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  至  第四〇

31**時間: 地點:
    (卻說駱宏勛竟直跪於任正千房門口,駱太太請任正千處治。)
    (任正千纔將昨晚之事觸起一二分來,亦記得不大十分明白。)
    (一見宏勛跪在塵埃,低首請罪,虎目中不覺流下淚來,連忙扶起)
宏 勛:我與你數年相交,情同骨肉,從無相犯。昨晚雖愚兄粗魯於酒後,亦世弟之所作
    輕薄,彼此咸當知戒!以後不許提今日之事,均勿掛懷。
駱宏勛:(駱宏勛含冤忍屈道)多謝世兄海量,弟知罪矣!
    (駱太太亦過來相謝,任正千還禮不迭,分付丫鬟暖酒,款待師母。)
駱太太:天已三鼓,正當安睡,非飲酒之時。且老身年邁之人,亦無精神再飲。
    (任正千不敢相強,親送太太回房安歇,又到宏勛房中坐談片時,方纔告別回房
    (安睡。)
駱宏勛:(賀氏接)此事輕輕放過,祇是太便宜了這個禽獸!
任正千:殺人不過頭點地,他既是縛跪門前,已知理屈;蒙師授業之恩,分毫未報,一旦
    與世弟較量,他人則道我無情。不過使他知道,叫他自悔罷了。
駱宏勛:明日茶飯仍照常供給,不許略缺。
    (說了一會,各自安睡。)
    (第二日清晨,任正千梳洗已畢,著人去請駱宏勛來吃點心,好預備王、賀來此
    (會飲。)
    
    
32**時間: 地點:
    (且說駱宏勛自從夜間跪門回房之後,雖然安歇了,回思負屈含冤,一腔悶氣,
    (那裡睡得著!翻來覆去,心中自忖道)
心 中:今日之事,雖然見寬,乃世兄感父授業之恩,不肯諄諄較量,而心中未免有些疑
    惑。我豈可還在此居住?天明稟知母親,搬柩回南。但祇是明日又該世兄擺宴,
    王、賀來此會飲,必邀我同席,我豈肯與禽獸為友,又不好當面推托,如何是好
    ?
駱宏勛:(又思)我昨日已有傷酒之說,明日祇是不起,推病更重。暗叫余謙將人夫、轎
    馬辦妥,急速回南可也。
    (左思右想,不覺日已東升。)
家 人:(猛聽任府家人前來說道)家爺在書房相請駱大爺同吃點心,並議迎接王大爺、
    賀舅爺會飲之事。
駱宏勛:煩你稟復你家爺:說我害酒之病比前更重幾分,尚未起來,實不能遵命。叫你家
    爺自陪吧。
    (家人聞命,回至書房,將駱大爺之言回復任正千。)
    (任正千還當駱宏勛因昨日做了非禮之事,愧於見人,假病不起,也就不來強。
    ()
    (於是差人赴王府邀請,又分付家中預備酒席。)
    (不多一時,王、賀二人已至,任正千迎進客廳,分賓主坐下,獻茶。)
王 倫:駱賢弟還不出來?
任正千:今早已著人邀請,伊說害酒之病更甚於昨日,尚未起來,不能會飲。他既推托,
    愚兄就不便再邀了。
    (王倫聞正千之言,有三分疏慢之意,知賀氏已行計了。)
    (賀世賴怕人見疑,今日也不往後邊會妹子去,祇在前邊陪王倫。)
    (不言王、賀三人談飲。)
    
    
33**時間: 地點:
    (且說駱宏勛起得身來,梳洗已畢,走進太太房中,母子商議回南之計。)
太 太:須先通知你世兄,然後再僱人夫方妥,不然你先僱了人夫,臨行時你世兄必要款
    留,那時再退人夫,豈不折費一番錢鈔?
