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 至 第六〇
51**時間: 地點:
(且說紫旒走到金月梅家,拾頭著時,那房子早已貼了租帖了,不覺吃了一驚,
(暗想是幾時搬去的,何以不給我一個信?)
(正在呆呆的出神,忽然一個女子手提著水銚子走過,紫旒便向她問訊。)
AAA:(那女子道)這屋裡的金月梅嫁了人了,他的娘也跟了過去。
AAA:(紫旒又驚道)是嫁了那個?
AAA:(那女子道)這個倒不十分仔細,聽說嫁的是山東人。
AAA:(旁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站在那裡,聽他兩個說話,聽到這裡,忽然插口道
()她嫁那個,我可曉得。
AAA:(紫旒忙問)嫁的誰?
AAA:(那小孩子道)他嫁的一個姓伊的,叫甚麼伊紫旒。
(紫旒聽了,不覺一笑,只得出了梅春裡。)
(心中滿腹狐疑。)
(想起五少大人向來與月梅蹤跡極密,莫非嫁五少大人去了?一面思量著,便坐
(上車子,走到五少大人公館去,誰知也是一般的高高貼著召租帖子。)
(紫旒不覺又是一嚇,難道討了還不算,還帶走了?只得仍舊坐了車子回家,思
(量今番這張官照怎樣贖得回來!)
(出了一會神,忽然陳雨堂急匆匆的走了來,氣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
(喪著臉喘了半天,方才略定說道)
說 道:紫旒!
你,你,你,你看,夢蓮還是個人麼?
(紫旒被他這一句話,兜頭罩住,倒說不出甚麼來。)
AAA:(雨堂又連連頓足道)這,這,這秦夢蓮真正是狗□的忘八蛋,害死了人也!
(紫旒聽了這一句話,想起昨夜的事,心中倒料著有八九分了,問道)
問 道:倒底甚麼事?你罵煞了他,我也不明白啊。
雨堂道:今天大月底,我要開銷多少帳目,並且房租欠了足足三個月了,今天打算商量先
付他一個月,暫免釘門。誰知昨天碰了他,約著碰和吃酒,我滿心希冀碰和裡頭
,或者可以贏幾塊,誰知所贏又是你的,被你扣了去。然而還算好,不曾傷到老
本。後來你走了,他卻來和我商量借二十塊錢,說因為出來得匆忙,把銀夾子忘
在家裡,不曾帶得出來,今天一早就可以送還我的。我昨夜身邊連一元的、五元
的、匯豐的、麥加利的、正金的,種種鈔票,還有四塊現洋錢,兩塊是安徽龍洋
,一塊是北洋機器洋錢,一塊是天津通用的那一種立人兒,一股腦兒共是十七塊
,一齊拿出來交給他。到了今天早起,我想欠債還錢的,總沒有一早送還的好人
,不如自己走一遭罷。誰知到他家裡一問,他家裡也在那裡鬧饑荒,說他有半個
多月沒回家去了,還央求我說,倘使遇見了他,千萬叫他回去。你想,這不完了
!我又跑到寶樹衚衕,卻又時候太早,秦佩金還沒有起來,只有一個粗使老媽子
說,還有客人呢,問她是甚麼客,她卻又胡裡糊塗弄不清楚。你,你,你,你,
你想,這可惡不可惡?
紫旒道:誰叫你借給他來?既然上了他當,你此刻還不趕緊找他?
雨堂道:他家裡也找他不著,叫我那裡找他?
今天沒有別的商量,特來求你通融二十元錢,等我先料理了一個月房錢再說
,不然,他帶了外國人來釘門,那可就糟糕了。
紫旒道:好如意的活!你上了十七元的當,要我賠你三元的利錢。莫說我沒錢,就是有在
這裡,我也不能借給你這種冤人。
雨堂道:算,算,算,算了罷,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只當昨天的碰和錢沒有扣我的罷。
AAA:(紫旒作色道)這是甚麼話?你不是來借錢,竟是來討債的了!好,好,好,我
馬上就還你的二十,你可也馬上還我的二百來。
AAA:(雨堂連忙道)你,你,你,你,你怎麼就動起真氣來了?我何嘗向你討債,不
過請你暫免扣債罷了。
紫旒道:借了人家的錢,在賭債上扣還,這等天字第一號的便宜事情,你還不願呢。
雨堂道:怎麼不願?但是馬上要釘門,這卻怎處?
紫旒道:呸!
誰叫你住到租界上來?既然住到租界,就少不免要受他的氣。
AAA:(雨堂默然半晌,又哀求道)到底如何?你就多不能借,先借給我十二元,等我
先了卻一個月房租罷。
紫旒道:今天大家同是月底,大家同是賃房子住的,我今天也要付房錢,我的錢還不知在
那裡呢!
(雨堂無可奈何,正起身要走,忽然一眼瞥見書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皮夾子,便走
(過去打開一看,裡面有四元洋銀。)
AAA:(盡數傾出來一點,除了四元之外,還有十五角小銀元,因抓在手裡道)就盡這
個借了給我罷!
