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  至  第三〇

21**時間: 地點:
    (卻說綠筠在車中見了鶴山同青兒的行徑,早知不懷好意。)
    (別的事還罷了,只這件事是女人的切膚之痛,那裡可以不管。)
    (況且自由真理,第一須不妨害人的自由。)
    (鶴山若把這件事做將出來,明明妨害著自己,自然自己應該伸張權力來干涉起
    (來。)
    (只是一件事,自己才進長府,對於一班男女僕役,不啻新君才立,舊臣未去,
    (到處有些窒礙。)
    (便只得不動聲色,先將門禁整頓,不准有青兒半點消息傳到門內。)
    (以後再把別的事慢慢擺佈。)
    (因此,鶴山在府裡朝朝暮暮望著青兒,一連十多天,竟影子也沒進來過半個。
    ()
鶴 山:(自己想)難道他們到了天津,遇個別個機緣,竟搭了天津的班子麼?可惡仲甘
    這輩人正各自忙著前程,奉天的奉天,湖北的湖北,落花流水的去了。要是他們
    在京裡時,總得尋出個青兒來。
    (沉吟了幾日,沒奈何,只得差幾個二等客去探訪著。)
    (那些二等清客爺們得了這個風流差使,一聲得令,便如圍場鷹犬,直衝向前門
    (一帶,飛騰奔突,爬搜剔刮,把全掛子武藝拿出來,忙了幾天,都是低頭垂手
    (而歸。)
AAA:(說)要是天上去了,不然沒覓不著的。
    (鶴山聽了默然不語,想這是定在天津了。)
    (這時綠筠已得了門上的秘密報告,心裡早已明白。)
    (只可惜鶴山沒向綠筠磕上幾個響頭,請他尋去。)
    (要是請他尋去,不上兩點鍾就得把個明妝麗服的青兒攜回府來了。)
    (真是:
    (  人間真有珊瑚網,會看西施含笑來。)
    (第十一回 論優伶奇情發妙語 鬥豔曲白首倚紅妝)
    
    
22**時間: 地點:
    (卻說青兒母女到了北京,原也向鶴山府第請見過幾次。)
    (只那些管門太爺們,平日聲勢已是不小,又受了新夫人的密令,越發的凸著肚
    (子,努著眼珠,比哼哈兩將還要凶上幾分。)
AAA:(青兒想)原不應到門求見,放著個特命代表在京裡,怎不去先找他來。
    (便連日去找仲甘去,那知他已公幹出京去了。)
    (兩翻落空,只得先打點起本分來。)
    (虧得原有幾個同業熟人在京,幫著租了個房子,請個幫閒名士另取了挹芬的名
    (字,開張延納起來。)
    (那時是南花鼎盛的時代,只須門口有「姑蘇」兩個字,便是轟動一時。)
    (不上半月,險些把門戶都擠破了。)
    (那時有個人也算是熱腸冷眼的,問挹芬道)
挹芬道:你原是要唱戲來的,氍毹一上,京國蜚聲,原是件極名雋的生涯,怎變了面目,
    做起這窯子生涯來?
笑 道:(青兒微笑道)一時有一時的機會。前兒的北京,把窯子瞧得是下等人走動的地
    方。如今光復了,南方來的不是元勳,便是偉人,北京的眼光慌忙兜轉過來。
AAA:(大家說道)如今比不得從前了,南方是交著運的,不要說窯姐兒,便是狗尿貓
    屁也有些香氣的呢。
一人道:(那人道)便依你這樣說,他們既把南方人當做寶貝,唱戲也好,何必又跑到這
    窯子裡來呢?
笑 道:(挹芬又笑道)戲子是產在北京的,窯姐是出產南方的。現在北京人心理,不把
    同戲子比肩的官吏放在眼裡,卻把窯姐同鄉的革命黨抬到天邊。我又為什麼定要
    守著舊例,去上戲園呢?
    (那人聽了,不覺拍手大笑道)
笑 道:好好!瞧你不出,竟有這些見解。這京華風月,被你占定的了。
    (說了幾句,起身走了。)
AAA:(挹芬方送他出房,忽有個人從牀後笑將出來道)如何?今天可信了老夫了!
    (原來那笑將出來的不是別個,是京裡著名的破靴名士杜丁卯。)
AAA:(挹芬回頭笑罵道)你沒先講過,怕奴便講不出幾句麼?
丁卯笑:好呢,我好意教了你這句話,借他口舌,替你登個奇妙無比的廣告,還來反罵我
    呢。你等著罷,看我杜丁卯以後還肯多嘴呢。
AAA:(挹芬回嗔笑著,將他向個洋式榻上一推,自己向妝台支頤道)你怎說這是個奇
    妙無比的廣告呢?