宏 勛:母親,不是這樣說法,若先通知世兄,他必不肯讓我回去。據孩兒之見,暗著余
    謙將人夫、轎馬辦妥,諸事收拾齊備,候世兄赴王家會飲之日,不辭而行,省得
    世兄預知,又有許多纏繞。倘世兄他日責備不辭而行,亦無大過。且我們不辭而
    去,世兄必疑我怪他,或細想前日之事,並想孩兒素日之為人,道孩兒負屈,亦
    未見得。若念念於此,其事不能分皂白,孩兒之冤終不能明。我身清白,豈甘受
    此亂倫之名乎!
    (太太聞兒子之言,道聲)
太 太:使得。
    (遂命余謙即時將人夫、轎馬辦的停妥,擇於三月二十八日搬柩回南。)
    (母子商議之時乃廿五日,計算還有三日光景。)
    (駱宏勛逢王倫家飲酒之日,推病不去;逢任家設席之時,推病重不起。)
    (任正千因他輕薄,也就不十分敬重。)
    (賀氏恨不得一時打發他母子、主僕出門。)
    (雖是任正千分付茶飯不許怠慢,早一頓遲一頓,不准其時,駱太太母子含忍。
    ()
    (住了三日,已到廿八日了,早飯時節,任正千已往王家去了。)
    (余謙將人夫、馬匹喚齊,駱太太同宏勛前來告別賀氏。)
賀 氏:師母並叔叔即欲回南,何此迅速也?待拙夫回來親送一送,何速乃爾?
駱太太:本該候賢契回府面謝,方不虧禮;但恐賢契知老身起行,又不肯放走。先夫也該
    回家安葬,犬子亦要赴浙完姻,二事當做,勢不容緩,故不通知賢契。賢契回府
    ,拜煩轉致,容後面謝吧。
    (賀氏恨不得把他們一時推出門,豈肯諄留,遂將計就計)
賀 氏:既師母歸心已決,奴家不敢相留。
    (分付擺酒餞行,與太太把盞三杯。)
    (用了早膳,仍將向日進柩之門打開,把駱老爺靈柩移出來,十六個夫子抬起,
    (太太四人轎一乘,小丫鬟一乘小轎,外有一二十個扛皮箱包裹。)
    (駱宏勛同余謙騎馬前後照應,直奔大道而去。)
    (駱宏勛起身之後,任府家人連忙將後邊大門仍然砌起,一邊著人到王府通知任
    (正千。)
    (任正千正在暢飲,家人稟道)
家 人:駱大爺同駱太太方纔僱人馬起身回南,特來稟知。
任正千:未起身時就該來報,人去之後來說何用?要你這些無用的狗才何用!
    (王倫、賀世賴聞駱宏勛主僕起身,滿心歡喜,見任正千責罵家人,乃勸道)
任正千:聞得駱宏勛在府上一住二載有餘,大哥待他不薄。今欲回家,早該通知大哥,叩
    謝一番,纔是個知恩之人。今不辭而去,內中必有非禮之為,赧於見人。此等人
    天下甚多,大哥以為失此好友麼?
任正千:駱宏勛這個畜生不足為重,但愚兄受業於其父,此恩未報,故款留師母以報萬一
    。今師母去了,愚兄未得親送,是以歉耳!
