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２１＊＊時間： 地點：
（卻說石生同柏兒，別去湛然，行未數里，忽然天起烏雲，風雨驟至，且從來不
（曾走慣路的，同柏兒一步一步，挪移不上十數里，腳便疼痛。）
柏兒道：（回首向柏兒道）這般大雨，我們腳下難走，不如尋一主人，在此安歇吧。
柏兒道：相公乃避害之人，此處如何住得。
（石生只得強勉又走。）
（行未十數里，天色黑暮。）
（見面前有數十人家，石生立住，對柏兒道）
柏兒道：此路口必有飯店。我們今夜投宿，不可提起個石字。
ＡＡＡ：（又想了想道）只說我姓齊，字也水，叫我齊相公就是。
（柏兒應諾。）
（同至路口，見店家燈火隱隱，柴門半開半閉。）
（石生隨柏兒徑入店內。）
問 道：（店主問道）客官從何處來的？
石生道：小生姓齊，自蘇州來，往京應試。
ＡＡＡ：（店主道）此處客俱下滿，沒有房子，請到別處投宿。
石生道：小生適才冒雨，衣物俱濕，天又黃昏，路又泥泞，不能前行，因此投店主歇宿。
倘內中有孤客獨房，搭住一晚，更見好情。
ＡＡＡ：（店主想道）沒有甚麼孤客獨房，止有一河南客，是一房兩牀，卻又有管家，恐
不能相容相公。
ＡＡＡ：（石生聞言喜道）既有空牀，怎好不讓，待小生親去與他說。
（說罷，帶柏兒到後面看時，果然有一房兩牀，一客背著臉收拾行李。）
ＡＡＡ：（石生近前拱手道）客官，小弟特來借榻。
（那客回頭看時，見是石生，忙走下來。）
（石生一看，卻是懷伊人，二人慌忙施禮。）
ＡＡＡ：（懷伊人喜道）吾兄因何至此？
ＡＡＡ：（石生低聲道）小弟避害至此，不期得遇故人，祈速策我。
（懷伊人見石生衣履盡濕，而色憔悴。）
（叫管家取出衣裳換了，拉手就坐，挑燈低問道）
問 道：吾兄所避何害？
石生道：弟因別後，訪得凌春小姐在淮，特帶小價到淮訪問。又喜托庇，一路平安。且小
姐與我志意相合，贈我一玉簫。
懷伊人：既然如此，乃是一段美事，因何致害？
石生道：不期後來，小姐乃父是監生，謀任杭州通判，竟隨任南往。致小弟蕭寺落落，忽
出散悶。有憎湛然，是弟契交。尋出寺外，教道徐州公差，在寺協同本處地方拿
弟，說弟是土賊贓主。不知誤認？又不知故害？因湛然私放小弟前來。
懷伊人：想是吾兄在淮，處友不當，故致此禍。
石生道：在淮並無妄交。
懷伊人：吾兄因何知凌春在淮安，特相信而來？
（石生將白隨時起數，花婆傳詩，先春園聽琴，清涼寺請酒，前後事情述了一遍
（。）
ＡＡＡ：（懷伊人想道）向聞白隨時、鐵不鋒與田又玄相與詩酒之人。曾記古香亭田又玄
詩上，有『春日同鐵不鋒、白隨時作也』數字，既與田又玄交往，其人不端可知
。想徐州之事，或有因而起。
ＡＡＡ：（石生想道）我與他一面之會，有何仇隙？且白隨時指我小姐之處，非我明明問
他，乃是暗透他的。這事斷非此輩遺害。
ＡＡＡ：（懷伊人又想道）論理與他不相關煞，未必他敢為此事。只是為今之計，不識吾
兄匆匆，意欲何往？
湛然道：（石生愀然道）弟囊空金盡，隨其所之。大約以到京為率，更換名姓，坐監入場
耳，且不識伊兄近況若何？
懷伊人：自別後到河南，舍親官已罷職，終日俗冗繁雜，致弟淹留到今。所得不上二三十
金，意欲權移吾兄，為上京之費。寺以知己見愛，慨贈以壯行色何如？
湛然道：（石生愀然道）弟若受伊兄之贈，伊兄前途又有誰贈？
ＡＡＡ：（懷伊人悲道）正是彼此窮途，寧可盡吾兄為要。蓋吾兄年在妙齡，不慣客路；
在弟賤庚癡長，頗多經歷野店寒煙之苦。
（石生沉吟不語。）
（懷伊人將拜匣取開，拿出銀子，原封不動放在案上。）
（又打開一小包，內有兩餘銀子。）
（取出一塊，隨叫管家買了一甕酒，取出路菜，向石生道）
向石生：吾兄不必愁悶，且飲一杯，以舒勞倦。
（二人對飲少頃，石生問道）
問 道：小弟故鄉風景，近來猶似舊否？
懷伊人：令表兄有一字奉復，想必盡載。
（石生令取出看時，書道：
（ 愚李景文頓首書復池齋社表弟先生文幾：自昔睽違，倏爾春秋幾易。）
（每思會無由，惟夢寐得親切耳。）
（念府上世多清德，齒爵俱尊。）
（近以先姑丈西升，百凡變衰，欲繼舊業，端在吾表弟焉。）
（晤伊兄，得悉新趾，且聞得賢主人如梅老先生。）
（更有足賀者，時歲值科試，正爾我得意之秋。）
（可鼓棹歸洛，相與負笥長安，朝夕論心，以慰遼闊。）
（途腸不贅，專此草復，並待不盡。）
（看罷，放在案頭，對懷伊人道）
懷伊人：家表兄欲我早到河南，同他往京應試。我若將伊兄銀子全帶前去，亦是無用。不
如二人學管鮑分金，弟取不傷廉，兄與不傷惠，且兩有盤費，豈不相安。
