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 至 第二〇〇
１９１＊＊時間： 地點：
（明日潘三要開賭，帶了兩叵羅的松江錠，足足一千兩，搖了五十灘，已輸了大
（半。）
（及到清帳時輸完了，還添出一百餘兩。）
（是日聘才也輸了三百兩。）
（唐和尚贏了一百兩，馮子佩贏了四百兩。）
（奚十一大贏，贏了八百五十餘兩，將五十餘兩分賞眾小旦與聘才小使，自己收
（了八百兩。）
（奚十一看上了小和尚，賞了他十個中錠。）
（玉天仙又得了二百四十兩頭錢。）
（內中有個唐經承，就是和尚的兄弟，對著和尚道）
和尚道：明日我勸你們別賭了。我先前進來時，門外有兩個交頭接耳的，像是坊裡人，恐
怕鬧出事來，都不穩便。
（聘才已是驚弓之鳥，聽了便有些膽怯，說道）
說 道：我也乏了，歇兩天再頑罷。
唐和尚：若說不高興倒可以，至於怕外頭有什麼緣故，你們只管放心。
聘 才：（即對著聘才說道）你的住房旁邊是個菜園，有兩三畝大，內有五六間草房，種
菜的帶著家小在裡面，另有門出入。你院子裡不是有重門通的？我嫌不謹慎，故
封鎖了。如外頭有什麼緣故，便開了那重門，從菜園裡出去，是個極曠野的地方
，難道他起了兵馬來圍住不成？
聘 才：（聘才道）雖然如此，我倒不為輸了錢，又不為怕出什麼事，實因是富三爺要起
身了，我要請請他，與他餞行。
後日是十四，約他出來住一宿。
（並對奚十一、潘三道）
潘三道：奉屈二位來敘一敘，可肯賞臉麼？
（奚、潘二人應了。）
子佩道：（馮子佩道）你倒不請我。
聘 才：（聘才道）你天天在這裡，難道還要下請帖麼？
子佩道：我將梅窗也拉來。
聘 才：（聘才道）很好。
（眾賭客算了帳，到五更時各散了，又送了玉天仙回去。）
（馮子佩即與聘才同榻，聘才道）
聘 才：我看近來好虛名而不講實際的多。即如華公子、徐度香一班人，揮金如土，是大
老官的脾氣。但於那些相公，未免過於看得尊貴，當他與自己一樣。
又有田春航等這一班書呆架弄，因此越抬越高，連笑話也說不得一句。可笑
那些相公裝那樣假斯文，油不油，醋不醋的，不是與這個同心，又是與那個知己
。我真不信，難道他們對於那些粗鹵的人，也能這樣？我看他們就是會哄這班書
呆子老鬥的，身分也叫這些書呆子作壞了。他們見了，連個安也不請，說話連個
奴才也不稱，也要講究字畫琴棋，真真的可惡！
子佩道：（馮子佩道）可不是，若常這麼樣，還有誰叫他？難道這許多相公竟靠著徐度香
諸公麼？一輩子連個有勢有利的人都不認得，真是些個糊塗蟲。
聘 才：（聘才道）後日我要叫幾個相公，也做個勝會。至於那幾個假斯文的，我一概不
要。你想想叫誰好？
子佩道：相公們總不過如此。近來有兩個人倒很好，叫他也便宜，而且你還可以常使喚他
，相貌也與袁寶珠、蘇蕙芳相並。
聘 才：（聘才道）叫什麼名字？
子佩道：一個叫卓天香，一個叫張翠官。
聘 才：（聘才道）現在那班裡？
子佩道：在整容班。
聘 才：（聘才道）整容班這班名很生，我竟沒有領教過。
子佩道：是軟篷子裡小剃頭。
聘 才：（聘才笑道）呸！你怎麼說這些人？
子佩道：你別輕看他，他比相公還紅呢！你瞧那得月的腦袋怎樣？
聘 才：（聘才道）好是好的，然而我不愛他，光光的頭有甚趣味！
子佩道：可不！若說天香、翠官，比得月的相貌還要好些。你不信，明日先叫他來，你瞧
瞧好就叫他。
聘 才：（聘才道）也使得。
（到了明日，聘才發貼請客，請的是富三爺、貴大爺、奚十一、潘三、張仲雨、
（楊梅窗。）
（是日辭了兩個，貴大爺病了，張仲雨有事不能來。）
（即補了馮子佩、唐和尚，賓主共七位。）
（聘才叫了蓉官來陪富三，著人到篷子裡叫了天香、翠官前來。）
（不多一刻，兩個剃頭的也坐了大騾車，有一個人跟著，走進寺來。）
（馮子佩是認識的，小剃頭的先與子佩請了安，然後向聘才請安。）
（聘才仔細看他，果然生得俊俏，眉目清澄，肌膚潔白，打扮的式樣也與相公一
（般。）
（天香的面色雖白，細看皮膚略粗。）
（翠官伶俐可愛，就是面上有幾點雀斑，眉稍一個黑痣，手也生得粗黑。）
（都是稱身時樣的衣服、靴帽，手上都有金鐲子、金戒指，腰間掛著表與零碎玉
（器。）
（聘才看了一回，已有幾分喜歡。）
（馮子佩與他們說了，要他們明日來陪酒。）
（二人便極意慇懃，裝煙倒茶，甚至捶背捏腿的百般趨奉，聘才十分大樂，便越
（看越覺好了，留他吃了晚飯。）
（天香、翠官都會唱亂彈梆子腔，胡琴、月琴咿咿啞啞鬧起來，直鬧到三更，聘
（才每人開發了八吊錢，道謝而去。）
１９２＊＊時間： 地點：