王 倫:留住二載,日奉三餐,報師之恩不為薄矣!今之不送,乃彼未通知之故;彼有不
    辭之罪大,而大哥失送之罪小。以後吾等再見駱宏勛,俱莫睬他。如今也不要提
    他了。
    (王倫這些話,說得輕重分明。)
    (任正千以為駱宏勛真非好人,遂置之度外,倒與王倫一來一往,其情甚密。)
    (逢在任家吃酒,一定把任正千灌醉,賀世賴將任家婦女支開,王倫入內與賀氏
    (玩耍。)
    (約略任正千將醒時候,賀世賴又引王倫出來。)
    (任府家人也頗知覺,因賀氏平日待人甚寬,近日又知自己非禮,每以銀錢酒食
    (賞他們,正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
    (況這些家人一則感他平日之恩,二則受今日之賄,那個肯多管閑事!可憐任正
    (千落得隻身獨自,並無一個心腹。)
    (過了幾日,王倫見人心歸順,遂取了一千兩銀子謝賀世賴。)
賀世賴:門下無業無家,這多銀子與門下,叫門下收存何處?大爺祇寫張欠帖與門下就是
    了。倘有便人進京,乞大爺家報中通知老太爺一聲,將此銀與門下大小辦一個前
    程,也是蒙大爺抬舉一番。祖、父生我一場,他老人家也增些光,感你大爺之恩
    。
王 倫:如此,我代你收著。
    (寫了一千兩欠帖與賀世賴。)
王 倫:(王倫笑道)我與令妹祇能相會一時,不能長夜取樂。我想明日連男帶女一並請
    來,將花園中空房一間,把令妹藏在其中。到晚,祇說賤內苦留不放,明日再回
    。那時任正千自去,我與今妹豈不是長夜相聚乎!
賀世賴:使得,使得!
    (次日,差人請任正千連賀氏大娘一並請來,就說)
任正千:後邊設席,家大娘仰慕大娘,請去一會。
    (家人來到任府,將言稟上。)
任正千:既是同盟兄弟,有何猜忌?
    (分付賀氏收拾,王府赴宴。)
又分付:(道)明日,我這邊也前後備席,連王大娘一同請來飲酒。
    (任正千上馬先自去了。)
    (賀氏連忙梳洗,穿著衣裳,諸事停妥。)
    (臨上轎時、叫過心腹丫頭兩個,一名秋菊、一名夏蓮,分忖)
分 忖:我去王府赴宴,你二人在家如此如此,我自然抬舉。
    (他二人領命,賀氏方纔上轎去了。)
    
    
34**時間: 地點:
    (且說駱宏勛回南,因有老爺靈柩,不能快行,一日祇行得二三十里路程。)
    (臨晚住宿,必得個大客店方可住得下。)
    (在路行了十日有餘,行到山東地方。)
    
    
35**時間: 地點:
    (那日太陽將落,來到濟南府恩縣交界一個大鎮所,叫做苦水舖。)
余 謙:大爺,論天氣還行得幾里,但恐前邊沒有大店,此地店口稍寬,不如在此住了,
    明日再行。
駱宏勛:天已漸熱,人也疲了,就此歇了吧。
    (於是眾人看見一個大店,將皮箱包裹俱搬入店內,將老爺的靈柩懸放店門以外
    (,是不能進店的。)
    (走至上房坐下,店小二忙取淨面水,駱太太並宏勛淨了面,分付余謙,叫店小
    (二拿酒飯與人夫食用。)
    (將上燈時分,店小二將一支燭臺點一支大燭,送進上房,擺在桌上,請太太、
    (公子用酒。)
    (駱太太母子入席,正待舉杯,祇見外邊走進一個老兒來,高聲說道)
駱太太:哎呀!駱大爺,久違了!
    (駱宏勛聽得,舉目一觀,正是: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不知來的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花振芳救友下定興)
    
    
36**時間: 地點:
    (卻說駱宏勛下在苦水舖上店子內,纔待飲酒,祇見外邊走進個老兒來)
駱宏勛:駱大爺,久違了!
    (駱宏勛舉目一觀,不是別人,是昔日桃花塢玩把戲的花振芳。)
駱宏勛:(連忙站起身來道)老師從何而來?
    (花振芳向駱太太行過禮,又與駱宏勛行過禮。)
花振芳:(禮畢)駱大爺有所不知,此店即老拙所開,舍下住宅在酸棗林,離此八十里,
    今因無事,來店照應照應。及至店門,見有棺柩懸放,問及店中人,皆云:是過
    路官員搬柩回南的。老拙自定興縣任府相會,知大爺不過暫住任大爺處,不久自
    然回南,見有過路搬柩的,再無不問。今見柩懸店門,疑是大爺,果然竟是。幸
    甚,幸甚!
