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 至 第二〇
11**時間: 地點:
(且說當日總署既定議派員駐韓,乃與李相往復函商,乃定名為駐韓商務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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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由北洋揀派熟悉洋務之人充當此任。)
(李相自知凡於朝鮮事件,所與日人交涉的,都是自己經手,自然要派自己心腹
(的人員方好。)
(忽省起袁世凱是於此事最有興致的,除他不派,還派何人?便與袁世凱商酌,
(要派他前往。)
(袁氏本不敢推辭,但商務委員這個名目,名位太小,倒不如赴溫處道本任,好
(望三年五載,升到督撫,較易建白,因此沉吟未答。)
(李相亦知其意,便道)
便 道:你的意思,老夫是知道了。這個商務的委員,名位雖不高大,但辦事的權限卻不
小了。且你是一個道員的底子,駐洋三年五載回來,不怕升官不易。況洋務人員
,正是升官捷徑。賢姪千萬不可失此機會。
(袁世凱聽罷,覺得有理,就當李相面前允當此任。)
(李相好不歡喜,即具奏保舉袁世凱可充駐韓商務委員之任,並令袁世凱人京請
(訓。)
(袁世凱便一面報知本籍家中,使家眷先到天津,聽候一同起程,然後辭過李相
(,取道入京。)
(先得了李相介紹之函,先到軍機裡頭報稱來京請訓。)
(時樞府及總署各大臣,因知袁世凱是李爵相賞識的,也不免多起了三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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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次日就是樞相翁同龢的壽辰,那日翁同龢先對袁世凱道)
袁世凱:足下到來請訓,偏明天是老夫告假。再遲一天,替你呈遞便是。明天敢屈駕到舍
下一談。老夫謹備薄酌,休要嫌棄。
AAA:(袁世凱又不好推卻,只得說一聲)明天到府上領教。
(就退出軍機衙門。)
(又訪了幾個朋友,也知道明日是翁相的壽辰。)
AAA:(猛省起)此次來京,未曾備辦得一份壽禮。他又請自己明天過府,如何好意思
?且此後出洋,比不同前在天津,單靠李相的,此後於總署軍機,盡要有點聲氣
才好。
(想罷,覺這段人情,是省不得的。)
猛想起:(又想起)翁相為人,最講文學。因他是得先人襲蔭,得賞賜舉人,幸捷了南宮
。憑他寫得一筆好字,就點了頭名狀元。故世人見他是欽賜舉人,就喚他做不通
的狀元宰相。故此他竭力講求文學,自命為一代宗風。外面還是清廉不過的。故
這會籌辦壽禮,除了投其所好,更沒第二個辦法了。
(便帶了幾個親隨,親自跑到琉璃廠,要揀幾種書籍,好送翁相。)
(軀了一部《公羊何氏注》,是二百年前金華徐學土重刊的,有大學士張玉書題
(簽,自再版以來,這一年間,京中大員提倡公羊學說以來,幾已售盡。)
(偏那一部是有一位太史公因在館閣沒錢應酬,故托琉璃廠轉售的。)
(袁世凱見了,就摩攣不忍釋手。)
(因素知翁相是好說《公羊》的,就不惜重價,花了二百來兩銀子購轉來。)
(又購了幾種,如《金遼建國史》,《蒙古武功記》,並幾種唐宋大家的名畫,
(不過花了五七百銀子。)
(回來即具了一個晚生柬帖,使人送到翁氏相府。)
(翁相反當他是個清流好學之人,自然賞識。)
(到了次日,袁世凱料得早起時,必然許多官員到翁相府裡祝壽,實不便談話。
()
(等到午後,然後乘車到了翁相那裡。)
(翁同龢即接進廳上。)
袁世凱:晚生早起時,便想踵門祝壽,只不過因相府今天有事,往來擁擠,故等到這個時
候方來。休怪休怪。
翁同龢:老夫正欲得個空時與足下長談。昨天又蒙贈許多珍品,怎教老夫生受。
袁世凱:晚生素知中堂為一代文宗,又是廉隅自守的,故不敢多瀆,望蓑慢之罪。
翁同龢:公羊學說,是今日不可不懂的。現在這部何氏注,近來差不多賣絕了,足下從那
裡得來?想是令尊先生大人好學留下的?足見足下家學淵源,是個有學問的人了
。足下未出山時,看什麼書說,還有什麼著述沒有呢?
