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一 至 第三〇〇

291**時間: 地點:
    (那日飯後,元茂悶坐無聊,太陽也將落了,獨自逛出城來,到了運河邊。)
    (只見糧船如雲,還有些官船,大旗招展,好不熱鬧。)
    (那糧船艙裡,也有些婦女們,就望不清楚。)
    (把眼鏡擦了一擦戴上,沿著河堤慢慢的走去,只管東張西望。)
    (見那些賣西瓜的與賣桃兒的,還有賣牛肉的,賣小菜、豆腐的,擠來擠去,地
    (下還有些測字攤子。)
    (還有那些縫窮婆,面前放下個筐子,坐在小凳上與人縫補。)
    (元茂望著一個縫窮的,堆著一頭黑髮,一個大髻子歪在半邊,插一枝紙花。)
    (雖然紫糖色臉,望去像二十幾歲的人,倒也少艾。)
    (兩眼只顧瞅著,慢騰騰走近去,不防一條纜子一絆,栽了一交,直跌到那個縫
    (窮婆身上。)
    (那個縫窮婆正伸直兩條腿,交蹺著七寸長的花鞋,鞋口上捆了鮮紅的帶子。)
    (見元茂跌來,吃了一驚,恐他跌到身上,急起身躲時,腿未站起,元茂已倒了
    (過來,剛剛壓著了他。)
    (船上岸上的人見了,齊拍手笑起來。)
    (這一笑,把個李元茂臊得滿臉紫漲,把腳一伸,可可的中踹在爛泥裡,沒了力
    (,左手撐著地,右手按著縫窮婆的腿,使勁一支,遂支了起來,沾了一襪子泥
    (,偏偏衫子被篙子紮破了一塊。)
    (元茂滿面無光,怔了一回。)
    (只見那縫窮婆抖著布衫,連說道)
說 道:這是怎麼說,走道兒會栽到人身上來!
    (元茂只得自認不是。)
    (那縫窮的尚要發作幾句,見元茂一身綢絹,像個旗丁模樣,又見他一襪子泥,
    (衫子也紮破了,倒想攬這個買賣,便道)
便 道:你的衣裳破了,你脫下來我與你縫縫罷。
    (元茂見他好言好語,便看自己樣子也難回去,便把長衫脫將下來,蹲在一邊看
    (他縫補。)
    (又看那縫窮的頗有幾分姿媚,容長臉,小嘴,長眼睛,直鼻子,手也不甚粗,
    (約二十四五年紀。)
    (一件舊藍布衫,倒還乾淨,蹺起了一雙新布花鞋。)
    (元茂看得有些動心,那縫窮的手裡縫衣,飄轉眼來問元茂道)
元茂道:你在那一幫?
    (元茂不懂,瞇齊了眼問他。)
AAA:(那縫窮的又瞟了他一眼道)我問你是那一幫糧船上的,不是杭州幫嗎?
元茂道:我不是糧船上的。
AAA:(縫窮的道)你現在那裡住?
元茂道:一進城門就是。我身邊沒有帶著錢,怎麼好?你同到寓裡去取罷。
    (縫窮的點點頭。)
    (縫完了,元茂穿上,縫窮的提了籃子,跟了元茂進城。)
AAA:(元茂問他的住處,縫窮的道)我也在城裡。
    (元茂又問他的丈夫,縫窮的道)
又 問:我們當家的撐小駁船,如今在楊柳青呢。
    (元茂說一句,望一望,兩人並著走,見他胸前高高的兩個乳,元茂鼻子望空嗅
    (嗅,覺有些汗香,心上有幾分愛他,卻又不敢問他。)
    (同進了寓,只見嗣徽的房門也鎖著,不見一個人,縫窮的便跟了進來,看他開
    (了房門,便靠在房門上,望著房裡。)
    (元茂在炕上找了個青緞小搭連,坐在房門口凳上,一五一十的數了四十大錢,
    (遞與縫窮的。)
    (縫窮的接了,笑道)
笑 道:這錢太少,請高升些。
    (一手將錢望籃子裡放了,笑嘻嘻的一腳跨進了房門,一手來搶了元茂的搭連,
    (元茂不放手,他是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元茂將手一拽,那縫窮的隨著手即撲
    (倒在元茂懷裡,笑個不住。)
    (那元茂豈是個坐懷不亂的,便登時動了色,如今娶了親已是老在行,比不得從
    (前了,便把兩腿夾住了他下身,將他抱過來。)
    (那縫窮的一面笑,一面還不放那個搭連,笑得頭髮都要散了。)
元茂道:你要錢容易,我給你,你要多少?
AAA:(縫窮的道)單是縫補的錢麼?
元茂道:那手工錢,我再加你二十大錢。我們講個交情,你要多少錢?
AAA:(縫窮的道)講交情,別人是二百六十六,我沒有這個價兒,我總要四百錢。
元茂道:我就給你四百錢。
AAA:(對著他把嘴望炕上一扭,縫窮的道)待我提了籃子進來。
    (元茂恐怕人來,關了門閂了,二人就在炕上雲雨起來。)
    (恰好嗣徽回來,望望元茂的房門沒有鎖,把手一推,卻是閂著,知道元茂在內
    (,便叫了一聲)
叫了一:開門,青天白日關了門做什麼?
    (元茂聽了,吃了一驚,伏著不動。)
    (嗣徽又推了一推,元茂只得應道)
應 道:我肚子疼,要躺一會起來,不要來推門吵鬧人。
    (嗣徽倒也不疑心,一移步間,踢著一樣東西,一看是婦人戴的一朵紙花,拾起
    (來聞一聞,有一點油氣,心上想道)
想 道:那裡來這東西在他房門口?他又不肯開門,莫非他倒接個媳婦在裡面受用麼?
    
    
292**時間: 地點:
    (此時天未全黑,屋裡尚有些亮。)
    (嗣徽到窗下一望,卻是冷布窗心,元茂忘下了卷窗。)
    (嗣徽望到炕上,見一個婦人仰臥著,元茂正在那裡高興,淫聲甚熾。)
說 道:(聽得那婦人低低說道)起來罷,四百錢要怎樣?已經值八百錢了。
    (元茂尚是老皮老臉的,被那媳婦一推,推出了筍。)
    (坐了起來,就在那元寶籃裡拿塊破布,抹了一抹,摋好了褲。)
    (元茂也穿了小衣,取出四百錢弟與那媳婦,那媳婦收了,塞在籃裡,又道)
又 道:那縫補的錢呢?