（明日一早即來伺候，聘才、子佩方才起來。）
（兩個剃頭的便問聘才找出梳篦，替他梳髮，梳完了又捶了一會。）
（那一個也與子佩梳了，然後吃過早飯，開了煙燈，大家吃煙。）
（富三爺先來，唐和尚見富三爺來了，就帶了得月進來。）
（天香、翠官與富三、和尚都請了安。）
（富三卻不認識，問他是誰，在那一班的，聘才就說是全福班的。）
（隨後奚十一、潘三同來。）
（奚十一帶了巴英官，潘三帶了個學徒弟的小伙計，拿他竟當做跟班的。）
（大家一齊相見了。）
（潘三見了天香、翠官，笑道）
笑 道：你們怎麼也跑了來？
奚十一：看來，魏大爺要開篷子做掌櫃的了。
（富三方曉得是剃頭的，便哈哈大笑道）
笑 道：原來是他們，不是班子裡的，倒也好。
（大家同坐著，頑笑了一陣。）
ＡＡＡ：（忽聽得院中有人說）來晚了！來晚了！
ＡＡＡ：（只見一人穿著皮袍褂，戴著一頂齊眉毛的大毛皮帽，進門向各人作了個揖）今
日有個內城朋友請我去看陽宅，鬧了一天，並邀我去給他們看地，也不過是想外
放。
（聘才因叫翠官、天香過來見了）
聘 才：這就是很會看風水的楊八老爺，你們何不求他去看看你們的棚子，多會兒發財呢
？
ＡＡＡ：（富三因接向楊八道）你要留神呀，不要像烏家的事，看完了找到你門上去。
（說罷大家大笑。）
（馮子佩忽然皺了眉說聲不好，便到院子裡吐起來。）
（慌得大家同來看他。）
（吐了一會，就臉紅頭暈，滿身發熱。）
（聘才忙叫他到炕上躺了。）
（躺了一會，越發不好，便要回去。）
（聘才便吩咐套車，自有他跟班的送他回去了。）
（將近點燈時候，聘才即吩咐點燈。）
（聘才新制了一架玻璃燈屏，擺在炕上，畫著二十四出春畫。）
（屋內掛了八盞玻璃燈，中間掛一個彩燈，地下又點了四枝地照，兩邊生了兩個
（火盆，中間擺了一個圓桌。）
（安了席，奚十一看那燈屏上的春畫，對潘三笑道）
笑 道：老三，你看那挨嘴巴的很像是你。
潘三道：那個摟著人的也像你，就只少個桶兒。
（富三看到末後一幅，不覺大笑道）
笑 道：豈有此理！魏老大不該不該，真是對景掛畫。你們大家來瞧，這不是兩個和尚雞
奸麼？
（眾人看了，一齊大笑。）
ＡＡＡ：（奚十一對著得月道）你師父天天這麼著嗎？
（得月「呸」了一聲，漲紅了臉，扭轉頭不看。）
叫了一：（唐和尚合著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１９３＊＊時間： 地點：
（此時坐的是富三首席，聘才叫翠官陪了他。）
（第二是奚十一，唐和尚知他是個闊手，且知道他愛得月，便叫得月陪了他。）
（楊八坐了第三，聘才叫天香挨著他。）
（潘三坐了第四，自己與唐和尚坐了主位，只不見蓉官來。）
（飲酒之間，撒村笑罵，嘈雜到個不成樣子。）
（還是富三穩重些，不過與翠官說些頑笑話，尚不至十分村俗。）
（奚十一手拿了杯子灌那得月，一手伸在得月屁股後頭，鬧得得月一個腰扭來扭
（去，兩個肩膀閃得一高一低，水汪汪的兩隻眼睛，看著奚十一，一手推住了酒
（杯。）
奚十一：你若不喝這杯，我便灌你皮杯。
（得月只得喝了。）
（那楊八更為肉麻，抱了天香坐在膝上，掂著腿，把個天香簸得渾身亂顫，楊八
（與他一口一口的喝皮杯，又問道）
又 問：我聽見人說，你的妹子相貌很好，認識的人也很多。
（卓天香臉一紅，回道）
回 道：你不要信他們一面之辭。
ＡＡＡ：（楊八道）我去年看見人給他寫扇子，難道他們寫的字也是一面之辭嗎？
（說著將他臉上又聞一聞。）
（只有潘三與聘才無人可鬧。）
聘 才：（聘才笑道）我們今日只好輪著來鬧這個老和尚了。
（便互相與唐和尚豁了幾拳。）
（鬧了一個多時辰，奚十一癮來了，便叫巴英官拿出煙具來。）
（燈是開現成的，奚十一躺下，叫得月陪他吹煙，兩個剃頭的也有煙癮。）
（都聚攏來。）
（唐和尚見了，即連打了兩個呵欠，伸了個懶腰。）
（看得奚十一癮大，等不及，便到自己房中過癮去了。）
（富三歪轉身子，拉過翠官問道）
問 道：你在舖子裡做這買賣，究竟也無甚好處，不如跟我到湖北去罷，可願不願呢？
ＡＡＡ：（翠官聽了道）你肯帶我去嗎，你就是我的親爸爸了。
（說罷，便靠在富三懷裡，把臉挨近富三嘴邊，又說道）
又說道：我是不比相公，要花錢出師。當年講明學徒弟不過三年，如今已滿了三年了，要
去就去。親爸爸，你真帶我去嗎？
富三道：你若願意跟我，我就帶你去。
（楊八聽了，因向富三道）
富三道：老三，你又胡鬧了！你與其帶他去的錢，不如幫幫我捐個分發。前日那個告幫的
知單上，求你再寫一筆。
說 道：（富三因說道）我再寫三十兩就是了，你不必在旁吃醋。
（楊八不但不急，並且連連道謝。）