懷伊人：吾兄莫謂河南路近。客途之事，一時風雨阻隔，咫尺猶同千里。那時致吾兄不來
不去，淒苦無告，在兄縱不怨弟，而弟亦何忍放心自回。
（石生見懷伊人情锺友明，愈增愧顏。）
ＡＡＡ：（懷伊人慰道）兄毋過慮，弟還有兩餘散碎銀子，足充路費。
石生道：那兩餘銀子做得甚事，縱伊兄省儉，只可到得廣陵。
懷伊人：到廣陵就不難了。或做館代筆，隨寓前去便了。
ＡＡＡ：（石生想了一想道）若到廣陵，弟寫一書，致梅老先生處，並關書帶去，薦兄處
館。權借一枝，以圖歸計。不識何如？
懷伊人：既如此，是絕妙的了。
（石生推過盅筷，令柏兒取出拜匣，寫下一書。）
懷伊人：（又秉筆寫了一扇一卷並關書遞與懷伊人道）梅老先生知我貧士，聊寄人情紙半
張，以表微意吧。
ＡＡＡ：（懷伊人接過看道）這詩、扇俱新作吧？
石生道：扇中是當日梅花之句，卷上是舊日之別業。
（懷伊人看罷，不勝稱贊。）
又 道：別後想多近作，乞借觀以開茅塞。
石生道：別後之作，未付梓者，贈與田又玄了。惟有《楊柳枝》詞十首是近作，寫出求教
。
ＡＡＡ：（懷伊人歎道）可惜佳玩落瞽目人矣。
（石生取一便紙，將《楊柳枝》詞寫出一稿，未款名姓，遞與懷伊人。）
（懷伊人賞鑒一會，各飲酒罷，吃過夜飯。）
（又令柏兒同懷伊人管家，飲了酒方睡。）
（到次日，石生早起，見天色稍晴。）
（懷伊人各束裝辭過主人，至路口分別。）
懷伊人：吾兄此行，至河南同令表兄進京，定然擢元。弟有母服，不能附驥。吾兄幸勿自
惰，有負妙年。
ＡＡＡ：（石生歎道）倘得僥倖，當報謝者惟伊兄與畢小姐耳。
（懷伊人謙恭辭別。）
ＡＡＡ：（石生復回首道）弟前途蒙惠，且進京有親戚同住，伊兄不必掛慮。可將梅老先
生扇、卷並關書查好，以圖廣陵之事，庶弟途中稍安。但梅家王文，曾來淮訪我
，說有甚麼不通的抵冒。兄可查問，便寄一字示我。
ＡＡＡ：（懷伊人遙拱揖道）謹領兄教。
（遂長別去。）
（正是：
（ 浪交不益己，好友勝於親。）
（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不知懷伊人如何會梅翰林，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先生羞認梅花扇 翰林淚讀楊柳詞）
（詩曰：
（ 假冒才名實可羞，風流自昔重荊州。）
（高人不是塵為骨，小燕焉能鳳比儔。）
（事到奸頑終出丑，文逢知己應相求。）
（最憐求得翻成錯，秦晉還教向別謀。）
２２＊＊時間： 地點：
（卻說懷伊人與石生別過，知石生腰間有了鈔物，到河南又有表兄同上京應試，
（一路平安，不足掛齒。）
（當日記石生抵冒之言，行至淮陰渡口，叫了一隻划子船，買了些酒肴在上，帶
（著管家，不一日行到揚州。）
（果然盤費用盡。）
（叫管家拿了石生書札，自己又寫下一晚生帖，去拜梅翰林。）
（及到梅翰林家，守門管家問道）
問 道：相公是何處來的？
懷伊人：我是石相公那裡來的。
管家道：（守門管家道）我家有個石相公，又是甚麼石相公？
懷伊人：我這石相公，不是別人，乃你家老爺請他處館的。他有親筆書札在此，你傳進自
知。
管家道：（守門管家道）我老爺正假滿還朝，也不許投書札。
管家道：（旁有一小管家道）這想必是真石相公了。你傳進去，老爺自有分曉。
ＡＡＡ：（守門管家嚷道）這個如何成得。適間找石相公的王文到家，才說是石相公進京
去多時了，老爺聞言，現在內宅納悶，要打王文，說他做事不實。又是甚麼石相
公書，你若要傳，你就去傳。
笑 道：（懷伊人笑道）你二人不必爭論，這書正是石相公進京路中寫與我的。我姓懷，
字伊人。是他相契的同社朋友，現有你老爺親筆關書在此。
懷伊人：（那小管家向懷伊人道）既是懷相公有老爺親筆關書，待小的先傳進去，與老爺
看過，再請相公相會。
（懷伊人將書札並扇卷總遞與小管家。）
管家道：（守門管家回頭向小管家道）恐防又是假的，你卻不當穩便。
（小管家理，徑自傳進，一直到後廳，見梅翰林正在納悶，閒坐作想。）
（將書呈上，梅翰林一見，就叫請懷相公相會。）
（懷伊人不勝欣喜。）
（走入前廳，與梅翰林揖罷，各依賓主而坐。）
梅翰林：貴同社為何吝教，不向學生寒舍一盼？
懷伊人：敝同社久擬投府，聆老先生清誨。為一不得已之事，故有失尊召。
梅翰林：如今尚在何處？
懷伊人：往河南邀他令親，打點進京應試。路值晚生，因以浼晚生來璧關書，且代請荊。
笑 道：（梅翰林笑道）說哪裡話。適間又承賜扇卷，何以克當。