AAA:(袁世凱聽了,覺這個時候,已在仕途,還講什麼著述,但他如此說,自己不好
(衝撞,只得答道)晚生從前也酷好公羊學說,近來見世風不大同,只是看西書
譯本,如政治、軍法、外交三種書,也不敢荒嬉。至於著述嗎,晚生學淺,實在
見笑,只聞李若農侍郎好研究蒙古史,因此晚生也想學著一部《滿洲史》,可惜
還未脫稿,就蒙北洋李中堂見召,故不曾著作完全呢。
(翁相聽了,驚得伸出舌頭,幾乎縮不進去,半晌才道)
才 道:你要撰《滿洲史》嗎?還是你年少人有些膽子。但到二百年前的事實,怎樣措詞
?只怕是不易的。
袁世凱:自然要措詞得體。晚生因為魏源所著《聖武記》裡頭紀事統是掛一漏萬,他前文
只稱滿洲後來建國,只在遼金之末統,不得一個詳細,所以晚生要學塗鴉,好歹
著就問世,使學者知當朝實錄,總不要數典忘祖,就是這個意思。
翁相道:你他日再要著就時,措詞盡要仔細些才好。不要興起文字獄來,是最要的。
AAA:(袁世凱方說一聲)多蒙指教。
(已見門上傳上幾個名帖,是尚書孫毓汶、閣學李文田、新署侍郎張蔭桓,一齊
(到來拜候。)
(翁同龢一面令袁世凱不必迴避,一面傳出「請」字,接見來賓。)
(不一時,大家到了廳上,各通過姓名。)
說 道:(翁同龢先說道)這位袁姓的,是前欽差漕督袁公甲三的四公子,是李中堂賞識
的人,派往朝鮮辦事的,方來京請訓。老夫只道他是個洋務中人,不料又是個白
衣太史,與張侍郎一般的。自今後我們雖是及第中人,也不要輕量天下士了。
(孫、李、張三人,齊說一聲)
李相道:久仰。
(袁世凱自然謙讓一回。)
又 道:(翁相又道)若農(文田字),你也注重蒙古史,袁世兄卻又注重滿洲史,活是
勁對兒了。
(說罷,李文田正欲有言,只見門上又紛紛傳帖,如侍郎許雲庵,尚書徐蔭軒,
(副相張子青,侍郎長萃、麟書之類,到來拜候,不一而足。)
(一班大僚,貂蟬滿座,只有袁世凱是官位最卑的,心中不免慚愧。)
(還虧翁相力為周旋推重,自不至失志。)
(當下主客十餘人,各分次讓座。)
(袁世凱方自振起精神,要與各人談論。)
(不想你一言我一語,好半天都是議論文學,這一個優,那一個劣,及那一科得
(人,那一榜有什麼名士,總不談及國政兩字,袁世凱好不耐煩。)
翁相道:(只見翁相道)不必說許遠的事,只座上得各位光臨,國內英才,已警於此。今
日老夫賤降,竟成個儒臣大會了。
(各人聽得,更手舞足蹈。)
(方滔滔不絕,忽見門上帶了一個人,方走得汗涔涔氣喘喘的。)
(帶同上來,把一封密函,打個千兒,遞給張侍郎蔭桓。)
(張侍郎接了一看,登時面色變了,各人也驚疑,不知何故。)
(正是:
( 方談文學誇儒士,又見書函嚇侍郎。)
(要知張侍郎因什麼吃驚起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宴華園別友出京門 電天津請兵平亂黨)
12**時間: 地點:
(話說各人正在翁相府談天,忽見門上帶上一個人,把一封書遞給張侍郎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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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侍郎看了,登時面色一變,各人都為詫異。)
即問道:(翁同龢先向張侍郎問道)那封書是那處來的,怎地看了卻如此失意?
AAA:(張蔭桓搖首道)是總理衙門的章京來的,這一會好不誤事。
即問道:(袁世凱即問道)可不是外人又要與我國有什麼要失和的事麼?