笑 道：（翠官一笑道）三爺你能好造化，我才叫你能一個乾爹爹，就又給你能招了一個
來了。
（楊八隻作未聽見，坐在一旁吃水煙。）
聘 才：（聘才道）你跟三爺去很好，還有什麼不願的嗎。雖然比不得相公出師，也要賞
你師父幾吊錢。
富三道：這個自然。
蓉官道：（翠官道）當真的了？
富三道：當真的了。
（翠官便索性扒上富三身上，將頭在富三肩上碰了幾碰，說道）
說 道：我就磕頭謝了！好三老爺，好親爸爸！
（富三樂得受不得。）
（潘三見得月躺在奚十一懷裡，天香躺在對面，楊八也想吹一口，便坐在炕沿上
（，歪轉身子，壓在天香身上。）
（得月上好了一口，楊八接了過來，撥開毛冗冗的鬍子，抽了一抽，口涎直流下
（來，點點滴滴，煙槍上也沾了好些，他就把皮袖子擦擦嘴再抽。）
（槍又堵住了，天香欲替他通通，身子被他壓住難動。）
（楊八便檢了根籤子亂戳，一抬手，把個皮袖子在燈上燒了一塊，惹得大家笑起
（來。）
ＡＡＡ：（楊八道）這個我也是初學。
（便勉強吸了一口，燒得很焦枯臭，放下槍。）
天香道：你別壓住了我，我替你燒。
（那邊得月枕在奚十一手上，奚十一又摸他的屁股。）
（得月要起來，奚十一將一條腿壓住了他，得月無法，只好任其撫摩。）
（奚十一一盒子煙已完了，便叫巴英官拿煙來。）
（英官遠遠的站在一邊，正在那裡發氣。）
ＡＡＡ：（奚十一叫了兩三聲，方才答道）沒有了。
奚十一：怎麼沒有？我還有個大盒子在袋裡。
（英官又歇了半天，方說道）
說 道：灑了。
奚十一：灑了？你將盒子給我瞧。
（巴英官氣忿忿的走近來，把個大金盒子一扔，倒轉了滾到燈邊。）
（得月忙取時，不提防將燈碰翻，「當」的一聲，把個玻璃罩子砸破了，還濺了
（奚十一一臉的油。）
（得月頗不好意思，奚十一道）
奚十一：不妨。
（忙將手巾抹了，坐了過來，要盆水淨了臉。）
（一件猞獅裘上也灑了幾點，也抹乾淨了。）
（聘才的人忙換了一盞燈，擦了盤子。）
（得月將盒子揭開看時，果然是空的。）
奚十一：這便怎麼好？去問唐大爺要些來罷。
聘 才：（聘才道）有，有，有！前日我得了幾兩老土煙。
（便叫四兒到房裡去取煙。）
（聘才的房就在這院子西邊，一重門進去，一個小院子，一並兩間。）
（聘才只將院門鎖了，因要伺候客，不能叫人看守屋子。）
（此夜月明如晝，四兒走到門邊，開了鎖，將手推門，忽然的推不開。）
（因想此門素來鬆的，忽然今日緊了，略用些力也推不開。）
（放下燈罩，雙手用力一推，方推開了些，見門裡有塊石頭頂住，心中著實疑異
（，想道）
想 道：裡頭沒有人，這塊石頭誰來頂的？
（便蹲下身子撥過了石頭，拿了燈罩，走進外間一照，不少東西，四兒略放了心
（。）
（再走到裡間細細一看，又照了一照，便嚇了一大跳，只見大皮箱少了一個，炕
（上兩個拜匣、一個衣包也不見了。）
ＡＡＡ：（即忙嚷將出來道）老爺！不好了，被了竊了！
（聘才心中甚慌，連忙趕去，到屋裡看時，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集葩經飛花生並蒂 裁豔曲紅豆擲相思）
１９４＊＊時間： 地點：
（話說聘才走進房中一看，不見箱子、拜匣，心中著急。）
（忙到院子內菜園門口看時，門卻鎖好，牆邊扔下零星物件，便嚷道）
嚷 道：快請和尚來看！
（和尚已知道了，同了眾人一齊進來。）
聘 才：（聘才急道）這怎麼好！賊是菜園裡扒牆過來的。沒有別的說，你去叫拿種菜的
來問問。天天打更的，怎麼今日有三更多了，還不曾聽得起更？
那人道：（眾人道）且不用忙，我們開了這門出去看看。
（和尚即忙叫拿了鑰匙，開了門，幸喜得月明如晝，倒也不消火把。）
（和尚先喊醒了種菜的起來。）
（種菜的聽得此事，嚇得膽戰心驚，連忙叫他伙計出來，叫了數聲不見答應，種
（菜的更覺心慌，各處找尋，杳無影響。）
（園門仍是關好。）
（走到園子西北角，見有一隻箱子放在那裡。）
ＡＡＡ：（種菜的道）好了，箱子在這裡。
（大家去看時，是個空箱子，剩了幾件棉衣、小衣、零碎等物在內。）
（地下又見一個洋表，踏得粉碎。）
和尚道：這賊是牆外進來，牆上出去的，我們且開了園門從外看看。
聘 才：（聘才道）去也去遠了，還看他做甚麼。
富三道：你且進去查點東西，開了單子來，明早好報。
（和尚見種菜的形色慌張，便疑心起來，把話嚇他，說他通同引賊，明日就送他
（到坊裡去，不怕他不認。）
（便叫大家先到他屋裡搜一搜，搜了一回，毫無所有，只見一個老婆子在土炕上
（發抖。）
和尚道：你那伙計呢，怎麼不見？
（種菜的也在那裡發抖，呆了一回，道）
