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 至 第八〇
71**時間: 地點:
(單說當時那班做暗殺的,也不止要謀王之春一人,因為紛傳袁世凱亦是主張聯
(俄的人,就有一人喚做賈炳仁的,擔任謀刺袁世凱的事。)
(因當日俄國虛無黨之風最盛,自此風流入中國,凡是尚游俠、輕性命的,都樂
(於此道。)
(以為暗殺之舉,一來可以警惕專制的權臣,二來可以博自己的名譽。)
(那萬福華、賈炳仁,就是這一輩。)
72**時間: 地點:
(那日,賈炳仁取道直往北洋,滿意一到成功,不負此一走,不想事未乾出,竟
(在督署上房,被衙役窺出破綻,就不幸失手,也被拿去了。)
(正是:
( 欲圖暗殺輕身去,轉被疏虞失手歸。)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縱刺客贈款南歸 對強鄰觀兵中立)
73**時間: 地點:
(話說賈炳仁既擔任前往行刺袁世凱,因什麼事未幹得來,就要失手呢?卻為賈
(炳仁平日只是憑著一點憤烈之心,只願把性命相搏,至於如何方能刺得袁世凱
(,卻不曾計算;且直隸總督衙署森嚴,賈炳仁本不曾進去過的,如何能近得袁
(世凱?所以擔任此事時,雖一團熱心,及到中途,頗覺有點難下手之處。)
AAA:(因此忖道)如事做不來,就犧牲了這條性命,實在可惜。若是到此時便反悔了
,實惹天下人恥笑,這樣就不是大丈夫所為。
(想到這裡,即無退志,便鼓起餘勇,直望天津而來。)
(因直督衙門,卻有兩處:半年駐於保定,就有半年駐於天津。)
(那時直督恰可駐在天津地方,故賈炳仁到時,先在天津揀一間旅館住下。)
(心中正計算如何方刺得袁世凱,滿意待他出衙時,迎面用手槍擊他。)
(想自己是曾經練過手槍的,準頭命中,頗信得過。)
(且除了槍擊,就沒第二個法子能近他身邊的了。)
(正想像間,忽聞金鑼震動,呼喝之聲,灌徹耳朵裡。)
AAA:(正問店中小廝是什麼事,那小廝道)並沒別事,不過北洋大臣往租界拜會領事
府,今欲回衙,經行此地的。
(賈炳仁聽了,就起身向窗外張望,早見那一頂八抬大轎子,已經過去了,心中
(卻道)
卻 道:可惜,可惜!
AAA:(又忖道)自己若早到一天,打聽得他往租界會客,今天就可乾自己的事。今他
過時,方知道是他經過,一點事也沒有預備,亦沒分毫佈置,卻行刺不得。今失
此機會,又復待下次了。
(嗟歎了一會,一宿無話。)
(次日即出外遊行,欲打聽袁世凱再於何時有事出衙。)
(不想兩三天總沒消息,心上已不勝懊惱。)
(那一無清早起來,旅店裡早有紅單派到,直督袁世凱因感冒告假,一月不理事
(。)
(賈炳仁看了,心中頓吃一驚,因自己所要乾的事,實不能告人,若在天津居住
(過久,必要動人思疑。)
(今直督又告假一個月,想這一個月內,袁世凱必然不出衙門,怎能行刺得他?
