳上炕來抽平兒，平兒）
平 兒：你慢著些，我還起不來呢。
（趙嬤嬤掀開被一看，才忙著把平兒的小衣褪下，見胎胞嬰兒攪在一處，伸手就
（抱。）
（賈璉見他赤著腳，抓了來把血，又是著急，又是好笑）
賈 璉：媽媽，你把襪子穿上罷，看著了涼。
（便叫豐兒扶平兒坐起。）
（自己到廂房窗外把巧姐兒的李嬤嬤叫來。）
（李嬤嬤上了炕，把胎胞和孩子理清。）
７３＊＊時間： 地點：
（此時老婆子們也都起來，燒通條熬定心湯。）
（李嬤嬤把臍帶剪斷，包好孩子交給平兒抱著，又把炕上的血跡收拾乾淨。）
（賈璉見是個男子，想起將才的夢來，要告訴平兒，又怕他傷心害怕。）
（這平兒喝了定心湯，慢慢的把夢中之事告訴賈璉。）
賈 璉：你奶奶可是穿著那在日常穿的那件月白棉襖嗎？
平 兒：（平兒問）爺怎麼知道？
（賈璉就把夜間的夢說了一遍，大家都覺詫異。）
７４＊＊時間： 地點：
（此時天已閃亮，賈璉看著平兒喝了粥，自己也喝了一碗粥，就往賈赦、賈政各
（處道喜回話，又到祠堂各處磕頭。）
（不一時，就有王夫人、邢夫人送過粥米、糖蛋等物。）
（又見李紈、寶釵都來看視。）
（平兒又把昨夜兩夢告訴他們，二人亦覺稀奇。）
（看那孩子，發長額寬，雪白粉嫩。）
李 紈：（李紈問）過了月了嗎？
平 兒：（平兒笑道）我還不知道呢？大奶奶瞧我這肚子裡挺硬，只是疼，別是還有一個
罷？
（大家都笑了。）
李 紈：那是兒枕疼，不要緊，揉揉就好了。
寶 釵：我那裡有寧坤丸，回去找了給你送來。
平 兒：（平兒笑道）上次二奶奶給的那藥吃得吃不得？
李 紈：（李紈問）什麼藥？
寶 釵：胎產金丹。
李 紈：正吃麼！
（二人坐了一回，同去到王夫人處回話。）
（說平兒給太太磕頭，又把他們的夢告訴了一遍。）
王夫人：（王夫人想起鳳姐不由傷心說）平兒那孩子實在可疼，雖有本事，卻不張道。為
巧姐兒的事，璉哥就有這意思。皆因大老爺回來竟鬧氣，也不敢說。又搭著他有
了喜，索性等養了再說。那也是定了的事了，倒是你們倆給他挑挑嬤嬤。可比不
得蘭兒、芝兒的嬤嬤，這可得留點兒心，咱們那位璉二爺是出名的淘氣，別又弄
出事來。
（說的大家都笑了。）
（只見賈珍父子過來道喜，李紈、寶釵便往稻香村來，叫人傳給林之孝家的，把
（僕婦冊子查查，有奶的傳幾個來挑嬤嬤。）
（至午後見林家的帶進三個媳婦來，都請了安，一排站著。）
回 道：（林家的指著回道）這個高身量的，是東角門的買辦王德的媳婦。
李 紈：（李紈問）孩子多大了？
媳 婦：（媳婦回道）四個月了。
又 問：你多大了？
媳 婦：二十六。
（李紈又問那兩個。）
李 紈：（林家的話）這白些的是跟三爺的常壽兒的媳婦，二十一歲，孩子八個月。這個
黑些的是茶房湯銘的媳婦，三十二歲，孩子才滿月。
寶 釵：（寶釵問）咱們家這些人，怎麼才有三個有奶的？
回 道：（林家的回道）奴才查了原是五個人，那兩個一個是老宋媽的孫子興兒媳婦，現
長奶瘡；一個是鮑二的小姨子，烏貴媳婦，住娘家去了。
（李紈看了奶，就和寶釵商量留下王德家的、湯銘家的，帶過來請王夫人看。）