(袁世凱說了,張侍郎猶未答言,徐蔭軒即道)
即 道:袁兄,你的話就說差了,難道外人要失和,就要吃驚麼?人人倒道外人鐵甲船的
利害,老夫就不相信了。你試拿一塊鐵兒,放在水上,看他沉不沉?那有把鐵能
造船,可能浮在海上的呢!李中堂要興海軍,被人所弄,白掉了錢是真。前兒郭
筠仙出使英國,就震驚外人船堅炮利,費了幾年工夫,著一部《使英日記》,總
被外人哄謊了,你這會出洋休要著這個道兒。
AAA:(袁世凱聽了,又好笑,又好氣,又不敢答話,只勉強說了一聲)是。
AAA:(徐見張侍郎答道)也不是外人要失和,只老鈞(洪)就不是了,他出使俄國的
時候,因為中俄地界向不太明白,恰有一個俄人拿了一幅清俄地界圖來,求他承
買,他費了千把銀子才買了。不想那張地圖,是俄國人弄鬼的,故意把八百里多
地方,畫人他國界裡,來騙中國的。自從老洪得了這幅地圖,寄回總理衙門,就
當它做底本,與俄人畫界,不想就斷送了幾百里地去了。這封書就是這樣說的,
所以兄弟見了,就覺煩悶得很。
AAA:(孫毓汶道)外人是詭計極多的,老洪可就不仔細了。
AAA:(徐蔭軒道)老洪誤事,若總署大臣,就該留點子神才是。
翁同龢:這又是難說的,因為清俄地界,向沒有界址的,就是你徐老前輩走到總署裡頭,
怕見了那幅地圖,也要當是寶貝,要依它行事呢。
又 道:(徐蔭軒又道)畢竟與他畫界做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盡要把個厲害給外
人看看,外人才不敢來爭地呢。
(袁世凱這時忍不住氣,卻說道)
說 道:老大人說的是,但現在世界情勢,要把厲害給外人看,總是不易的。若畫界的事
,又不能不辦的。只是錯了,埋怨自己不仔細罷了。
(那時徐蔭軒以老前輩自恃,一旦被一個道員袁世凱搶白了幾句,很不甘服。)
(正待要發作,翁同龢恐不好意思,不待徐蔭軒答時,即插口說道)
說 道:老洪這一誤不是玩的,盡參了他才得了事呢。
AAA:(李若農道)這樣看來,彼此都有失察。若單是歸罪老洪一人,只怕總理衙門實
措詞不易。
13**時間: 地點:
(正說著,忽報國子監祭酒成端甫來了,大家又起來迎接,少不免又寒暄幾句,
(就把徐、袁辯駁的話暫時擱起。)
14**時間: 地點:
(少時,家人已報開席,翁同龢即請各人入席。)
(翁端了主位,餘外分次坐下。)
(方飲了一會,除蔭軒仍忍不住,謂世凱道)
袁世凱:袁兄,你說把厲害給外人看,是不易的。想又信外人船堅炮利的話了?
袁世凱:在下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任人欺哄的。只老大人若不信外人有鐵甲船,可省得福
州戰時,怎地揚武那只木質船總不當得法國戰艦呢?
AAA:(徐蔭軒道)你還提福州的事麼?老張(佩綸)是不濟事罷了。
袁世凱:若果外人沒有鐵甲的船,現在北洋定遠、鎮遠是什麼船兒呢?
AAA:(蔭軒又憤然道)李中堂在老了幾十年,白被人騙了,你還好說。
袁世凱:既是如此,請老大人參李中堂一本,派員查查他,所裝造的艦隊,可有鐵甲沒有
也好。
AAA:(蔭軒道)袁兄,你來遲了,前時梁鼎芬曾參過他了,你還不知麼?
(袁世凱正欲再說,翁同龢恐他兩人生出意見,急向袁世凱把盞,隨又向各人勸
(酒,才把他兩人的說話擱住了。)
AAA:(孫毓汶道)這時只管喝酒,爭論做甚麼。
翁同龢:兩人皆有理,徐老哥不怕外人,是有膽的;袁兄為見中國不大振作,也防外人欺
弄,是小心的。
(那時徐蔭軒見翁相如此說,方才無語。)
(袁世凱亦知翁相之意,不復再言。)
成端甫:保全國粹,不可無徐老哥;講求外交,不可無袁世兄。這會前往朝鮮,幾時出京
呢?