    (李元茂又找那小搭連摸錢,那媳婦一手搶去,連搭連往籃裡一摔,把肘抄著籃
    (子,開門出來。)
    (嗣徽看清,想撞破他,恐元茂臉上下不來。)
    (且看縫窮的生得少艾,便想要半路截留,便先到門口等他。)
    (那縫窮婆出來,嗣徽攔住了門,問道)
問 道:你方才在裡頭做什麼?
    (那縫窮婆笑嘻嘻的扭著頭,看嗣徽穿著芙蓉布汗衫,腳下是皂靴,知道是位老
    (爺,說道)
說 道:方才有位爺們,叫我縫補小衣。
嗣徽道:(孫嗣徽道)我在窗子外望得清清楚楚,他給了你四百錢。明日我也要縫小衣,
    你務必來。
    (那縫窮的聽了,裊頭裊腦的答應了,又道)
又 道:什麼時候來呢?
嗣徽道:吃了早飯就來,我在這門口等你。如我不在門口,你就在門口等我。
    (縫窮的連連答應,將嗣徽打量一番,把手摸一摸頭髻,提著籃子出去了。)
    (嗣徽進來也不說破,與元茂談了一會,各自睡了。)
    
    
293**時間: 地點:
    (明日早飯後,嗣徽到門口望了幾次,尚不見來。)
    (心裡一想,有些下人在面前,不便行事,把幾個家人盡行打發出門,叫他去探
    (聽嗣元消息與到遠處去買物去了。)
    (知元茂是要睡中覺的,到他房門口望了一望,見元茂在炕上躺著,閉了眼,當
    (他睡著了。)
    (急到門口來,見那縫窮婆已坐在門檻上。)
    (今日打扮得不同,梳得光光的元寶頭,絞光了鬢腳,插了一枝花,穿一件藍夏
    (布衫子,手中帶上燒料鐲子、銅戒指,回頭見了嗣徽,便笑嘻嘻的提了籃子,
    (走了進來。)
    (嗣徽見他比昨日嬌俏多了,心中大喜,進了二門,便一手搭在他肩上,一直推
    (進了房,把房門閂上,下了卷窗。)
    (這房嗣徽弟兄兩人同住,此時嗣元未回,真是難得。)
說 道:(嗣徽低低的說道)天氣熱,脫了衣服罷。
    (縫窮的點點頭,便將衫子脫了。)
    (他臉上是被太陽曬黑的,身上倒還白淨,凸出兩個灰色奶頭,嗣徽摸了兩把。
    ()
    (又叫他脫去小衣,縫窮的抿著嘴笑,不肯脫,嗣徽便解了的他的帶子,替他脫
    (了。)
    (請教到妙處,倒也光肥可玩。)
    (就是顏色不甚好看,像是個連鬢鬍子。)
    (嗣徽也脫光,縫窮婆一眼望去,其物甚偉,比起昨日那位,真是小巫見大巫,
    (二人就在躺椅上頑起來。)
    
    
294**時間: 地點:
    (且說那元茂並未睡著,嗣徽與他對面房,有人進來,豈有聽不見的?況那縫窮
    (婆今日穿了木底鞋,鞋內又襯了高底,七寸長的花鞋,今日變了五寸。)
    (雖輕輕的走,總有咭咯之聲。)
    (嗣徽當元茂睡著了,也不防他,把全副的精神施出來,那張躺椅響得好不熱鬧
    (。)
    (元茂輕輕地走到嗣徽房門口,側著耳朵聽去,那響聲在躺椅上,咭咭嘎嘎之中
    (,又夾雜些「唧咂」之聲,像狗舔米泔水一樣。)
    (元茂大疑。)
    (又到窗下望望,見卷窗放下,心裡想道)
心裡想:先前很像個女人腳步走進房去,這響聲宛與昨日相似。
    (又因眼光不濟,窗縫裡也望不清楚,復到房門口,輕輕的將門推一推,知是閂
    (著,便再聽。)
    (覺得輕重疾徐,聲聲中▉,而泥黏水滑之聲,令人心蕩,分明是這件事了。)
又 聽:(又聽得低低的問道)好不好?
應 道:(那邊應道)好。
又 聽:(又聽得道)這一下是一百數了。
    (又聽得「一、二、三、四」的數起,一直聽數到八十八,忽然的「□蹋」一聲
    (,倒把元茂吃了一驚。)
又 聽:(又聽得一聲)哎喲!要跌要跌!
    (兩上「嗤嗤」的笑聲,便把停了數,像椅子壞了,便有兩個腳步響到炕邊。)
    (元茂再聽,是搧扇子的聲。)
    (扇了一會,又響起來,似覺稀微了些。)
    (又約有一百多數,忽聽得「哎喲喲」的幾聲,又聽得發喘聲,又聽得咂嘴咂舌
    (之聲,又聽得兩下笑聲,又聽得兩下輕輕的打著頑,像打在屁股上的聲。)
又 聽:(又聽嗣徽低低道)樂哉,樂哉!其樂只且,其樂只且!
    (念了兩聲。)
    (元茂聽得要笑,把手掩緊了口,聽得那人說道)
說 道:長久了,放我起來罷,我要去了。
    (停了一停,聽得擦紙聲,聽得擦汗聲。)
    (靜了一會,聽得數錢聲,聽得串錢聲。)
    (元茂已聽了多時,聽得一身發漲,底下已冒了些出來。)
說 道:(聽得那人說道)這是給我的麼?嘖!嘖!嘖!好出手,也叫是位老爺,我沒有
    這價錢。
說 道:(聽得嗣徽說道)我是照你昨日的價錢,沒有少給你。他那裡不是四百錢?
AAA:(元茂聽了,方知是昨日的縫窮婆,心裡詫異道)他怎麼在他房裡?定是來找我
    的,被這強盜打劫了去,可恨!可恨!
