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51**時間: 地點:
    (且說城門下邊一個人家,販賣青菜為生。)
    (聽得天交五鼓,不久就開城門,連忙起來,弄點東西吃了,好出城赴菜園販菜
    (,來城裏趕早市。)
    (在天井中小便,仰頭看看天陰天晴,一見城樓獸頭上吊著個人,尚在那裏動,
    (大叫一聲,說)
一 個:不好了!城門樓上有人上吊了!
    (左鄰右舍也有睡著的,也有醒著的,聞此一聲,各各起身開門瞧看。)
    (花老聽得有人喊叫,連忙將頭掛了,跳下來走到任正千面前)
花 老:不好了!人已驚著,我們快走要緊!
花 老:(聽得那城門上一片喊聲,嚷道)好可怪!方纔一個長大人吊在那裏,如今怎祇
    有兩個人頭葫蘆在那裏飄蕩?我們上去看看!
任正千:(眾人齊聲道)使得,使得!
    (皆邁步上城而來。)
任正千:(及至城牆上,離城樓不甚高遠,看得親切,大叫道)不好了!竟是兩個血淋淋
    的人頭!
    (門兵鄉保俱在,見天已發白,忙跑至縣前稟報。)
    (及至衙門,祇聽得吹號、鳴鑼,頭役點齊人夫,不知為何。)
門 兵:(問其所以)禁牢內昨夜四更殺死兩個更夫,並劫去大盜任正千,已分付不開四
    門,齊人捉拿劫獄人犯。
    (門兵鄉保又將西門現掛兩個人頭在上,稟報孫老爺。)
    (孫老爺聞此言,道)
孫老爺:這又不知所殺何人?速速捉拿,遲恐逃走。
    (於是滿城哄動,無處不搜,無處不找。)
    (正是:殺人英雄早走去,捕捉人後瞎找尋。)
    (畢竟不知城門開不開?花振芳同任正千從何處逃走?未知性命如何?且聽下回
    (分解。)
    (第十七回 駱母為生計將本起息)
    
    
52**時間: 地點:
    (卻說花振芳西門掛頭驚動眾人,連忙松開繩索,將任正千放下;然後自己亦墜
    (繩而下,又將任正千馱在背後,幸喜天早,且城河邊水雖未涸盡,而所存之水
    (有限,不大寬闊,將身一縱,過了城河。)
    (走了數里遠近,見已大明,恐人看見任大爺帶著刑具,不大穩便。)
    (到僻靜所在,用順刀把手銬切斷,將自己衣服更換了,應用之物並換下衣服打
    (起包裹,復將任大爺背好。)
    (行至鎮市之所,祇說個好朋友偶染大病,不能行走。)
    (遂雇了人夫用繩床抬起,一程一程奔山東而回。)
    (且表城裏邊定興縣知縣孫老爺,分付開城門搜尋劫獄之人,並殺人的凶手。)
    (到了早飯以後,毫無蹤跡,少不得開放城門,令人出入,另行票差馬快捉人,
    (在遠近訪拿。)
    (城門所掛人頭,令取下來懸於西門以下,交付門軍看守,待有苦主來認頭時稟
    (報本縣,看因何被殺,再擒捉審問便了;禁牢內更夫屍首,令本戶領回,各賞
    (給棺木銀五兩。)
    (這且按下不表。)
    (再講王倫早上起來梳洗已畢,就在賀氏房中,請了賀世賴來吃點心。)
    (正在那裏說說笑笑,滿腔得意,家人王能進來,稟道)
家 人:啟大爺得知:方纔聞得今夜四更時分,不知何人將禁牢中更夫殺死,把大盜任正
    千劫去。天明時,西門城樓獸角鐵鬚之上,掛了兩個血淋淋人頭,一男一女。合
    城的文武官員並馬快捉人,各處搜尋,至今西門尚未開。
王 倫:西門所掛人頭,此必奸情被本夫殺死,亦不該掛在那個所在。但反獄劫走任正千
    的卻是何人?
賀世賴:門下想來,此必是山東花振芳了。前次約他同來,因見火起而去;昨日聞任正千
    在獄,夤夜入禁牢,殺更夫以絕巡更,後劫走任正千無疑矣!
王 倫:花振芳在桃花塢,說他乃山東姓花,必山東人也。但不知是那府那縣?今日獲住
    便罷,倘拿不住,叫老孫行一角文書,到山東各府、州、縣去訪拿這老畜生!