和尚道：不知那裡去了，他還比我先睡，說睡了一覺出來打更。如今門也未開，就不見了
。
聘 才：（聘才道）這無疑了。
和尚道：這還講什麼，不是你通同偷的還有誰呢？
（於是叫火工、老道等把這種菜的拴了起來，那老婆子便叫冤叫屈，大哭起來，
（和尚一並把他拴了。）
（恐他們尋死，交與看街士兵看守。）
（聘才同眾人鬧紛紛的進來，聘才請和尚陪了客在外邊，自己去查點了一回。）
（箱內是七件細毛衣服，有十五兩金子、二百兩銀子。）
（拜匣內有三十幾兩散碎銀，二兩鴉片煙，還有幾樣零件玉器。）
（衣包內是幾件大毛衣服。）
（幸虧賺富三的銀子並有些錢票都放在別處，沒有拿去。）
（算起來已過一千餘金。）
（聘才即草草的開了一個單子，拿出來給眾人瞧。）
（眾人見聘才有事，不便再留，況已交卯初，大家都要作別。）
１９５＊＊時間： 地點：
（此時已經開城，富三與楊八也要回去。）
（外面正在套車，只見蓉官坐了車來。）
那人道：（富三的家人道）客要散了，你才來。
（蓉官甩著袖子，急急走進來，見了眾人，請了安，見要散的樣子。）
富三道：好紅相公！十四日叫了，要十五日才來。
（蓉官見了天香、翠官，便冷笑道）
笑 道：既然大家要散了，也要回去。我還要叫剃頭的剃頭呢。
（說罷，把腰一彎，竟自去了。）
（兩個剃頭的甚是侷促，眾人也沒有話說，各人上車而散。）
（兩個剃頭的重新進來安慰，聘才每人賞了四兩銀子，歡喜而去。）
１９６＊＊時間： 地點：
（明日聘才報了失單，坊裡將種菜的審問，實係不知情。）
（有個伙計姓蔡，去年年底新來，向來認識。）
（本在個二葷鋪打雜，因散了伙，情願來幫同灌園打更。）
（那晚睡後即不見了，委係無同謀窩竊情節。）
（坊裡問了幾回，總是一樣，只得送部。）
（知會九城，嚴緝賊匪蔡某，且按下不題。）
１９７＊＊時間： 地點：
（再說王恂、顏仲清、文澤、春航，從十三日至十五日都在怡園賞燈飲酒。）
（子玉也去了一天，因想去年此日初見琴言，今年似成隔世，不覺傷感了一回。
（）
（新年上，諸名旦彼此紛紛請客，熱鬧了十餘日。）
（到了十七日，王恂、顏仲清飛了札來與子玉。）
（子玉看時，才知道明日是寶珠的生日，請名士、名旦在他寓裡一敘，子雲便要
（在他園裡辰刻畢集。）
（子玉作了回札應允。）
（到了明日，只說怡園請酒，稟明了顏夫人，即到王恂處，一同來到怡園。）
（次賢那日要在紅茶仙館裡面，一切都是他預備，不要子雲費心，卻說那紅茶仙
（館是去年新辟的，地方在梅崦之前，梨院海棠春圃之後，本是空地，只有一個
（亭子。）
（亭外有兩塊英州靈石，一塊有一丈二尺高，一塊四尺餘高。）
（有一株大玉蘭花，樹身已有一抱有餘，就倚著那塊大石。）
（那小石邊也有一棵紅茶花，是千層起樓的，名為寶珠山茶，已有六尺多高，開
（出千朵紅花，嬌豔無比。）
（就在那裡起了二十四間房子，把這兩棵花圍在中間。）
（又添了些玉蘭、山茶、迎春等花，芬芳滿院。）
（裡面即刻了十二個花神，係嵌在牆上。）
（次賢因寶珠命名之意與此相同，故要在此處。）
（且厭平時酒菜不能翻新，三日前即把酒菜器皿通身親手檢點，意欲與平日不同
（。）
（是日絕早即將子雲行廚挪到仙館廂房裡來。）
（次賢每一樣菜開一個做法，怎樣烹調，怎樣膾炙，油鹽醬醋各有分量。）
（費了一日心，配成三十二樣菜。）
（是日名旦中有幾個不得來，都有堂會戲，不能分身。）
（寶珠之外，來的是蕙芳、素蘭、玉林、漱芳四人。）
（這邊名士，怡園二位之外，是劉文澤、顏仲清、王恂、田春航、梅子玉五人。
（）
（共十二人。）
（眾客到齊，寶珠先叩謝了。）
（此日天氣陽和，轉了東南風，大家換了中毛衣服。）
（園中花香透人，前面梅崦中數百枝梅花齊放，看去儼是個瑤台雪圃。）
（眾人都到園中散步了一回，子玉看見梅崦廊上新嵌了一個石刻，鎸有二行半字
（，下面年月尚未刻完。）
（即來看時，是一首五言絕句，道）
笑 道：春已隨年轉，花如人返魂。料他惜花客，坐月到黃昏。
（子玉看了，心中想道）
心中想：此詩是誰做的？卻才刻起，像個望花而不見的意思。
（故羨慕起來。）
（子雲和眾人也來看這詩，子雲道）
子 雲：庾香，此詩如何，可好麼？
子玉道：詩意甚好，但何以單刻這一首，想是新詠。
子 雲：（子雲道）這是玉儂近日懷梅崦的詩，瑤卿抄了他的出來，也是個望梅止渴的意
思，我故把他刻了。真是花是人非，吾兄尚憶去年否？
（幾句話提起子玉的心事，不覺一陣悲酸，忍住了，也不言語，走開了。）
仲 清：（仲清道）玉儂近日也學做詩了？
寶珠道：我搜他的，已有二十餘首，就不肯給人瞧，這首是無意中看見的。