（王夫人就留下湯銘媳婦，著林家的帶去交給平兒，又）
又 問：照芝哥的小李嬤嬤例，每月也是一兩五錢銀的月費。
（林家的教給太太、奶奶們磕了頭，跟著林家的去了。）
（晚飯後，賈政進內，王夫人把賈璉、平兒的夢說了一遍。）
賈 政：（賈政道）天道悠且遠，鬼神茫昧然。那也沒什麼憑據。倒是和大老爺、大太太
商量，把平兒扶了正，於璉哥好些。算了媳婦，他也好諫勸，我看那丫頭還明白
。他父母還是你們家的家生啊？還是外買的？
王夫人：他就是跟我大哥的韋善的女兒，自幼兒就跟鳳姑娘，所以就陪了過來。
賈 政：（賈政笑道）原來是他的女兒，這就怪不得了。那一年我扈駕北狩，還借過他幾
天，是很樸實，官事也明白，比周瑞好多了。
王夫人：（王夫人笑道）那是他們老爺的總鑰匙，他那兒子就不中用了。
賈 政：（賈政道）有個好女兒就是了。等滿了月，就把這件事辦了。今日大老爺命名叫
苓哥兒，十分歡喜，說要大辦呢！
王夫人：七十歲得頭一個孫子，花幾個錢也是樂的。
（有事便長，無事便短，不覺已到三月初三，王夫人的生日。）
（唱了兩天戲，自然來些高親貴友，不必細說。）
（到了寶玉、賈蘭進場之時，王夫人和賈政商量，不必賃小寓，就從家裡走，無
（非早些動身就是了。）
（李紈自去料理賈蘭的考具，不提。）
７５＊＊時間： 地點：
（且說寶玉看著寶釵、襲人與他打點，又說帶這個，又說帶那個。）
襲 人：你別跟著攪了，讓奶奶打點出來，你過了目，一裝就得。
寶 玉：（寶玉笑道）你們怕攪，我可又走了。
（襲人聽見這話，一陣心酸，滴下淚來。）
寶 玉：在家又嫌攪的荒，出家又捨不得，不然你就跟了我去。
（說的襲人噗哧的笑了。）
（收拾完，次日四更就起來。）
（叔姪兩個來見賈政、王夫人。）
（賈政囑咐了些進場的話，二人一一答應。）
（王夫人想起鄉場的事來，就）
就 問：蘭兒你和叔叔拉著走罷。
賈 政：（賈政笑道）太太不必亂想，這一回斷不能走失了。
（就叫人出去看車齊了沒有。）
寶 玉：程師爺還要送呢！
賈 政：這妥當極了，就去罷。
（二人請了安，各人又見過母、妻。）
（寶玉又與李紈請安，蘭哥給嬸娘也請了安。）
（各人又囑咐了幾句，送他叔姪出去。）
（這裡王夫人和寶釵盼了一日又一日的，把這九天熬過。）
（見他叔姪二人笑嘻嘻的進來請安問好，這婆媳才都把心放下。）
（原來王夫人許下心願，背著賈政買了口豬祭天。）
（過了兩日，十九正是苓兒的滿月。）
（賈赦教趁著這日擺酒唱戲，就推平兒登了璉二奶奶的寶位。）
（平兒到祠堂行禮，長輩磕頭。）
（那玉字旁比賈璉小的都來拜見，平兒還了半禮。）
（草字頭的都給他磕了頭。）
（眾下人都來參見璉二奶奶已畢，王夫人便向平兒說道）
王夫人：明日咱們商量喜事。
（不知王夫人商量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回 寶玉叔姪入翰林 探春姊妹邀詩社）
７６＊＊時間： 地點：
平 兒：（話說平兒向王夫人問道）太太吩咐什麼事？
王夫人：（王夫人道）今日都乏乏的，明日再說罷。