丁卯道:你還不曉得,他是個京裡出名的花叢呆子,平日仗著一點科舉資格,常有人請他
    應個座兒。他要不見姐兒罷了,見了時,他總裝出副憐香惜玉視窯姐如子女一般
    的神情來,問原姓哩,原籍哩,怎樣墮落哩,親生父母死也沒有哩。那一派肉麻
    骨縐的說話,竟像刻板傳單一般,不問是誰,總要分贈一張的。有識得他脾氣的
    ,裝模做樣的說了幾句顧念恩私不甘淪落的話,他便至誠惻怛的逢人便說,誰是
    污泥不染,誰是淪落可憐。在他不過借這幾句話,來裝個花叢宗匠、知已傾城的
    場面。那些後生聽他這樣一說,少不得信他是老成典型,奔走恐後起來。他今天
    來時,我在後房早聽見了,所以特地招你進來,教了這翻話。他這一去,包管替
    你裝頭鑲尾的說來似巨眼紅拂哩。
AAA:(丁卯這一席話說得挹芬非常感激,不知不覺的坐向丁卯身側道)這樣說來,倒
    是錯怪了你哩。
丁卯笑:既知是錯怪了我,還不與我賠罪?
挹芬笑:措大入花叢,有何大欲,一杯濁酒,便教你快活了。
AAA:(丁卯躍起道)你原是個聰明人,快叫他預備罷!
    (挹芬見他揎起了六七寸的大布褂袖兒,擲下了油漬污著的帽兒,長眉秀目,比
    (輕裘窄袖的時下少年卻俊爽了許多。)
    (便笑著叫新僱的丫頭拿著體已錢去酤了幾壺酒、幾碟菜來,自己陪著他小飲。
    ()
笑 道:(丁卯執杯笑道)沈挹芬也配陪杜丁卯麼?幸沒人撞來,不然就給小報主筆做資
    料去了。
    (挹芬聽了這話,若有所思。)
    (丁卯暗暗歎息著。)
    (外面忽然送進張條子來,丁卯向挹芬手中一看,笑道)
笑 道:恭喜!這便是即刻一席話的影響哩。
    (挹芬問那叫條子的是誰。)
丁卯笑:絕妙人才,絕輕年紀,包管稱心如意。
    (挹芬不語,卻將那條子一橫一豎的折疊著。)
丁卯道:你不趕緊去麼?
挹芬道:且還陪你一回兒。
丁卯笑:我倒也不必你陪。只這些人的脾氣,見一呼便到,是不歡迎的。定要望他眼穿,
    等得他口渴,才給他見這麼一面,他才肯視為至寶,奉若神明呢。
AAA:(說完,立起身來,笑指著壁上懸的那個鏡屏道)挹芬,挹芬,你準備著做京華
    尤物罷。
    (徑自去了。)
    (挹芬知道丁卯熟人很多,說的話是不差的,欣然到了那裡。)
    (只見席上圍坐著的全是幾個鬚眉皓然的人物,那裡有什麼輕年妙質。)
    (想要回身時,吃他們走下個人來,鉧了自己坐在個其老無比的老人身側。)
    (只見那老人穿了件紫醬緞的袍子,一字襟的玄緞馬甲,戴著個瓜皮帽兒,帽沿
    (上卻鑲了個貓兒眼帽。)
    (正蒼顏白髮,卻還有一二分的神采。)
    (一手執著支雪茄,一手攬著挹芬道)
挹芬道:還沒修謁,翻難了一雙蓮瓣了。
    (挹芬含笑不語,打量那些座客,覺得北京人物究竟比揚州鹽商清貴些。)
當差的:(便見對面一個老人笑指著叫自己的道)這位是帝師李伯純,從沒傾倒過人的。
    今天還是自己出主叫的條子呢。
    (挹芬才知是個名滿全國的才子,不覺黍谷春回瓠犀微綻的笑道)
笑 道:鄉間蒲柳,那裡夠得上名公品題。還請李大人包涵著罷!
    (說完微扭姣軀,斜貼向伯純肩際。)
    (那位老才子不覺把老花眼險些擠了個沒縫,一手取過挹芬手裡的執扇來。)
    (見一張素絹還沒有題款,便隨手搖了幾搖,笑向挹芬道)
挹芬道:你拿著這個,不怕做班婕妤麼?
    (挹芬原不懂這句話,卻曉得總是句調謔,便含羞不語,微把溶溶眼波斜注著伯
    (純。)
AAA:(眾人見了嘖嘖贊道)秀外慧中,沈挹芬佳人哉。
    
    
23**時間: 地點:
    (正說時,挹芬的琴師來了,挹芬全神貫注唱了段《汾河灣》。)
    (到那曲中妙處,將眼光不住的▉過去,直把伯純做了當年平貴。)
    (伯純那裡經過這些,自己也不知那裡來氣力,把挹芬那手握得緊緊的,只怔著
    (發呆。)
    (直到挹芬唱完了,問他還要唱什麼,才醒了過來。)
AAA:(合座擊節道)不料挹芬有此絕技。從今宣南菊部要重翻舊案了。
    
    
24**時間: 地點:
AAA:(正說著,忽然簾子一起,一個人直笑進來道)這算得些什麼,你們還沒聽過他
    的絕唱呢。
    (眾人看時,卻是杜丁卯,忙起身讓坐。)
AAA:(挹芬納悶著道)怎的他也來了?
挹芬道:(丁卯卻笑向挹芬道)我說的話如何?