(說著回身便走,猶如逃跑一般。)
(出了鴻仁裡,一口氣跑到了四馬路北協誠煙館裡,開了一隻燈。)
(堂倌阿大是他熟人,送上煙槍來。)
AAA:(雨堂便歎一口氣道)今天這個月底好難過!甚麼房錢咧,米店咧,柴店咧,裁
縫店咧,鬧的頭也大了。家裡頭小孩子年紀小,女人們不懂事,只得守在家裡等
他們來開銷,直守到此刻才得出來。還有一家洋貨店,有幾塊錢不曾來,我只好
對不住不等了。好在只有一家人家,不至於鬧不清楚了,交代下來,才脫身到了
此地。這裡我欠下幾個錢了?
AAA:(阿大翻開帳本子看了一看道)有限得很,只欠七角洋錢。
AAA:(雨堂在身邊掏出七角小銀元來道)來,來,來拿了去。咳,真正欠債不是家財
。
(說著躺下去吸煙。)
(一連呼呼呼的吸了四五口。)
(忽的一下坐起來,把煙槍一丟,叫道)
叫 道:阿大,你來!你來,你來!你拿紙筆來,我給你幾角錢。
(阿大連忙遞過,雨堂歪歪斜斜的開了兩張轎飯帳(凡宴於妓家,妓家犒客之僕
(從,人小洋銀二枚,曰轎飯錢。)
(客僕不皆隨往,先以僕人名告之,妓家列紙記錄,謂之轎飯帳。)
(他日客以寸紙書己姓及僕名,飭僕往取,其紙亦謂之轎飯帳,此上海之通例。
()
(近二十年來,赴宴妓家者,雖無僕人,亦必妄署一名,他日隨意給諸茶樓煙室
(之執役輩,以見好小人。)
AAA:(亦一怪現狀也),交給阿大道)這兩張都是寶樹衚衕秦佩金家的,一和一酒,
都是秦老爺的主人。
(阿大接過來說了一聲謝謝,便仍舊去干他的事。)
雨堂道:你就去拿一拿,順便替我打聽秦老爺還在那裡沒有?
(阿大聽說,便欣欣然的去了。)
AAA:(過了一會回來了)秦老爺在那裡呢!
(雨堂聽說,又吸了兩口煙,方才坐起來說道)
說 道:這盒子裡還有一口煙,你代我裝上了,我就來。
(阿大答應了,雨堂就到櫃上掏出一角小銀元,兑了銅錢,出門坐了東洋車,徑
(到寶樹衚衕,下車入內,走到佩金房裡問時,說是秦老爺剛剛出去。)
(問到那裡去的?回說不知。)
(雨堂只得怏怏出來,仍舊坐了車子,回到北協誠,又吸了一盒煙。)
(時候已經四下多鍾了,便出了北協誠,順腳走到棋盤街。)
(在怡珍居門前走過,抬頭一看,只見欄杆裡面坐著的正是伊紫旒,對面還坐著
(一個人,卻看不清楚了。)
(雨堂便走到樓上,向前招呼,紫旒不免相讓坐下,又招呼泡茶。)
(雨堂又向同坐那個人招呼,請教貴姓台甫,原來那個人正是許老十。)
(雨堂極道素仰。)
紫旒道:你說與許先生是老朋友,為甚還要請教?
AAA:(雨堂搭訕著道)可不是老朋友麼!
老十道:(許老十道)雨翁廣交,我們或者會過,也說不定。
雨堂道:正是。兄弟從前也在杭州住過兩年,一定是在杭州會過的。我還記得初會是在三
雅園,那時候許先生還好像沒有留須呢!所以我不認得了。這會談起來,是不錯
的。
老十道:(許老十道)雨翁在杭是幾年分?
AAA:(雨堂屈著指頭計算了一會道)光緒十五、六、七,這三年,我都在那邊。
老十道:(許老十道)那麼不對了。
兄弟十四年分便到嚴州,住了七年,沒回杭州去過。
雨堂道:哦,哦,哦,不錯,不錯,是我弄錯了!
AAA:(紫旒在旁聽得討厭,便插嘴道)你不要胡扯罷。我問你,你可知道金月梅嫁的
是誰?
雨堂道:你,你,你,你,你又來了!十多年前的事情,我自然有點忘記了,想不上來,
這幾天的事情,難道也忘了嗎?哦,哦,哦,還有,還有,我們那幾天要打公分
送禮,卻找不著你這個人,以為你們交情厚,或者是單送了。後來吃喜酒那天,
也看不見你啊!
AAA:(紫旒滿腹狐疑道)到底是那一回事?
AAA:(雨堂拍手道)你到底是真是假的?五少大人娶了金月梅,難道你認真沒有知道
麼?
AAA:(紫旒呆了一呆道)此刻呢?