又 聽:(又聽得縫窮婆道)快快的高升,不要耽擱我。
嗣徽道:這是什麼緣故,一樣的人,我就要加錢?
AAA:(縫窮婆道)一樣的人,他是平等人,你是個老爺。況且昨日連衣也沒有脫,今
    日有兩三倍工夫,好意思拿出四百錢,也失你老爺的身分。
AAA:(兩人爭論,聲音高了好些,嗣徽又加了一百錢,縫窮的道)不是這麼加的。告
    訴你,今天是要兩吊錢。
嗣徽道:豈有此理,兩吊錢我要頑你五回。
AAA:(那縫窮的道)你這一回就抵人五回。我們陪著過夜,總要四吊錢。今天渾身脫
    得精光,給你頑了兩上時辰,兩吊錢還多嗎?不要耽擱人,快添來。
    (嗣徽又加了一百錢,縫窮的只是不依,要定了兩弔,說話越說越高起來。)
    (嗣徽恐人聽見,只得又加了些錢,共加了五回,才加成了一吊錢,縫窮的方收
    (了。)
笑 道:(聽得嗣徽笑道)我倒問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個老爺?難道昨日那人不是位老爺
    麼?
AAA:(縫窮婆道)他不是老爺。
    (嗣徽暗喜,想道)
想 道:他必看出我龜頭上那個黑斑,知是主貴的,待我問他。
又 道:我身有樣主貴,你若說出來我才服你,若說不出來,不過想訛我一吊錢。
AAA:(那縫窮婆道)呸!你的雞巴主貴,那滿面的糟疙瘩,像糧船上帶來的糟枇杷一
    樣。我訛你的錢?把良心夾在夾支窩裡!一上身就三四百抽,你把吃奶的氣力都
    使出來,鬧得人丟了好些。這一吊錢還不夠做體惜錢呢。你幾時見過泥腿上蹺著
    皂靴,還要賺人,說不是老爺,想省錢。你若穿了草鞋,我只要你二百錢。
    (嗣徽被他一頓惱辱,方知穿了皂靴之故,便又捧了他的臉,親了幾個嘴。)
    (縫窮婆將他臉上咬了一口,嗣徽又問道)
又 問:我見你昨日與那人頑,正響得熱鬧,為什麼要推了他起來?今日你又勾緊了我?
笑 道:(縫窮婆笑道)那人好不在行,又短又笨。腿上一點勁都沒有,壓緊了人,氣也
    透不出來。你聽見響,那是小肚子碰著小肚子,你當是裡頭響嗎?滑出滑進的,
    倒教我癢的難受。
    (元茂聽了,心中好不有氣,想候他出來,罵他兩句,忽見孫嗣元從外邊進來。
    ()
    (孫嗣元因文卷之事,在州裡押了一日。)
    (今日州官問他,他倒期期艾艾的挺撞了州官,本要打他幾板,因他是孫亮功的
    (兒子,留他體面,送到宛平教諭處戒斥。)
    (他又將教官得罪了,教官氣極,遂將他牽到通州學明倫堂上,叫門斗按在板凳
    (上,結結實實打了二十竹板,打得嗣元殺豬似的叫起來,口又結截,帶著南邊
    (話「□娘、□娘」的亂罵,門斗也恨他,狠狠的打了幾下,打得嗣元兩腿紫爛
    (,一步一步攧回來。)
    (又恐氣血凝滯,不敢坐車,幸遇見了家人,扶了回來。)
AAA:(見元茂在房門口側耳竊聽,他也不知就裡,吊起那一隻眼皮,講道)晦、晦、
    晦他娘的氣,你、你、你、你們倒在家快、快樂呢。
    (元茂正要問他,他到房門口把門一推,見閂著,雙手亂搡,那薄板門將要破了
    (,元茂搖搖手,嗣元不懂,仍是亂搡。)
    (嗣徽聽嗣元回來,心內驚慌,定一定神,倒生了個急智,隨手拉一件衣裳,撕
    (破了一塊,叫他拿出針線來縫,便開了門。)
    (嗣元進去,見一個縫窮的鬢髮蓬鬆,面有愧色,坐在凳子縫衣。)
    (嗣元一見生了氣。)
    (心裡早已明白,罵道)
罵 道:那裡有這種不要臉的爛、爛、爛貨跑進房裡來,關了門,做、做、做什麼事情,
    還、還不滾出去!
    (把他的籃子踢翻。)
    (縫窮的雖不敢發作,也有了氣,便道)
便 道:有人請我來的,我又不是挨上門的。開口就罵人滾,好個不講理的蠻子。
    (便理清了零星碎布,提了籃子,到外間來縫。)
    (見了元茂,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笑。)
    (元茂仔細看他,比昨日標緻了好些,腳也小了,但心裡恨他沒有情義,還說他
    (不像老爺,又嫌他笨不在行,盡巴結嗣徽,為他穿了雙皂靴,便不理他,瞅著
    (他縫衣。)
    (嗣元腿疼,便往躺椅上一躺,不料一邊的鐵搭已斷,一側滾了下來。)
笑 道:(嗣徽呵呵大笑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人倒沒有滾,自己倒滾了。
    (嗣元更有了氣,爬了起來,一腳踢翻了躺椅,罵道)
罵 道:我□你的娘!
    (往炕上就躺,口中牽蔓葛的混罵。)
    (嗣徽踱到外間,反攏著手,踱了幾步。)
    (縫窮婆看了,也不禁笑了一笑。)
元茂道:我來聽,已聽得報了一百下,後又聽數到八十八,到炕上去,遠了些,還聽得似
    扯風箱的扯了好一會,不知多少數目?