(若再過一個月,盤川固然用盡,且恐誤了事,如何是好?左思右想,計不如謀
(進督署,好親自刺他還好。)
(想罷,便拿定了這個主意。)
(原來賈炳仁卻有一宗絕技,凡文人志士,罕能做到的,卻是飛簷走壁,上高落
(低,頗為矯健,故決意先進督衙,踏看地方,到次夜即行下手。)
(且刺人者,用刀較用槍還有把握,所以賈炳仁就轉這個念頭,早拿定主意。)
74**時間: 地點:
(那日等到晚飯後,折到督衙左右,往往來來審視了一會。)
(只見督衙後壁,緊貼一間民房,卻是營小販的。)
(時已入夜,各家都已閉了門戶。)
(是夜又值一月將盡,月色無光,更有微雨,路上行人絕少,賈炳仁便欲縱步跳
(上那間民房,然後轉登督署。)
(忽見一個更夫擊拆前來。)
(賈炳仁恐為所見,卻閃過一旁,讓更夫去遠後,走回那間民房附近。)
(見側邊有一條石基,就踏上石基之上,翻身一縱,已登上瓦面。)
(不想為時尚未夜深,那間民房內裡,那些人還未睡著,聽得瓦面響動,早已大
(聲呼喚。)
(賈炳仁恐驚動別人,先鬧出事,就不動聲息,急折上督署後牆,卻沿牆而進,
(已到督署上房瓦面。)
(從窗口向下面一張,覺外面隔一道天階,直出就是簽押房。)
(惟天階上面,統用鐵枝遮繞,頗難以下去。)
(但見上房內,有兒個婦女還圍在一張桌子上打麻將,旁邊立著幾個丫環遞煙。
()
(那時國有微雨,上房內無人出進。)
(賈炳仁卻伏在瓦上蛇行,直過前座瓦面,再向下張望,正是簽押房地方。)
(只見袁世凱在燈下閱看文卷,旁邊立著一個跟人。)
(賈炳仁看得清楚,覺此時下手最好。)
(但各處天階,俱用鐵枝支搭,以外就有門戶,俱已緊閉,反覺無從下手。)
(心中自恨失此機會,計不如明晚再來,帶些鏹水,把鐵枝弄折了,直下去取他
(一命,實在不難。)
(想罷,便想仍沿舊路回,至那間民房瓦面上,然後轉下來,已是二更有餘,還
(虧沒人知覺。)
(回寓後,只托稱遊行街上才回。)
(過了一夜,次日即購買鏹水,預備晚間所用,惟望這一夜天仍有雨,好便於幹
(事而已。)
(不提防自前一夜,賈炳仁縱上那間民房之時,已驚動內裡的人。)
(次早即探著瓦面,覺牆上尚有些腳印。)
(況跳上之時,用力不免過猛,已把幾塊瓦踏破了。)
(看過腳跡,直望督衙而去,心中益發詫異,少不免把此事對鄰人及親朋訴說。
()
(恰督衙那位伙夫到來,都是平日會談慣的,就對他說及此事。)
(那位伙夫記在心裡,卻回衙中將這一件事情報告。)
(就由督署巡捕踏勘了一回,忖度此人登督衙瓦面,究有什麼用意,料他次夜一
(定再來,即密囑手下各人,分頭伏在瓦面上窺探。)
(賈炳仁卻不知道已經泄漏了事情,只等到夜分,依舊前往。)
(是夜路徑較熟,直踩到簽押房瓦面上,不想早被巡捕各人見著,卻把暗號傳告
(手下,即一齊動手。)
(你道賈炳仁一個人如何走得脫?即被衙役拿下,急搜身上,並無一物,原來賈
(炳仁見衙役來捕時,已把鏹水及小刀,概行丟掉去了,只道衙役搜不出兇器,
(也不敢(致)有什麼大罪。)
AAA:(忽聞一人呼道)這裡遺下有一把刀於呢。
(賈炳仁聽了,即知道被他們搜出利刃。)
(自己所謀的事,料不能不認。)
(當下即由差役押賈炳仁下來。)
(那些巡捕已當這件功勞,料然不少(小),乘夜報知袁世凱,報導是拿了刺客
(了。)
(袁世凱聽得,想了想,即令巡捕官獨自進來,問個備細。)
(那巡捕官便把先一夜看出形跡,是夜派人偵察,當場拿獲,便拾得利刃一柄,
(從頭到尾,訴說一遍。)
袁世凱:既是如此,倒是你們小心可嘉。但此事總要秘密,不宜傳出外人去。外人言三語
四,弄得城中不安靜。怕那時更有宵小之徒乘機教做謠言,不免居民皇皇,反為
不美。你且退下,不要張揚。便是別人問起,只說沒有這等事罷了。
AAA:(巡捕官說一聲)卑職知道了。
(即退出來。)
(袁世凱令帶賈炳仁進來,令將他身上搜過,並無兇器。)
(即令各人退出,獨自訊問那賈炳仁。)
(時賈炳仁自忖被拿後,必不能免於一死,因是當場捉獲,更搜得兇器的,還有
(什麼可說?)
(只得立實主意,直供不諱。)
(因此,到時立而不跪。)
(袁世凱亦不強他跪下。)
袁世凱:(那袁世凱道)你獨自一人,身懷利刃,到本衙瓦面上,要幹什麼事?
笑 道:(賈炳仁笑道)自然是要來刺殺你的。又何必多問?