    (伯純問是什麼話。)
丁卯道:我說你是個耆年碩德,最疼女孩子的呢。
    (挹芬一笑。)
一人道:(眾人道)丁卯,你說我們沒聽過沈娘絕唱,是那一出呢?
挹芬道:(丁卯笑指挹芬道)那出他輕易沒為人唱過。說出來時,這妮子要怪我多嘴呢。
    (說完,眼看著伯純,見伯純正怔怔地的聽著。)
    (挹芬聽了丁卯的話,早明白了一半,卻半嗔半喜的向丁卯道)
丁卯道:這杜爺今天可醉上來了。自己來遲了,沒趕上奴《汾河灣》,卻把這些話激李爺
    。便是李爺真個激上了,奴那裡有什麼絕唱呢?
AAA:(說完,將纖手摩挲著伯純肩上道)請大人賞鑒支崑曲罷!
AAA:(伯純喜著還沒及答應,丁卯把箸擊著桌道)著,著。
挹芬道:偏不唱給你聽,看你樂些什麼。
    (說完,回頭一笑,就伯純面前的茶盞潤了潤喉,唱道:
    (  〔山坡羊〕憶春宵棲遲死帳,挨承漏沉酣佳釀。)
丁卯笑:沈挹芬不輸王美娘,只問伯純先生何如當年秦小官呢。
    (挹芬向丁卯看了一眼,接著唱道:
    (  悄陽台匆匆會難,杳巫山銘刻情和況。)
伯純道:下該是小生唱了。丁卯,煩你充一宵秦種(重)罷!
    (丁卯點頭,笑向挹芬道)
挹芬道:你不要著急,我是代李大人的呀!
    (挹芬一笑,丁卯便唱道:
    (  〔五更轉〕擾情懷夜依卿旁,啼痕點點青山上。)
    (今朝堤畔萍逢,洵是良緣天相。)
挹芬笑:你既先說明了,奴且假認你是個秦種(重)罷。
    (接著唱道)
    (園林好〕感深恩山高水長,痛微軀殘膏剩香。)
    (挹芬唱著這幾句,含笑向著伯純。)
AAA:(丁卯將箸擊著桌沿道)可惡,可惡。明對著秦小官,卻偷唱與李伯純,這醋缽
    是慣定的了。
    (眾人哄然大笑,挹芬自潤了潤了口唱道:
    (  〔江兒水〕恨入章台骯髒,昔日青青,偏愧問東風飄▉。)
    (唱到這兒時,聲韻便低了許多:
    (  〔玉交枝〕門楣廝仿,遇天涯雙雙故鄉,蚊龍佇待風雲壯。)
    (丁卯急接著道:
    (  羞煞奴四海一空囊。)
    (五供養〕自揣萍蹤浪蕩,歎旅店羈棲,晨昏鞅掌。)
    (玉人空有意,金屋向何方,論十斛明珠豈易商量。)
    (唱完了,笑指著伯純道)
伯純道:落魄窮儒,何來金屋,我不過是代伯純先生唱著的。真要量珠下聘,還請伯純先
    生自己出場罷!
AAA:(伯純歡然道)真個讓老夫來獻丑罷。
    (眾人認是伯純要接下去唱,都納罕靜聽。)
    (那知伯純竟霍然立了起來。)
    (真是:
    (  清歌檀板春明夜,頭白分司老尚狂。)
    (第十二回 李伯純詩貽沈挹芬 破落戶途窘書呆子)
    
    
25**時間: 地點:
    (卻說眾人正喝采著,忽見伯純笑嘻嘻的立了起來,自向靠壁桌上研濃了墨,揀
    (起支筆來,竟向挹芬紈扇上作起蠅頭小楷來。)
    (眾人都隨著來看。)
    (見他喜孜孜的,一壁吟一壁寫,不一時便成了七絕兩首,擲筆而起,笑向眾人
    (道)
一人道:三十年老翰林,輕易不敢作楷。今日竟為挹娘破例哩。
    (說完,把扇遞給挹芬道)
挹芬道:隨便用著罷,手腕生澀,怕被人笑作老娘繃兒呢。
AAA:(眾人要向挹芬手中看時,伯純遮著道)這也值得看的?
    (挹芬自向扇上看了遍,慇懃謝著走了。)
    (那知這一出來,便在車中同鶴山打了個照面。)
    (料定不見罷了,見時必不罷休,便驅車先回,似說是)
鶴 山:奴自慢慢行,君便快快隨罷!