袁世凱:須待召見後,得了皇上訓諭,立即起程的了。
成端甫:明兒弟在舍下謹備薄酌,敢請在席諸位賞賞臉,一同到舍下談天。
AAA:(袁世凱方說一聲)不敢打攪。
AAA:(李若農就答道)你不聞人說,京中兩句話麼,『愛客成端甫,求才翁叔平』,
那個不知。我們明天同去,領教領教。
翁同龢:若農又要作劇了。
(說罷大家笑一會,又復再飲,已至三巡,方才告罷。)
AAA:(翁同龢見各人都有些酒意,只說一聲)有慢。
(方才撤席。)
(即同到客廳談坐,不想徐蔭軒已告辭去了。)
(袁世凱覺不好意思。)
(在翁相,頗拜服袁世凱有些膽識,即說道)
即說道:袁世兄卻有點膽子。但老徐那人,彼此同僚,只由他罷了。我們與他論事,差不
多要天天爭論的。他的性兒,朝廷也知道,只因他是個老臣,由得他。但軍機總
署兩衙門,從不派他一個大臣差使,就是這個原故。
(說罷,即次第辭去。)
(袁世凱回寓後,回想徐蔭軒這般頑固,將來好不誤事,自此心上早記著徐蔭軒
(一人。)
(到了次日,是成端甫請酒,要將昨晚同席的人,統通請去,料徐蔭軒必然在座
(,本待不往,但已自應允了,若然不去,反見得自己小器,只得一走。)
(遂乘車望端甫花園而來。)
(到時,已有幾部馬車停在門外,知是有幾人先到了,立即下車,早有門丁長隨
(侍候領帖。)
(進門後,袁世凱仍緩緩而行。)
(但見當中一條大甫道,用花紋石砌成,十分幽致,兩旁古木參天,雜以矮籬,
(襯些盆景時花;左右兩度粉牆,正涂得雪白似的。)
(行上幾步,見有一道小溝,橫著一度大石橋,橋下水清如鏡,料知此水直流通
(至內地。)
(過橋後,兩邊皆種楊柳,時雖近殘秋,卻有一種清秀之色。)
(柳旁支搭幾棚茶架。)
(架外盡栽桂樹,卻有一種香氣撲來。)
(石橋兩邊,俱擺著盆上菊花。)
(一連石階石砌,直接月洞門,再分東西兩行石砌,都擺著盆上菊花,開得十分
(爛漫。)
(再看月洞門上,橫著一個匾額,寫著「涉趣」兩個大字,下款題著「成親王書
(」,就知這個花園,是成端甫祖父時開築的。)
(回望月洞門以前,一天綠景,襯住夕陽返照,皆作淡綠淡黃之色,實在幽雅。
()
(忽聞橋下水聲響動,俯首一望,只見幾頭鴛鴦,泛浴出來,可見得裡面,定有
(水池。)
(有人在池上蕩槳。)
(急進門內一看,卻又是一壁粉牆,攔住水池,牆邊間以疏竹。)
(忽聞歌聲道)
(嫩涼天,斜陽地,草色連波,波上晴煙起。)
(秋雁已回音未至,惱煞鴛鴦,猶對離人戲。)
(□黯銷魂,感身世,夜夜不逢,好夢留人睡。)
(樓上晚妝慵獨倚。)
(無那歌聲,化作相思淚。)
(袁世凱停步聽了一回,覺這一曲是《蘇幕遮》,很有意思,遂沿粉牆而行。)
(只見池上兩隻瓜皮艇,艇上幾人,如李學士、成端甫之類,也與幾個名優,在
(池中蕩槳。)
(一見了姓袁的,成端甫即笑道)
笑 道:袁世兄來了,有慢有慢,失禮失禮。現在翁中堂等都在亭子上了。
(原來水池之中,建了一座八角涼亭,由池邊拱起一度畫橋,直通亭上;橋上兩
(旁,都支搭欄杆,真如長虹臨波一樣。)
(袁世凱一面與成端甫招呼。)
15**時間: 地點:
(當時成、李二人,即令將艇攏至岸邊,一齊登上來。)
(端甫即與世凱握手,世凱又與李學士見禮,便攜手沿畫橋而進,直到亭子,轉
(登樓上,已見孫萊山、翁中堂一班人,俱已在座。)
(袁世凱即一一與各人周旋,寒暄過後,單不見有徐蔭軒,便問道)
便問道:因何徐尚書還不見到呢?