(袁世凱聽了,登時面色一變,卻道)
卻 道:你好大個膽子!你既謀刺我,這罪案非同小可,你還敢直說出來麼!
笑 道:(賈炳仁笑道)好大個人物,還說這些話!原來不值我一刺的。須知謀刺你的事
,我有膽子要幹得來,難道沒有膽子說得出。若說句話還不敢,尚講什麼實行呢
!
(袁世凱此時覺此人好生奇異,便問道)
便問道:你究是姓甚名誰的?
賈炳仁:我是姓賈的,名喚炳仁。今既被拿,欲殺便殺,還端詳名字做什麼?
袁世凱:父母生你,本望你有點成立的。你要幹這些事,難道不畏死的?
笑 道:(賈炳仁又笑道)我畏死便不來了。
袁世凱:你同黨有若干人呢?
賈炳仁:總不能說得許多,只各幹各事罷了。
袁世凱:現在來謀我的,又有幾人呢?
賈炳仁:一人制一人,那消許多,只我一人到來,要幹此事。今我既不幸被擒,只合殺我
一人,不要株連別個,致為我一人累及無辜。
袁世凱:你還有點仁慈的心。但我有什麼不是,卻要來殺我?
賈炳仁:方今公理漸明,若那些只圖高官厚祿,擁護一姓專制的君權,不謀國民平等的權
,不還國民自由的福,是專制的民賊,我們便要殺他。
袁世凱:這樣,內而北京,外而各省,凡在仕途中的,倒(都)要刺殺了。試問你們又那
裡刺得許多?
賈炳仁:愈執大權的,愈要先謀殺他。大人官鎮北洋,握幾鎮兵權,若是念及國民,那一
事幹不得?你還只是隨眾浮沉,怕中國裡頭要殺大人的,不止我一人了。況新近
發現一點事,大人的宗旨必要誤國害民,大人想還記得。
(袁世凱聽到這裡,反驚詫起來,口呆目定,好半晌方問道)
便問道:本部堂什麼誤國害民?新近發現的,又是什麼事呢?
賈炳仁:大人真個不知麼?現在政府裡頭,主張聯俄,那個不知道是王之春提倡,你來贊
成的?大人試想,俄羅斯是什麼國?
既分割了波蘭,又欲分割土耳其,近來蠶食蒙古,虎視滿洲,狼子野心,還
要與他聯盟,正如引虎自衛。故先要謀刺王子春與你兩人,好絕後患。
(袁世凱聽了,笑道)
笑 道:你不知東京拒俄義勇隊曾舉代表來見我麼?我那有主張聯俄這等下策!我初只道
你是有點見地的人,不想道路傳言,就信為真,致自輕身命,冒險來乾這等事。
(說罷反大笑不已。)
(賈炳仁看了,也感觸起來,暗忖)
暗 忖:袁世凱這人好生奇異,若別人做到總督地位,那個不小題大做,要殺人示威?今
自己要殺他,又是當場捉獲的,若在別人,無有不把極刑來處治自己的道理,他
偏有一番說話,與自己面談。我要殺他的,他不以為仇,反如此謙虛,實在難得
。料他必有個深意。看來又不免要誤殺他了。
(想罷,即道)
即 道:大人既不是主張聯俄,是我的錯疑了。但錯疑了聯俄的人,也沒有錯罵那專制的
民賊,我這點心卻不易解的。
(說罷,復仰天哦道:
( 炸藥轟開新世界,狂瀾倒盡逆潮流。)
(此生羞讀支那史,有幾男兒識國憂。)
(袁世凱聽到這裡,也不免感觸。)
(細看那賈炳仁不過是二十來歲的人,卻肯如此冒險,料他都是革黨中人,要學
(俄羅斯的虛無黨,來做暗殺的無疑了。)
(細想他又像劉鐵升、湯榮健之流,有點志氣,亦有點膽量的,倒又可敬,就真
(誠說道)
細 想:本部堂說不是贊成聯俄的,你有懷疑沒有呢?
賈炳仁:這都難說,因我平生將己比人,向不好說謊,就向不疑人有說謊的,且我不曾把
假話說來。若大人做這個地位,還說假話,就出人意外了。
袁世凱:本部堂今把你省釋回去,你卻怎樣?