    (鶴山果然也是個聰明人,一直跟將下來。)
    (挹芬想要向下車時候先行招呼,又想)
又 想:這是海上下等倡伎的行徑。況北京人是講體面慣的,這一來分明是攔著叫人不進
    這門了。
    (便頭也不回徑自進去,一面卻差個丫頭出來接引。)
    (鶴山隨著丫頭正在庭中咀嚼那羽琌山人十六個字的神味,簾子一動,挹芬早迎
    (了出來,笑攜著鶴山道)
鶴 山:裡邊坐罷!這方寸庭心,也直你佇立呢。
    (一壁說,一壁攜著鶴山入室坐下。)
鶴 山:(鶴山癡癡笑道)你好!我鎮日價望著你,你倒會自在呢。
挹芬道:誰沒來拜過你呢?第一次門上說出去了,第二次說又出去了,第三次說你病著呢
    。奴急得什麼似的,說的爺既病了,奴越要親到牀前請安。門上的道是夫人吩咐
    下的,說爺的病都被外邊混帳女人牽引起的,無論是誰,要是男朋友還有個商量
    ,是女子時,一概不見呢。奴哀求了好一回,他們那肯依,只得罷了。今朝爺還
    抱怨著奴呢。
    (說完,眼波溶溶,竟似抱著滿懷幽怨一般。)
    (鶴山明知是那位新寵施的手段,卻不好意思向挹芬說明,含糊道)
鶴 山:這都那班混帳奴才懶得通報,捏造著謠言來欺侮你。還去給他頓結實板子,看再
    敢也不敢!
AAA:(一面說,一面擁著挹芬,把手摩挲著他香腮道)向那裡多喝了幾杯了,頰上烘
    得紅紅的。
    (挹芬笑著不語,卻將手捻著鶴山拇指兒,看帶著的班指。)
    (鶴山瞥見挹芬身側橫著把紈扇,便拾來看道)
鶴 山:是誰替你寫的啊?
    (一壁說,一壁將扇上題著的兩絕讀道:
    (  仙奏雲璈記十洲,九天珠玉落歌喉。)
    (春明門外花如錦,誰數當年菊部頭?)
    (脫棄人間脂粉氣,時於清俊見芳姿。)
    (旗亭應有雙鬟識,唱遍「黃河遠上」詞。)
AAA:(沉吟道)好詩,好詩!是誰做的呢?
    (接看見詩後寫著「入海釣鼇客」五字,驚道)
驚 道:這是李伯純替你題的麼?
挹芬道:才在席上寫的呢。
鶴 山:(鶴山笑道)不想這老子婆娑,興復不淺,今日竟替你題起紈扇來。
    (挹芬本不曉得伯純是個什麼名公,便趁口問道)
問 道:這位老人倒還精神圓滿,很體恤姊妹們的。你也見過麼?
鶴 山:(鶴山笑道)什麼沒有見過!論名分,我還得稱他聲太世伯呢。
挹芬道:這樣說,還是你祖太爺的相知哩。
    (說時,止不住格格一笑。)
鶴 山:(鶴山道)好,我便叫你祖太爺如何?
挹芬笑:不敢當。
    (鶴山同他談了許久,才套車還去。)
    (從此挹芬家中,平添了一老一少的闊客,轉輾援引,挹芬的三間精舍,竟做了
    (冠蓋淵藪,聲華自然鼎盛起來。)
    (那知不多幾日,便生出個大笑話來。)
    
    
26**時間: 地點:
    (卻說八大衚衕一帶,有個著名的破落窮漢烏大褂子,沒家沒室終日在前門外私
    (設賭窩兒,做個伸手將軍。)
    (生性混混沌沌的,沒錢撩了,卻只睜出雙烏溜溜的毛眼,向人叢中亂撞。)
    (撞出些事來,被警察拉進廳去關了幾日,他倒落得了安居飽食。)
    (有時撩得幾個大錢在腰包裡,又愛喝著白乾,說幾句大話兒,卻總給人駁回個
    (乾淨。)
    (他自知說糟了,也會卷旗息鼓而去,到明天再說,因此人又叫他烏鬼話兒。)
    (一天從賭窩裡出來,一手摸著自己的搭膊,皺著眉頭,七橫八豎的撞到金魚衚
    (衕西口。)
    (劈面來了輛膠車,向東跑得飛快。)
    (烏大褂子走路是從沒把眼放在前面過的,拉車的要避也不及,碰的一聲撞個正
    (著。)
    (大褂子總算墊了個底,拉車的雙腳一跛,卻好伏在他身上。)
    (兩人正掙扎著。)
    (那位坐車的正蹺著腿銜著煙,仰頭顧盼的得意著,忽然車子一顛,身子向外,
    (直撲到兩人身上。)
    (兩人才掙扎得起,被他一撲,這連一連二的倒了,過路〔的〕都立著拍手笑。
    ()
    (烏大褂子覺得背上重得很,拼命的一掀,坐車的同拉車的咯碌碌從他背上滾下
    (來了。)
    (他爬了起來,一聲都不言,只睜出兩個烏眼珠盯住兩人。)
    (兩人爬了起來,也對著烏大褂子看。)
    (三個人一聲也不言語。)
    (眾人見了越發好笑。)
    (三個人發了回愣,大家開口了,坐車的跳上車子道)
回子道:走罷!
AAA:(烏大褂子一把抓住他道)早得很呢,還撞回兒玩罷!
AAA:(坐車的將他一摔,那知大褂子動也沒動一動,反揪住了他胸脯道)我們茶篷中
    去講罷!