    (花振芳分付店小二將此等餚饌搬過,令鍋上重整新鮮菜蔬與他。)
    (店小二應諾下去。)
花 老:(花老分付已畢)任大爺近日如何?可納福否?
駱宏勛:(駱宏勛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待晚生慢慢言之。
    (花老聞聽此言,甚是狐疑,因駱太太在房,恐途中困乏,不好高談)
花 老:暫為告別,請太太方便,俟用飯之後,再來領教。
駱宏勛:稍坐何妨!
花振芳:余大叔尚未相會,老拙也去照應照應,就來相陪。
    (一拱而別,來到廂房。)
    (余謙在那裡安放行李,見道)
余 謙:呀,老爹麼?久違了!
花振芳:我今若不來店,大駕竟過去了。
余 謙:自老爹在府分別之後,次日,家爺同任大爺赴寓拜謁,不知大駕已行。內中有多
    少事故,皆因老爹而起,一言難盡,少刻奉稟。
    (花老愈為動疑,見余謙收拾物件,又不好深問,遂道)
花 老:停時再來領教罷了。
    (辭了余謙,來至鍋上照應菜蔬,不一時,菜飯俱齊。)
    (駱太太母子用過酒飯,余謙亦用過了。)
    (店小二將碗盞家伙收拾完畢,又送上一壺好茶之後,駱宏勛打開太太行李,請
    (太太安歇。)
    (花老兒知太太已睡,走至上房說道)
花 老:因太太在此,老拙不便奉陪,有罪了。
駱宏勛:豈敢!
花振芳:前邊備了幾味粗餚,請大爺一談。
    (駱宏勛也要將任正千情由細說,道)
駱宏勛:領教。
    (遂同花老來到門面旁一間大房,房內琴棋書畫,桌椅條臺,床帳衾枕無所不備
    (,真不像個開店之家。)
    (問其此房來歷,乃花振芳時常來店之住房也。)
    (他若不在此,將門封鎖;他若來時纔開,所以與店中別房大不同也。)
    (內中設了一桌十二色酒餚,請駱宏勛坐了首位,花老主位,將酒斟上,舉杯勸
    (飲。)
    (三杯之後,花振芳)
花振芳:適纔問及任大爺之話,大爺長嘆為何?
    (駱宏勛就將因回拜路遇王家百十餘人,各持器械,問其所以,知與足下鬥氣;
    (晚生同任世兄命眾人撤回,伊云:奉主之命,不敢自擅;晚生同世兄赴王府解
    (圍,不料王倫甚是恭敬,諄諄款留,遂與之拜結;及次日,王、賀來世兄處會
    (飲,將我二人灌得大醉;賀世賴代妹牽馬,王倫與賀氏通奸,被余謙聽見。)
    (駱宏勛將前後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花振芳聞了這些言語,皆因王家解圍而起,心中自說道)
花振芳:怪不得余謙說:皆因我而起。
心 中:王倫那廝,依老拙愚見,彼時就要毀他巢穴;賤內苦苦相勸說:『出門之人,多
    事不如省事』,我所以未與他較量。次日趁早起身,急急忙忙一路動身返舍。回
    來後,老漢在家,那裡知道後邊就弄出了這許多事來。真個令人實實難料。大爺
    ,且說王倫這個奸賊,真是人面獸心,實屬叫人髮指,可恨之極!大爺請用一杯
    ,老漢還有話說。
    (說罷,杯盤相勸。)
    (彼此相合,二人對飲,正是有詩為証,詩云:
    (    良友邸旅敘往因,須知片語值千金。)
    (忠肝義膽成知己,永志冰心報友情。)
    (揮灑千金存匹馬,且怀一盞碎張琴。)
    (今朝得敘舊年事,方知義友一番心。)
花 老:大爺隱惡揚善,原是君子為之。但大爺起身之時,也該微微通知,好叫任大爺有
    些防避。彼毫不知之,奸夫淫婦毫無禁忌,任大爺有性命之懮。
駱宏勛:晚生若回去言之,靈柩何人搬送?倘不回去,世兄稍有損傷,於心何忍!