（大家嗟歎了一聲，即重到裡面來。）
次 賢：（次賢道）今日十二人，一桌又擠，兩桌又離開了。
子 雲：（子雲道）依我，把兩張大方桌併攏來，就可坐了。
（擺好了坐位，是東西對面八坐，南北對面四坐。）
（文澤、仲清、王恂、春航、子玉、次賢、子雲坐了東西，上下是蕙芳、素蘭、
（玉林、漱芳、寶珠。）
（寶珠坐了末位。）
（今日酒肴器皿，件件新奇。）
（桌上四隅放四把銀壺，也不用人斟，酒壺自會斟出酒來，只要個杯子接著壺嘴
（。）
（壺中有心，心裡有個銀桔槔，一條銀索子，一頭在蓋子裡面搭住，貯滿了酒，
（把蓋子左旋，裡面桔槔戽動，酒便從壺嘴裡出來，斟滿了把蓋子右旋，就住了
（。）
（當下眾人把壺試了，個個稱贊。）
子 雲：（子雲道）靜宜實在有這想頭，不知怎樣想出來，真是胸有造化。
次 賢：（次賢笑道）這沒有什麼奇。少停有兩個杯子，卻會走路，要到誰就到誰。
大 家：（大家忙問道）何不就拿出來試試？
次 賢：（次賢道）少時行令時便用他，就只有兩個。這兩個叫銀匠改了四五次，費了一
個月工夫才成。
蕙 芳：（蕙芳道）快拿出來瞧瞧，一樣可以喝得的，何必定要行令呢。
（次賢便叫人到房中拿了一個花梨匣子出來，卻有兩個不大不小鍍金杯子，外面
（極細攢花，底下一個座子，如鍾裡輪盤一樣，下有四個小車輪。）
（次賢拿了出來，放在桌上，卻不見動。）
文澤道：怎樣不走？
（把他推了一推，略動一動，便又住了。）
（眾人不解其故。）
次 賢：（次賢笑道）你應了喝一杯，他便會走了。
文澤道：只要他會走，我就喝一杯。
（次賢便拿了杯子放在自斟壺前斟滿了一杯，便道）
次 賢：請寶貝轉身敬劉老爺一杯。
（那只杯子便四輪飛動，對著文澤走來。）
（文澤喜歡的了不得，便輕輕的拿起來，一飲而盡。）
（便也斟了一杯，也說道）
說 道：回敬蕭老爺一杯。
（那杯子忽然走錯了，走到王恂面前住了。）
文澤道：怎麼我叫他就不靈？
（重新拿了過來放在面前，又說了一遍，那杯子又往下首走去，到了寶珠面前住
（了。）
文澤道：作怪。
子玉道：此中必有原故，你摸不著。
（眾人皆猜不出機巧。）
（只見次賢又把杯子取了過來，又）
又說道：敬劉老爺一杯。
（那杯子又往文澤面前來了。）
（文澤奇得了不得，說道）
說 道：你能個個走到我才佩服，不然也是碰著的。
次 賢：（次賢道）合席都要走到的。
（於是敬仲清、王恂、春航、子玉以及五旦，走來走去，又穩，酒又一滴都不灑
（出來。）
（喜得個個眉飛色舞，別人叫又不靈，個個稱奇。）
（蕙芳便把杯子四面看了，卻一點記號都沒有。）
（及看座子裡那輪盤中，有一個絕小的小針，好像指南針一樣，卻是呆的，心上
（想道）
想 道：或者這一個針的緣故。
（便斟了一杯酒，暗記著針頭所向，把他對著次賢，說聲）
說 聲：敬蕭老爺酒！
（那杯子果然望次賢走來。）
（蕙芳大笑，眾人亦皆歡喜道）
蕙 芳：被他識破機關了。
次 賢：（次賢笑道）好個聰明賊，果然利害。
（文澤即問蕙芳所以然的緣故，蕙芳笑道）
蕙 芳：等我再試一遍，方可相信。
（於是又把杯子看了看，記好了，斟了酒，說聲）
說 聲：敬徐老爺酒！
（那杯便送到子雲面前。）
子 雲：（子雲笑道）十二個人，怎樣單是他看得出？我偏不信。
（於是也把座子下看了一遍，斟了酒，說道）
說 道：敬媚香一杯！
（那杯錯走到子玉面前，引得眾人大笑。）
子 雲：（子雲笑道）真有些古怪，我也叫不應他。
（子玉把酒飲了，細看輪盤裡，已懂了八分，便笑道）
笑 道：我也來試試，不知靈不靈。
（斟了酒，說道）
說 道：這杯酒敬瑤卿！
（那杯子便對著寶珠走來，走到面前，碰著箸子住了。）
蕙 芳：（蕙芳拍手笑道）又一個人知道了。
（子玉也甚歡喜，寶珠飲了酒，便道）
便 道：我是不服，偏要想想。
（子玉又將杯子起來細看，被寶珠一手搶來，四面揣摹。）
仲 清：（仲清便問子玉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子玉道：待我再試一試。
（便斟上了酒，把杯子的記號對著子雲，將要放時，忽然想道）
子 雲：離得甚近，恐怕走過了。
（便站起把杯子放遠了些，說道）
說 道：敬徐老爺一杯！
（那杯子果然直走到子雲面前。）
（子雲稱異，喝了。）
子玉笑：是了，不錯的了。
蕙 芳：（蕙芳對子玉道）你恐怕走的遠，故放遠些。我看靜宜於近處則斟得淺，於遠處
便斟得滿。此杯想是要重了才得遠呢。
點點頭：（子玉點頭道）果然。
次 賢：（次賢道）可惡之極，輕重遠近都被他知道了。
子玉道：（王恂問子玉道）到底你從何處看出？