雨堂道:此刻麼,只怕到了濟南府撫台衙門裡,當他的少姨太太去了。
AAA:(紫旒聽了,默默無言,暗想)從此侯門一入深如海,這一張官照,正不知何日
可以贖回的了。
(原來紫旒寫信給子遷的那幾天,偶然和花錦樓有點小口角,賭氣不去;恰好遇
(了一家私門頭,內中有個蘇州女子,生得有幾分姿色,紫旒便在他那裡迷戀了
(幾天。)
(正是坐對名花,足不出戶,連自己公館也不回去。)
(他的意思,如此做作,好叫花錦樓聽見了,氣他一氣。)
(這是千古癡心嫖客的行徑,不知那做妓女的看了,正是一點與他無乾,真正是
(何苦!恰好他這矯情造作的這幾天,正是五少大人和金月梅雙星渡河的佳節。
()
(及紫旒事過氣平,回轉公館,家人把連日所接的信件及請客條子送上,這裡面
(便帶有一分五少大人的喜帖。)
(他只看了幾封信,那些請帖以為都是事過情遷的了,便沒有看,因此一向不知
(這件事。)
52**時間: 地點:
(此時聽雨堂說了,方才懊悔起來。)
(好在他為人曠達,懊悔過一陣,也就罷了。)
(他向來告訴人家,總說是個廣東候補通判,後來這件事被人知道了,慢慢傳揚
(出去,人家就當笑話,說是伊通守改了山東省了。)
(這是後話,表過不題。)
53**時間: 地點:
(且說三個人當下在怡珍坐到了五點多鍾,紫旒便邀許老十到一品香吃大菜,順
(便問雨堂去不去,雨堂焉有不去之理,便一同出了怡珍居,走到一品香,揀了
(個沿馬路的座位。)
(紫旒是此間熟入,招呼格外周到。)
(紫旒雖不再請客,卻也不就點菜,只和許老十兩個靠在煙榻上,唧唧噥噥的談
(個不了。)
(雨堂只在窗外欄杆邊看看往來車馬,直等到六點多鍾,方才點菜入座。)
(雨堂餓極了,便龍吞虎嚼般吃了幾樣菜,方才罷休。)
(誰知吃飽之後,煙癮隨發。)
(進來時沒有開燈,此刻吃完了再要開起燈來,未免有點難為情了。)
(好在這件事他常有預備的,便暗暗在身邊掏出指頭大半寸來長的兩個煙泡,放
(在嘴裡,故意多攙點牛奶在咖啡茶內,攙得涼了,呷了一大口,如法一咽,把
(兩個煙泡送到肚子裡去。)
(許老十初次認得紫旒,擾了他的大菜,便要請看戲,又請了雨堂同去。)
(一路走到丹桂戲園,在正廳第三排上坐下。)
雨堂道:(紫旒問雨堂道)你不要吃煙麼?
AAA:(雨堂正色道)你們總當我有煙癮,其實這東西,我雖然玩了二十多年,並不知
怎麼叫個癮,說一聲不吃,就可以不吃的。不過閒著沒事的時候,總想擺弄他,
借他做個消遣之法罷了。
(說說談談,看完了戲之後,便大家散開,許老十回書局,紫旒到那裡也不必表
(他。)
54**時間: 地點:
(且說雨堂本來住在法租界,一個人出了戲館之後,便想回家,因為覺得餓了,
(看見路旁一家湯團店尚未關門,便進去吃了八個,掏出一角小銀元惠帳,還找
(回四五十文,點一點身邊的洋錢,只剩了四元六角,便出了湯團店。)
(心中暗想:家中不知釘了門不曾?我雖然在外面躲了一天,家里正不知鬧得怎
(麼樣呢?心中正在打算時,不期一隻野雞擦肩而過(上海稱流娼為野雞),回
(眸把雨堂瞟了一眼。)
(後面跟著一個老婆子,對雨堂道)
雨堂道:到我們家去罷。
(雨堂看那野雞,好像有幾分姿色,便兜搭起來,說定了一元二角的價錢,便跟
(她去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盤書局妙施巧術 賣字畫暫免釘門)
(按下陳雨堂跟了野雞去後情形。)
55**時間: 地點:
(且說紫旒自從與許老十當面之後,憑了自己一張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天花亂墜
(,許老十自不覺墮其元中。)
(吃過了一頓一品香,看過一回戲之後,又約了明天早上在三萬昌相會。)
(到了次日,許老十一早便先到了,等了半天,不見紫旒到來,不免憑闌閒眺,
(忽見雨堂遠遠走來。)
(待他走近看時,只見他朦朧著雙眼,好像才睡醒的樣子,不免揚聲招呼,請他
(登樓。)
(雨堂便上去相見,擾了許老十兩客蟹粉饅頭。)
(偶然談到伊紫旒,雨堂便信口亂吹,說得紫旒是縱橫五大洲的第一條好漢,上
(下四千年無二的英雄。)
(原來陳雨堂是一個胸無城府的人,心口率直,惟有一樣脾氣,歡喜學人家的談
(風,卻又胸無材料,所以他偶然談起一個人來,不是盡情詆毀,便是竭力揄揚
(。)
(其實說到底,他的詆毀也並不是存心,他的揄揚也並不是有意,不過他要借來
(做談風罷了。)
(許老十那裡知道他這等內情?只信他說的是實話。)
(兩個人談談說說,直等到十點半鍾,紫旒才來。)
AAA:(一見了許老十,便連忙道歉說)有勞久候。兄弟今天一早就去找朋友,也是為
了書局的事。老實說一句,兄弟是一個窮光蛋,那裡有閒錢辦這件事?況且昨天
晚上回去,接了南京一個電報,是我一個敝友准補了宿遷,要向我借點銀子作部
費;我正在拮據的時候,只剩了五百兩銀子存在在上,見了電報之後,想到朋友
有通財之義,這是義不容辭的,所以今天早起,先去知照莊上,把這一筆款匯到
南京去了。至於自己的事,只能再向朋友設法。
AAA:(雨堂插口道)這等地方,是紫旒最慷慨。
又 道:(紫旒又道)這一件事,兄弟本來獨力難支,不過仗幾個朋友幫點股分,湊起來
玩玩罷了。偏偏兩個得力朋友又沒有遇著,所以耽擱到此刻才來。
老十道:一切都費心得很。
紫旒道:這是那裡的話?我是為著自己的事。不知十哥昨夜可曾打算定了?