王 倫:(正在議論,猛見兩個丫鬟跑得喘吁吁的來說道)大爺不好了!今夜不知何人將
    五姨娘殺死,還有一個男人同在一處,亦被殺死,但不見有頭。稟大爺定奪。
    (王倫、賀世賴同往一看,卻是兩個死屍在一處,俱沒有頭。)
    (著人床下搜尋亦無,細觀褂褲鞋襪等物,卻不是別人,竟是買辦家人王虎!王
    (倫發恨道)
王 倫:家人欺主母,該殺!該殺!
    (二人仍回到賀氏房中,王倫少不得著人去將兩個人頭認來)
王 倫:省得現於人眼萬人瞧,使我面上無色。
賀世賴:(賀世賴止道)不可,不可!大爺不必著惱,又是大爺與舍妹萬幸也!
王 倫:(王倫同賀氏問道)怎麼是我二人之幸?
賀世賴:此必是來殺你二人,誤殺他兩個人,亦是任黨無疑!殺去之後,教任正千一見,
    不是你二人。故把頭掛在那個所在以示勇。
    (王倫仔細一想:一毫不差,轉覺毛骨悚然。)
王 倫:(又道)此二人屍首如何發放?
賀世賴:這有何難!一個是你遠方娶來之妾,從小無有父母;那一個又是你的家生子。大
    爺差人買口棺木,就說今夜死了一個老媽,把棺木抬到家裏,將兩個屍首俱入在
    裏面,抬到城外義冢地內埋下;家內人多多賞些酒食,再每人給他幾錢銀子做衣
    服穿,不許傳揚,其事就完了。那孫知縣自然分付看頭人招認;況此刻天熱,若
    三五日無人來認,其味即臭難聞,必分付叫掩埋。未有苦主,即係懸案,慢慢捕
    人。大爺今若差人去認頭,一則有人命官司,二則外人都知道主僕通奸,豈非自
    取不美之名!
    (王倫聽賀世賴句句有理,一一遵行。)
    (果然四五日後,其頭臭味不堪,西門下無人出入,門兵來衙稟知。)
又分付:(知縣分付)既無苦主來認,此必遠來順帶掛在於此,非我城池之事,即速掩埋
    。
    (看官,凡地方官最怕的是人命盜案。)
    (門軍遂即埋了,知縣樂得推開,他祇上緊差人捕捉劫獄之案便了。)
    (以上按下任正千之事,此回單講駱宏勛自苦水舖別了花振芳,到黃河渡口,一
    (路盤費俱是花老著人照管。)
    (駱宏勛稱了二兩銀子送他買酒吃,叫他回去多多上復花老爹:異日相會面謝吧
    (!那人回去。)
    (駱大爺一眾渡了黃河而走,非止一日。)
    
    
53**時間: 地點:
    (那日來到廣陵,守家的家人出城迎接,自大東門進城到了家裏。)
    (老爺的靈柩置於中堂,合家大小男婦掛孝磕過頭,又與太太、公子磕頭已畢,
    (備酒飯管待人夫腳役,賞銀各人不得少把,余謙一一秤付。)
    (眾人吃飯以後,收拾繩扛各自去了。)
    (老爺柩前擺了幾味供菜,母子二人又重祭一番。)
    (已畢,用過晚飯,各自安歇。)
    (次日起身,各處請僧道來家做好事。)
    (駱宏勛正待分派家人辦事,門上稟道)
駱宏勛:啟大爺:南門徐大爺來了。
    (駱宏勛正欲出迎,徐大爺已進來了。)
    (駱宏勛迎上客廳坐下。)
徐大爺:昨日舅舅靈柩並舅母、表弟回府,實不知之;未出城遠迎,實為有罪!今早方纔
    得信,備了一份香紙,特來靈前一奠。
駱宏勛:昨日回舍,諸事匆匆,未及即到表兄處叩謁,今特蒙駕先到,弟何以克當!
    (吃茶之後,徐大爺至老爺柩前行祭一番,又與舅母駱太太見過禮。)
    (駱太太看見徐大爺身軀:方面大耳,相貌魁偉,心中大喜。)
駱太太:(說道)愚舅母向在家時候,賢甥尚在孩提。一別數年,賢甥長此人物,令老身
    見之喜甚!