薛姨媽：（薛姨媽笑道）三爺的喜事也快了。
王夫人：可不就是為那個事麼，鬧的我也受不得了，如今精神也貫不到了，可見人老了真
就沒用了。
（說的大家都笑了。）
李嬸娘：（李嬸娘笑道）親家太太上了年紀，也禁不得累了。正禮交給姑奶奶們辦法，只
怕他們更都想的到呢，自己倒省心。
王夫人：我也是這麼說呢。
（於是大家吃飯，又聽了幾齣戲。）
（王夫人便同薛、李二位辭了邢夫人，帶著李紈、寶釵等回來。）
（王夫人留薛、李二位住下，各自安歇，不表。）
（到了次日，平兒帶著巧姐到王夫人處請安道乏。）
７７＊＊時間： 地點：
（此時李紈、寶釵也都上來請安。）
王夫人：（王夫人道）環兒的事交給你們三個人辦罷，我不管了。有的事，那些東西放定
後，就張羅出來。該收拾什麼，你們商量罷。外頭的事，我已經交給璉阿哥了。
他說新房就用榮禧堂的西跨所，我想也好。寶玉住東邊，環兒住西邊，通裡頭都
有角門，媳婦們過來也方便。
李 紈：（李紈笑道）那也好，兩邊一樣，還得添人呢。
王夫人：人也不必多，夠使的就是了，那邊自然有陪房呢。
平 兒：聽見外頭說，沒有雙身的，就是緊跟的一個丫頭，粗使的一個丫頭。
寶 釵：（寶釵笑道）你怎麼知道？
平 兒：不但知道這個，連他們的名字都知道，一個叫雙紅，一個叫雙碧。這雙紅和三奶
奶同歲，說長的比三奶奶還好呢！他們老爺要留下，姑娘不肯。
王夫人：想來是使慣了離不開。
平 兒：又會吹，又會唱，自然捨不的。
寶 釵：（寶釵笑道）三爺才是個有福的呢，不像我們屋裡那三個吃貨兒。
（說的眾人都笑了。）
王夫人：吃飯罷！
（早有人去請了薛、李二位過來，平兒向他二人請安道乏。）
（不一時，掇上飯來。）
王夫人：你們娘兒四個跟著我們吃罷。
（於是吃完飯、盥漱已畢。）
（王夫人留巧姐鬥牌，巧姐向平兒耳邊說了幾句，平兒笑道）
平 兒：是了，你先玩罷。
王夫人：（王夫人問道）什麼事，這麼鬼鬼祟祟的？
平 兒：（平兒笑道）他教我給他送錢來。
王夫人：（王夫人道）好寶貝，不用家裡要。去和你玉釧兒姐姐要一串玩罷。
（這裡鬥牌不提。）
７８＊＊時間： 地點：
（且說李紈、寶釵、平兒同到稻香村來，坐下喝茶。）
李 紈：咱們還是伙著辦呢，還是分開呢？
（釵、平二人說道）
寶 釵：隨你，都使得。
李 紈：依我，咱們分開：衣服鋪蓋交給我，首飾交寶妹妹，收拾屋子、派人交璉二妹妹
。
平 兒：（平兒把臉一紅）大奶奶，這個稱呼怪不得勁兒的。
李 紈：（李紈笑道）不這麼稱呼，怎麼稱呼呢？
（寶釵正和素月看蠶，聽見這話，回過頭向平兒說道）
寶 釵：家裡叫你這麼一句，你就不得勁兒。明兒到了巧姑娘家，人家稱呼你親家太太，
你又該怎麼著呢？
（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李 紈：（李紈道）商量正經的罷。首飾交給他，為的是他們三個姑娘可以幫著穿穿珠子
，釘釘匣子。收拾屋子、派人交給你，因為外頭的事是你們爺經手，所以就是傳
人叫匠役都便當些兒。