成端甫:昨天他曾應允來的,今天他差一個家人,拿了一封書到來,說是身子不大快,也
不來了。
(袁世凱聽罷,料他為著自己衝撞了幾句,故不願來的了。)
(此人實在性情頑固,且度量淺狹,今他不來反覺自在。)
(但自己不好再問,只與各人說些閒話,又談些園內景色。)
(不料過了水池直進,尚有許多地方,紅花綠樹,假山石砌,縱橫錯雜,從高處
(一望,真有天然別緻。)
(又見古松樹下一個鞦韆架,有幾個名優,正在戲打鞦韆,看了謂成端甫道)
成端甫:有此名勝,怪不得老哥不求外放。若然出仕外省,只怕故園鬆菊,又作張翰思歸
的想了。
AAA:(李學士道)袁兄還不知呢,端甫曾放過浙江學政。他見浙江那一種江山船,總
不及京華知心人的好。故此自後不願外放,就是這個原故。
(說著各人一齊拍手笑起來,袁世凱正不知其故。)
(原來浙江有一種花舫,喚做江山船,專用些絕色佳人,認為親女,為招來過客
(之計。)
(若喚船的人是有資的,那船上的美人,任人縱不拉攏他,他也拉攏人,以色字
(為餌。)
(倘不知的中了他計,就出來責那人誘姦他的女兒,要索千金萬金不等。)
(這明明是擺出一個美人局。)
(成端甫當日,曾著這個道兒的。)
(袁世凱見各人皆笑,正問什麼這般好笑,翁相即把這個原因說了出來。)
笑 道:(成端甫笑道)京華裡面,兄弟也沒什麼知心人,總不像那情人已在目前,還稱
什麼『離人戲』呢,『相思淚』呢,可就奇了。
(世凱一聽了,知道方才唱的,就是李學士的知心人。)
(大家笑了一會,翁同龢即向袁世凱道)
袁世凱:昨天已遞繕牌,準明天召見。想賢姪知道了?
AAA:(袁世凱說一聲)有勞費心。
(成端甫即令諸名角再唱一會曲子,然後人席。)
(酒至三巡,成端甫道)
成端甫:席間無以為樂,不如大家聯句,各將自己所有珍藏的書畫玩器,題了出來,好不
好呢?
AAA:(各人都道一聲)好。
(彼此讓了一回,即由翁相先起。)
(翁相辭讓不過,即吟道)
即吟道:《公羊》學緒暗復明,公羊一去何氏生。箋注若就無許鄭。
(翁相吟罷,挨次便到張子青,即吟道)
即吟道:揮毫落紙萬捲成。網羅典籍懷炎漢。
(說罷,成端甫道)
成端甫:緊接上文啟下,很好很好。
AAA:(孫萊山道)張老的萬卷樓,料他要捧出來的,只是看了幾十年兩漢書,還未忘
心,實在難得。今番便挨到張侍郎了,你的《三都賦帖》,也該獻出來了。
即吟道:(張侍郎便即吟道)賦就《三都》震玉京。太沖天才應紙貴,
AAA:(張子青道)今番挨到孫尚書,你的銅雀台上魏武的團龍玉硯及銅雀台瓦,還不
說?
(萊山聽了,即吟道)
即吟道:硯雲龍舞洛陽城。銅台玉毀猶瓦全。
成端甫:今番到我了。有什麼可說呢?我那幅《馬湘蘭救駕圖》,盡要獻醜了。
即吟道:聖朝應建女凌煙。功能救主勒千古。
(吟罷,挨到張朝墅。)
AAA:(李學士道)你唐伯虎畫本,還忍得住麼?
即吟道:(張朝墅笑著吟道)芳名未泯丹青傳。況有寫生唐伯虎。
(挨次便到李學士。)
笑 道:(翁同龢笑道)他若不說《蒙古史》,還說那的?