笑 道:(賈炳仁又笑道)這更是笑話。大人方問我同謀這件事的有若干人,還怕要株連
黨獄是真。我卻是當場捉獲的,大人如何肯放我?今我再實說,這件事只是我一
人乾的,不要再起株連,只望大人不加嚴刑責供同黨,令我認供便是萬幸。若說
縱我回去,如何敢作此夢想?
袁世凱:本部堂若要株連時,早把你發具嚴訊了,你明明說各乾各事,謀刺專制民賊,可
知你黨中不止你一人。但今不必多說。本部堂實借你的愚莽,又怕你的凶狠,只
還敬你的膽志。今實在說,本部堂要捎捎釋你回去。不要把此事張揚出來。但你
被釋後,要作如何舉動,不妨實告。
(賈炳仁這時,覺袁世凱此話,真是開誠佈公。)
(料他真別有深意,這樣如何好負他?因此直說道)
說 道:我被拿時,本不望有再生之日。惟若得邀大人高量,憚得重生,這點私恩,卻不
能不念。惟我宗旨不能改變,只自悔學問未優,作事不密,既已被捕,又靠省釋
於人。此後惟有埋名隱姓,老守田園,不復問天下事罷了。若感私情而變初心,
慕勢利而受驅策,是某所不能為也。
袁世凱:古人說得好,道是『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又道是『士各有志,不能相
強』。足下此言,實如披肝瀝膽,令人敬佩。但足下言不願受人驅策,難道本部
堂除了足下,就沒人使任不成?總而言之,本部堂之意,務欲成全足下,萬勿以
他意生疑才好。
賈炳仁:大人之言,亦是實話。惟欲成全於我,敢問大人所以成全之道。莫不是聽某一言
,有感於心,故改念為國民造福,以成某之志乎?抑以某此來,甘蹈白刃,為聶
政、荊卿之所為,今已被擒,故欲先殺吾首,使吾如荊卿一般,傳之後世,因以
成名乎?若是不然,有何成全之法,務請大人明示。
笑 道:(袁世凱笑道)足下所言皆非也。本部堂所處地位,不能行足下之志。故目下與
足下宗旨不同。若謂必殺足下,然後足下成名,又萬元此成全之法。昔張良矢志
與韓報仇,終輕舉妄動,而無濟於事。本部堂雖不能比得秦皇,惟足下究與昔日
張良相彷彿。故所謂成全足下者,亦如黃石公之成全張良而已。
本部堂雖無張良之才,但足下既懷救國大志,惟以血氣用事,像東(朱)家
郭解一流,究是沒用的。是以本部堂決意將足下省釋。此後望足下奮力於國家,
仍須光明正大,若區區求刺刃於個人,事本無補,且足下縱輕於一死,試問足下
有若干頭顱,有若干性命,能死得若干次?若小用其才,自輕其命,此匹夫匹婦
之氣,若有志國家者可不必為。足下以為然否?
賈炳仁:大人既國土相許,那敢不勉。總而言之,大人行大人之志,某亦將有以慰大人成
全之苦心也。餘外倒不必多說。
(袁世凱聽罷大喜。)
(是時,已談至深夜。)
AAA:(袁世凱乘夜再傳巡捕來見,密地再矚咐道)今日之事,千萬不要傳說。且此等
事若太過張揚,反使鶴唳風聲,愈為緊急,只可作為沒事的,任他自興自滅,較
為上策。若是不然,要做打草驚蛇,怕暗殺之風日盛,連那些桀驁之徒,反要犧
牲一命,從這裡博個聲名。那時刺客日多,只怕拿不勝拿,捕不勝捕了。
(巡捕聽罷,只是點頭無語。)
(因袁世凱之言,他既不敢違抗,惟自己以為拿了這個刺客,當是一件絕大的功
(勞,好謀個獎敘,今袁世凱獨不要張揚,這場保舉,定是沒望了,故此更不答
(話。)
(袁世凱默會其意,即說道)
即說道:論起這件事,都是你一片心,實在可取。今本部堂縱不把此事再提,將來必尋一
個機會,好提拔你,以作勉勵,你盡可放心。即衙內各人,你也提點他們,不要
多說。你們既盡心衙內各事,本部堂自然有主意的。
(那巡捕聽罷,方諾諾連聲的去了。)
(袁世凱即轉回上房,拿了二千銀子出來,全是西國銀行的銀票,即對賈炳仁道
()
賈炳仁:今有銀子二千元,本部堂要送給你。
你明早速離此間,不要逗留。你拿了銀子,若要歸守田園,不問世事,盡可
過活得去;若有心國家,就拿這些銀子往外洋遊學,他日成功,盡多合用之處。
但須知丈夫做事,要正正大大,磊磊落落,不要徒輕性命,像那愚夫愚婦以死為
榮,實不足取也。
(說罷,即將銀子交給賈炳仁。)