徐大爺:彼時表弟年十一歲,今甫長成大器,若非家中相會,路遇還不認得!
駱宏勛:好快!一別一十一年矣!
    (敘話一會,擺酒後堂款待。)
    (列位,你說這徐大爺是誰麼?世居南門,祖、父皆武學生員。)
    (其父就生他一人,名喚苓,表字松朋,乃駱氏所生,係駱老爺外甥,駱宏勛之
    (嫡親始表兄弟。)
    (他自幼父母雙亡,駱老爺未任之時,一力扶持。)
    (後駱老爺定興赴任,有意帶他同去;但他祖父遺下有三萬餘金的產業,他若隨
    (去,家中無人照應,故而在家,囑咐一個老家人在家幫他請師教訓。)
    (這徐松朋天性聰明,駱老爺赴任之後,又過了三年,十八歲時就入了武學。)
    (本城楊鄉宦見他文武全才,相貌驚人,少年入泮,後來必要大擢,以女妻之。
    ()
    (目下已二十六歲了,聞得舅舅靈柩回來,特備香燭來祭。)
    (是日,駱宏勛留住款待了中飯方回。)
    (以後你來我往,講文論武,甚是投合。)
    (駱宏勛在家住了四月有餘,與母親商議,擇日將老爺靈柩送葬。)
    (臨期,又請僧道念經超度,諸親六眷、鄉黨鄰里都來行奠,徐松朋前後照應。
    ()
    
    
54**時間: 地點:
    (至期,將老爺靈柩入土,招靈回家。)
    (三日後,駱宏勛至門謝吊。)
    (治葬已畢,則無正事。)
    (三日五日,或駱宏勛至徐松朋家一聚,或徐松朋至駱家一聚。)
    
    
55**時間: 地點:
    (一日無事,駱宏勛在太太房中閑坐,余謙立在一旁,議論道)
駱宏勛:我們在外數年之間,揚州不知窮了多少人家?富了多少人家?某人素日怎麼大富
    ,今竟窮了;某人向日祇平平淡淡,今竟成了大富。
駱宏勛:古來有兩句話說得好,道是『古古今今多更改,貧貧富富有循環』。世上那有生
    來長貧長富之理!
余 謙:(余謙在旁邊說道)大爺、太太在上,若是要論世上的俗話,原說得不錯:『家
    無生活計,吃盡一秤金。』你看那有生活的人家,到底比那清閑人家永遠些。
駱太太:正是呢,即今我家老爺去世,公子清閑,雖可暖衣飽食,但恐日後有出無入,終
    非永遠之業。
余 謙:大爺位居公子,難幹生理。據小的看來,備三千金,不零沽碎發,我揚州時興放
    賬,二分起息,一年有五六百金之利。大爺經管入出賬目,小的專管在外催討記
    賬。看我上下家口不過二十來人,其利足一年之費。青蚨飛來,豈不是個長策!
太 太:(太太大喜道)余謙此法正善。我素有蓄資三千兩,就交余謙拿去生法。
余 謙:遵命!
    (遂同大爺定了兩本簿子。)
    (外人聞知駱公子放銀,都到駱府中來借用。)
    (余謙說「與他」,駱宏勛就與他;余謙說「不與他」,駱宏勛也不給。)
    (以此趨奉余謙者正多。)
    (臨收討之日,余謙一到,本利全來,哪個敢少他一錢五分?因此余謙朝朝在外
    (,早出晚回,無一日不大醉。)
    (駱大爺因他辦事有功,就多吃幾杯亦不管他。)
    
    
56**時間: 地點:
    (一日,徐大爺來,駱大爺留他用飯,飯後在客廳設席。)
    
    
57**時間: 地點:
    (其時九月重陽上下,菊花正放,一則飲酒,二則玩賞天井中洋菊。)
    (日將落時,猛見余謙自外東倒西歪而來,徐大爺笑道)
徐大爺:你看,余謙今日回來何早!
駱大爺:你未看見那個鬼形麼?他是酒吃足了,故此回來得早些。
    (二人談論之間,余謙走至面前,勉強直了一直身子)
二 人:徐大爺來了麼!
徐松朋:我來了半日。你今日回來得早呀!
余 謙:不瞞徐大爺說,今日遇見兩個朋友,多勸了小的幾杯,不覺就醉了,故此回來得
    早些!