    (說著,拉了便走。)
AAA:(坐車的嚇得面如土色,卻一手畫著圈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你這人真是我
    夫子所謂好勇鬥狠者矣,不屑教誨者矣。
    (路人見是個書呆子被憊懶漢纏住了,越發好笑。)
AAA:(坐車的愈生氣起來,搖頭簸腦道)鄉鄰有鬥者,披髮纓冠而往救之。汝等見而
    不救,反竊笑於其旁,如秦人之視越人肥瘠者,是亦可謂妄人焉矣,是亦可謂妄
    人焉矣……
    (話沒說完,被烏大褂子拉著,腳不點地的走了。)
    
    
27**時間: 地點:
    (再說挹芬家裡有一個打雜的,喚做劉狗兒。)
    (是揚州世襲的龜奴,在北京窯子裡混了幾年,出名的是搗鬼伙計。)
    (挹芬的母沈寡婦起初貪他是在北京混慣的,又是個親同鄉,到處有個招呼,便
    (招呼了他進來做個伙計。)
    (那知狗兒有一種天生的本領,無論是誰,只要不是男人,他總能無老無少無美
    (無丑,拍得他骨酥肉麻。)
    (沈寡婦原還是個四十左右的人,又不是什麼大家命婦,見狗兒說話知趣,不知
    (不覺的被他勾搭上了。)
    (經不起狗兒竭力報稱了半月,竟打得火也似的熱起來。)
    (起初從伙計不次遷擢的升了帳房,又從帳房得了個異常勞績,竟又賞了個記名
    (內用的頭銜。)
    (狗兒職分一天大似一天,事情便一天少似一天,除晚上依例簽了個名外,終日
    (在外邊鬼混。)
    (人見他充了挹芬的未來掌班,便都十二分的奉承他。)
    (也有求他薦個幫閒的,也有托他出個名兒組織些龜界聯合事業的。)
    (那拜把子、吃扁食種種活動,更不必說了。)
    (那天他吃了飯沒事,見沈寡婦也歇了中覺,便悄悄換了身玄緞高領窄襟叉襠直
    (管的衫褲,三鑲密行的快靴,斜戴了頂氈笠兒,挺胸凸肚的出了院子。)
    (慢慢從前門大街逛過來,卻好見烏大褂子把那書呆子拉到茶篷內去了。)
    (真是:
    (  茫茫人鬼難分別,不數當年鼎鑄來。)
    (第十三回 暄赫頭銜龜能人語 慇懃晉接免解客嘲)
    
    
28**時間: 地點:
    (卻說狗兒全裝披掛了,瞞著沈寡婦,得意非凡的出了窯兒。)
AAA:(一路過觀音寺一帶,見了銀樓便心中計劃著道)金鐲一對、金戒子兩隻不算什
    麼,問這老婆子要去,怕不照數的給我?
AAA:(見了衣店,心中計劃著道)銀狐袍兒、草上霜褂兒,不算什麼,不算什麼,還
    來問老婆子要去,怕他不照數的給我?
    (一路雲裡霧裡般的一個計劃著,早出了街口,向南信步走來。)
    (只見一個茶棚前擁住了許多人,在那大聲價笑。)
AAA:(狗兒橫豎閒著,撥開眾人想挨進去看時,忽聽得一個人嘶聲喚著道)狗君子,
    狗志士,狗先生,夫子有言曰:『水氽浮屍,心不寮其如命何!』
    (狗兒雖聽不清說的什麼,那「狗」字是自己的尊篆,那有不關心的理,況這聲
    (音又是很熟的。)
AAA:(便探首進去看時,不覺一聲奇怪,那人早沒命的撲上來,帶哭帶指著個憊懶漢
    (說道)是亦妄人而已矣。予方憑軾而觀,辱於泥塗。彼危而不持,顛而不扶,
    反綏之使來。非事之以珠玉,不得免也。救人如不及,先生其許之乎……
    (話沒說完,引得圍著看的哄然大笑。)
    (那憊懶漢見了狗兒,也不敢猖獗,放了那人,靜悄悄的立在一邊。)
    (原來大褂子、書呆子廝扭入茶篷之際,正狗兒排眾探首之時。)
    (打量著那書呆子時,不覺心中一動,想遮莫是表兄席終南,便睜眼向著烏大褂
    (子道)
回子道:你又作怪呢。
AAA:(烏大褂子不敢倔強,嘻著臉道)窮得慌了,鬥著這呆子玩罷了。
冷笑道:(狗兒冷笑道)且教你認識這呆子。
AAA:(說時攜著那位終南的手道)表兄不是來應知事試的麼?他日得了宛平縣缺時,
    先處治這廝罷了。啊!
    (烏大褂子聽著慌了,礙著眾人,又不敢跪下來。)
AAA:(狗兒向身邊摸出張五千錢的票子來,向烏大褂子一擲道)還不走你的路!平日
    一弔兩弔的周濟了多少,可不餵了貓,倒知恩報恩些。
    (看官,這句話裡的「貓」字,原不見得妥當,只出在狗兒嘴裡,卻礙著佳名,
    (自不得不以貓易狗呢。)
    (閒話慢表。)
    
    
29**時間: 地點:
    (且說烏大褂子得了五吊錢的票子,那裡還有工夫去聽狗兒的話是罵是贊,早一
    (溜煙走了。)
    (狗兒引終南出了茶棚,到青雲閣樓上,泡了碗茶坐定了,才悄悄的道)
當差的:表兄,你怎不顧些我的顏面兒,在人叢中直呼起小名兒來。你兄弟現在靠著全身
    本領,掙到比嫖客差得一級了,走出門時,誰不掇臀放屁的喚你兄弟聲老哥。你
    卻狗哩狗哩的亂叫起來。
終南道:君子也,志士也,特別改良之尊稱也……
AAA:(這句話沒說完,狗兒早止住他道)不要掉文罷。我肉也麻起來哩。
AAA:(終南才竭力打疊起語來道)比嫖客差一級麼,怎便就算闊呢?