老十道:二千元我到底吃虧太多。紫翁盤受了過去,生意興隆起來,也不在乎多三四百元
。
紫旒道:多了兄弟出不起,就是招股,也怕來不及。
雨堂道:原來紫旒要做生意了!好,好,好,這個書局生意,你弄起來一定是發財的。
(三個人又談談說說,到了十二點鍾時候,紫旒又請吃了一頓九華樓。)
AAA:(臨散時,許老十囑咐紫旒)諸多費心。
(紫旒約他晚上花錦樓相見。)
(雨堂自去北協誠過他的老癮,自有阿大接著招呼。)
(雨堂一口氣吸了兩個中盒,方才在那裡發煙迷。)
AAA:(迷夠多時,坐起來揉揉眼睛,問問阿大甚麼時候,阿大到櫃上看了看自鳴鍾,
(回報說)已經五點鍾了。
(雨堂覺得肚裡餓了,恰好賣粢飯糕的走過,買兩塊吃了,又躺下去吸了幾口,
(方才要水來洗了手臉,出了北協誠,已是六街燈火了。)
(向東走了幾步,轉入西薈芳,穿出同安裡,徑入花錦樓家,正好紫旒、老十同
(在那裡商訂合同。)
(紫旒看見雨堂,便道)
便 道:來得好,我這里正缺少一個中人,就煩了你罷。請你看看這個底子妥當不妥當?
(雨堂接來胡裡糊塗看了一下,也不知看了一行沒有,便道)
便 道:很好,很好,妥當極了。
老十道:(紫旒對老十道)這等辦法最是圓通,你老哥也不失東家的體面。在上海如果另
有高就,老兄只管去;如果暫時沒有事情可辦,只管住在局裡。就是這次回府出
來時,仍可住在局裡。局裡一班人又都是老兄的舊部,說起來不過是添了新股東
進來罷了。如此,老兄臉上豈不是不失絲毫光彩麼?
雨堂道:原來十兄要回府?
老十道:(許老十道)便是。今天接了家信,內人病重的了不得,因此要趕回去一次。
(雨堂倒在煙榻上要吸煙,旁邊一個丫頭便過來代裝。)
(雨堂得了這個空,才拿過那張合同底子來看。)
(只見寫的是,所有這家書局的生財、裝修、招牌,共作洋二千四百元。)
(伊紫旒實出二千元,下餘四百元作為許老十的股分。)
(全局歸紫旒接辦,交易之日,先由紫旒交六百元,下餘一千八百元,分六期交
(清,每三個月一期,每期歸還三百元,十八個月之後交割清楚云云。)
(雨堂是個率直人,看了也莫名其妙。)
(一會兒紫旒把兩張合同都寫好了,放在身邊,花錦樓已經擺出便飯,三人便吃
(過晚飯,又談了半晌、方才散去。)
(臨別彼此叮囑,明日早起到書局裡,交易過割。)
(內中單表雨堂,心中依然記著昨天晚上的野雞,仍舊尋了去,鬼混了一夜。)
(心中又惦記著他們的事,成交以後,希冀撈兩文中人餞。)
(到了次日,天才發亮,便爬了起來,叫人開了大門,跑了出來,一口氣走到書
(局門前看時,誰知大門還不曾開,不覺索然無味。)
(只得順著腳步走去,留心看那兩旁店舖,除了一兩家老火灶之外,竟是家家閉
(戶的,方才想著自己太早。)
(一時又沒有地方可以住腳,只得走到一家老火灶去泡了一碗茶,要了一盆水來
(,胡亂洗了個臉。)
(門外頭有一個粢飯攤,便親自出去買了八文錢粢飯,聊當點心。)
(坐夠多時,方才惠了十二文茶帳出來。)
(時候仍然太早,不免信步行去,借此好捱點時候。)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大馬路鴻仁裡,便踱了進去,要訪紫旒。)
(紫旒倒已起來了,見了雨堂,便道)
便 道:你好早!
雨堂道:答應了代你辦事,怎好不早?我還要好好的賺你點中人錢呢!