    (言到此處,駱大爺雙眉緊皺,無心飲酒,祇是長吁短嘆。)
花 老:(花老勸道)天下事有大有小,有親有疏,朋友乃人倫之末,父母乃人倫之首,
    豈有舍大而就小,疏親而為友者乎!大爺搬柩回南,任大爺之事俱放在老拙身上
    。況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也不忍坐視成敗。既大爺起身日期至今已有數日,及老
    拙往定興又有幾日工夫,不知任大爺性命如何。如等老拙到了定興,任大爺性命
    無傷,老拙包管把奸夫淫婦與他一看,分明大爺之冤,並救任大爺之命。
    (駱宏勛謝過,重新又飲。)
駱宏勛:(又問道)不知老爹幾時赴定興?
花 老:救人如救火,豈可遲延!不過一二日,就要起行。
    (駱宏勛又吃了兩杯,天已二鼓,告辭回房去了。)
    (花老分付店中殺豬宰羊,整備祭禮,一夜未睡。)
    (及到天明,駱太太母子起來,梳洗方畢,余謙來稟道)
余 謙:花老爹亦有祭禮,擺在老爺櫃前,請大爺陪奠。
    (駱宏勛連忙來至櫃前,祇見擺列數張方桌,上設剛鬣、柔毛,香楮、庶饈之儀
    (。)
    (花老上香奠爵,駱宏勛一旁陪奠。)
    (祭奠已畢,駱宏勛重復致謝意,欲趕早起身。)
    (花老哪裡肯放,又備早席款待。)
    (駱宏勛叫余謙稱銀四兩,賞與那搬桌運椅之人。)
    (吃罷早飯,人夫轎馬預備停當,駱宏勛又叫余謙封過房租銀兩。)
花 老:豈有此理!今日老爺仙柩回南,老拙不便相留;今封銀子與我,是輕老拙做不起
    個地主了。老拙別無盡情之處,小店差一人跟隨大爺,送至黃河渡口。黃河這邊
    一切使用並房飯銀兩,俱是老拙備辦,過河以後,大爺再備。
駱宏勛:今日無故叨擾,已為不當;路費之說,斷不敢領。
花 老:我差人相隨,亦非徒備路費。黃河這邊皆山東地方,黃河相近,路多響馬,黑店
    甚多。我差人送去,方保無事。我已預備停妥,大爺不必過推。
    (駱宏勛見花老誠心實意,遂謝了又謝,方上馬而去。)
    (不言駱宏勛起身上路。)
    (且表花振芳回店將事情料理停當,晌午時候,上馬而回,日未落時,已至自家
    (寨中。)
    (進門來見了媽媽,將遇見駱宏勛在店之事說了一遍。)
花奶奶:你這個老殺才,女兒因他害起病來。不見則已,今既在我店中,還放了他去,是
    何原故?
花 老:你婦人家不通道理。如駱宏勛一人自來,或同他家太太母子同來,我豈肯叫他匆
    匆即行?他今搬柩回家,難道叫我將他家棺材留下不成!
花奶奶:他如今回家,幾時還來?女兒婚姻,何日方就?
花 老:(花老笑道)今日正有一個機會告你知道。
    (媽媽忙問其詳。)
    (花老將任正千之事說了一遍,又將自己欲往定興救任正千之言,又說了一通。
    ()
花 老:(又道)我今將任正千救來,怕他不代我女兒作伐麼?