子玉道：你們何嘗不看，但總看輪盤外面，沒有看輪盤裡面。你不見輪盤裡有個絕小的小
針，對著誰就到誰。
（眾人看了，大家試過，一些不差，群服子玉、蕙芳聰慧。）
次 賢：（次賢道）今日雅集，不可無令。前舟你是首坐，出個令，大家頑頑罷。
文澤道：甚好。但我的令沒甚新鮮的，待我想想看。
回 道：（想了一回道）我們今天是十二個人，還是念句唐詩飛觴罷，用數目字飛。第一
個飛一字，一字到誰誰喝酒。接飛二字，到那人，那人也照樣喝酒。又飛三字，
一輪到十二為止。錯者罰酒，可好麼？
ＡＡＡ：（眾人都說）好。
素 蘭：（陸素蘭與金漱芳等道）這個苦了我們，搜索枯腸，那裡就有這些湊巧數目飛出
來？
文澤道：你們也能，只怕唐詩還比我們熟些。如果那數目飛不出來，便照數目多少罰酒。
寶珠道：譬如要飛十二，飛不出就要罰十二杯麼？
文澤道：自然。
子 雲：（子雲道）這也過多，且到臨時再斟酌罷。前舟你且起令，看飛到誰。
文澤道：我們坐在東邊的，轉過去自下而上，你們在西邊的，須自上而下，方順手。
次 賢：（次賢道）不差，請先喝令杯。
（便斟了一杯，走到文澤面前。）
（文澤喝了，便說道）
便說道：梅花柳絮一時新。
（一字在第五，數到是漱芳。）
（文澤斟了酒，向著漱芳起來。）
ＡＡＡ：（漱芳喝了道）頭一句，我就不知道是誰的。
寶珠道：我記得是趙彥昭《苑中人日遇雪應制》。
漱芳道：我就要飛二字了。
（想了一想，念道）
念 道：柳暖花春二月天。
（數二字，又在第五，輪到次賢，杯子就到次賢面前。）
（次賢喝了，念道）
次 賢：願陪鸞鶴回三山。
（數到仲清，喝了酒，把酒斟了，走到春航面前，道）
念 道：羅帳四垂紅燭背。
（春航喝了，道）
念 道：好個『羅帳四垂紅燭背』，香豔無比。
（把酒喝了，即斟了酒，念道）
念 道：刺繡五紋添弱線。
（數到寶珠。）
（寶珠喝了酒，說道）
說 道：六字本來少，偏輪到我，只怕要罰酒了。
子玉道：六字亦有。
（寶珠想了一會，道）
子玉道：此句是誰喝酒，我沒有算過。
念 道：牀上翠屏開六扇。
（數天玉林，玉林道）
玉林道：這句不要是你編的。
素 蘭：（素蘭道）你還說天天念詩，連花蕊夫人《宮詞》都不記得了。
笑 道：（玉林笑道）正是。我恐怕他有心要我喝酒。
ＡＡＡ：（便喝了道）要說七字了。
（想了有半刻工夫，飛到王恂道）
王恂道：門前才下七香車。
（王恂喝了，飛出八字是薛逢《夜宴贈妓》的「愁傍翠蛾深八字」。）
（數到了子雲，子雲喝了酒，道）
子 雲：這九字只怕少些，就有也沒有好句了。
（因想了一會，念道）
念 道：寶扇迎歸九華帳。
（一數數到素蘭，素蘭喝了酒，飛出十字道）
素 蘭：閨裡佳人年十餘。
（數到了漱芳，漱芳道）
漱芳道：我輪到兩回了。
（只得喝了酒，道）
漱芳道：幸虧還記得一句『十一月中長至夜』。
寶珠道：（便對寶珠道）你喝一杯罷！
寶珠道：你自己也要喝一杯，十字還在你身上呢。
（漱芳也只得了一杯。）
ＡＡＡ：（寶珠喝了，想了一會，飛出一句道）南陌青樓十二重。
（飛到子玉。）
（子玉喝了酒，道）
寶珠道：已經十二了，還要飛嗎？
次 賢：（次賢道）座中媚香還沒有輪到。輪到了他，我們再換令罷。如今只可飛十三了
。
ＡＡＡ：（子玉飛出一句是）娉娉裊裊十三餘。
（飛到了仲清，仲清喝了酒，想了一想道）
仲 清：這一飛，輪到數目皆要喝酒，等媚香飛一句收令罷。要十幾的數目相連，也就少
了。
念 道：（即念道）『花面丫頭十三四。』瑤卿、媚香各飲一杯。媚香飛一句算結罷。
蕙 芳：（蕙芳道）其實輪不到我，應該是度香。
子 雲：（子雲道）你飛了罷。
（蕙芳想了一想，道）
念 道：幸虧還記得這一句，靜宜與庚香都喝一杯。
ＡＡＡ：（即道）年初十五最風流。
次 賢：（次賢道）很好。
（即與子玉喝了酒，收了令，吃了幾樣菜，幾樣點心。）
（談了一回，次賢道）
次 賢：我有一個令，就費心些，但是今日坐中卻好都是喜歡行令的，想必不嫌煩碎，我
們就照這個令行一行。
蕙 芳：（蕙芳道）你不要又拿《水滸傳》來頑笑人了。
次 賢：（次賢笑道）你還記得雪天戲叔麼？那日也就夠你受了。
（即叫書童到書架上把第三筒牙籌取來。）
（少頃，書童捧了出來，眾人見是象牙筒，內有滿滿的一筒小籌，一根大籌。）
（次賢先抽出大籌給眾人看時，是個百美名的酒令。）
（大籌上刻著「百美捧觴」）
ＡＡＡ：（四個隸字，下有數行規例，刻著是）此籌用百美名，共百枝，以天文地理、時
令花木等門分類。每人掣一枝，看籌上何名，係屬何門。先集唐詩二句，上一句
嵌名上一個字，下一句嵌名下一個字。平仄不調、氣韻不合者罰三杯另飛，佳妙