紫旒笑:好自在的話,我們自己交易定了,你碰了來,做個現成中人,還要中金呢!
雨堂道:這個不是這等說,此刻我自然是個現成中人,將來如果你們有甚爭執,打起官司
來,我這現成中人也不免要到堂的。
AAA:(紫旒劈面啐了一口道)呸!大清早起,人家定局的頭一天,要你來發這個利市
。
笑 道:(雨堂吃吃乾笑道)不在乎此,不在乎此,我們去來,我們去來。
紫旒道:那裡去?
雨堂道:咦,你不是約的今天早起交易麼?
紫旒道:早呢!你就是心急幾個中金,也不至急到如此!況且我是老實說,沒有的。
雨堂道:我們知已朋友,不在乎此,許老十我犯不著代他白當差。
紫旒道:你和他是老朋友啊!怎麼說出這個話來?
雨堂道:罷,罷,算了罷,你不要慪我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九點鍾時候,方才同到二馬路書局裡去。)
(許老十接著,招呼寒喧已畢,紫旒便拿出一式兩紙的合同來,請許老十簽字。
()
(老十從頭看了一遍,見與昨夜的草底無異,便簽上了字。)
(紫旒拿過來,也簽上字,又送給雨堂,雨堂提起筆來,也在中人名下也簽過了
(。)
(紫旒、老十齊說費心:雨堂連稱豈敢。)
(老十便將一切賬目、圖書等項交割過來,紫旒接受了,便在身旁取出一張二百
(元莊票,及四百元的一張本局股分單,交給老十,要他出六百的收條。)
AAA:(老十愕然道)說過先交六百元的,為何只有二百?
紫旒笑:這四百元的股分也要算的。
老十道:我以為這股分是股分的事,洋錢是洋錢的事。
AAA:(紫流道)這也可以使得,左右是一樣的,請你老兄交了四百元股銀來,我便照
數交六百元給你。
老十道:這件事不妙,我怎樣不曾弄一弄清楚?
紫旒道:弄是弄得很清楚的,不過你老哥有點不曾明白罷了。你想,若不是照此辦法,下
餘的那裡還有一千八百元之多?統共只有二千四百元,若照老兄的算法,四百股
分銀不交,又要拿六百元去,這不是明明先交一千了麼?合同這東西是你情我願
方才訂定的,何況又有中人在此!
AAA:(雨堂接口道)啊,啊,啊,啊,不錯的,紫旒這個辦法是很公平的,十兄你放
心罷。
AAA:(老十呆著臉道)現成的都擺在這裡,那個不放心?只是我今天回杭州去,錢不
夠用,奈何?
AAA:(紫旒登時眉花眼笑起來道)這個好商量。我們先吃點心去罷,動身要下半天呢
!
(說罷,一把拉了老十,又招呼了雨堂,一同走到四馬路九華樓去吃茶。)
(坐定下來,紫旒又是一陣天花亂墜的長談。)
(這是他獨具的天生本事,無論人家有甚心事,只要有他在座,他東拉西扯的一
(陣胡談,人家便不知不覺的把心事丟開了。)
(吃過點心之後,三個人依然同回書局裡去。)
(紫旒見雨堂釘著不走,知道他的意思,使拉了老十到旁邊說道)
說 道:陳雨堂這個中金,應該要多少送他點罷?
老十道:這是規矩上有的。但是送多少呢?
紫旒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便說多少;請你老兄吩咐了罷。
(老十再三不肯,紫旒再三相讓。)
老十道:我們合送了他十元罷。
AAA:(紫旒沉吟道)二千多洋錢的交易,十元中金似乎少些。這樣罷,我們各送了十
元罷。
老十道:也使得,只是我這裡十分為難,一時拿不出來了。
(紫旒不等說完,便搶著說道)
說 道:這不要緊,我們此刻是一家人了,只管在帳上拿便了。
(說罷,便出來取了十元鈔票,付給雨堂,悄悄說道)
說 道:他只肯五元,是我竭力說項的,才有此數。
AAA:(雨堂點點頭道)費心,費心。
(搭訕了一會自去了。)
(紫旒等到下午,親自送許老十上了小輪船;還買了幾種送行品物,送到船上,
(方才珍重而別。)
56**時間: 地點:
(自此紫旒把鴻仁裡房子退了,搬到書局裡去。)
(喜得喬子遷走時,留下的古玩陳設不少,搬了過來,把一間書局陳設一新。)
(便又在局裡請過幾回客,無非是盡力亂吹。)
(一面掛了這書局的旗號,亂招股分,定了七釐官息,每股百元。)
(於是做一股的,做兩股的,倒也被他招了不少。)
(恰好一家□報館新換東家,這新東賺那副鉛字舊了,要另買一副新的,不免著
(人到外面去打聽價錢,問來問去,便問到紫旒的書局裡。)
(紫旒便異想天開的想了一個法子,叫□報館把那一副舊字拿出來,換自己的新
(字,每磅要他貼還六分洋錢。)
(那□報的新東默默計算了一會,若要買新字,每磅要在兩角以外,這舊字賣出
(去,只能做廢鉛,值不到一角一磅的了,算著很有自家的便宜,便答應了。)
(彼此對換了一萬磅字,紫旒便乾落了六百元。)
(以後因為字樣太舊,做不出生意來,那是股東晦氣,與他無乾的了。)
(此是後話,表過不題。)
57**時間: 地點:
(且說陳雨堂拿了伊紫旒的十元,便歡天喜地的出來,一口氣跑回家去。)
(因為兩夜未回,在外乾的又不是正經事,見了老婆,未免有點惶恐。)
(老婆見了他,不免有三分動氣。)
問 道:(雨堂先搭訕著問道)前天的房錢是怎樣了的?