    (花奶奶聽了此言,也自歡喜。)
    (花老忙差四人,分四路去請巴龍、巴虎、巴彪、巴豹四人。)
    (看官,你說因何差四人去請他弟兄四人?那巴氏弟兄九個,住了九個大寨,連
    (花振芳共十個,周圍有百里之遙。)
    (今連夜去請,要到次日飯時方能齊至,一人如何通得信來?所以差四人前去。
    ()
    (巴氏弟兄九個,惟此四人做事精細。)
    (花老差人之後,用了些晚飯,媽媽將這些說話又對碧蓮說了一番。)
    (碧蓮知任正千同駱宏勛乃莫逆之交,任正千感父救他之恩,必竭力代我做媒無
    (疑,心懷一開,病也好了三分。)
    (第二日早晨,巴氏弟兄前後不一,直至飯時四人方齊。)
    (花老備酒飯款待,將下定興救任正千之話說過。)
花 老:(又道)定興往返有千里之遙,豈可空去空回?意欲帶十個干辦之人,順便看有
    相宜生意,帶他個把纔好。
巴氏弟:好!
    (花老將寨中素日辦事精細,武藝慣熟之人,選個十名,各人收拾行李,暗帶應
    (用之物,期於明日起行。)
    (話不重敘。)
    (到了次月,一眾人等吃了早飯,花振芳帶領了巴龍、巴虎、巴彪、巴豹,又有
    (十個精細伴當,一眾騎了十五匹上好的慣走的騾子,直奔定興大路而來。)
    (祇因這一去,正是:定興黎民心膽落,滿城文武魄魂飛。)
    (畢竟不知花振芳一眾人等到得定興,怎生救任正千?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劫不義財帛巴氏放火)
    
    
37**時間: 地點:
    (卻說花振芳、巴氏弟兄一眾自離了酸棗林,在路行程也非止一日。)
    
    
38**時間: 地點:
    (那日來到定興,已是四月間。)
    (進了西門,已到馬家店外。)
    (花振芳本欲還寓在此,然自離定興至今不過個把月光景,仍住他店內,他們必
    (定認得,如何是好?若遷於別處住店,又恐不乾淨,不若尋個廟宇,便於行事
    (。)
    (於是,直奔南門而來。)
    (幸喜離南門不遠有一炎帝廟,甚是寬大,閑房甚多。)
    (花振芳進內與住持說了,不過住兩三日就動身,大大給你個香儀;廟中道人亦
    (賞他五錢銀子。)
    (住持同道人甚是歡喜,將後院三間大廟房與他們住,旁邊又有三間廠棚,原是
    (養牲口之所,槽頭現成。)
    (花老一眾將行李取下,搬入住房,十五匹騾子拴在槽旁,又將錢與道人,代買
    (草料。)
花 老:(道人問道)老爺們是吃素還是吃葷?吃素,就在我們灶上制辦;吃葷時,那住
    房北首有一間房,房內鍋灶現成,請爺們自便。
    (花老見諸事便宜,甚為歡喜。)
花 老:(答道)我們有人辦飯,祇是勞你買買罷了。
巴氏弟:(道人應道)當得,當得!
    (拿錢買草料去了。)
    (入廟之時,天方日中,眾人在路已吃過早飯,肚不飢餓。)
花振芳:你們在此歇息歇息,我先進城到任府走走,探探任正千消息。
巴氏兄:你進城去,我們在此辦午飯候你。
    (花老也不更衣,就是原來的樣子邁步進城,一直來到任正千門首,看了一看,
    (不如前月來的那般熱鬧。)
    (站了半會,並無一人出入,心中疑惑,邁步進門,見一人在門凳上坐著打睡。
    ()
花 老:(花老用手一推)大叔,醒醒。
花 老:(那人將眼一睜)那裡來的?
花 老:在下山東來的。
    (那人仔細一看,認得是三月間來拜大爺的花老兒,便說道)
任大爺:花老師又來了麼?
花振芳:前在此厚擾,今特來謝謝大爺。敢問大爺可在家嗎?
任大爺:(那人道)不在家,今早赴王府會飲去了。
花 老:那個王府?
任大爺:(那人道)是家爺新拜的朋友,乃吏部尚書公子王倫王大爺家。
花振芳:大娘在家麼?
任大爺:(那人道)大娘有五日不在家了。
花 老:娘家去了?
任大爺:(那人道)不是的,在王府赴宴。
花 老:既是赴宴,那有五日不回之理?