AAA:(那賈炳仁一力堅持,口口聲聲說)得留殘生,已是萬幸,再不敢領此巨款。
(惟袁世凱苦苦要贈他,並)
並 道:這二千銀子雖少,正所以成全你一生事業。
(賈炳仁被強不過,方才受了。)
並 道:某以血氣用事,今番所遇若不是大人,恐今日在狴犴中,明日即登斷頭台上了。
(說罷,無限哀感。)
(袁世凱復勉勵一番而別。)
75**時間: 地點:
(自此,直督衙中都不提拿獲刺客的事。)
(只自賈炳仁被獲那一天,傳出之後,所有天津一帶也哄傳了,都欲聽候著此案
(怎樣辦法。)
(初時報紙方傳遍了,過了兩三天,竟絕無消息。)
(有與督衙員役認識的,也來問及此事,倒答稱是假的。)
(過一會,漸漸不提,便當此是真正誤傳的了。)
(話休絮煩。)
(單表當日聯俄之議不成,俄羅斯已知道北京政府裡頭,用陰柔籠絡不得,便欲
(用那強硬手段。)
(因自中東戰後,俄人恃著首倡仗義,替中國爭還遼東半島,所以索得旅順租界
(及東清鐵路,又借保護鐵路為名,在滿洲派駐護兵。)
(及庚子之亂,和約既成以後,北京政府本與俄國訂明,那鐵路護兵分三期撤退
(。)
(到那時,俄國竟要違約。)
(因他要尋東方根據,正欲借撤兵之名,多索滿洲土地權利。)
(不提防北京政府,又因國民紛說拒俄,所以只催俄人遵約撤兵,絕不敢割讓權
(利。)
(俄人老羞成怒,不特不撤兵,反調護兵踞了奉天省城。)
(經將軍增祺再三詰問,俄人反怒增祺多事,也把增棋將軍拘囚去了;更在清國
(陵寢地方移作兵房,百般欺藐。)
(任清外部如何交涉,俄使總是不理。)
(那俄人真是目無清國,以為可以任意佔領。)
(不料竟激怒了日本政府,因日政府前時已索得遼東半島,忽被俄人強奪了去,
(一來畏俄國強大,二來與中國疲戰之後,自不敢再惹俄人,是以隱怒,只與俄
(人訂約,言明自後大家不得占取遼東,計前後隱怒十年。)
(日政府早料著與俄人終有一日要決裂的,就養精蓄銳,儲蓄財政,增練水陸人
(馬。)
(又慮俄國地方寒凍,日兵知將來捱不得,故又在北海道練了一支奇兵,專能耐
(寒的,正要尋個機會,與俄人開仗,好雪從前殄奪遼東半島之恨。)
(恰可俄人踞了奉天,大背前約。)
(北京政府無權無力,竟奈不得他何,日本政府就執前約,向俄人詰問。)
(一面電令駐俄的日使,與俄政府交涉;一面又令外務省,與駐日的俄使交涉,
(要俄人退出奉天。)
(不料俄政府全不以日本為意,且占踞奉天這件事情,論公理與及約章,固對不
(住清國,又對不住日本,本無言可答,惟有自恃強大,以為日本斷不敢與自己
(抗爭。)
(故於日本政府所有照會詰問,只是支吾答覆,弄得日本國民個個激憤。)
(日政府見民氣可用,況又積十年來與俄國相仇的,今見俄人答覆,絕無要領,
(料知一定要戰,便外示和平,使俄人不做準備;且知俄國西怕利亞鐵路,只成
(了單軌,遠兵運糧,仍屬不易。)
(怕將來交通日便,更難與俄人開戰,遂決於此時見仗。)
(軀俄人不以為意,益發示以畏戰的形色,因國民愈憤,更把議院解散了。)
(俄人因此更信日本真無戰心,是以一切東方軍備,只隨意敷衍。)
(時北京政府因俄人不退,正望日本與俄人開戰,故暗向日政府慫動,並願合兵
(。)
AAA:(惟日政府細付)清國實是不能戰的,若與之合兵,勝時便是兩國破俄,不見得
自己本領;若不幸致敗,更以兩國相合,且不能敵俄,更為失羞。至於日勝清敗
,俄人必單趨海國一面,更難以兼顧。
(故一意不要清國幫助;即力清清國,如日用開仗時,務請清國守嚴正中立,不
(必與及戰事。)
(那清政府見得不要自己出兵,更為得法,自沒有不願。)
(果然,日政府最後發一道文書交給俄人,只讓俄人把北滿洲收為勢力圈,要任
(日本處置朝鮮的事,又要俄人退出南滿洲,限俄人四十八點鍾回復。)
(不意俄人實不自量,並欲鯨吞朝鮮,到期仍支吾答覆日本。)
(日皇便立刻復集議院,立時開仗。)
(因清政府以有言在前,要守中立的,到這會自然宣佈中立。)
(恰那直隸地方,正與戰地為鄰,故這個嚴守中立的責任,又在袁世凱身上。)
(正是:
( 任把東遼開戰務,反安中立作旁觀。)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論中立諸將紀功 興黨禍廿人流血)
76**時間: 地點:
(話說當時朝廷既宣佈中立,就頒行各省籌備防務,要守嚴正中立,免為日俄借
(口。)
(一來防各省內亂,乘機泄發,二來又防兩國交戰,必有一敗,也防敗兵闌人中
(立之境。)
(因此之故,直隸一省是個緊要的去處。)
(因直隸與奉天本屬毗連的地方,那一國敗時,最易闌入的。)
(恰袁世凱正任北洋直隸總督,這個嚴守中立的責任,正在他身上,比別省督撫
(更自不同。)
(那袁世凱一面人京,與軍機中人計議,又經召見過,由朝廷詢問中立政策。)
(袁世凱早把胸中算定的,奏對過了,然後回任辦事。)
(還幸當時已練成新軍洋操隊,足有四鎮之多,計不下四萬餘人,都是參仿德國
(與日本的陸軍制度練成的,又經聘任日本軍官做顧問,訓練了多年,盡堪保衛
(地方,不似從前軍隊的腐敗習氣。)
(故袁世凱當這個時候,自信「中立」兩個字,可籌辦得來;又因早上已忖知日
(俄交涉,必至決裂,就請朝廷先照會日俄兩國公使,自稱日俄若有戰事,己國
(必守嚴正中立。)
(但從那處地方駐守,總要劃清那一處是交戰地,那一處是中立地,才有把握。
()
(因此次中國中立,與別國中立不同,在別國中立,只不要興兵助戰,又不要把
(軍火暗中輸給那交戰國,便是完全中立。)
(惟中國與日俄戰爭實有關係,那交戰地既在東三省,本是中國的轄土。)
(論起別國在己國交戰,本是千古罕有的,且交戰地與直隸相鄰,稍一不慎,怕
(容易把中立破壞了。)
(故劃清戰地,實是少不得的。)
(自袁世凱發出這個議論,政府中人皆以為然,所以先分定遼河為界,遼河以東
(是交戰地,遼河以西是中立地,早已分得清楚。)
(袁世凱便令提督馬玉昆領本部人馬,出鎮瀋陽,又令統制段祺瑞在本鎮抽調十
(營,駐紮錦州,又令統制張懷芝在本鎮抽調數營,同往錦州助守。)
(一面又令馬玉昆,分兵駐守熱河。)
(以上各路,都與戰地相鄰的,先發重兵駐守,以免敗兵闌人。)
(又令二三四各鎮新軍管帶官,各在本鎮抽調數營,幫守榆關、朝陽兩處。)
(計自瀋陽、榆關、熱河、朝陽各路防兵,都歸馬玉昆節制。)
(因當時馬玉昆係直隸本省提督,且稱為淮軍的宿將,自改練新軍之後,他部下
(已盡改了洋操,在中國裡頭,算是能戰的。)
(故上年朝廷加恩賞他一件黃馬褂,並加他一個太子少保的官銜。)
(有這個名位,自然由他節制各路。)
(況他又在直隸多年,地勢既熟,是以袁世凱用著他。)
(又忖自甲午庚子之後,各軍營都畏忌洋人的厲害,恐這會中立,稍有畏怯,即
(不能嚴正緊守。)
AAA:(是以馬玉昆領兵啟程時,袁世凱即囑咐他道)這一會出兵,雖不是與外國交戰
,但稍有參差,即貽外人口實。務須守著公法,倘有敗兵過來,不必畏忌洋人,
稍有饒讓。你們只照此做去,日後有事,即由本部堂擔任便是。
(馬玉昆得了袁世凱之令,領兵去了。)
(餘外發出關外駐守的,都陸續先行出發。)
(袁世凱又令統制官王仕珍,將本鎮人馬,一半駐守保定,一半調出天津駐守。
()
(時提督薑桂題方駐軍南苑,袁世凱更令他抽調數營,前來助守保定。)
(若都統鳳山,也令他助守天津。)
(更令道員趙秉鈞督令警兵在天津縝密巡邏,亦令段芝貴統率警兵,巡守保定。
()
(其餘各鎮協統管帶官,或二三營,或四五營不等,都分頭派差。)
(如河間、宛平、欒州、西河及通州、開平等處,都分兵駐守。)
(又恐日俄戰後,兩國水師不知誰勝誰負,或有戰敗的戰船逃至,故又令北洋各
(水師將官,將北洋所有巡艦、炮艦、水雷,都次第召集,分頭在煙台、大沽、
(秦皇島等處防守。)
(自各處調派停妥,所有值差將官,都先後到袁世凱處領過軍令,各自開差而去
(。)
(果然將直隸那幾鎮新練的陸軍分發清楚,各路搭配完全,自京中、南苑、通州
(,以至直隸全省,都把兵馬布得鐵桶相似。)
(去後,袁世凱才把所有辦理中立、派駐各路防守情形,詳奏朝裡。)
(清廷見得袁世凱這會調度很有方法,也十分嘉許。)