者各賀一杯。唐詩飛過後，飛花各一個，集《毛詩》二句，首句第一字，與次句
第一字，湊成一花為並頭花，自飲雙杯，並坐者賀二杯。
首句末字，與次句末字，湊成一花為並蒂花，自飲雙杯，對坐者賀兩杯。首
句末字，次句首字，湊成一花，為連理花，自飲雙杯，左右並坐者皆賀一杯。每
句花名字樣，皆在每句中間，字數相對者為含蕊花，自飲半杯，席中最年少者賀
半杯。若兩句花名字數不對，或上一句在第一字，下一句在第二、第三者，為參
差花，自飲一杯，左右隔一位坐者賀一杯。如飛出花名雖成，氣不接、類不聯者
，罰三杯。如美人應用何花，籌上各自注明，不得錯用。
（大家看了一看，說道）
大 家：此令太難，一時如何集得起來？
（寶珠、蕙芳道）
蕙 芳：此令我們是不能的，只好你們七個人去行。
仲 清：（仲清道）倒是集《毛詩》湊花名不易。若說唐詩要飛兩句，也不過與方才的數
目差不多。
子玉道：《毛詩》中湊花名，卻也有幾個。不過要並頭、並蒂的難些。
王恂道：也好，橫豎大家費點心，也可以消消食，不然這些東西在肚子裡何以消化。就恐
他們要湊《毛詩》，未免苦人所難了。
子 雲：（子雲道）不然，單是我們七人行這個苦令，他們五人另行一個甜令，何如？我
們搜索枯腸想不出時，聽了他們行得好的，也可觸動靈機，或者倒湊出來呢。
ＡＡＡ：（坐中一齊說）好！
但不知叫他們行個什麼令呢？
子 雲：（子雲道）我也有個令。
（於是叫書童拿兩顆骰子，並一個小碟子來。）
子 雲：（子雲道）這骰子名色，麼為月，二為星，三為雁，四為人，五為梅，六為天。
如擲出么二色樣，即是一月一星，須集兩句曲文，一句說月，一句說星，也要氣
韻聯屬。如本來兩句連綴更佳，各人賀一個雙杯。如在一套曲裡者，各人賀一杯
。說得不好者，罰一杯。說顛倒者，譬如月在前星在後，倒先說星，後說月，那
就要罰的。
如麼三為月為雁，即二四有星有人，其餘照此。如兩個骰子相同，或是兩個
人、兩個天之類，兩句中也須還他兩個人字、兩個天字，如人人、天天等字更佳
，各人賀雙杯，說不出罰三杯，餘皆照此。
（蕙芳、寶珠聽明了，又說了一遍道）
蕙 芳：也不容易，幸虧我們的曲子，還有幾支在肚裡。
子 雲：（子雲謂次賢道）索性叫香畹、佩仙坐到這裡來，好在一處擲骰，我們與他二人
換個坐兒。
（次賢、子次與玉林、素蘭換了坐位。）
（次賢把籌和了一和，遞給文澤，先掣了一枝，把籌筒擱過一邊。）
王恂道：何不一同抽出，按著次序說不好嗎？
次 賢：（次賢笑道）那就太便宜了，後頭可以細想改換，再罰不成酒了。
ＡＡＡ：（文澤看那籌時，服飾門，美人名玉環，注）飛七言唐詩二句，集《毛詩》說並
頭花。
（文澤想一想，出坐走了幾步道）
想了一：這倒不是行令，倒是考文了。
次 賢：（次賢笑道）總以早交卷為妙。
（有一盞茶時，文澤欣然入坐，念道）
念 道：上句我是元微之的，下句用杜少陵的，合起來是：玉鉤簾下影沉沉，環佩空歸月
下魂。
大 家：（大家都贊道）妙極！
次 賢：（次賢道）並且玉環二字也在句首，倒與並頭花相合。請說《毛詩》並頭花罷，
我們先賀一杯。
文澤道：想得好好的又忘了，再想不起什麼花。
（偶見酒杯是個雞缸，倒便觸著了兩句，念道）
念 道：雞既鳴矣，冠綏雙止。雞冠是個並頭花。
（並坐是劍潭，該賀兩杯。）
仲 清：（仲清道）你且飲了再賀。
（文澤欣然，自己飲了兩杯。）
（仲清便掣籌，文澤道）
仲 清：你的賀酒還沒有喝呢！
仲 清：（仲清道）你想這兩句連不連？還要人賀酒。
子玉道：雞冠卻是並頭，就是句子欠貫串些。
文澤道：你們除此句之外，再找一個冠字在上的，我就服你們。
又說道：（忽又說道）我想起先的一個來了。吁嗟乎騶虞，西方美人。
仲 清：（仲清道）更要罰了。這個雖好，卻不是並頭花。
（文澤一想，道）
說 道：呸！果然錯了。
次 賢：（次賢道）我替你們講和，劍潭賀一杯罷。
（仲清只得飲了一杯，抽出籌來，是天文門，美人名朝雲，下）
仲 清：飛七言唐詩二句，集《毛詩》並蒂花。
（仲清想了一會，說道）
說 道：我上句用韋莊的詩，下句用杜詩，合著是『朝朝暮暮陽台下，雲雨荒台豈夢思』
。
１９８＊＊時間： 地點：
又說道：我其夙夜，妻子好合。夜合花是並蒂花。
（大家贊了幾聲，次賢道）
大 家：並且這花名與唐詩多聯合的，我們共賀一杯。對坐的是媚香，應賀兩杯。
（那蘇蕙芳擲了一個二五，正在那裡凝思，這邊要他賀酒，他只得喝了兩杯，倒
（湊著兩句，念道）
念 道：全沒有半星兒惜玉憐香，只合守蓬窗茆屋梅花帳。
ＡＡＡ：（旁邊子玉拍手稱妙道）好個溫柔旖旎！倒轉來，偏這樣湊拍，倒比原文還好。