懷伊人：敝同社客中無備，聊具拙詩呈教，非敢言禮也。
（管家茶上。）
（梅翰林令取出扇卷，先將詩卷展開看時，贊賞不已。）
（又取扇看時，忽驚問道）
問 道：這是貴同社之作嗎？
懷伊人：正是敝同社春間在玄墓觀梅之作。
梅翰林：原來是貴同社之作。
（茶罷，又令管家取出田又玄、鐵不鋒之詩，遞與懷伊人道）
懷伊人：這二首詩，是學生蘇州得來的，不期貴同社詩亦在其內，今日可稱不意而合。
（懷伊人接過看時，卻是一草稿，未款名姓。）
問 道：（看罷問道）這第二首詩是從何處得來的？
笑 道：（梅翰林笑道）亦是蘇州傳來，未知是何人之胡談，敢附貴同社之末。
懷伊人：此是蘇州姓田字又玄之作。
ＡＡＡ：（梅翰林驚道）原來此人姓田字又玄。可與貴同社相厚嗎？
懷伊人：沒甚相厚。曾在玄墓相會過，那日他強勉作詩，抄襲舊句，且亂談敝同社這詩。
後同社知他狂妄，也就兩下疏交。
梅翰林：原來如此。
（遂令旁人收去。）
（管家又茶上，懷伊人告辭。）
梅翰林：懷兄且勿他往，少刻一卮候教。
（懷伊人謙應。）
（梅翰林送出大門，回家即寫下一請帖，上道）
上 道：刻下優觴，候駕早臨。
（令管家送去。）
（自己復到後面書房中，向田又玄道）
田又玄：適一遠客來拜學生，少停有席，請石兄相陪，不敢具帖。
笑 道：（田又玄笑道）晚生自當分半席主人，老先生何下一請字。但不知這人姓名是誰
？
梅翰林：也是個沒要緊的人。
田又玄：光景也要到夜方得上席哩。
梅翰林：不消。昨日有一友，薦一班優人來，家下已打著備兩席酒，邀二三知己賞鑒。不
期此人又至，我就將這現成酒席請他敘敘，以了情面而已。
田又玄：既如此，何不寬坐坐，以俟同行？
（梅翰林坐下。）
又問道：近有佳作否？
田又玄：晚生適才口占俚言二首，恐不堪法目。
（梅翰林令取出，看罷滿口稱贊。）
（田又玄又謙遜閒話一回。）
上 道：（旁有一管家走上道）酒席齊備，戲子在外，已久伺候。
梅翰林：著人請那相公來就是。
（管家應諾而去。）
（梅翰林攜詩亦別過田又玄，向外吩咐管家道）
管家道：若懷相以來時，可先請石相公陪坐，後再請我，你輩不可在旁。
（管家領命，梅翰林向後宅去照管。）
（少頃，懷伊人至，管家請出田又玄，梅翰林在屏風後窺其動靜。）
（只見田又玄一見懷伊人，驚得面色慌張，作揖不是，就坐不是，逃去不是。）
問 道：（懷伊人亦驚問道）田兄因何在此？
（田又玄四面望了一望，見無人在。）
口 道：（將手扯過懷伊人在廳角上低口道）小弟該死！一時錯誤，被梅老先生請在此坐
館，以為小弟是石先生。小弟偶然順口應承，望先生大度包謊，向梅老先生不可
提起個田又玄三字。小的來世，願為犬馬，以報大德。
ＡＡＡ：（懷伊人聞言不快道）田兄差矣，石池齋乃當今名士，且我之契友。他特著我來
訪問這事，我怎容你以偽亂真，壞他名望。
ＡＡＡ：（田又玄急道）這事卻如何處，叫小弟一時怎悔得過來，求先生今日暫全體面，
明日小弟即托故他往。
（說罷，將手扯住懷伊人，直下一跪。）
（懷伊人正待用手去扶，梅翰林咳嗽一聲，從屏風後走出。）
（田又玄忙忙立起。）
田又玄：（梅翰林向田又玄道）石兄可曾與懷兄見揖嗎？
ＡＡＡ：（田又玄忙拱身道）見過禮了。
（梅翰林遂與懷伊人揖罷，各分賓主而坐。）
（茶畢，戲房奏樂，梅翰林安席。）
（懷伊人首座，田又玄二座，梅翰林在田又玄席旁陪飲。）
（懷伊人告坐畢，三個舉杯招飲。）
田又玄：（梅翰林又向田又玄道）今日屈先生二座，幸勿見罪。
ＡＡＡ：（田又玄欠身道）晚生半東，宜當次座。
田又玄：（梅翰林又向懷伊人指田又玄道）這是學生西席也。姓石，道號池齋。懷兄可曾
會過嗎？
（懷伊人笑而不言。）
ＡＡＡ：（田又玄忙打恭道）懷老先生與晚生在吳下朝夕相會。
笑 道：（梅翰林故笑道）原來亦是舊友。
（復舉杯招飲。）
（懷伊人心下悶悶不樂，恐梅翰林反以真者為假，停杯作想。）
（梅翰林又舉杯招飲。）
（懷伊人方飲時，見戲子向上叩頭，拿上戲單點戲。）
ＡＡＡ：（懷伊人謙讓田又玄，田又玄打恭道）小弟是半主，焉敢倒僭先生。
（懷伊人就從實點了戲。）
（三人聽曲飲酒。）
田又玄：（不一時梅翰林笑向田又玄道）近來有一種匪類先生，竟辱名教。石兄在家，想
也聞得嗎？
ＡＡＡ：（田又玄滿臉慚愧，強勉應道）不曾。
（懷伊人見梅翰林言中有意，即接口道）
口 道：我想人家延師如石兄者，斷然不差。
笑 道：（梅翰林笑道）我家先生都是擇取再三，非假非冒，方才延請的，豈有差錯之理
。
（田又玄聞言，托以低首。）
（懷伊人故向田又玄招飲。）
田又玄：懷先生素知小弟是量不佳的，適才吃了數杯急酒，胸中要嘔吐，求讓一杯。