    (縫窮婆嘻著嘴,把眼乜了他一乜。)
嗣徽道:人若一之,我百之。人若十之,我千之。
    (元茂笑起來。)
    (嗣元聽得明白,又在裡頭狗□狗卵的罵個不清,忽然一伸手,在蓆子上摸著一
    (塊濕漉漉的,沾了一手,連忙望地下一摔,聽得「嗒」的一聲。)
    (嗣元恨極了,即將蓆子扯下地來,叫小使進來,把馬褥子鋪了,便爛膿爛血的
    (大罵。)
    (嗣徽自知理短,不敢回言,只作不聞。)
    (那個縫窮的實在也聽不得了,便道)
便 道:太太今兒真喪氣,碰著了這些渾蟲,沒有開過□眼。
    (將衣裳一扔,提了籃子,扭著屁股,嘮嘮叨叨的罵了出去。)
    (嗣徽不敢進房,在外間與元茂說那縫窮婆的好處,一個說皮膚很細膩,一個說
    (汗都是香的。)
    (一個說他是個鐮刀式,愈弄愈緊,一個說像個爛瓤瓜,動一動就水響起來。)
    (一個說一吊錢很值,一個說我還只得四百錢。)
    (少頃,嗣元要找汗衫更換,小使找了一會,找到外間,就是方才縫的那一件。
    ()
    (嗣元一看,火上添油,問嗣徽道)
嗣徽道:我、我、我這件汗衫只穿了一回,好端端的怎、怎、怎麼會破了,要縫起來呢?
    又怎、怎、怎麼破的是小衿呢?這不、不、不是有心撕、撕、撕破的?
嗣徽道:緇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
AAA:(嗣元道)倒是□餘又該□兮。滿口之乎者也,倒像是個通、通朋友,不過花、
    花、花了八十兩,請人槍、槍、槍了來的,當是你、你的真本事中、中、中的了
    。臊也臊、臊、臊死人!
嗣徽道:君子之所異於禽獸者,以其懷刑也。我總沒有叫州裡押起。
AAA:(一面拍著手道)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父母之體,不敢毀傷,辱莫大焉。
    (嗣元大怒,忍著疼爬起來,拿了支窗子的棍子,走出房,照嗣徽劈頭打來。)
AAA:(嗣徽躲不及,肩胛上著了一下,連聲哎喲道)了不得,□兄之臂。
    (奪住了棍子要打嗣元,元茂連忙解勸分開了,兩個還鬥嘴鬥舌的鬧了半天。)
    (到五更,大家起來,收拾了,天明上車而回。)
    (到了家,亮功見大兒子與女婿進了學,也甚歡喜。)
    (又恨嗣元不通,出了大丑,痛罵了一頓。)
    (嗣元回房,又被他媳婦巴氏羞辱了一頓,他的氣苦無門可訴,只好在外面逢人
    (便說,他乃兄是代槍進學的,又在他炕上鬧了縫窮的,所以大不吉利,害他吃
    (了苦。)
    (眾人聽了這些話,不過一笑而已。)
    
    
295**時間: 地點:
    (且說李元茂僥倖了這個秀才,也十分得意。)
    (見了孫氏,便誇獎他的才學,說嗣徽是代槍的,嗣元不通,以致打了板子。)
    (孫氏也覺光彩,到底丈夫算個讀書人了。)
    (元茂看著孫氏雖然假眉、假發,但五官生得頗好,又高又胖,是個有福之相,
    (比起縫窮婆來,雖沒有他風騷,到底比他乾淨了好些。)
    (到了並頭夜合之際,已離了二十來天,未免彼此貪愛。)
    (況元茂學問也長了許多,孫氏又比不得那縫窮婆嘗過那衝煩疲難的滋味,自然
    (當是人生之樂止於如此。)
    (元茂將嗣徽與縫窮的光景,並聽的聲息,細細的描摹與孫氏聽。)
    (孫氏笑得不休,又說道)
又說道:自然你也是這樣的。
元茂道:我沒有,我豈肯要這種人。
    (孫氏半疑半信,又盤詰了一番,元茂只說沒有。)
    (那元茂真是糊塗人,所說的話一會兒又忘了。)
    (一手摸著孫氏那個東西,覺得飽滿可愛,而且蓬蓬鬆鬆,毛長且茂,閒著把他
    (梳理梳理,孫氏也不阻攔他。)
    (元茂自覺得意忘言,忽然說道)
說 道:我當是你們這個與我們一樣,誰想那個縫窮婆才二十四歲,竟是一大片毛,連小
    肚子上都是的,倒不好看。
    (孫氏聽了,已有了氣,故意問道)
問 道:或者他小肚子上有泥,你看不清楚,就當他是毛了。
笑 道:(元茂笑道)你笑我是近視眼,看不見,我的手難道也是近視,摸不出麼?
    (孫氏氣湧心頭,把元茂身上一把擰得死緊,元茂道)
元茂道:哎喲喲!輕些,做什麼?
AAA:(孫氏道)你這個喪盡良心、爛心爛肺的惡人,你說我兄弟鬧縫窮婆,你是沒有
    ,為什麼你又講出來?你既摸過他的毛,難道還不做那該死的事情麼?我倒在家
    天天想著你,你倒這麼肆無忌憚。我咬掉你這塊肉。
    (便一口咬緊了元茂的膀子。)
    (元茂方悔無心失言,只得再三的賠禮。)
    (孫氏猶咬著牙,把他搡了兩搡,元茂又上去巴結了一回方好。)
    (孫亮功到領憑之後,即到通州寫了四個太平船赴任,自然的一樣餞行熱鬧。)
    (惟有王恂的夫人,見父親哥嫂一齊出京,未免淒涼悲苦,在母家住了幾日。)
    (陸夫人也疼愛到十分,又不能帶他赴任,只好勸慰他一番。)
    (元茂與孫氏是同去的。)
    (元茂外間有些虧空,這兩天追逼起來,孫氏雖有些妝資,但不肯與元茂花消。
    ()
AAA:(元茂問他要錢時,便罵起來)不是叫相公,就是嫖婊子。我也不給你錢,你也
    不許出去。
    
    
296**時間: 地點:
    (此時元茂被人追急了,無詞可對,只得苦苦哀求他媳婦說,係進學費用,此時
    (都應歸還,並不是嫖錢等類。)
    (孫氏見他愁眉不展的幾天,心裡也疼他,即問道)
即 問:你要多少錢就清楚了?
元茂道:要一百吊錢。
    (孫氏即給他四十兩銀子,說道)
說 道:你快去還了正經帳目,不要去混花消了。
AAA:(元茂大喜,得了銀子,又起了邪念,想到)二喜待我這兩年頗為不薄,如今遠
    別,怎好不給他十吊錢。但這四十兩隻夠還帳,不能有餘,怎麼好呢?