(老婆沒好氣,便不答應他。)
AAA:(雨堂又問兒子阿生道)你該知道,是怎樣了的?
AAA:(阿生道)虧了隔壁殷伯伯代我們拿了兩卷子畫去賣了十二塊錢,才付了一個月
房錢,免了釘門。
AAA:(雨堂大驚道)是拿我甚麼字書去賣了?
老婆道:門也要釘了,你又猶如溜韁馬一般,溜的不知道回來了,不當不賣,拿甚麼應付
別人?
(雨堂聽說,連忙打開書畫箱一看,別的東西都還完全,內中只少了米南官墨跡
(的一個長手卷,一軸趙文敏的八駿圖。)
AAA:(只氣得三屍亂暴,七竅生煙,伸出腿來,把那十歲孩子阿生兜胸一腳,罵道)
好畜生!你索性把我的老命賣了,倒也罷了。
AAA:(老婆見此情形,搶過來護住了兒子,哭著道)關他小孩子甚麼事?你要打打我
,要罵罵我,是我拿來賣了,你便怎樣?須知我賣了東西,是要保全這個叫化子
窩兒,並不是賣了東西養漢子!
(夫妻兩個好一頓大鬧。)
(不知鬧到怎樣,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十二金賣去一員督撫 兩封書送來無限生機)
58**時間: 地點:
(且說陳雨堂這個人,他祖上本是山東老州縣,他曾祖及祖父,都是在山東有名
(的能員,便是他父親,也是個山東候補縣,署過諸城、嶧縣,與及梁山泊所在
(的惲城縣,不是苦缺,便是要缺。)
(雨堂隨宦在山東,也捐了個鹽大使,在山東候補,意思想得一個勞績保舉,便
(可過個縣班,誰知他生性率直,容易得罪人,混了幾年,非但不曾得著保舉,
(並且連本有的功名也被上司奏參了。)
(後來他父親過了,起服之後,他仍然捐了一個二百五的雙月知縣,在山東當過
(幾年差。)
(他既在山東三四代之久,寅僚舊好總多,易於照應。)
(那一班沒有差使的黑州縣,看見他未免因羨生妒,因妒生恨;因恨便生出傾軋
(來。)
(思量要攻擊他,說他未曾到省人員,冒當地方差使。)
(這是官場中的生性如此,習慣如此,不足為奇的。)
(雨堂得了這個信息,恐怕連這個二百五的功名都乾掉了,便忙著跑到上海來,
(避一避這個鋒頭。)
(誰知一到上海之後,嫖了個不亦樂乎,把祖上掙下來的宦囊散個罄盡;便是幾
(件衣服,也鬧的典盡當光,弄到這步天地。)
(卻有一層好處,到底是書香人家出身,所有銀錢、衣服、古玩等件,都看得不
(甚貴重,隨便當當賣賣,也不甚計論價值,只有那兩箱字畫碑帖,卻看得如性
(命一般,憑是怎樣窮煞餓煞,總不肯當賣。)
AAA:(常對人說)我他日如果做了叫花子,也要摟著這幾卷紙片兒求乞的。
(就以這兩軸趙文敏八駿圖、米南官長手卷而論,兩件東西合起來,當日有人出
(過千金之價的;如今被老婆輕輕的賣了十二塊洋錢,如何不氣?氣得他頓一回
(足,拍一回桌子,嘴裡咕噥咕噥的也不知說些甚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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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陣目瞪口呆的,直挺挺的坐著,那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亂滾下來。)
(老婆看見了,不覺冷笑道)
笑 道:從前當賣盡多少金珠,不曾聽見你說過一聲可惜,此刻只賣了兩個紙卷兒,便那
麼肉麻起來。
AAA:(雨堂直跳起來道)你懂得甚麼?那一幅八駿圖不算數,單是這一個手卷,我老
太爺到京引見時,帶著這手捲去,因為卷上有潘文恭公的題跋,便把他送到潘大
軍機府上,求潘大軍機也題一題。誰知潘大軍機看中了,叫人示意給我老太爺說
,這卷東西,如果肯送給他,他可以寫信給山東撫台和河道總督,覷便在河工搶
險勞績案內開一個隨折保舉,從知縣上一下子就可以成了道台,以後還好好的栽
培他一個督撫。是我老太爺因為這東西是自己祖上傳下來的,不肯送人,所以混
了一輩子還是個知縣。此刻被你十二塊錢賣了我家一個督撫,你說傷心不傷心!