(說未了,李學士即應聲吟道)
即吟道:何如不繪人物繪山川。我觀蒙古繼興震歐亞。
(吟罷,最後便到袁世凱。)
即吟道:(那袁世凱即吟道)滿人入關陷中原。至今燕雲暗無色。
(吟罷,各人大驚起來。)
AAA:(孫尚書道)你如何說這話?
翁相道:他是要著《滿洲史》的人,也怪不得的。不必說了,請主人結韻吧。
即吟道:(成端甫即復吟道)能挽狂瀾惟聖賢。為上聖主得賢頌,撫綏藩屬迄朝鮮。
翁相道:此席要送袁世兄的,端甫結韻很好。
(便大家飲了一大杯,又談一會,方才終席,即次第辭去。)
(次日即是袁世凱引見之期,都是循例問過幾句,即拜辭各當道,然後出京。)
(恰可家眷已報稱由本籍起程來津。)
(便一面謁過李相,即打疊行程。)
(果然候了幾天,家眷已到,即行起程,航海而去,望漢城進發。)
16**時間: 地點:
(那日到了韓京,依例謁過韓王,到署任事。)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
17**時間: 地點:
(且說袁世凱到了韓京之後,那時朝鮮各政已腐敗不過。)
(自從韓王人嗣後,當時韓王生父大院君當權,把持政體,性情詭秘。)
(韓國諸臣,恐生出後禍,即報告清國。)
(經李鴻章帶兵赴韓,捉拿大院君以後,以為平定了韓事。)
(不想自後反各分黨派,或爭聯外,或爭執權。)
(韓王是個沒頭腦之人,總沒一些決斷,因此強國就紛紛窺伺,有煽惑韓王的,
(有籠絡韓王的,總說不盡。)
(偏是當時韓國風氣漸開,也有些往日本遊學的,頗懂得外情內勢,看見列強大
(勢,如弱肉強食,韓國如此,焉能自存?便聯絡一班同志,自名為游東學黨。
()
(先是指陳時事,觸了韓政府中人之忌,自不免當他是個叛黨,要拿捕他們了。
()
(後來日進一日,那東學黨人,就生出一件亂事出來。)
(這時袁世凱到韓已有年餘,軀朝鮮有了亂事,料知日本虎視眈眈。)
(且從前日相伊藤到天津時,又與李相立過一道條約,聲明如朝鮮有事,此後清
(、日共同保護的,日人那有不起兵之理?便先把韓國亂事,電告天津,請兵赴
(韓平亂。)
(去後過了數日,又見東學黨人勢更猖獗,韓政府總奈不得他何。)
(又再發了一道電報至津,請李相從速發兵,免落日人之後。)
(正是:
( 靖亂發兵休落後,奔棋落著貴爭先。)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爭韓政清日交兵 策軍情袁氏返國)
18**時間: 地點:
(話說袁世凱因朝鮮游東學黨人起亂,朝鮮政府無法平定,已一再電致天津,求
(李爵相發兵。)
(不想一連發了兩道電報,總沒消息。)
(心甚焦灼,因料日人從前已立了清、日共保朝鮮的條約,他一定發兵的。)
(若己國不發兵到來,讓日本平了韓亂,豈不是後來交涉更為棘手?想到此情,
(覺自己兩次電報,既無髮兵消息,難道李相總信不過朝鮮有亂不成?沒奈何,
(立即求見韓王,力言亂事已勢大起來,請他具文到清國求救。)
(韓王當時亦以袁世凱之言為是,因朝鮮人心,以己國久為中國藩屬,心中還依
(靠中國,卻不大喜歡日人的。)
(所以韓王聽了袁世凱的話,如夢初覺,立即與袁世凱商量表文裡頭的話,即刻
(繕就了,星夜派人前往天津,先見了李鴻章,然後入京謁見各大員,商請發兵
(之事。)
(當下李相知道韓王求救,果然朝鮮有亂是實。)
(但此番派兵,勢不難與日人生出事來。)
(眼見陸軍不是他人敵手,且北洋雖有水師,奈經手訓練北洋水師的,是英國藍