口 道：（梅翰林接口道）石兄素常海量，今日因何推酒，想見怪懷兄嗎？
ＡＡＡ：（田又玄忙道）懷先生乃吾故人，怎敢見怪。
笑 道：（梅翰林笑道）既不見怪，還要請飲一杯。
（田又玄只得吃了一杯。）
（懷伊人又舉杯招飲，田又玄又強勉吃了一杯，不覺口中欲吐。）
笑 道：（梅翰林笑道）石兄果然今日酒量不如。
（遂舉杯向懷伊人招飲。）
（飲不數巡，戲至半本，管家翻席，三人同起小便。）
梅翰林：今晚頗覺有些暑熱。
懷伊人：正是。
（梅翰林遂吩咐管家取出適才那詩扇來。）
（小便畢，梅翰林故向懷伊人將詩扇展開，在燈前玩索。）
（田又玄從後走上，正待看時，見是石生筆跡，急忙回身上廳。）
ＡＡＡ：（梅翰林叫道）石兄請來認認這草字。
ＡＡＡ：（田又玄不好不來，只得接過詩扇，皺眉半晌道）晚生於草書一道，不甚精熟。
（就復走上廳。）
（梅翰林知他托故，遂邀懷伊人各照舊坐。）
（低唱淺斟，飲了一回。）
（田又玄見梅翰林手拿石生詩扇，連頭也不敢抬起，心下悶愧，就伏在案頭睡熟
（。）
（梅翰林、懷伊人各皆默會，不去理論。）
（賓酬主勸，飲至酒殘戲散，方令管家叫醒田又玄。）
田又玄：（梅翰林笑向田又玄道）石兄為何獨今日悶席，想因故人而動家鄉之思了？
ＡＡＡ：（田又玄舒眼道）晚生見絲竹之音，裊裊可愛，不覺伏案久聽，忘其所以。
梅翰林：原來如此。
（懷伊人近前別過田又玄。）
田又玄：（梅翰林謂田又玄道）石兄不必送吧。
田又玄：豈有不送之理。
（三人遂同出大門。）
（管家掌得燈火明亮，時已夜靜，懷伊人打恭回寓。）
（正是：
（ 任他汲盡三江水，難洗今朝一片羞。）
２３＊＊時間： 地點：
（卻說梅翰林別過懷伊人，同田又玄回到廳上，令管家撤去殘席。）
（田又玄亦悶悶別過，回書房安歇。）
（梅翰林獨回內宅，會見夫人、小姐，細細遂及今日飲酒識破田又玄之事，舉家
（又笑又惱。）
笑 道：（梅小姐笑道）今日二詩，亦頗佳麗，想也是抄襲之筆了？
梅翰林：這何須用說。
（對夫人、小姐又將田又玄先見懷伊人之醜態，形容一遍，方各安歇。）
（到了次日，梅翰林早起，想一計策，要辭田又玄。）
ＡＡＡ：（正待向書房內去，見一書童出來報導）石相公說，懷相公言他家中有一要緊事
，暫別老爺回家，數日即來。今早五鼓，即收拾行李去了。他道不好驚動老爺，
叫小的通報一聲。
（梅翰林聞言，走進書房，見行李書物，盡卷一空。）
（知他自慚逃去。）
笑 道：（仰天大笑道）如此匪類，可恥孰甚！
（隨吩咐一管家後面尾他去路，一管家下書請懷相公進來，延為西席，一管家打
（掃書屋。）
（梅翰林即整衣等候。）
（只見王文從面前閒走過去，梅翰林忽觸動田又玄之事，叫將過來問道）
問 道：我叫你請石相公，你書也不討封來，面也不會一會，致令匪人抵冒。到今做出這
般醜態，使外人笑我延師不實，是何道理？
（王文不語。）
（梅翰林叫取竹板，正要責罰，忽一管家報懷相公已至。）
（梅翰林方欲出迎，懷伊人已進園門。）
ＡＡＡ：（梅翰林迎到書屋，揖道）有失遠迎了。
懷伊人：昨日過承盛愛，尚未拜謝。
（二人分賓坐下，茶畢。）
（梅翰林即吩咐管家，到內裡收拾鋪陳。）
懷伊人：不必另備，晚生有現成鋪陳，小價後面取來。
梅翰林：既有鋪陳，可請出小相公來拜先生。
（管家應去。）
（少頃請來，二茶已畢。）
ＡＡＡ：（梅翰林立起，向懷伊人揖道）小頑煩托名師教以指南，實愧荊棘，有屈鸞鳳。
（懷伊人謙應。）
（梅翰林叫梅待臘拜過懷伊人。）
（三茶又上，茶畢。）
ＡＡＡ：（忽一管家稟道）適報房有一要緊報，投入內宅，請老爺去看報。
（梅翰林起身，暫別懷伊人。）
（懷伊人道聲不送。）
（梅翰林進去。）
（懷伊人回書房，見一書童炙茶。）
問 道：（懷伊人因問道）你家昨日那先生今日向何處去了？
ＡＡＡ：（那書童道）昨日那相公，是假冒石相公來赴館的，被老爺識破，假托懷相公報
他家中有事，今日五鼓，也不曾辭老爺就去了。
（懷伊人聞言暗笑。）
又 道：（書童又道）當日這事是王文做的。老爺今日要責罰王文，值懷相公至，就不曾
打得成。
懷伊人：與王文何干？
ＡＡＡ：（書童道）老爺說他作事不的，為何不取石相公回書，以致匪人抵冒。王文還要
借重相公，在老爺面前方便一聲。
懷伊人：若你老爺再要打他，我自然說情。
（說罷，懷伊人管家取行李進來，收拾已畢。）
（至午後，梅翰林備酒請懷伊人。）
問 道：（懷伊人席間問道）今日何所見報？
梅翰林：科中一本，為告假事，聖上親限日期，凡假滿者，遵限入朝料理國務，不准借假