    (想了半夜,想出一個方法,去年借聘才的金鐲子,若取了出來,照時價換了,
    (可以多得五六十吊錢,可不是帳也還了,別敬也有了。)
    (早上起來,找了當票,自己到當鋪裡,一算不夠,又添了些碎銀,做了利錢,
    (把金鐲子取了出來。)
    (到金店裡請他看看成色,換了十四換,元茂不肯。)
    (又到一家,倒又少了半換,只得十三換半。)
    (元茂心中納悶,把鐲子帶上手,一路的闖去。)
    
    
297**時間: 地點:
    (忽然見二喜坐著車,劈面過來,見了元茂忙下來,一把拉住,說道)
說 道:今日叫我找著了。我聽得你要出京,又知道你中了秀才,也不知找你多少回,我
    們也多時沒有坐坐了。
    (便拉著元茂,上了車。)
    (元茂本來想他,便忘了要事,一徑同到了二喜寓處。)
    (進了客房,二喜道)
二喜道:你此番去了,幾時才來?你倒忍心撇得下我麼?
AAA:(說罷,便竄在元茂懷裡道)我跟你去罷!你去了,我在京裡也沒有疼我的人,
    不如咱苦苦樂樂的在一塊兒。
    (說到此,兩眼紅紅的,像要淌下淚來。)
    (元茂見了,好不傷心,也擦了眼睛,道)
二喜道:若說跟我去的話,此時不用說他,且我明年就來的。如今我在這裡寄了籍,明年
    要來科考,還要鄉試,那時就可與你快敘了。
    (二喜故作悲啼,把個元茂如蒼蠅掐了頭一樣,抓耳揉腮,垂頭喪氣。)
    (少頃,擺出酒來,元茂心中有事,不能暢飲,禁不得二喜百般奉承,元茂歡心
    (一開,便又痛喝起來。)
    (二喜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口,走到元茂身邊,坐在膝上,雙手捧了元茂的臉,
    (敬了一個皮杯。)
    (元茂兩眼瞇齊,在二喜臉上嗅了幾嗅。)
二喜道:你也還敬我一口。
元茂道:待我來。
    (便含了一口酒,對著二喜的嘴送來,二喜尚未接著,元茂先放了出來,滴了一
    (身。)
    (元茂想著從前的事,不覺好笑,笑得前合後仰。)
笑 道:(二喜也笑道)什麼好笑?
    (元茂閉緊了嘴,用力忍住,停了一停,說道)
說 道:你不記得魏老聘的笑話,說姑嫂兩個磨鏡子淌出水來?
笑 道:(二喜笑道)你倒好,你願把自己的嘴比那東西。
元茂道:世間還有比那東西好麼?人家嫌那東西髒,我就不嫌。
二喜道:不信沒有比他好的。
元茂道:只怕沒有。
二喜道:怎麼沒有?這句話你從前說過的。
    (元茂閉著眼想了一想,點點頭道)
點點頭:有是有這句話的。
AAA:(二喜瞅了他一眼道)好良心,吃了橘子就忘了洞庭山了。
    (一頭說,雙手將元茂渾身亂捏,捏得元茂骨軟筋酥,打了一個呵欠,伸一伸腰
    (。)
二喜道:你的癮來了,躺躺罷。
元茂道:很好。
    (速同了二喜進房,開了燈,二喜先在對面上了幾口後,躺在元茂懷裡,與他上
    (煙。)
    (一個臉直扭到元茂嘴邊,元茂伸出舌尖,在他臉上舔了幾舔,覺得香噴噴的,
    (色心大動。)
    (二喜知覺,把手伸過來一攥,仰著臉,望了元茂哈哈哈的幾聲,把手一緊,元
    (茂一酥,說道)
說 道:了不得了。
    (便側轉身子來,把二喜緊緊的一摟,也算了春風一度,把褲襠擦了一擦。)
    (二喜又與元茂上了幾口煙,一手把著元茂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道)
說 道:從前有位張少爺,也與我相好,我也使過他的錢。他在京時,問他要什麼,他總
    肯。到他出京時,我問他要個鐲子,他就支支吾吾,說這樣,推那樣,不肯給我
    。其實我也不稀罕他那個小鐲子,不過留一點記念,教人心上常記著這個人。然
    而如今的人,見面時是好的,一過後就忘了。我就不然,那個人若是我相好的,
    我總想著他。你要去了,你給點什麼東西與我做記念呢?要常常帶在身上,又要
    經久不壞的東西。
    (元茂見他這般光景,心裡甚是過意不去。)
AAA:(本要送他些錢,因鐲子又沒有換成,支支吾吾的道)我有東西給你。
二喜道:我說那張少爺的鐲子,與你這個一樣的,你若做了他,還要等我開口麼?
    (說著要把元茂的鐲子除下來看,說道)
說 道:可是兩根絲攪成的?
    (即捋下來看看,帶在手上,說道)
說 道:這種鐲子我也得了不少,若是不要緊的人給我,我也不記得他。若是你給我,那
    管是銅的,我也當他金的一樣。況是個金的,自然一發當作寶貝了。
    (一面說著,看元茂。)
    (元茂近來身子淘虛了,一喝酒就醉,一吹煙就睡,模模糊糊的講了一聲,也聽
    (不出講的什麼話。)
    (元茂朦朦朧朧,然猶聽得門外叫聲)
叫 聲:二喜出來!
    (覺二喜爬下炕去,出去了。)
    (元茂睡了一覺醒來,見煙燈也收了,叫了一聲)
叫了一:二喜!
    (不見答應,擦擦眼睛,走了出來。)
    (只見那邊房裡,歡呼暢飲。)
    (有些人,還有幾個相公,唱的唱,豁拳的豁拳。)
    (元茂見跟二喜的人站在門口,叫了他過來,問道)
問 道:二喜呢?