寶 釵：（寶釵向李紈笑道）省事的分給自己，費事的分給別人，這才公道呢。
李 紈：誰教我老姐姐呢，好妹妹我這兩天又犯了水飲的病了，難道你不疼我嗎？
寶 釵：（寶釵道）這麼說，就是了。
平 兒：收拾屋子、派人，還不知三爺有多少怨言呢？
李 紈：那也管不了許多。
７９＊＊時間： 地點：
（正說著，王夫人處小丫頭跑來說）
王夫人：史姑奶奶來了。
（三人忙著過來，見湘雲正和王夫人啼哭呢。）
（看他那一身的素服，甚實可憐，不免又大家執手傷感了一番。）
（湘雲要到賈母遺念前行禮，李紈、寶釵陪了過來。）
（湘雲拈了香，磕了頭，站起來。）
（想老太太在日疼他光景，不由的放聲痛哭起來。）
（旁邊的人，也都滴下淚來勸著。）
（湘雲回到上房坐下。）
湘 雲：（湘雲道）我早就要來，因這裡連連的喜事，我的服色不便，所以直到這會才來
。我怪想你們的，你們又都不去。就是薛大嫂子倒瞧了我兩趟，我還要請姨媽的
安，回他的拜去呢。
薛姨媽：（薛姨媽笑道）你倒不必那麼多心，孩子嫩，先別各處去。等秋涼了，還要接你
去住些日子呢。
李 紈：（李紈問）你們妞兒呢？
（湘雲未及回言，玉釧說）
湘 雲：在屋裡吃奶呢。
（李紈、寶釵、平兒都到裡間屋看孩子去。）
翠 縷：（只見翠縷問玉釧兒）寶二爺還在東院住嗎？我瞧瞧他們去。
湘 雲：你先替我問好罷，回來我還過去呢。
王夫人：你就勢兒把他們三個人都叫來，開了臉，姑奶奶還沒瞧見呢。
湘 雲：（湘雲道）不但他們，連寶二哥哥回來還沒瞧見呢。
（王夫人便叫人去叫寶玉、賈環、賈蘭，又向湘雲說道）
王夫人：因為他說話不防頭，你如今居孀，比不得小的時候，所以我沒教他去瞧你。
８０＊＊時間： 地點：
（正說著，見襲人、麝月、鶯兒同了翠縷進來，都請了安，問了好。）
（湘雲見他三人開了臉，更覺俏麗。）
（又見寶玉叔姪三人進來相見。）
寶 玉：（寶玉道）大妹妹多咱來的？
（湘雲尚未答言，人回）
湘 雲：三姑奶奶來了。
（眾人迎了出去，只見探春扶著侍書，後邊跟著一群僕婦、丫環，大家廝見。）
（探春又給平兒道喜，平兒又道謝。）
（進房來給薛、李二位、王夫人都請了安，坐下。）
湘 雲：（湘雲道）怎麼這麼巧，我也是才來。
探 春：小妞兒呢？
ＡＡＡ：（見襲人從裡間抱了出來說）給姨兒請安罷！
（探春接來抱在懷裡細細端詳，又看湘雲，回頭又看寶釵。）
湘 雲：（湘雲問道）你看什麼呢？
探 春：（探春笑道）你們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像你，倒和寶姐姐一個模樣兒，連耳朵上的
硃砂痦子都一樣！
王夫人：（王夫人問寶釵）你的痦子我還沒瞧見呢。
寶 釵：也怪，他瞧見我就笑。
探 春：（探春笑道）雲妹妹就把妞兒認給寶姐姐作乾女兒罷。
平 兒：（平兒道）這才好呢。以後就管著他們叫乾爹、乾娘了。
玉 釧：我們璉二奶奶這兩天樂的連話都說不清了，到底誰叫乾爹、乾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