狗兒道:你不曉我那裡的嫖客,多是些特任大員,比他差一級,不是個簡任官麼?怕還不
    止中大夫呢。
笑 道:(終南笑道)依你這樣說,不是充了個窯子相幫麼?
正色道:(狗兒正色道)我原說你到底是才進京的,一些也不懂,卻愛充內行兒。我這身
    分那裡肯去做這下流生活去?只因生性吃情,挨不過那班大老們請求,暫擔任個
    花叢招待罷了,那裡便算是相幫。只你怎無緣無故進京考起知事來呢?
AAA:(終南忸怩著道)說也慚愧。我是在外省當了一年什麼法政學生,總算有了知事
    的資格,特來應和事的呢。
狗兒道:那也算不得什麼慚愧,雖不能像我接近貴顯,到底也是個命官。來來,我們喝了
    杯,到下處去喝酒罷!
    (終南本來沒什麼事,況又承他解了圍,殷慇懃勤的邀著,自然應了。)
    (只一個是方袖長袍,一個是高領叉褲,一起走著,很有些礙眼呢。)
    (好在兩個人倒也不計較這些。)
    (走了一程,狗兒道)
狗兒道:裡邊坐罷!
    (終南向門上打量了一回,不覺一楞,隨笑道)
笑 道:這是什麼地方呢?
狗兒笑:你問他做什麼,橫豎進去就知道了。
    (狗兒便隨著進了二門。)
    (見攔頭迎出個婦人來,手裡托了支煙袋,覬著狗兒冷笑道)
冷笑道:你倒還來了,可知遠著我眼睛,便會搗鬼哩。
    (說時,瞥見了那方袖長褂的席終南,忙問)
忙 問:這位爺是誰啊?快女兒屋子裡坐罷!狗兒,你怎不引爺進去?
狗兒笑:莫忙罷,這是我家表兄呢。
    (那老婆子便不言語了。)
AAA:(狗兒卻引著終南相見道)這是我們挹姑娘的親娘,左右是自己人,行個常禮罷
    。
    (終南不知所以的作了個揖。)
    (沈寡婦少不得也將身彎了一彎,自招呼著別事去。)
    (狗兒領終南進了個屋子來。)
    (終南見那屋子卻在二門的左角,裡頭攔著張涼牀,壁上滿懸著月份牌並胡琴弦
    (索等。)
    (當窗一隻桌子,一順倒也有三張椅子。)
    (狗兒便讓終南坐了,自己賠笑道)
賠笑道:表兄且在這兒坐一回,我出去便來呢。
    (終南原也有些納悶,卻又只得應了。)
    (等狗兒去了,向那桌上翻弄著,見都是些泥版的劇本,什麼劉鴻聲的《斬黃袍
    (》哩,譚叫天的《空城計》哩,五花八門,也不曉得個中的好歹。)
    (最後翻出了本帳簿也似的來,開首第一條便是某王爺的堂差,接著某總長哩,
    (某督辦哩,都是些了不得的闊人。)
AAA:(不覺一遍遍盡出神的看著想)瞧不出這一間斗大屋子,倒有這國務院的簽名簿
    呢。
    (起初心裡原有些不自在,想托辭走開,到此不覺那尊臀竟似鐵澆在椅上的一般
    (,再也立不起來,只靜悄悄的聽著門外車聲、馬聲、請安聲、笑語聲,一刻熱
    (鬧似一刻。)
    (伏首向壁縫中望時,只見一個個錦衣華服向內走著。)
    (那位表弟狗兒,穿了大青布袍子,顛頭簸腦的在那裡引接。)
    (挺胸凸肚的站了一院子,風回雲抱,暄赫萬端。)
    (把自己禁得氣也不敢大呵半口,伸著舌頭悄悄的縮還頭來。)
    (一會外面的電燈明如雪月,自己屋裡卻仍黑??的。)
    (望狗兒時,影蹤也沒有。)
    (自思不料今日竟被表弟軟禁了半天。)
AAA:(正想時,一個人直闖進來喚)狗兒呢?
AAA:(終南也沒看清楚,突然道)我也在這裡等久了,請你同他說一句,說我要走哩
    。
    (誰知那人啐的一聲,唾了口沫,轉身便走了。)
    (終南心裡一怔,想)
又 想:我也是個老爺,只沒考取指省罷了,不是尼姑和尚,見了就要唾沫啊。
    (又等了一會,才見有個小廝攜著盞洋燈走了進來,向自己看了看,把洋燈擱在
    (台上了,道)
笑 道:掌班說今天是魏督辦的酒局,正忙不下來。請你老人家好歹候著罷!