那人道:在那裡陪酒。
    (說了,又站到那裡去了。)
    (元茂此時酒已醒了,一想心中有事,便一徑出來。)
    (到了家,方知鐲子被他狼去,心裡甚急,再去找他,又不在家了,一肚子苦說
    (不出來,喪氣而回。)
    (孫氏問他為何出去了大半天才回,元茂只得支吾說還帳耽擱了。)
    (到晚上,元茂更加著急,夢中還是長吁短歎,孫氏也不解其故,一夜雲雨稀疏
    (,應名而已。)
    (孫氏疑他精力乏了,也不來惹他。)
    
    
298**時間: 地點:
    (明日,元茂沒法,只得老了面皮去找王恂借了四十金,說是娶親時欠下的帳,
    (到了安徽即行寄還,才把那些零星館子帳、相公開發及婊子嫖錢還個清楚。)
    (也到各處辭了行,遂同丈人出了京,到了鳳陽府,住了一月,同著孫氏到他父
    (親任上去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群公子花園賀喜 眾佳人繡閣陪新)
    
    
299**時間: 地點:
    (話說光陰甚快,六月將過,又交七月,高品到了,住在怡園,與南湘同寓在清
    (涼詩境。)
    (帶了本省撫台的文書,一咨禮部,一咨府尹,保薦應考博學宏詞。)
    (四方名宿,紛紛漸到。)
    (已定於八月初十日開考。)
    
    
300**時間: 地點:
    (且說春航吉期已到,這蘇侯是個闊家,大姑娘嫁與華公子,妝奩就值百萬。)
    (今知春航是個寒士,把京東的田莊批了二百頃,撥了兩名莊頭,六房家人男婦
    (,十個丫鬟,至珠寶古玩、陳設鋪墊,以及衣服被褥、箱盒桌椅器皿之類,送
    (奩那一日,用了二千名人夫,蘇夫人猶以為薄,不及大姑娘十分之七,於鋪箱
    (時鋪了兩萬兩白銀、三千兩黃金。)
    (子雲是媒人,見春航房屋窄小,鋪張不下,把自己住宅東邊一所空房借與他,
    (有個八九十間,還有個小花園在內。)
    (這回春航娶親,賀客紛紛,很為熱鬧,請酒演戲,內外鋪設,也成了個錦天花
    (地。)
    (一個蕙芳如何料理得開?子雲去請了張仲雨來幫忙,管了帳房並指點鋪設一切
    (。)
    (仲雨這些事是最在行的,諸事調度得很有章程。)
    (新房內自有蘇府的人來鋪設。)
    (春航的母舅張桐孫已帶了家眷往直省候補去了,今奉差來京,也幫著春航張羅
    (。)
    (初六那一日有兩處戲酒,一處在聚星堂,請的是鄉試座師禮部尚書劉守正、座
    (師內閣學士王文輝、會試房師兵部郎中楊方猷,鴻臚寺卿周錫爵、光祿少卿陸
    (宗沅,這兩位是同鄉前輩兼有年誼。)
    (張桐孫陪了這幾位在聚星堂觀戲,演得是聯珠班。)
    (春航陪著一班名士在花園挹爽齋觀演聯錦班。)
    (那一天大媒是徐子雲,客是蕭次賢、高品、南湘、顏仲清、劉文澤、王恂、梅
    (子玉。)
    (近日子玉病已好了,勉強打起精神出來。)
    (這八個名旦不消說都在園中,那聚星堂上一個也不去,盡是一班中年的腳色,
    (與那些尋常的旦腳,在那裡應酬。)
    (蘇蕙芳一會兒走了來,又被張仲雨叫了去帳房幫忙,倒比別人還忙些。)
    (早上就開了戲,諸人一面看戲,一面歡笑,好不高興。)
    (子玉見那些名旦之中,就只少了琴言,觸景傷情,頗有一人向隅之慘,眾人也
    (都會意。)
    (忽不見了高品,子雲命書童去找他,找到戲房後頭,找著了。)
    (見高品在那裡教王蘭保的戲,蘭保點頭而笑。)
    (高品出來,裝出正經樣子,連笑話也都不說一句。)
    (少頃,王蘭保來請點戲,送到子雲面前,子雲點了一出《喬醋》,高品點了一
    (出《當巾》。)
    (《喬醋》唱了,《當巾》卻是蘭保扮了小生,倒作得人情逼肖。)
    (春航是個聰明人,已知高品奚落他,便說道)
便說道:這李亞仙真是個女中豪傑,前賺鄭元和是遵母命,後來是感於至情。若我作了鄭
    元和,寧當身子上衣衫,不當這巾。你們不聽得這兩條網巾繩子是李亞仙親手打
    的麼?
高品道:只怕衣裳有了泥,當不得了。你不聽得來興唱道:『相公,你戴月來,滿身露濕
    ,我這件衣服呵白苧新裁,未沾汗跡。』
子 雲:(子雲道)他是沾的露,你又怎麼說他沾的泥呢?
    (眾人皆笑。)
    (作到來興進去,轎夫出來趕打,蘭保跌了一交,便改了口白,說道)
說 道:罷了!罷了!被他一路趕來,跌了一身泥垢。且喜七叔贈我這件衣衫,我且去當
    了,也可聽得兩天。阿喲!兀的不想殺小生也。
AAA:(眾人聽了,個個駭異道)忽然講些什麼?
    (仔細一想,便大笑起來。)
    (高品只是微笑,眾人心裡早已明白。)
    (又聽得蘭保唱那《玉抱肚》的曲子道:
    (  我只得門前窺伺,跟隨他繡□香車。)
    (忍羞慚要乞青眸顧,應憐辱在泥塗,迴腸如路,雙輪一碾一嗟吁,怎笑倚。)
    (蘭保唱到此,也要笑了,子雲等連聲喝采,諸人亂叫起「好」來。)
    (春航滿面通紅,指著高品罵道)
罵 道:我只道你別過了一年,自然也改惡從善,誰道還是這副歪心肝。
高品道:這才罵得奇,我又講了什麼?這不是自己栽了筋斗埋怨地皮麼?