(一面降旨褒贊袁世凱,並著袁世凱隨時留心督率各路,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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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袁世凱自辦理中立軍,將各鎮分駐妥當之後,京中皆以袁世凱有才,調動
(很有法度。)
(惟是有些權貴,見外自榆關,內至南苑,皆是袁世凱兵權所及,且一旦有事,
(轉手間即調動如意,無不得宜,因此也不免有些猜忌,自不消說。)
(果然經過日俄戰爭,陸路如錦州、瀋陽一帶,從不曾有敗兵闌人。)
(水路雖有俄國敗走的炮艦水雷,逃入秦皇島地方,倒被北洋水師留下。)
(所以,附近遼西地方,俄國屢思破壞中立,倒無從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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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中外人士也贊頌中國中立十分嚴正。)
(這都是袁世凱的功勞。)
(所以事後論功,自然以袁世凱居首,就賞他一個太子少保的官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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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有些權貴更為不服,每欲分袁世凱的兵權。)
(那袁世凱也聽得這點風聲,益發收羅物望。)
(但當時自榮祿沒後,早是慶王當國,所以文武大小各權限,都在慶王手上。)
(袁世凱細想自己官高權重,處著這個地位,實不得不小心。)
(故一面尋個機會,要交歡慶王。)
(恰有一位姓楊的喚做仕驤,向在慶王之府裡,十分信任,那時正放了直隸道員
(。)
(那袁世凱一來見楊仕驤辦事有點才幹,就奏保他升任了臬司。)
(即由他介紹,結交了慶王,投拜在他門下。)
(那慶王雖居大位,惟是以懿親見用,並無才幹,只如木偶。)
(因見袁世凱有點才幹,又反喜歡得袁世凱在自己門下,凡事有個倚賴,因此也
(與袁世凱十分相得。)
(袁氏更借慶王的勢力,行自己的權勢,任是京中權貴怎樣猜疑,也奈何袁世凱
(不得。)
(光陰荏苒,又過年餘。)
(自袁世凱有了權勢,那時一般國民,凡有點思想的,都望袁世凱有什麼改革舉
(動,因他自巴結上慶王之後,一力收攬人才,又攘奪權勢。)
(最近如開平礦,也令張翼與英人構訟,爭回自己手上管理,其餘電報局,亦收
(回在自己手上。)
(至於官商合辦的招商局,那總局本在上海地方的,他亦要爭回,作自己權限所
(及。)
(此外無論什麼事,凡有一點有用的,也要歸北洋管轄。)
(這些舉動,官場中自然側目。)
(惟在國民眼中看來,反疑他一味攬權,定有個用意。)
(及見他依附了慶王,並無替國民營求幸福的思想。)
(他除了自己爭權固位之外,也無他事,倒不免把一片希望袁世凱的,也心灰意
(冷。)
(那些黨人,自不免要謀個反動起來,要對付袁世凱那人。)
(那時先有一人,姓張名惠的,也與一友喚做郖重光,卻同在北洋一間學堂肄業
(,數年來都是同心同志。)
(那張惠向來亦只是一個愚直的人,自看了幾家報紙,又被中外風潮激刺了,就
(把腦筋移轉來,天天說政府裡頭於政治是不能改良的,就立意要謀起事,恰與
(郖重光又同一樣志氣。)
(故在學堂裡,不過三兩年間,就辭了出來,天天只與秘密黨來往。)
(那一日,張惠卻尋郖重光說道)
說 道:當初只道那袁總督將有一番舉動,今他只知道自己爭權爭勢,只替朝廷練好幾鎮
兵,好保全家產,至若是國民權利,同胞幸福,也總不計了。我們不對付了他,
只留多幾個民賊罷了。不知足下尊意若何?