偷安。
懷伊人：老先生也少不得要奉召還朝了。
梅翰林：學生已假滿多時，尤當速往。
懷伊人：晚生有一書，煩盛管家便寄石兄，不識可帶得否？
梅翰林：但不知石兄作寓何所，面貌若何？
懷伊人：敝同社年方十八九歲，生得面貌清麗，堂堂人物。少不得在京應試。
ＡＡＡ：（梅翰林作想道）原來石生是個風流美少，這般說不難。
（二人遂舉觴飲酒。）
（懷作人偶然道及田又玄私走之事。）
梅翰林：這匪類事情，學生俱已盡知。只因不曾訪得的實，故淹留至今。今日他既懼畏逃
去，不必再究了。
懷伊人：那小人輩，怎瞞得老先生秦鑒。
梅翰林：還有一事，更覺可笑。這田姓又薦一鐵姓，相與作詩，有求婚之意。學生取出小
女梅花詩與他為試，後來二人俱做不出。那田姓就抄貴同社之詩，鐵姓就抄田姓
不通之詩。當日學生心下生疑，就辭了鐵姓，差役去訪石兄。不期訪石兄之人，
昨日方歸，才知石兄進京。又值懷兄到，方識破其中細弊。
懷伊人：聞那鐵姓，乃徐州人，何以知老先生有令愛？
梅翰林：是學生當初失言，以田姓為石兄，故偶然執詩相告，道小女凌春，年十六未婚。
他便薦鐵姓和詩，令我因才擇婿。
（懷伊人聞梅翰林說凌春二字，沉吟作想半晌，以為是同名，遂置不論。）
ＡＡＡ：（復道）此人不知又向何往。？
梅翰林：適才著人觀他去路，回說已上淮船，要到徐州，光景是向鐵姓家去了。
ＡＡＡ：（懷伊人想了想道）若向鐵姓家去，必竟借敝同社之詩稿，又要假名。
ＡＡＡ：（梅翰林驚道）石兄原來有詩稿在他處嗎？我道他做詩，為何首首皆好，只是字
跡差些。昨日又有二首，亦甚佳麗，原因有詩稿故。
ＡＡＡ：（懷伊人遂歎道）敝同社被他如此以假亂真，深為可恨。
（梅翰林亦共歎息。）
（二人又飲了一回。）
梅翰林：聞石兄年甚青少，不知可曾婚配否？
（懷伊人聞言，恐他有擇婿之意。）
（知石生有那畢小姐，不肯悔盟。）
ＡＡＡ：（隨應道）久已在淮與一畢姓結過百年之好，要俟得意時方娶。
（梅翰林遂不語。）
（二人飲到夜暮。）
（飯罷，梅翰林親自掌燈，安懷伊人宿歇。）
（燈下忽掉下一紙。）
（梅翰林拾起看時，恰是《楊柳枝》詞十首。）
ＡＡＡ：（看罷不覺帶醉語道）才堪吾媚。
懷伊人：（又問懷伊人道）這可是石兄佳制嗎？
ＡＡＡ：（懷伊人忙道）是石兄之友。
梅翰林：石兄之友，有如此大才，此友亦不下石生。可曾有婚配否？
懷伊人：不知有與沒有。
梅翰林：待學生帶去潛心體味一番，明日璧上。
（懷伊人亦就安歇。）
（梅翰林回內。）
（正是：
（ 知己三杯嫌話少，文人一字值錢多。）
２４＊＊時間： 地點：
（卻說梅翰林別懷伊人攜詞歸內，夫人、小姐各在房中。）
（梅翰林就在堂前燭下，展詞玩讀，口中不覺拍案叫快。）
（梅夫人並小姐聞其得意，遂走出問其所看何物。）
梅翰林：是十首《楊柳枝》詞，乃石池齋之友所作。
（梅小姐接過看時，果然佳妙。）
梅翰林：若訪得此人未娶，吾兒終身可托。
（梅小姐羞愧放下，遂托故歸房。）
梅夫人：正是女大須嫁。凌春這一表人材，必須也要早早擇一佳婿。
梅翰林：吾有心久矣，奈一時不能遂意。
梅夫人：天下至廣，豈乏賢才以作佳婿。
梅翰林：你有所不知。向我同凌春玄墓之游，已著念擇婿，忽聞石生文章冠世，喜躍不禁
，以為得人。不意他有要務，未得赴館，以致匪類抵冒。可見才人難得。
梅夫人：如今至成此事，卻也不難。懷先生乃石生之社友，他二人心然言出即從。托他作
一冰人，往通石生，再無不就之事。
梅翰林：我適才席間，亦以此意探過，懷兄道他已有妻矣。奈何？
梅夫人：他多大年紀，連忙就娶了妻子。
梅翰林：他年紀甚是青春，只在十八九歲，久已與淮安畢姓結親，此生要到得意時方娶。
梅夫人：此生既有配偶，不必垂涎他了，別擇一人就是。
ＡＡＡ：（梅翰林不覺墮下淚道）我棄石生而別選東牀，恐天下才人未必如石生風流美貌
者；欲不棄石生，而即以女妻之，恐天下之人笑我迂拙妄為。且石生又無一人二
妻之理。為今棄石生選此作詞之人，又不知他何姓何名何方人氏。由此觀之，實
難有佳遇。
梅夫人：作詞之人，既不知何姓何名，何方人氏，也不知他年庚面貌若何，何必著意必要
選他。據愚見，二人總棄之，俟相公進京，當就京師大地，面擇賢豪，招贅吾門
，豈非妙策。
梅翰林：我在京師，官居翰苑，所與相接者，滿目皆富貴客，其子弟只知味有膏粱，那知
書有黃金。且天下膏梁子弟而矢志讀書者，有幾人哉！故不若退居私室，識英雄
於困苦中，方得真才。
梅夫人：你在家中，每日有人送詩賦來評選，難道其中總無一貧賢嗎。
梅翰林：皆浮詞浪句，不堪品題。