(說著索性號啕大哭起來。)
AAA:(老婆聽了這一番括,不覺也直跳起來道)你不要撒賴我,我不信潘大軍機是個
三歲小孩子,貪你家一個破紙卷兒,便肯拿一個督撫來換。你家老太爺又不是個
傻子,放著現成督撫不做,死摟著那麼個紙卷兒。你既然知道這東西可以換個督
撫的,你為甚不拿去換一個來做做?此刻東西賣掉了,卻拿這些不相干的話來撒
賴我。你不要拿督撫來嚇我,我娘家也是做官人家,莫說督撫,便是候選督捕府
的銜牌,我家祠堂裡也有兩三對呢!
(雨堂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被他一篇糊塗話,反鬧得無言可答。)
(含著兩眶眼淚,立起來出門去了。)
(無精打采的走到了北協誠,開了一隻燈,喳喳喳的盡著吸煙。)
(這一天竟是饑不知食,渴不知飲,昏昏沉沉的在煙榻上過了一天。)
(直到天將入黑時,方才惘惘然出了北協誠。)
(正在悵悵然無所之的時候,忽然迎面來了一個人,一把抓住了,說道)
說 道:雨堂兄,那裡去?
(雨堂定睛看時,原來是蕭志何。)
說 道:(志何接著說道)你可知道,陳蕙裳做了撫台了!
AAA:(雨堂愣然道)這是那裡來的話?他此刻不過是個臬台,怎麼平空的超越起來?
可知道放的是那一省?
志何道:就在山東。因為湖廣總督召入軍機,山東撫台(即五少大人之父也)升了湖廣總
督,著速赴新任,毋庸來京,卻把貴州撫台調了山東。
雨堂道:鬧了半天,原是與他不相干。
志何道:還有下文呢。這位新調東撫,著速來京陛見,未到任以前,著陳某人護理。你想
,貴州這條路多遠,還要入京,他這一護理,不一年也要半載呢!我正要來找你
,可要到山東走一次?我也奉陪。
雨堂道:這話可是真的?
志何道:我方才到上海道衙門裡去,親眼看見官電,如何不真?
雨堂道:這也奇怪,現成放著藩台在那裡,怎麼派了臬台護院?這件事到底有點可疑。
志何道:虧你還是幾代官場!大凡護院,本是兩司都可以做得的,只看上頭的意思罷了。
此刻且不必爭,明日見了報,便可見我是撒謊不是。我只問你一句,譬如是真的
,你到山東去不去?
雨堂道:他是我老人家的門生,十來年間,被他由佐雜巴到了撫台,我如何不去謀一個事
?其實我一向就想去找他;因為他只是個臬司,手底下沒有甚麼好差使,只巴望
他升了藩司,我就要去了,何況是個撫台?這信息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去。
志何道:明天在那裡看你呢?
雨堂道:我一兩點鍾總在北協誠。
志何道:如此,明天會罷!我此刻還有點事情去。
(說著,拱手別去。)
AAA:(雨堂一個人獨自沉吟道)平空遇了他來,和我搗鬼,不信陳蕙裳就會護院起來
,想是他們知道我窮極了,故意造這些謠言來慪我。
(一面想著,一面信步行去,不覺已經到家。)
(想起老婆的蠻不懂理,心裡懊悔回來,但是已經到了,只得推門進去。)
(只見自己老婆和一個男乾對坐著吃飯,不覺吃了一驚。)
(連忙跨入屋裡一看,原來是自己妻舅,從江陰來的。)
(彼此相見,問起來意,方知道丈母病重,思念女兒,專打發兒子來接女兒歸寧
(的。)
(姊弟兩個商量連夜動身,正苦等雨堂不回來,沒得主意。)
(此刻看見他回來了,便告知此意。)
AAA:(雨堂沉吟道)你回去也好。服侍得外母好了,你也可以多住幾天,因為我這兩
天裡頭也打算到山東去。等我到了山東
得了差使,看定了公館,再寫信接你。
老婆道:你不要還是嘔氣,我不定,從沒有聽見過你說走,我偶然回娘家去,你也到山東
去了,天下有這等巧事?
雨堂道:忘八蛋騙你。
方才蕭志何告訴我的,說陳蕙裳做了山東撫台,約我同去的。
但是確不確還未可定,如果是確的,我就一定要走。
老婆道:不確呢?