徐大爺:你既醉了,早些回房睡去吧。
余 謙:徐大爺與大爺在此吃酒,小的正當伺候,豈有先睡之理!
徐大爺:我常來此,非客也,何必拘禮!
駱宏勛:(駱宏勛冷笑道)看看自己的樣子,還要伺候人?須要兩個人伺候你。還不回去
    睡覺,在此做什麼!
    (余謙聞主人分付,不敢做聲,竟是高一腳低一腳往後走了。)
    (進得二門時,聽得房上「嘩啦啦」一聲響亮,余謙醉眼朦朧,抬頭一看,見一
    (大毛猴在房上面,正是一陣黑風。)
    (余謙正走,便大喝一聲,聲如雷響一樣相似)
余 謙:孽畜!往那裏走,我來擒你了!
    (徐、駱二人聽得是余謙喊叫,不知為何,遂站起身來,要問余謙因何事故。)
    (畢竟不知余謙說出何物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余謙因逞勝履險登高)
    
    
58**時間: 地點:
    (卻說駱宏勛同徐松朋二人在廳上飲酒,正談著,余謙吃了酒回來,就醉得這般
    (光景。)
    
    
59**時間: 地點:
    (正說得高興,忽聽得有人喊叫,是余謙的聲音,因此二人急忙起身,一同走至
    (二門內。)
    (祇見余謙已爬起,卷起袖子正要上房。)
駱宏勛:(駱宏勛大喝一聲)匹夫!做什麼?
余 謙:有一妖精從房上去了,小的欲上房去拿他。
駱宏勛:那裏有這些醉話亂說,平地上都立不住,還想登高,是不要性命了?還不速速睡
    了。
    (余謙無奈,祇得把衣袖放下,進房睡了。)
    (徐、駱二人回轉廳上,談笑余謙見鬼。)
駱宏勛:酒不可不吃,亦不可多吃,多吃作事到底不得清白。弟因在定興縣時大醉一次,
    被人相欺,至今刻刻在念,不敢再蹈前轍。
徐松朋:誰敢相欺?
    (駱大爺將「桃花塢相會花振芳,次日回拜,路遇王家解圍,與之結義,王、賀
    (通奸,賀氏來房調戲,世兄醉後仗劍相刺,自縛跪門,不辭回南;路宿苦水舖
    (,又遇花振芳,責弟不通知世兄,反害了他,我意欲復返定興縣,他代我去救
    (世兄;振芳重新擺祭柩前,又差人送柩至黃河渡口,以防不測,並送盤費」,
    (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賀 氏:(又道)至今半載有餘,毫無音信,不知世兄近來作何光景?此皆因一醉之過也
    !
徐松朋:還有這些情由。
    (正談論間,聽得外邊人聲喧嚷。)
    (徐、駱同至大門)
外 邊:外邊因何喧嚷?
門上人:欒御史家的馬猴掙斷了繩索,在屋上亂跑,方纔從對過房上過去,眾人捉猴,因
    此喧嚷。
駱大爺:原來如此。
門上人:(向徐大爺道)余謙所說大約也就是這孽畜了。我們還去吃酒,管他作甚!
    (二人又回到席上,飲了片時,徐松朋走進門告別了駱太太,又辭了駱宏勛回家
    (。)
    (次日早晨,駱宏勛起身吃了早飯,家中無事,正欲赴徐松朋處閑談,猛見徐松
    (朋走進門來,笑嘻嘻的道)
徐松朋:聞得平山堂觀音閣洋菊茂盛,賞觀之人正多。我已備下酒飯,先著人赴平山堂等
    候,特來迎表弟前去閑散閑散。
駱大爺:正欲到表兄處閑遊,如此正好。我們也不騎牲口,步行去吧。
徐大爺:余謙在家麼?也叫他去走走。
駱宏勛:他每日絕早就出去了,此時那還在家。
徐大爺:他既然不在家中,就罷了。我二人早些去吧。
    (於是二人出了大門,竟往那四望亭大路奔西門而來。)
徐大爺:(離四望亭半里多地,人已塞滿街道,不知何事?祇聽人都言)若非是他,那個
    能登高履險!
一 個:他乃有名的多胳膊,武藝其實了不得!
一 個:(又一個)惜乎人太多了些,不能上前看得親切。
一 個:(又一個)莫說十兩銀子叫我去拿它,就先兌一百兩銀子,我也不能在那高處行
    走!