梅夫人：昨日又有些少年，送來稿集，可曾見否？
梅翰林：不曾得知。
（梅夫人遂叫丫環至小姐房中，取出放在案上。）
（梅翰林令夫人就坐，親剪燭觀玩，逐一吟哦。）
（又將《楊柳枝》詞對讀。）
（讀未數遍，復淒然淚下，對夫人道）
梅夫人：數人皆不及此生。
梅夫人：何以見此生之佳妙。
ＡＡＡ：（梅翰林掩淚道）此詞情深於筆，字字皆作金石聲。其為人安閒，我於詞中新逸
處見之；其為人丰韻，我於詞中波宕處見之；其為人工苦，我於詞中沉鬱處見之
。如泣如慕，良似人盡其面也。
梅夫人：既此人有莫及之才，當訪問的實，以全凌春終身之事，亦不枉生她一場。
ＡＡＡ：（梅翰林又掩淚作想道）天下至大，生人如蟻，叫我何處訪問。懷兄說是石兄之
友，必須至京尋著石兄，探問消息，方有著落。
梅夫人：既如此，相公不必過慮，宜早圖進京就是。
梅翰林：我欲明日上船，只是禮物未曾齊備。
ＡＡＡ：（梅夫剪燭道）那禮物俱是家中現成的，沒有甚麼不齊備。相公且安歇，明日早
起吩咐他們收拾就是。
（梅翰林回嗔。）
（令人收去詩集，依言就寢。）
（正是：
（ 千金買字文章貴，百世求緣錦線牽。）
２５＊＊時間： 地點：
（卻說梅翰林當夜就寢。）
（次日起來，即依梅夫人之言，一面吩咐管家收拾行裝，一面到書房中來會懷伊
（人。）
（懷伊人相與坐談。）
梅翰林：學生今日欲別進京，家下凡百，俱求代看一二。倘有簡褻，俟回日補謝。若有石
兄書，可便寫捎去。
懷伊人：老先生為何去得如此甚速？
梅翰林：只因旨限甚速，故要速行。
（懷伊人遂寫下一書，煩梅翰林寄與石生。）
梅翰林：舍下壞事家人王文，懷兄可便寫一革條革出，不可令他在家。
故 道：（懷伊人故道）他壞何事？
梅翰林：前田又玄之事，皆王文瞞昧我故。
懷伊人：他怎敢瞞昧老先生，或因一時之錯，以致有誤。老先生可看晚生薄面，且寬恕他
吧。
梅翰林：既懷兄說情，再無不依。
（隨叫王文過來，磕頭謝懷伊人，懷伊人扯起。）
梅翰林：以後懷兄在舍，有事千萬不可重用。
（懷伊人應諾。）
梅翰林：此去不知石兄卻定寓何所？
懷伊人：敝同社自集都中應試，著盛管家隨寓訪問，再無不遇之理。或者敝同社聞老先生
在京，還要登門進見，亦未可知。
笑 道：（梅翰林笑道）倘若石兄肯顧學生時，少不得場中之事，俱在學生。
懷伊人：若今歲主考，點選老先生，就是敝同社之造化了。
梅翰林：我在外已久，那得點選到我。且我亦不能有此福分收這個門生。
懷伊人：這等是老先生過謙了。
（二人相笑一回。）
ＡＡＡ：（梅翰林從袖中取出一紙道）昨日《楊柳枝》詞看完，奉璧懷兄。
ＡＡＡ：（懷伊人接過道）這詞不識做得如何？
梅翰林：這詞誠當代絕唱。昨聞懷兄，言是石生之友所作，但不知此人名姓，懷兄亦素知
嗎？
ＡＡＡ：（懷伊人順口應道）當時，敝同社倉猝之中付與晚生，說是淮安之友所作。晚生
卻忘記問其姓氏。
梅翰林：此人落筆不凡，必是翰苑中首座，在學生尤當遜位。
笑 道：（懷伊人笑道）老先生見其文，即知其人，可謂能慧眼識人者。
（二人話猶未畢，書童拿早茶上。）
梅翰林：船上可曾收拾齊備？
ＡＡＡ：（書童道）外面伺候已久。
懷伊人：（梅翰林向懷伊人道）學生欲別，不及奉陪。
（懷伊人同起相揖。）
梅翰林：懷兄莫送，就此別過，惟家下並小頑重托。
（懷伊人亦就止步。）
（梅翰林獨自出了園門，復回內宅。）
ＡＡＡ：（見梅夫人並小姐迎著道）管家伺候已久，為何事尚羈滯不行？
梅翰林：與懷兄話別，懷先生又托我寄書石兄，故淹留一回。
梅夫人：此去宜速會石生，訪問作柳詞之人要緊。
梅翰林：適聞懷先生言，此人在淮。但我不好親去訪問，巴不得到京，即托石兄謀成此事
，以了凌春這段姻緣。
（說罷，一丫頭走上道）
上 道：外面管家又來伺候老爺上船。
（梅翰林隨向外走，梅夫人送出。）
（又叮囑速會石生之語。）
ＡＡＡ：（梅翰林目顧凌春道）吾兒終身大事，我豈肯忽略，你們放心在家。
（夫人同凌春送至宅門方回。）
（正是：
（ 兒女情牽隨處有，英雄氣壯盡人難。）
２６＊＊時間： 地點：
（卻說梅翰林受夫人之囑，悵悵上了京船。）
（不消月餘，到了都中。）
２７＊＊時間： 地點：
（此時正值秋場，知石生必在應試。）
（隨吩會管家，持懷伊人書，向外隨寓訪問，思欲相會，以探作詞之人。）
（不意管家遍覓下場生員，並無一石姓者。）
（惟有河南會館旁圓通寺中，有李、齊兩相公。）
２８＊＊時間： 地點：
（這日梅翰林從館中歸，管家拿原書回來，以實報知。）
ＡＡＡ：（梅翰林心中納悶，正欲再令去訪，忽一長班跪上稟道）聖上親點老爺作今科北