AAA:(春航尚要罵他,只見家人進來稟道)蘇府妝奩已到。
    (一片吹打之聲。)
    (春航請了子雲、次賢一同迎接上去。)
    (送奩的是蘇府幾位本家親戚,內中有華公子,繡衣金帶,玉貌如仙。)
    (春航尚是初見,已久仰這位連衿的大名,接進了聚星堂,齊齊見禮。)
    (華公子見了劉尚書、王文輝是父執,便請了安,其餘都行平禮。)
    (春航與華公子係是新親,無甚話說,不過彼此道些仰慕之意。)
    (幸有王文輝、徐子雲幫著張羅,應酬了那幾位新親,頗不寂寞。)
    (妝奩到了,擠滿了街道,二千名抬夫,也就與出兵一樣。)
    (只見眾家人帶領抬夫頭兒,紛紛搬運。)
    (張仲雨跑過來,跑過去,指這樣,說那樣。)
    (門外人聲嘈雜,蘇蕙芳發賞封,上號簿,一個人那裡打發得開,又叫了蘭保、
    (素蘭來相幫,足足鬧了兩三個時辰,尚未清楚。)
    (裡頭許三姐也幫著手忙腳亂,同著那些陪房的擺這樣,安那樣,鬧得一身的汗
    (,一件稠衫子沾住了背心,腰也酸了,腳也疼了,喝了一碗涼茶,把扇子扇了
    (一會,再來收拾。)
    (春航忙進城謝妝去了。)
    (王文輝要推華公子首坐,華公子不肯。)
    (子雲意欲邀他進園,與諸名士會會,華公子也不願在外,便同了子雲進園,文
    (澤等齊齊站起,華公子上前見禮。)
    (除文澤之外,都不認識,內中見一個最年輕的,覺得如月光珠彩,鳳舉霞軒,
    (骨重神清,風華雅麗,心裡一驚,覺眼中從未見過這樣人。)
    (子玉見華公子的品貌,也暗暗稱贊)
子 雲:清華貴重,儀表天然,果是不凡。
    (華公子一一見了,問明了子云。)
華公子:敘起來都也有世誼,小弟疏於交接,今日幸會,滌我塵衿。
    (諸名士也各述一番景仰,遂推華公子首坐。)
    (華公子如何肯坐,說道)
說 道:我們既幸會了,就與夙好一樣。若以小弟當客相待,倒是見棄了。我們今日敘定
    ,下次就不用再推。方才諸兄怎樣坐的,自然是敘齒,那位年紀比我小,我就僭
    他。
    (敘起來,就是子玉比他小了三歲,華公子就坐在子玉之上。)
    (眾人見他直爽,也不讓了。)
    (華公子見這班人都是瀟灑出塵的相貌,將春航比起子玉來,稍遜一籌,而神情
    (灑脫過之,可算瑜、亮並生了。)
    (坐了席,開了戲,那邊王文輝、張仲雨進來,在華公子面前張羅了一番。)
    (華公子要請仲雨坐席,仲雨道)
仲雨道:今日我竟沒有這個福分。
    (春航謝妝已回,也請仲雨入席,仲雨道)
仲雨道:外面一個媚香,如何照應得來?不可叫他怨我。
    (便拱拱手走開,指著子雲道)
子 雲:總是你好作成。
    (笑出去了。)
    (王文輝蹺起了朝靴,手捋長髯,與華公子、徐子雲講了一番話,也就踱了出去
    (。)
    (春航請客寬了公服,唱了一齣戲。)
華公子:天氣熱,倒不用唱戲了,也叫他們歇歇。
    (八旦上來,華公子不見蕙芳,便問春航道)
便 問:怎麼不見那位狀元夫人,還在帳房裡麼?
    (春航不好意思回答。)
    (子雲聽了,笑道)
子 雲:如今鬧出兩位狀元夫人,倒與《燕子箋》上的《誥圓》一樣了。
    (華公子一想,自覺失言,便不再問。)
    (見素蘭美麗風流,亭亭可愛,即叫他上前,說道)
說 道:你去年寫在那《良宵風月圖》上的詩,我已裱成了手卷,並請人題了好些,實在
    畫也畫得好,字也寫得好,人人稱贊。
子 雲:(即對子雲道)此君風韻不減袁、蘇,貌類琴言,而聰明過之。
    (贊得素蘭好不喜歡。)
又 問:(華公子又問子玉道)弟與尊兄雖初次識面,但心契已久。有個魏聘才,是府上
    搬出來,在弟處住了半年,常常提及閣下,並有一事倒要請教。
AAA:(子玉不知問他何事,即答道)魏世兄也時常提及尊府,但未識荊,不敢晉謁,
    不知有何賜教?
華公子:事本細微,但一時不能索解。聞得閣下與琴言訂交最密,矢志不渝。琴言在弟處
    ,弟即有所聞。琴言如今又同了敝業師出京,閣下何以忍心割愛,而琴言又何以
    掉臂遊行?乞道其詳。
    (這一問,把個子玉問得頓口無言,面有愧色,而心中悲苦,又隨感而生。)
    (子雲見子玉甚是為難,便大笑道)
子 雲:這話須問我,庾香仁弟是長於情而拙於言。你說何以忍心割愛,而琴言又肯掉臂
    遊行,其故最易說明。此是庾香用情深處,欲成全這個人,所以叫他同了令業師
    去的。況令業師認為義子,已如平地而履青云。琴言也明白這個道理,成身以報
    知己,豈不勝於輕身以事知己?
    (華公子點頭歎息,子玉方安了心。)
    (華公子又與高品、南湘、仲清、王恂、文澤、次賢各講了些話,知高品才從蘇
    (州來,問了些江蘇風景。)
    (偶然見素蘭的扇子一面畫的甚細,要了過來,看了一會。)
    (又見那一面寫著小楷,題目是《斷腸詞》。)
華公子:腸何可以輕斷?
    (子玉見了,又覺不安。)
    (華公子低低吟了一遍,又問素蘭道)
又 問:這是你自己的麼?
素 蘭:(素蘭道)字與畫都是胡亂塗寫的,這詞,
子玉道:(即指著子玉道)就是梅少爺送玉儂的。
    (華公子摺了扇子,對著子玉道)
子玉道:看時就有幾分猜著是吾兄手筆,非至情人不能道,果然,果然。
又笑道:這夢魂到底喚得來喚不來呢?