雨堂道:不確的,我還去做甚麼?只等明天早起看了報就知道了。
老婆道:你既然要去山東,我把兒子帶去罷。
雨堂道:他正在讀書的時候,由他在我身邊的好。
老婆道:我們馬上動身,盤纏也不曾有。
AAA:(雨堂連忙道)此刻鬼捉住我,要我出一文錢買命也沒有。
AAA:(老婆照臉啐了一口,妻舅忙道)不要緊,我帶著現成的。坐江輪到江陰,有限
幾個錢。
老婆道:我一場回去,也要買點東西給娘。
AAA:(妻舅道)娘此刻是急於要見你,並不是要貪你的東西;況且動身得匆忙,就不
買東西回去,娘也不怪你,別人也不笑你的。老實點罷。
(當下吃完了晚飯,便打點行李,姊弟兩個附了長江輪船去了。)
(雨堂不知陳蕙裳護院的信息真假,終夜打算,不曾合眼。)
(一到天亮,便叫用的一個老媽子出去買一張報來看。)
(誰知那買來的是一張《遊戲報》,沒有上諭的,不禁嗒然,只得自己走出去找
(了來看。)
(誰知果然是真的,照著志何昨天所說,一字不差,不覺喜得他手舞足蹈起來。
()
(恩量怎樣弄點盤纏動身。)
(想來想去,只有紫旒。)
(便一口氣跑到二馬路書局裡。)
AAA:(紫旒方才起來,一見了雨堂,便連連作揖道)恭喜,恭喜!
AAA:(雨堂愕然道)甚麼喜?
紫旒道:世兄弟做了撫台,怕不提挈你升官發財麼?還不是喜?
雨堂道:你真是用了耳報神的,怎麼就知道了?
紫旒道:我們好朋友,是事事關心的,怎麼不知道?
雨堂道:我正是為了這個來和你商量呢!你知道我的,一個大沒有,還欠了三四個月的房
錢,怎麼動得了身?
紫旒道:這個怕甚麼?我們朋友總要幫忙的。昨天蕭志何已經對我說過了,他要約你同去
。他和陳中丞雖然相識,然而交情沒有你的深,不怕他是個知府,只怕這回到了
山東,他還要仰仗你呢!
雨堂道:這也不見得。
紫旒道:這是明擺著的情形,你又何必客氣?
雨堂道:這是護理的事情,我們要走馬上就要走了,求你代我籌點盤纏,不知可以不可以
?
紫旒道:可以,可以,我總盡力就是。
(雨堂大喜,謝了又謝。)
(紫旒又請他同到九華樓吃了點心,雨堂方才回家。)
(到得飯後,便走到北協誠去等蕭志何。)
(先對著阿大亂吹了一陣,到了一點多鍾,只見紫旒的家人送來一封信,另外沉
(甸甸的一包東西,交給雨堂道)
雨堂道:我們老爺送給陳老爺的。
(雨堂接過來,捏一捏那包東西象是洋錢,連忙坐起來,拆開那封信一看,上寫
(著:
( 因恐足下急用,先籌呈五十番,請即檢收,然弟力亦盡於此矣!即夕設席
(花錦樓,恭餞行旌,乞勿吝玉。)
(雨堂大哥鑒,紫旒頓首。)
(雨堂看罷,不勝歡喜,連忙打開紙包點一點數,卻是三十元洋錢,二十元鈔票
(。)
家人道:(便對來人道)不錯了,我收到了,請你回去上復你們老爺,說謝謝。
家人道:今天晚六點鍾同安裡,務必請老爺到。
雨堂道:知道了。我到,我到。
(那家人才去了,志何便到。)
(一見面,便道)
便 道:如何?我不撒謊罷?我打聽得後天就有煙台船了,我們來得及走罷?
雨堂道:沒有甚麼來不及,只要有錢便得。
志何道:你還差多少?
雨堂道:方才紫旒送了五十元來,再能籌得百金,便可以將就動身了。
志何道:這個容易,我等一等和你送來。但是你準定後天能走才好。
雨堂道:只要有了錢,沒有來不及的事。
(志何又談了幾旬,便起身去了。)
(雨堂有事在心,趕著過足了癮,便回家去料理一切。)
(先拿出當票來,揀要用的衣服贖了幾件。)
(真是事忙嫌日短,不覺又是上燈時候了。)
(便交代老媽子安頓小孩子吃飯,自己走到花錦樓處,紫旒、志何已經在那裡了
(。)
(志何見面之後,便塞過一卷鈔票給雨堂,雨堂接過放在身邊。)
(陸續客到了,一席花酒,無非是酒肉叫囂,不必多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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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雨堂得了志何一百元之後,次日便又贖了兩件行頭,料理清房錢,收拾好
(細軟,將幾件木器寄在紫旒書局裡。)
(胡亂過了一天,便開發了老媽子,退了房子,帶了兒子跟志何動身去了。)
(臨動身時,才寫了一封信通知老婆,及告知山東收信地址。)
(船到煙台之後,便起早兼程,趕到濟南,一路上的盤費,都是志何報效的,自
(不必說。)
(到得濟南,志何本有公館在那裡的,便一齊搬到蕭公館裡去,安息一天,便去
(上院。)
(那位陳護院,果然一見了面便極道契闊,答應了弄一個好差使,雨堂自是歡喜
(。)
(因為住在志何處不便,自己另外找了房子,把從前分寄在人家的木器傢伙取些
(回來,自立門面,專等札子,誰知等了一個月,絕無消息,每上院又必見;每
(見必面允給差,卻只不動公事。)
(雨堂不覺支持不住。)
(正在無可生發的時候,忽然一天連接了兩封江陰來信,知道丈母死了,不覺異
(想天開的生出一個籌款的法子來。)
(要知是何法子,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未死人忽地開喪 妙彌縫從豐代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