場座師，有報在外。
（梅翰林遂叫傳進。）
（看罷，遂請封條封門。）
（凡一切書札，出去不得，進來不得。）
（梅翰林心下，只待中了石生，以圖相會。）
（不料到八月初十，進了貢院，十一一場，十三一場，十五一場，三場考畢，文
（案堆如山。）
（內簾外簾，各自分看。）
（忽有一副考座師徐，首定監員齊也水為元。）
（梅翰林心下要中石生，故道）
故 道：此文字做得雖好，太近於奇僻了些，以之作元，恐非確構，此人只可放在十名之
內。
ＡＡＡ：（徐座師不悅道）此文全是一團元氣，何奇僻之有，若中在十名之內，不如不中
。
梅翰林：且中在十名之內，以俟會試中元，亦為未遲。
ＡＡＡ：（徐座師道）此人三元可中，豈一解元而已哉。若老寅翁中他在十名，其實有辱
此文，轉留在下科中元吧。
（徐座師遂賭氣將卷子擱過一旁。）
（忽又走出一簾官，手拿數冊卷子與梅翰林擬元。）
（梅翰林獨居靜室，逐一看罷，皆無石生卷子。）
（遂將簾官擬元卷子並齊也水卷子，向天默祝，同眾隨手抽出一卷為元，卻是李
（景文。）
（徐座師愈大不快，將齊也水卷子復丟在一旁。）
（直至二十日五鼓，方才開門出榜。）
（出榜之後，報子抄了小帖，飛星各處，訪李景文寓所。）
（正是：
（ 多少寒窗苦，磨穿鐵硯知。）
（嫦娥翻錯意，遺卻美男兒。）
（不知這報子如何報李景文，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秋風天解元乞食 明月夜才鬼做官）
（詩曰：
（ 休題李白傲天子，漫道高陽是酒徒。）
（才大何妨為乞食，情疾且任笑狂夫。）
（假男抱蘊今罕有，倩女離魂古不無。）
（誰教世情偏反覆，從來人事有榮枯。）
２９＊＊時間： 地點：
（卻說李穆如同石生下在河南會館旁邊圓通寺內，清晨起來，聞知出榜。）
（李穆如只道梅翰林用情中了石生，石生亦自擬必中。）
（二人梳洗已畢，正待出門看榜，只見十數人峰擁入寺，口道）
口 道：報李景文相公的。
（李穆如同石生忙起身問時，那報子取出報帖，李穆如看罷，恰是解元李景文數
（字。）
問 道：（遂復問道）榜中可有個齊相公嗎？
錢公子：（那報子道）並沒有個姓齊的。
（李穆如打發了報錢。）
（報子去後，李景文向石生道）
向石生：解元如何是我，莫非錯報了嗎？
石生道：豈敢錯報表兄。恭喜表兄，今科擢元，即弟一樣。只是弟不能在京奉陪盤桓了。
李穆如：梅老先生一定不肯遺落表弟，且再候報來問他。
石生道：想是梅老先生不知弟改了名姓，不能用情，亦未可知。表兄既中了元，弟不中是
實了，又何必候報。但我場中文字，做得太過於高古，若中必然是元，若非元即
不中了，此在自己可以定得。
李穆如：就是吾弟不中，在此代我照管照管何妨？
湛然道：（石生愀然道）不瞞表兄說，弟淮安有一親事尚未停妥，因聞考試，權偷寸隙來
此。如今既擢不得一名鄉科，在此何用。
（說罷，就令柏兒收拾行李。）
（李穆如留之再三不肯，遂亦隨別。）
（石生辭過寺主，李穆如送出門外，又見二起報子報李穆如。）
又問道：（李穆如又問道）榜上可有一齊相公麼？
錢公子：（報子道）並沒有個姓齊的。
石生道：表兄不必再問了，這是弟之遭際，應該如此。
湛然道：（李穆如悵然道）吾弟大才，自有飛鳴奇遇，不必以此一時遭際為悶，可放心謀
為親事。愚表兄明春俟會試後，即來淮奉訪。
（石生唯唯應諾，各皆灑淚。）
（正是：
（ 萬般心事千般用，兩字功名一字天。）
３０＊＊時間： 地點：
（卻說石生見鄉科不中，別了李穆如，悶悶出京，仍訪畢小姐消息。）
（不期破屋遭風，行船遇浪，苦被風浪羈阻，日行數十里。）
（及到淮陰，盤費殆盡。）
（欲就清涼寺住，恐徐州之事未結。）
（只得放下行李，使柏兒坐在荒郊看著，自己潛潛走到清涼寺訪問湛然。）
（路近先春園處，見一小頭陀在門後玩耍。）
（石生叫他一聲，那頭陀抬頭問道）
問 道：石相公幾時來的，怎麼不到寺中看望看望？
石生道：湛然師傅可在寺中麼？
頭陀道：（那頭陀道）向外面收緣簿去了。
石生道：這邊畢老爺家，可有人從任上來麼？
頭陀道：畢老爺為貪酷，官已壞了，如今在杭州拿問。家眷寄在本處錢老爺衙內了。
問 道：（石生忙問道）哪個錢老爺？
頭陀道：就是當初在徐州做官的錢老爺，如今為拿賊有功，升為我們這邊本府。
石生道：寄住錢老爺家，就是小姐一人，還有甚人？
頭陀道：聞說還有一位姪兒。見錢老無子，權作錢老爺義子，現在衙內。
（石生聞說，不勝感歎。）
（又在先春園外，探身窺視。）
（見內裡風霜蕭瑟，草木零落，大非舊況。）