    (終南看那小廝時,禿頭長袍,眉彎眼媚,說話含笑不笑的,著實有些可愛,便
    (顛頭簸腦的應了。)
    (又問他叫什麼名字,當什麼職事,每月有多少出息,小廝笑道)
笑 道:我那裡有什麼職事,就替掌班的倒痰盂揩煙袋罷哩。一個月的出息,看和酒多少
    ,多時也不過拆三四十元的小帳罷了。
驚 道:(終南驚道)什(怎)麼有這許多!我考了個三等,分發做縣佐,就補了缺,也
    沒你倒痰盂的出息呢。
AAA:(小廝聽他說得不倫不類,知道是個呆子,沒趣的,便笑著道)我替爺去催著掌
    班的罷。
    (說完,竟是去了。)
    (只聽那裡一片繁絲哀竹的歌聲,並夾著些庖鳳烹龍的香味。)
    (不覺肚裡空落落的,有些饑餓上來,仍不見狗兒影蹤。)
    (愈候愈久,愈久愈餓,愈餓愈急,愈急愈不見狗兒到來。)
    (一個人只在斗大的屋子中亂轉。)
    (又隔了半日,忽聽得裡邊一陣笑聲。)
    (接著傳呼伺侯,外邊答應一聲,門外馬嘶車動。)
    (龜兒鱉兒一齊站著,燈火照耀,從裡邊簇擁出一窩蜂的貴客來。)
    (忙向壁縫中張著,見一人一人過去了,門外輪蹄輾動,一時星散。)
AAA:(不覺又雄心勃然道)他日得志,我席終南也要葫蘆依樣呢。
AAA:(正癡想著,接著裡面喚將出來道)姑娘出去哩,把轎燈打著罷!
    (終南聽了,整頓全神的重複張著。)
    (一回人面未來,香風先到,衣裙纟悉縩的,一個俏侍扶出個絕色麗人來。)
    (真是雨涵菡萏,洛川神女之姿,煙潤芙蓉,月窟姮娥之色。)
    (不覺呆氣勃發,不住將手指畫著圈道:
    (  若非群玉山頭見,曾向瑤台月下逢。)
    (不知不覺放浪形骸的出聲朗吟起來。)
    (正發著呆,忽聽得背後拍的一聲響,不覺大驚。)
    (正是:
    (  磨磚邂逅成平視,銷盡劉郎一段魂。)
    (第十四回 中人十家貴官一擲 掌班推食知事登天)
    
    
30**時間: 地點:
    (卻說終南正風魔著詠那「若非群玉山頭見,曾向瑤台月下逢」那兩句,忽聽得
    (背後拍的一聲響。)
    (忙回過頭來,見正是狗兒滿頭流汗的道)
當差的:好累墜!整忙了半天,呼茶喚酒的。
    (說完,將那件大青布袍兒向牀上一摜,坐著只是喘。)
    (即刻的小廝早端上盆熱水來,把香皂抹著手巾送過一把來。)
AAA:(狗兒一面揩著,一面問)姑娘上了車沒有?
AAA:(小廝道)早上車呢。
AAA:(又問)他媽呢?
AAA:(小廝道)正折並著殘菜,喚燙酒呢。
終南道:(狗兒才回頭向終南道)勞你候久了。再候一刻便有酒喝呢。
    (說著便向小廝附耳說了幾句,小廝笑著自去了。)
終南道:(狗兒正色向終南道)表兄,我替你在這兒想,現在別樣事都改了共和了,只『
    賣官買官』四字,還是照從前一樣。你這次帶了多少錢來做使用呢?
終南道:有,有。我已預備著在這兒。
    (說完,從靴掖子裡摸出個皮包來。)
    (狗兒不覺一呆,想)
又 想:誰說他是個書呆子,看他這一來便著實不呆呢。
    (一壁想,一壁看終南從皮包裡一張張檢出來,花花綠綠的,把狗兒看得眼都花
    (了。)
    (歡歡喜喜檢起來看時,誰知都是些一元兩元的打折軍用鈔票,滿堆了半桌,還
    (不到一百張,不覺大笑道)
笑 道:這是帶來坐皮車兒用的麼?
AAA:(終南毅然道)足足的二百元,還是偷手摸腳在光復時攢下來的。我這前程全恃
    著這幾張紙呢。
狗兒道:呸,你這全份家私,還不夠今天上房的么九一對呢。勸你把這『知事』兩字打疊
    起來罷!
AAA:(終南愕然道)這已是民間十年柴米哩,怎還說不夠麼九一對呢?
狗兒笑:不說你也不曉得,前天財政部何大人三條牌九,賠了二十餘萬元。就今天魏督辦
    是愛文賭的,一個莊還輸了三萬多兩。這不是不夠么九一對麼?京裡的事情,眼
    闊手闊,又全靠財神招呼。你這區區百元,不要說要謀知事不禁大人們一瞬,便
    是我那小廝,也未必喜歡你的孝敬呢。
AAA:(終南聽了,黯然變色,幾乎把一眶功名熱淚都急了出來,慘然道)這便怎樣呢
    ,難道忍著羞還去麼?也給人笑話啊!