    (徐、駱二人聽得「多胳膊」三字,暗暗想道)
駱二人:又是余謙在那塊逞能了!
    (一路前走,將至四望亭不遠,祇見一個大馬猴從街南房上跳過四望亭來。)
吆 喝:(眾人吆喝)大叔!猴子上了四望亭了!
    (話出口未了,祇見余謙上衣盡皆脫去,赤露身體,亦從街南房上跳過四望亭來
    (。)
駱宏勛:(駱宏勛一見余謙似凶神一般在那裏抓猴)表兄在此小停,待弟過去將那匹夫叫
    他下來,把他呼喝一番,打他兩個嘴巴,因何在此出丑!
徐大爺:(徐大爺連忙攔阻道)使不得!人人有面,樹樹有皮。他在眾人面前夸口,纔上
    去捉的。如今在眾人面前打他,叫他以後怎麼做人?愚兄素亦聞他之名,馬上馬
    下都好,祇是未曾親見出手。
駱宏勛:(對著駱宏勛叫聲)表弟!你過來,我尋個相熟人家借塊落腳地,略站一站,讓
    愚兄看他的縱跳何如?
    (遂過四望亭約有一箭之地,尋個相熟的酒店,二人站在房門口張看,祇見余謙
    (在四望亭頭層上捉拿。)
    (余謙走至南邊,猴子跳到西南上了。)
    (余謙正在尋找,眾人大叫道)
余 謙:余大叔,猴子在西南上了!
    (於謙又走向西南,將轉過樹角,猴子看見,「喇」一聲,早到北邊角上了。)
    (余謙又看不見它在何處。)
    (話不可重敘。)
    (未有三五個來回轉,把個余謙弄得面紅眼赤,滿身是汗。)
    (那猴子乃天生野物;登高履險本其質也。)
    (余謙不過是練就的氣力,縱跳怎能如那猴子容易!三五個盤轉。)
    (不覺喘吁起來,遍體生津。)
    (早間在眾人前已夸下口,務必要提到孽畜,怎好空空的下來!心中焦躁,所以
    (二目圓睜,滿面通紅,還在那裏勉強追趕。)
    (徐、駱二人看見余謙如此光景,代他發躁。)
    (忽聽得後邊一派鸞鈴響亮,二人回頭一望,乃是五男六女,騎了十一匹騾子,
    (吆喝喊叫前來,離酒店不遠,被看捉猴子之人擠滿街道,不能前進。)
    (駱大爺仔細一看,連忙往店內一躲。)
徐大爺:因何躲避?
駱宏勛:這十一位之中,我認得七個。
徐大爺:那是何人?
駱大爺:那五個男子,年老者即我所言花振芳;其餘四位是他舅子:巴龍、巴虎、巴彪、
    巴豹。六個女的,那個年老的是花振芳的妻子,年少的是花振芳的女兒;四位中
    年的卻認他不得。
    (徐大爺聞聽得是花振芳,遂正色說道)
徐大爺:你真無禮。聞你時常說,舅舅靈柩回南之時,路宿此人店中,重擺祭禮柩前奠祭
    。不惟本店房飯錢不收,且至黃河路費盡是此人管待,你受他之情不為薄矣!他
    今日至此,就該迎上前去,你又不是管待不起之家,如何躲避起來!幸而我與你
    是姑表兄弟,不生異想;倘若朋友之交,見你如此情薄,豈肯與你為友也!
駱大爺:非是這樣,其中有一隱情,表兄不知。
徐大爺:且說與我聽聽。
駱宏勛:向在任正千處議親,弟言已曾聘過,他說既已聘過,情願將女兒與弟作側室;弟
    言孝服在身,不敢言及婚姻,他方停議。今日同來,又必議親無疑。弟故此避之
    ,豈有懼酒飯之費乎?
徐松朋:婚事究竟,其權在你,他豈能相強;今日若不招呼,終非禮也。
駱大爺:表兄言之有理。弟諒他今日之來,必至家中,你可代迎留。我們今日也不上平山
    堂去了,表兄同弟回家候花振芳便了。
徐大爺:這個使得。一發看他拿了猴子再回去不遲。
    (二人仍站在店門口張望。)
    (祇見花振芳一眾牲口還在那裏,不能前進,聽得花振芳大叫道)
花振芳:讓路,讓路!