(提督,又已辭差回國,故此想到萬一與日人開仗,太無把握,因此甚不願戰。
()
(惟廷旨已迫促派兵,只得與軍機中人酌議,一面派兵赴韓,一面照會日人,告
(以派兵之事。)
(便令直隸提督葉志超,先帶淮軍一千五百人,遵依天津條約,令吐軍在牙山駐
(紮;又派水師濟遠、揚威二艦,赴仁川以為聲援。)
(時日人亦已派兵五千駐紮韓境。)
(不想朝鮮東學黨人,當初雖甚聲勢,及見清、日兩國大軍雲集,早已斂跡,故
(亂早已平靖了。)
(論起當時清、日各自派兵,原屬各有道理,因清國以為藩屬有亂,不得不派兵
(相助;在日本又以天津條約,是訂明自後朝鮮有事,兩國共同干涉的,他如何
(不派兵呢。)
(及至韓亂既平,日本政府便照請清國同去干涉朝鮮內政。)
(那時袁世凱亦有電至李相處,贊成此事。)
(偏又朝鮮王因日人派兵大多,聲言要干涉己國政事,便憂懼起來,又電請清國
(先行撤兵,以謝日人。)
(清廷亦曾有電問李鴻章如何辦法,奈當時樞臣統通以朝鮮係自己屬國,如何任
(日人干涉?也總不記得天津條約的事。)
(那李鴻章無可如何,便不能依從袁世凱贊成干涉韓政之電,只得與日人商議,
(並行撤兵。)
(那時日人以為,若不整妥韓政,恐他不免復亂,故此又不允即行撤兵之議。)
(李鴻章此時已懼戰禍不免,只得又派總兵衛汝貴,帶領盛軍馬步六營,前往駐
(紮平壤,又令馬玉昆領毅軍二千人,駐紮義州,一面仍與日人商議一同撤兵。
()
(不料日人實守干涉韓政的主意,幾番交涉,撤兵之議總不肯從,外面雖與清國
(會議,實則陸續派兵往韓境,已有萬餘人。)
(時清國駐韓兵力,不過數千,又不及日兵的慣練,所以日人一發輕視清兵,竟
(在牙山地方,因點事,兩國就衝突起來,遂開了戰釁。)
(看官,那李鴻章豈不知道自己內情,實不輕易戰的,故他心上本不主戰。)
(若依袁世凱的電,贊成干涉韓政的事,自然免了戰禍,就是日人不允撤兵時,
(肯遷就些還好,奈當時朝中大臣,總不通外情,只當自己是個大國,小覷了日
(本,湊著光緒帝又是個少年氣盛的,把個戰字看得容易,故李鴻章亦無可如何
(,這卻怪他不得。)
(但後來單靠與日人商議撤兵,任日人派兵到萬餘人,自己只派了數千,可就失
(算了。)
(話休煩絮。)
19**時間: 地點:
(且說自日兵派到萬餘人,袁世凱整整打了幾通電報告知李相,不料那李相總未
(得接。)
(你道什麼原故?因李鴻章自從懼與日本失和,已令龔照璵前往鎮守旅順,又致
(囑張佩綸認真司理電報機關。)
(以為派了自己人,自然靠得住。)
(不提防那張佩綸自從在福州敗了仗回來,聽見一個戰字,已幾乎嚇破了膽,總
(不願與日人開戰。)
(故接得袁世凱的電報,統通譯出來先看,知道日人已派出萬來兵,誠恐李相見
(了,一定加派人馬,豈不是弄成了戰事?左思右想,要設一點法子,好阻止李
(相派兵,便將袁世凱的電報統通改易了。)
(李鴻章全不知覺,遂滿意以為日人可以和平了結。)
(後來打成仗,才知道自己前敵兵少,一經交鋒,就失了牙山,心中正恨袁世凱
(不把軍情報告,又篤責葉志超無用。)
(那葉志超是個圖功怕罪的人,眼見眾寡已是不敵,槍械又不若他人之精,料然
(抵敵不住,惟有虛報了幾回勝仗,再不敢戀戰,直望風而走。)
(不分晝夜沒命的奔逃,沿途並不敢有一刻駐紮,直走到鳳凰城方行歇馬。)
AAA:(時提督宋慶,正駐守鳳凰城,見了葉志超,大驚道)我只道你在牙山打仗,方
才報了得勝,為何便到此地?