    (狗兒沉吟了一回,笑道)
笑 道:你真個只想做知縣時,我卻有個計較。只到了任時,你須認做個傀儡。
笑 道:(終南回愁作笑道)你莫是逗著我玩罷,一個為民父母的知事,那裡便由你做主
    ?你不過是個……
    (說到這裡,自知說差,把下半句咽住了。)
狗兒笑:你道我不過是個烏龜罷!同你說句亮話,我這烏龜可比候試知事強多哩。你不信
    時,我們丟開手罷了。
    (終南先前看見那帳薄上的名字,原也知道此龜非尋常小龜,乃京中特別之龜,
    (又見他這時的氣概,早已貼耳搖尾的笑道)
笑 道:信你,信你。我把什麼都是交給你!
    (說時,小廝跨進屋子來,向狗兒努嘴兒,狗兒笑道)
狗兒笑:你既信我,便隨著我走罷!
    (說完,把終南領了出來。)
    (過了個院子,電燈雪亮,香草繽紛,一陣陣蘭麇餘香,微風送到。)
終南道:(狗兒低低向終南道)我今天領你到神仙洞窟哩。
    (一壁說,一壁將左屋的軟簾一掀,全屋的陳設便飛舞到終南眼前。)
    (只見錦屏檀榻,繡幕華燈,恍惚似瓊樓玉宇。)
    (中間陳著張紫檀大案,滿列著七碗八碟。)
    (才進來見的那個沈寡婦踞坐在中央,像在那等什麼似的。)
    (瞥見了兩人,似笑不笑的道)
當差的:你們也來坐罷!
    (狗兒在終南身上連曳了幾曳衣襟。)
AAA:(終南也算福至心靈,忙向上恭恭敬敬的作了個揖道)還沒向嫂子正式請過安呢
    ,倒承嫂子賞起飯來。
AAA:(沈寡婦是最愛趨奉的,心裡便樂了,卻罵道)誰是你的嫂子?也混叫著。快替
    我坐著吃罷!
    (終南才恭恭敬敬的坐了。)
    (見桌上放的雖是些殘肴,盡有許多認不出名目的東西,想)
又 想:怪不得人說充了三年烏龜,官也不要做呢。
AAA:(一眼見狗兒嬉皮笑臉的另換了一付面貌,替寡婦斟了杯酒道)酒冷喝了會傷血
    呢。
寡婦道:呸,誰喜歡你這些!
      也替席老爺斟上罷。
忙 道:(終南忙道)我那裡便算得是老爺,替嫂子裝煙袋還不配呢。
    (沈寡婦越發樂了,道)
忙 道:就這樣識趣,才是配做老爺呢。
    (三人一杯兩杯喝了幾杯。)
    (終南原餓慌了,又眼對著珍饈羅列,巴不得提著碗直倒下肚子去。)
    (卻礙著「知事」關係,「老爺」體面,只得硬把饞涎暗咽。)
    (他們兩人卻有量盡喝,狗兒又不住的替寡婦斟著。)
    (寡婦喝上興來,不覺口澀目餳的向著狗兒醜態畢露。)
AAA:(狗兒向他附耳說了幾句,寡婦揚起手來,拍的一聲正打在狗兒頰上,笑罵道)
    猴兒,我早知你最會弄古怪的呢,把木梢教我抗著,你卻向別人買情。
    (狗兒掩著頰,只嘻著嘴不語,卻一眼瞅著終南。)
AAA:(終南知道為著自己的事,立起來替寡婦滿斟著一杯酒道)嫂子打得該。我原說
    這件事成時,冤有頭,恩有主,我總感戴著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女菩薩呢。
    (沈寡婦聽了這句話,早已軟化了一半,笑道)
笑 道:論事呢,不要說一個綠豆般的知事,就是大幾倍的,也只消我家姑娘一語。只老
    爺將來被人識破了,說這是沈挹芬裹腳帶上拖來的,也有些不便啊。
笑 道:(終南笑道)嫂子說那裡話來。嫂子是個菩薩,挹姑娘是個下凡的仙子。靠菩薩
    仙子帶挈著,體面也體面不過來,那裡還有什麼不便呢。
笑 道:(沈寡婦笑道)我曉得你們串同了來弄我的呢。
AAA:(狗兒嘻道)要弄你,也用不到串同了人啊!
    (寡婦臉上不覺也紅了一紅。)
終南道:誰還敢來作弄嫂子呢。
    (狗兒不覺狠狠的把終南瞅了一眼。)
AAA:(終南忙改口道)嫂子要不擔承了這事,我那裡敢勉強著。只被不明白事情的人
    知道了,說平日何等的威風,到頭連一個知事也包辦不來,可知是個沒擔當的。
    這句話卻有些聽不上來啊!
    (沈寡婦被他們兩個人一疊一聲的挑撥著,不覺軟洋洋的道)
當差的:我也強不過你們,且由著你們要什(怎)麼樣就什(怎)麼樣罷。
AAA:(兩人齊聲道)這才是聰明熱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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