（遂信步復回。）
頭陀道：（那頭陀道）相公何不到寺中隨喜隨喜。
石生道：等待湛然師傅回時，再來隨喜吧。
（那頭陀仍在後園外玩耍。）
（石生一路納悶，來尋柏兒。）
（行至半路，見一人肩挑酒肴，走出城門，旁有一人問他何往？那人說，請錢老
（爺公子在郊外賞菊。）
（石生聞說錢公子，知是畢監生之姪，遂閃在一高坡上，觀其去路。）
（見那人將酒挑在一野園中。）
（野園中有數人走出，皆手舞足蹈，相視而言，卻不聞聲。）
（石生恨不能面向園中，問錢公子消息。）
ＡＡＡ：（因復下坡想道）我與錢公子素未相識，如何得能與他談及他令妹事情？
ＡＡＡ：（又轉念想道）我千里而來，也是為著畢小姐，豈可他令兄覿面反教錯過，這是
必須要會的。
（只是思會無由。）
（為此沉吟半晌，忽生一計。）
（回首向柏兒處，將玉簫取出，又換了柏兒青衣舊帽，叫柏兒仍看著行李，復從
（坡旁走到那野園中，見那數人皆席地飲酒，且兼作詩。）
（石生悄悄從山旁石瞥見詩題，卻是觀菊。）
（候眾人詩將作畢，將玉簫吹起。）
ＡＡＡ：（眾人齊道）你是何人？在此吵鬧。
石生道：小的窮途缺費，肚中饑餓。聞眾相公在此飲酒，特來化盞酒片肉，稍充饑餓。
（內有一老者，叫人斟了一碗酒，搛了兩塊肉，遞與石生。）
（石生欠身接過，立在面前，故意遲延慢飲，聽眾人講話，要看哪一位是錢公子
（。）
ＡＡＡ：（只見一少年者對眾道）我們今日這詩，做得甚是如意，若錢公子來時，我們還
有興趣。
ＡＡＡ：（那一老者回道）他做公子的人，素常不曾外出，我們怎請得他來？
ＡＡＡ：（那一少年者道）也不如此，想是錢公祖接梅道尊去，衙內無人，留他在內料理
事務。
ＡＡＡ：（那眾人齊欠身道）富兄所見不明，聞得梅翰林方才出京，如何就說到任。
笑 道：（那一少年者笑道）連諸兄之論，亦未必是，除非遇見錢公子，方有的信哩。
（說罷，各復飲酒作詩。）
梅夫人：（那一老者舉杯目顧石生對眾人道）這等一個青年人，流落乞食，可見世情艱難
。
（眾人各為惋傷。）
笑 道：（那一少年者笑道）自古男兒立大節，不武便為文，哪曾見上天餓死好漢。這還
是他技拙無能，生就化醅，應當如此。
ＡＡＡ：（那上老者正色道）兄論大錯。當初顏回，糟糠不厭，卒壽早夭；夷齊廉潔，餓
死首陽山，豈非好漢。
ＡＡＡ：（一少年者道）今人怎比得古事，若他但有所長，向豪門投身，也有飯吃。還是
他無能，以致如此落魄。即如吾輩讀書明理，且擅詩賦，任他世情艱難，豈得致
於此地。
（那一老者改口連聲道是。）
（石生聽罷，將酒吃過，送上碗去。）
向石生：（那老者向石生道）你這一個青年人，為何不投一官家安身，以致於乞食。
石生道：異鄉無人引進，只得乞食。
ＡＡＡ：（那一少年者道）這本府錢老爺的公子，與我至契。我薦你去為僕，但你肩不能
挑，手不能拿，思量欲做何事哩？
ＡＡＡ：（石生心下要訪畢小姐事，連聲道）小的隨便書房中聽用吧。
ＡＡＡ：（那一少年者道）既欲服侍公子，在書房中，你卻有何長處？
石生道：小的也素擅文墨，就是詩賦一道，亦不算不知。
（眾人各皆驚駭，以為謬談。）
ＡＡＡ：（那一老者道）他既口出大言，必有大用。就將我們觀菊題目並韻，叫他和一首
，若果然做得，賞他一壺美酒，兩簋佳味。若做不出，罰他吹十套曲子。
ＡＡＡ：（那一少年者道）說得有理。
（就叫人將整菜撤去兩碗，取一壺好酒，遞與石生。）
（又將紙筆拿在地上。）
（石生將酒吃過。）
（展開紙來，見上面題已寫就，韻限芳妝霜章四字。）
（遂援筆即揮一律，後書齊也水秋日草，呈上眾人。）
（眾人各皆驚異，接過，看上面詩道：
（ 日暮千山人寂寞，秋殘九月菊芬芳。）
（何曾粉膩青娥妒，到處風流逸士妝。）
（傲骨浴寒三徑雨，天風吹落一籬霜。）
（年來無限蕭條意，相對依依賦短章。）
（眾人看罷，各道詩名也還不俗。）
石生道：（又問石生道）這詩莫非是抄寫來的嗎？
石生道：若抄寫的詩句，那能恰好合相公的限韻。
梅夫人：（眾人道）你既曉得兩句詩兒，為何要與人家營工？
石生道：小的知文章不能療饑，不若營工求食。
（眾人聞言歎息。）
ＡＡＡ：（那少年者道）你且回去，明日討回話吧。
石生道：請問相公尊姓，住居何所，明日好來找問。
口 道：（那一老者接口道）這相公姓富，字雪煙，家住城內府前，是錢公祖門生。我叫
吳皆吉，是富相公緊鄰。你明日到我家討回信便了。
（石生聞言，謝賞而去。）
（正是：
（ 治民自古全非武，乞食於今半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