    (子玉怎樣回答,眾人皆笑。)
    (忽見林珊枝走來,華公子便叫取衣服過來,穿戴了,辭了春航,說道)
說 道:弟還要到舍親處有事,明早送轎來再會罷。
    (一拱而別。)
    (外面送奩來那幾位,早已去了。)
    (諸人送下了階,單是那春航送出。)
    (素蘭見拿了他的扇子,便跟了出來。)
    (到上車時,華公子始見素蘭送他,知他要那扇子,但又心愛此詞,不忍釋手,
    (便對素蘭笑道)
素 蘭:你好不解事,今日這個好日子,你拿這《斷腸詞》扇出來,不教人忌違的麼?
    (一面說,把自己扇袋裡的扇子取出來,與素蘭道)
素 蘭:給你這一柄罷。
    (素蘭請安謝了,華公子登輿而去。)
    (春航、素蘭進來,素蘭將華公子換扇之事,與眾人講了。)
    (把他的扇子展開來與諸名士看時,見一面畫著兩枝桃花,紅白相間,一面寫的
    (小楷,卻是美女簪花,娟秀無比,是兩首《梁州序》的曲子,後注)
素 蘭:金錯園賞桃花和《桃花扇》曲。
春航道:這楷書是閨閣筆跡。
    (眾人看這兩首詞,情文互至,秀韻天然,贊歎不已。)
子玉道:這第二首也像閨閣口氣。
子 雲:(子雲道)不要是他夫人題的麼?這兩首像是唱和的。
仲 清:(仲清道)未必,如果是他夫人寫的,怎肯給人?
次 賢:(次賢道)這話說得是。
    (諸名士在園內談心,卻說那聚星堂上,王文輝見諸名旦一個不來,頗覺岑寂,
    (又不好意思去叫他們。)
    (想蕙芳在帳房裡,便叫了他出來。)
    (蕙芳也累苦了,樂得出來歇歇,便到文輝席上來,就在文輝旁邊坐了。)
    (此處是兩席,那席是劉守正、周錫爵、楊方猷,這席是王文輝、陸宗沅、張桐
    (孫。)
文輝道:這幾天我知道你也累極了,所以叫你出來歇歇,此刻也應沒有什麼事了。
蕙 芳:(蕙芳道)也沒有什麼忙,借此倒可跟著張二爺學學。那張二爺實在可以,大大
    小小,沒有一點遺漏。
AAA:(陸宗沅道)這是張老二的專門本事。大概遇著這些事情,這帳房非他不可。
蕙 芳:(文輝問蕙芳道)你將來打算怎樣,也要立個主意。我若能放了外任,你同我出
    去罷,我就請你管帳。
蕙 芳:(蕙芳笑道)管帳?我才幫了幾天帳房,已經鬧得昏了,還能與你管帳呢!我倒
    有個主意,而且還有幾個人也願來。我想開個古董書畫鋪,兼賣綢緞、紙張、花
    繡、香粉、花木等類,這些物件都到蘇杭去置辦。房子也有現成的,度香有所空
    房子近著他住宅,也有個小花圃在內,看大家湊起來,如果湊得成,倒也有趣。
    我們也不想發財,不過借此安了身,幾個相好聚在一處,也省得四方離散。
文輝道:很好,我也願來一分,我來與你掌櫃。
蕙 芳:(蕙芳笑道)我請不起你,你是就要放督撫的。你如果有不要的古董搬幾件出來
    ,借光擺擺罷。
文輝道:(王文輝道)有、有、有!如果我放了督撫,我難帶的東西都與你留下。
蕙 芳:(蕙芳笑道)難帶的東西想是粗笨的,你不要拿些木器傢伙,什麼鐵爐子、鐵火
    盒,寄放在我處,我是不領情的。
    (陸宗沅、張桐孫笑起來,王文輝也笑,把扇子打了蕙芳一下)
蕙 芳:你薄我,這還了得。
    (蕙芳也笑。)
    (文輝手弄長髯,蕙芳道)
蕙 芳:你那鬍子怎麼倒黑起來了?想是遵姨太太命染黑的。
笑 道:(文輝笑道)這更胡說了。
AAA:(便自己看看鬍鬚道)老了,你們這些少年人,雖然與我們講些頑笑話,心上是
    很嫌我們的。
笑 道:(陸宗沅笑道)你不要帶著人說,我們的鬍子不是染的。
    (那邊席上的劉尚書、周錫爵、楊方猷都笑起來,惟有張桐孫是個道學人,不會
    (頑笑。)
AAA:(周錫爵道)質夫,你那烏須藥的方子,可是你孫親家傳你的?
文輝道:他那幾根鬍子,要用什麼烏須藥?
    (既而一想,便大笑起來。)
    (陸宗沅也明白,也笑了。)
    (劉守正與楊方猷不解其故,連聲的問,文輝就將亮功女兒漆頭髮的一事講出來
    (,聽得眾人皆笑,連張桐孫也笑起來。)
AAA:(周錫爵道)既是這麼著,質夫,你何不到班裡借個假鬍子帶著,省得這烏黑的
    東西,沾染了你們如夫人的臉。
AAA:(劉守正道)這一染,就直染到胸前呢。
文輝道:嚼你的舌頭。
AAA:(陸宗沅道)怎麼你把這尺寸都量得清清楚楚的?
蕙 芳:(蕙芳道)帶著假鬍子好。你索性把真鬍子剃掉了,出門時帶了假的出來,講房
    時就除下,不更好看麼?
    (大家又笑,文輝把扇子在蕙芳肩上打了兩下,笑著罵道)
大 家:你這尖酸刻薄鬼,怪不得田湘帆被你管得服服貼貼,一強也不敢強。但你也只有
    今天一天了,明日就有個真狀元夫人來,看你又怎樣?
    (蕙芳臉一紅,道)
罵 道:豈有此理,這是什麼頑笑!
AAA:(周錫爵道)媚香不要理他,你到這裡來,咱們談談。
    (蕙芳到那邊席上去打了一轉通關,又到這邊來打了一轉。)
    (張仲雨又把蕙芳叫了去了,諸人已坐了一天,到迎親時刻尚早,也各自暫散。
    ()
    (那蘇府繁榮不能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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