AAA:(葉志超好半晌方神色稍定,然後答道)日兵好不厲害!斷不能與他對敵的。倘
要戀戰,不過在送了軍人性命。
AAA:(宋慶厲聲道)你可知道牙山到這裡有多少路程?你報了勝仗,又至今有幾多天
?這會便到此地,想你路上不曾歇過馬,莫不是你跑路總不見勞乏的?
(葉志超惟有面紅不語。)
AAA:(宋慶道)你既然敵日人不過,就不該亂報勝仗,致貪功誤事。
(葉志超總沒一句話答。)
(時聽得日兵聲勢日大,左保貴已在平壤戰歿了,衛汝貴又不敢與日人對敵。)
(所以陸路各軍,眼見是不濟。)
(那時日人又從水路進攻,先把旅順攻破了。)
(原來龔道照璵駐守旅順,從前所有修炮台、置大炮,統通是中飽入自己私囊,
(置了些沒用的東西,就花開了數目,盡私肥了數十萬金。)
(當日人未攻旅順之時,李鴻章料得日人必來攻擊旅順,就自己親往巡視炮台。
()
(看見一些東西皆不足應敵,真是無名火起三千丈,乘著怒氣,舉起一隻右手,
(向龔照璵背項,給了一巴掌。)
(龔照璵也不敢做聲,所以世人說「一巴掌就賺得數十萬」,就是這個原故。)
(話休煩絮。)
20**時間: 地點:
(且說是時日人既破了旅順,又在黃海戰過一次,只有一個致遠船管駕的鄧世昌
(,拼命與日人一搏,雖然壞了日人一二號戰艦,致遠亦沉,鄧世昌已殉難而死
(。)
(餘外如濟遠管駕方伯謙,更不消提,只聞了炮聲,就將船駛回退走。)
(日人艦隊就長驅直進,盡力攻打劉公島。)
(時海軍提督丁汝昌料知不敵,只得豎起白旗投降。)
(所以當時北洋艦隊,除了沉沒的,已盡數讓歸日人了。)
(那時無可奈何,惟有向日本求和,整整賠了二萬萬兩,割了台灣一省,方才了
(事。)
(這都是人人知得的,也不勞細表。)
(單表袁世凱在朝鮮,自從清、日兩國開了仗,已把日本軍情,凡自己探得的,
(已統通電知李相。)
(不想張佩綸於袁世凱發來的電報,盡行塗改了,然後呈送李相閱看,所以手相
(就深恨袁世凱,謂他報告不實,大誤軍情;又因袁世凱是自己所用的,卻不曾
(奏參,即先發一道電文,責備袁世凱,都是責他不能探悉軍情,妄報之意。)
(袁世凱得了李相那道電文,心中大不滿意,因為自己已是盡情報告,他竟反責
(下來。)
(究竟什麼原故?想了想,料知是電局的人作弊。)
(惟只道是朝鮮電局,或有袒日黨人在其中,把自己電文竄改去了,殊不料倒是
(張佩綸作弄。)
(若僅打電回復李相,恐電文又不難被人塗改,這樣,自己若不能親自見李相面
(陳,斷斷難達得自己衷曲。)
(這時便立要回返天津去。)
(但當時正在兩國交兵,自己是個駐韓辦事人員,一定被日兵搜截,如何去得?
(惟事情重大,又不容不去。)
(左思右想,要尋個回國的法子。)
(便與署內幕員商議,惟有改裝微行之一法。)
(次日便剃去兩撇鬍子,扮作一個尋常的人,帶了些少行李,離了朝鮮。)
(沿途卻有日兵盤詰,但都當他是個商人,卻不好留難。)
(經了幾次險阻,才脫出了,附搭了一隻商船,直望天津而去。)
(時己國又無商船來往,日船又不便附搭,只搭了一隻外國商船,連船票也不曾
(寫定,就跑到船上,見著一間房子就端進去。)
(時日人恐怕泄漏自己軍情,泊船處本來搜得十分嚴密,還虧袁世凱扮成一個尋
(常商人,不曾被他窺出破綻。)
(惟心上仍自打戰。)
(直待船已開行,方敢跑出船房一步。)
(直望天津而來,正是:
( 河橋馬渡人先去,函谷雞鳴客已逃。)
(要知袁世凱回國如何情形,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回 改電文革員遭重譴 練軍營袁道拜私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