郖重光:足下說的很是。但單是對付了那袁氏一人,究竟沒什麼好處;若對付了他,能乘
機乾一件大事出來還好。
張惠道:不差,現在東洋那裡也有幾人,回來是要謀此事的,我們益發與他同謀罷。
郖重光:(榻重光道)這怕還要三思。因北洋是陸軍菁華所聚的,怕這邊起事後,不多時
也大兵雲集了。這時卻不能不解散,還恐一身難保,似屬無益。
張惠道:然則足下直是一個畏死的人了!
郖重光:足下不是這樣說,弟並非畏死,只是死也要死得值。若明知乾不來,必從這裡做
去,小弟卻不放心。在小弟之意,不過籌個長策,並不是要阻撓足下。足下休要
誤會才好。
張惠道:老兄是謹慎一點,推據你又有什麼高見,不妨直說。
郖重光:現在軍隊裡頭,還有幾個是小弟相識的,日來已向他運動運動,欲行宋太祖黃袍
加身的故事,逼起袁總督來乾這件事。你道好不好呢?
張惠道:這個計算,若能做得來,自是上上的好計,因袁督有偌大兵權,他的部下,又最
服他的,一旦號令起來,沒有不從的,只怕不容易幹得。依弟愚見,做事總要縝
密些,因運動軍界裡頭,只怕中途反侮,要倒轉了槍頭,要將我們拿捕,實不可
不防。
郖重光:這個何消說得,待弟慢慢見過幾個同志,商量商量,看可行不可行,然後打算。
AAA:(張惠答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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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兩人也分頭秘密運動。)
(恰那時東洋有十數學生回來,亦謀幹此事的。)
(故天津一帶,也天天有黨人密議。)
(因此,風聲傳出實不好聽,都道有黨人在直隸、北京,要謀起事。)
(這點風聲傳到袁世凱耳朵裡,也不大以為然,倒當屬下各員打草驚蛇,不免捕
(風捉影。)
(但見人言嘖嘖,先後到轅稟報的已有數人,也不能置之不理。)
(便紮下天津警局及各武弁一體嚴防。)
(那時北京裡頭,亦有點風聲不好,也紛紛派員訪察。)
(因此,自北京以至津沽,都四派偵探,凡往來輪船及客寓,都不時查搜,更防
(有軍火運人。)
(便是起貨物時,也認真檢驗。)
(故弄得天津一帶,倒人心惶惶。)
(那時黨人見風聲已泄,已知道事有不妙。)
(惟幸並無軍火運到,以為無什麼憑據,故仍自安心。)
(惟是那些偵探員卻管不得許多,凡是形跡可疑的,倒要拘去。)
(至於並無事業,只三群五隊不時在旅邸出進的,也要拘拿,以為縱使錯拿了人
(,也沒甚麼罪過,正要多拿些人,好博得成讞,便是大大的功勞。)
(所以在天津地方,見張惠等一干人,倒穿著學堂裝束,早已疑他是個黨人,故
(一舉一動,也覷著他。)
(更有從前與他同學的,那時已在政界裡頭,早知道張惠的志氣,因更見他不時
(秘密聚會,就思疑起來,竟把張惠等二十餘人一並拘去了。)
(正是:
( 莫道血紅能染頂,不分皂白也拘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疚家庭介弟陳書 論國仇學生寄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