任大爺:(那人道)花老師,你不曉得,朋友有厚薄不同。家爺與王大爺相交甚契,先前
    祇是男客往來,有半月光景,連女眷也來往了。
花 老:他家那王大娘也到府上來否?
任大爺:(那人道)聞得說王大娘有腿痛之疾,難以行走,家爺備席請他,他不能來,所
    以請我家大娘過去陪伴玩耍,不肯放回。大約是男子相厚,女眷也就不薄了。
花 老:府上大叔好多哩,今日怎不見人出入?
任大爺:(那人道)有是有十來個,跟大爺去了兩個,其餘見大爺一見而已。大爺一去一
    日,更深方回,家中無事,都去閑玩去了。
花 老:既大爺不在家,在下告別。
任大爺:(那人道)老師寓在何處?家爺回來,我好稟知。
花振芳:方纔到此,尚未覓寓。大爺回來,大叔不稟罷了。
任大爺:(那人道)倘大爺聞知,我豈無過?
花 老:不妨,即使我會見大爺亦不提,大爺怎得知道?
    (看官,你道花老因何不肯對他說出寓所?恐弄出事來,連累炎帝廟的和尚,故
    (不對他說。)
    (辭了那人,照舊路向寓所而來。)
    (一路上想那門上人的話,一定是駱大爺主僕二人起身之後,百無禁忌,王倫假
    (托老婆有病,將賀氏接在家中,夤夜暢樂。)
    (任正千乃好酒之人,不知真偽,而為之愚焉。)
    (我今不來則已,既來了,必將奸夫淫婦與他一看,任大爺方信為實,駱大爺之
    (冤始白矣。)
    (適言更深方回,我亦等更深時分,不使人知,悄悄入他家內,約任正千同到王
    (家提奸。)
    (算計已定,來至寓所,巴氏兄弟早將晚飯備妥。)
    (共是三桌,巴氏弟兄同花老一桌,寨內十人分兩桌。)
    (他寨內規矩:有客在坐則分上下,花老兒主坐,其餘分立兩旁;若無外人,則
    (不分尊卑了,皆同坐同飲。)
    (今寓中皆自家人,所以辦三桌,一室合飲。)
    (閑話少敘。)
    (眾人用過晚飯,各自起身。)
    (花振芳在內閑坐,談論任正千之事。)
    (那十人喂料的喂料,墊草的墊草,各辦其事。)
    (不一時天已起更,又擺夜酒,也是三桌。)
    (飲酒之間,花老)
花 老:我們今番盤費無多,事宜急做。今晚我即進城相會任正千,看如何光景。我們好
    速速回去,不然盤費用完,又要向人借貸。
巴氏弟:姊夫放心前去,盤費之說,包在我弟兄們身上,不必心焦。
    (時至二更,諒任正千亦已回家。)
    (花老連忙打開包裹,換了一身夜行衣服:青褂、青褲、青靴、青褡包,青裹腳
    (。)
    (兩口順刀,插入裹腳裡邊,將蓮花筒、雞鳴斷魂香、火悶子、解藥等物,俱揣
    (在懷內;有扒牆索甚長,不能懷揣,纏在腰中。)
    (看官,你說那扒牆索其形如何?長有數丈,繩上兩頭繫有兩個半尺多長的鐵釘
    (,逢上高時,即二手持釘,一個個照牆縫插入,一把一把登上去;凡下來時節
    (,用一釘插在上邊,繩子松開,墜繩而下。)
    (此物一名『扒牆索』,一名『登山虎』,江湖上朋友個個俱是有的。)
    (花老收拾完全,別了眾人,直至城門。)
    (城門已閉,花老將扒牆索取下,依法而行。)
    (進得城來,街上梆響鑼嗚,柵門已閉,不敢上街,自房上行走。)
    (及到任正千家,亦不呼門打戶,從屋上走進來,直至裡面,並不見一些動靜。
    ()
    (又走進內院天井中,忽聽鼾睡之聲,潛近身邊,此時四月二十上下,微月漸明
    (,仔細一看,竟是任正千!在房門外放了一張涼床,帶醉而臥,別處並無一人
    (。)
    (花老用手推之,推了兩番,任正千朦朧之中問聲)
任正千:那個?