    (誰知眾人祇顧看捉猴子,耳邊那裏聽見。)
花振芳:(花振芳又大叫道)諸位真個不讓麼?
徐大爺:(眾人道)我勸你遠走幾步,從別街轉去吧。我們都是大早五更吃了點東西就來
    到此地,連中飯都不肯回去吃,好容易佔的落腳地,怎的就叫人讓你!不能讓!
    不能讓!
花 老:你們真個不讓,我就撒馬沖路哩!
徐大爺:(眾人道)你這話祇好唬鬼,那三歲娃子纔怕,唬我們不能!
花 老:(花老回首向家人道)但將牲口拔回,撒一回馬與他們看看!
家 人:曉得!曉得!
    (祇見十一匹騾馬俱轉回倒走盡。)
    (看這一回;北客含怒沖街道,南人懼怕讓街衢。)
    (畢竟不知花振芳真個撒馬不撒馬,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十字街前父跑馬)
    
    
60**時間: 地點:
    (卻說花振芳十一個人將騾馬轉回,離四望亭百十多步遠,各把馬韁勒了一勒。
    ()
    (花老在前。)
    (十人隨後,大喝一聲)
花 老:馬來了!
    (十一匹牲口放開韁繩,如飛的跑來。)
    (一眾看的人,一見來勢凶猛,那個不顧性命?一聲喊)
那 個:讓他過去!
    (一個個面黃唇白,遍體出汗,睜眼罵道)
一 個:好一眾狠騷奴,大街之上當真撒起馬來了!幸虧我等讓得速。
    (不講眾人皆在罵,且說花老一馬跑至四望亭左邊,將馬收住,抬頭一看:上邊
    (捉猴之人乃是余謙。)
    (祇見他通身流汗,滿口喘息,細看神情,極是勉強。)
花 老:(花老對自家一眾人說道)看余大叔光景是拿不住這畜牲了。我們不到便罷,今
    既到此,何不看個明白,著個人上去代拿下來。
一 個:(眾人道)使得,使得!但不知這猴子是誰家的?我們難道替他白拿不成!
花 老:正是哩。待我問來!
一 個:(遂大叫道)誰是猴子的主人家?
    (連問兩聲,祇見那街北兩間空門面中,坐著兩個少年,旁邊站了十數個家人,
    (內有一位少年站起身來,走到門首問道)
那少年:你問猴子的主人作甚?
花 老:請問一聲:還是有謝儀,還是白拿?
那少年:朝廷也不白使人,那有白捉之理!有言在先:若能捉住,謝銀十兩。
花 老:十兩銀子那裏雇得上手,如肯加添,我們著個上手捉它。
那少年:總是十兩,分文不添。
花 老:(祇見坐著的那位少年道)也不一定,看你那一個上去,因人加添。
花 老:講明謝儀,但憑尊駕叫那一個上去!
那少年:(那少年用手指著花碧蓮道)他上去捉時,謝儀加倍:足紋銀二十兩。餘者是十
    兩。
花 老:祇是我們牲口無處安放。
那少年:這個容易。
又分付:(分付家人拿鑰匙)將對過街南房子開了,叫他們歇歇何妨。
    (家人聞命,不敢怠慢,遂將對過房子開了,花老一眾人將牲口牽進。)
    (你說那兩位少年卻是何人?一位是西臺御史欒守禮之子,名瑛,字叫鎰萬,年
    (紀約有一十四五。)
    (其人生性奸險,為人刻薄。)
    (因家內馬幫中看馬的猴子跑了,願出十兩銀子令人捉拿;眾人撮弄余謙上去,
    (欒鎰萬也隨來觀看。)
    (四望亭左邊相近的房子有許多關了,三間空門面站了十數個家人,一個幫閑坐
    (在那裏觀看。)
    (你說那個幫閑是誰?姓華名多士、字叫三千,本城人也。)
    (欒鎰萬喜他奉承,故收在家做個幫閑,正同欒鎰萬看余謙捉猴,忽聽問猴子的
    (主人,華三千忙出來相答。)
    (花老嫌銀子少,還要加添,華三千不敢作主,祇是不添。)
    (欒鎰萬早看見一眾之內,有個少年女子生得俊俏,故出來啟唇答話,指著花碧
    (蓮上去,情願加添銀子十兩。)
    (街南房子遂叫人開了,讓他們暫歇。)
    (公子性格祇圖樂意暢懷,那在乎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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