    (仍又睡了。)
花 老:(花老點頭道)怪不得其妻偷人,茫然不知,今將他扛送江河之中,他亦未必知
    道。
    (又用手著力一推,任正千方醒,喝道)
吆 喝:有賊!
    (將身一縱,已離床七步之遙。)
花 老:(花老低低說道)任大爺,不要驚慌,我乃山東花振芳也。若是盜賊,此刻不但
    將你銀錢偷去,連你性命都完了。
    (任正千聽說是花振芳,雖月光之下看不明白面貌,卻聽得出聲音,連忙問道)
任正千:大駕幾時來此?夤夜到舍,有何見教?
花 老:大爺不要聲張,在下昨午至貴處,連夜到府來救你性命。
任正千:(任正千驚問道)晚生未作犯法之事,有甚性命相礙,老師何出此言?
花 老:駱大爺到那裡去了?
任正千:那個輕薄的人,說他作甚!
花 老:好人反作歹人,無怪受人暗欺。
    (遂將王倫、賀氏奸淫,賀氏過書房相戲,反誣他輕薄無親;自縛跪門,不辭而
    (去,說了一遍。)
任正千:(任正千嘆道)此必駱宏勛捏造之言,以飾自己輕薄之意,老師何故信之?
花 老:因怕你不信此言,故我夤夜而來,與你親眼一看,皂白始分,而駱大爺之冤亦白
    矣!我也知令正夫人在王家五日未回,此刻正淫樂之時。想你武藝精通,自能登
    高履險,趁此時我與你同到王家捉奸。若令正不與王倫同眠,不但駱大爺有誣良
    之罪,即老拙亦難逃其愆矣!
    (任正千被花老這一番話,說得纔有幾分相信。)
任正千:(答道)我即同老師前去走走。
花 老:(花老將任正千上下一看)你這副穿著、如何上得高屋,速速更換。
    (任正千自王家回來,連衣而臥,靴也未脫,衣也未卸。)
    (花老叫他更換,方纔進房,脫了大衣,穿一件短襖;褪下靴子,換一雙薄底鞋
    (兒,把帳柱上掛的寶劍帶在腰間。)
    (走出房來,同花老正要上屋,祇見正南方火光遮天。)
花 老:此必那塊失火!
    (將腳一縱,上得屋來,那火正在南門以外,卻不遠。)
花 老:不好了,此人正在我的寓所。大爺稍停,我暫回南門一望即回。
任正千:天已三鼓,待老師去而復返,豈不遲了?即老師行李有些損失,價值若干,在下
    一定奉上。
花 老:大爺有所不知,老拙今來一眾十五人,騎了十五匹騾子,皆是走騾,每個價值一
    二百金,在南門外炎帝廟寓住,故老拙心焦,不得不去一看。
任正千:既是老師要去,速些回來纔好。
花 老:就來。
    (將腳一縱,上屋如飛而去。)
    (任正千坐在涼床上,細思花老之言,恨道)
花 老:如今到王倫家捉住奸夫淫婦,不殺十刀不趁我心!
    (在天井中,自言自語,自氣自恨,不言。)
    
    
39**時間: 地點:
    (且說花振芳來到南門,見城門已開,想道)
又 想:自必有人報火。
    (遂跳下出城,舉目一看,正是火出於炎帝廟中,真正利害。)
    (正是:風趁火勢,火仗風威。)
    
    
40**時間: 地點:
    (卻說花振芳急忙走到跟前,見救火之人有一二百,東張西望,不見自家帶來的
    (人。)
又 想:難道十四個人,一個也未逃出不成?
    (正在焦躁之際。)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傷無限天理王姓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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