文澤道：這是《訪素》的曲文，是一支上的，我們也賀一杯。
（這邊王恂掣了枝是鳥門的，美人名飛燕，花名也是並蒂花。）
（王恂素來文思略遲，只得思索起來。）
（看著素蘭擲了個麼四，也在那裡凝思。）
（忽見素蘭想著了兩句，念道）
念 道：月明雲淡露花濃，人在蓬萊第幾宮。
贊 道：（春航贊道）更妙！
子玉道：我們說的句子，倒沒有他們的香豔。
素 蘭：（素蘭道）你們是詩，我們是曲，占了這點便宜。你們又要人名，又要並頭、並
蒂就難了。
漱芳道：我才把他們行過的要想兩句，再想不出來。幸虧不行這個令，不然要罰死了。
（恂尚未想出，次賢道）
次 賢：這是《琴挑》一支上的，我們各賀一杯。
（眾人喝了。）
ＡＡＡ：（只見玉林擲了一個二四，念了《聞鈴》兩句道）長空孤雁添悲哽，峨嵋山下少
人行。
ＡＡＡ：（眾人也說）好。
子 雲：（子雲道）就是情景淒涼些。
（也各賀了一杯。）
（這邊王恂想著了，說道）
說 道：我用裴虔餘一句，溫飛卿一句，合著是：玉搔頭裊鳳雙飛，燕釵落處無聲膩。
（子雲、文澤大贊道）
子 雲：妙，妙！此二句如一句，實在接得妙。
又說道：（王恂又說道）奉時辰牡，顏如渥丹。是並蒂牡丹花。
（眾人尚未開口，仲清道）
仲 清：菜還沒有上得一半，燒豬倒先拿了出來。
（眾人不解，留心四顧，王恂道）
王恂道：那裡有什麼燒豬？
仲 清：（仲清笑道）就是你想吃燒豬，你說得『奉時辰牡，顏如渥丹』，不像個燒豬麼
？
（眾人聽了，大笑起來，王恂自己也笑了。）
次 賢：（次賢道）庸閹，你那第二句像說錯了一字，或是刻本之訛也論不定。我記得是
『玉釵落處無聲膩』，不是『燕』字，且是李長吉的《美人梳頭歌》，你又記錯
是溫飛卿，該罰一杯。
王恂道：名字我說錯了，似乎『燕』字沒有記錯。
春航道：或者別的選本作『燕』字亦論不得的。總之這兩句好。
（於是大家也賀了一杯。）
（只見寶珠擲了兩個二，便念道）
念 道：今夜淒涼有四星。
贊 道：（眾人大贊道）這句實在巧妙，全不費力。
（各賀一杯。）
（春航掣了顏色門的，美人名紅拂，花名是個連理花。）
（亦想了一回，說道）
說 道：我上句用韋莊，下句用杜，合著是：千枝萬枝紅豔春，釣竿欲拂珊瑚樹。花名是
『既溥既長，春日載陽。』長春是連理花。
（眾人贊了幾句，也賀了一杯。）
（漱芳擲了一個麼四，即念道）
念 道：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
袁夫人：（眾人道）這句自然，好得很，該賀兩杯。
（皆喝了。）
（子玉掣了個地理門，美人名洛神，花是並頭花。）
（想了兩句不見甚佳，才要另想，只見蕙芳擲了一個麼三，想了一想，念著《偷
（詩》上兩句道）
蕙 芳：恨無眠殘月窗西，更難聽孤雁嘹嚦。
贊 道：（子玉贊道）實在繡口錦心，愧煞我輩。
子 雲：（子雲道）這個令，叫我們行，也沒有這些好句。
（大家滿賀了一杯。）
（子玉得了，即道）
大 家：我用冷朝陽《送紅線》詩一句，孟浩然《登襄城樓》一句，合著是：還似洛妃乘
霧去，更凝神女弄珠游。
（子玉方才念完，次賢、仲清、春航等大贊道）
次 賢：方才飛的以此為第一，好在對得工穩。旖旎風光，卻是庾香本色。
菊花道：（子玉又說並頭花道）月出皎兮，季女思饑。月季是並頭花。
袁夫人：（眾人道）這個花名也好極，我們應賀三杯，方可賞此佳句。
（子玉謙了幾句。）
（又見素蘭擲了一個麼六，也想了一想，湊起《酒樓》上兩句念道）
素 蘭：驀現出嫦娥月殿，絕勝仇池小有天。
（眾人也說好，又都賀了。）
（次賢掣了時令門，美人名夜來，花是並蒂花。）
子 雲：（子雲道）等你多想一想，我們用點菜再說。
（大家又吃了一回菜，又上了五六樣，俟點了燈，各人權且散坐。）
次 賢：（次賢道）我有了白香山一句，李太白一句，合著是：八月九月正長夜，情人道
來竟不來。
ＡＡＡ：（眾人賞歎道）老氣橫秋，又是『願陪鸞鶴回三山』一例的，真是你的口氣。
次 賢：（次賢道）慢說好，恐怕這花名要罰酒呢。我卻用個別名，卻也不是隱僻，是人
人常說的。
念 道：既見君子，吉日庚午。子午花是並蒂花。今天卻是庚午日，算我說著了。
（同人稱贊不已，各賀三杯。）
ＡＡＡ：（玉林擲了一個四五，想了一回，念出《絮閣》上兩句道）為著個意中人，把心
病挑。俏東君，春心偏向小梅梢。
蕙 芳：（蕙芳笑道）這出《絮閣》比《聞鈴》好得多了。
（於是各賀了兩杯。）
子 雲：（子雲道）我就獻醜了。
（掣了一根，是花木門的，美人名蓮香，花是連理花。）
（子雲心上要想兩句好的出來，不肯輕說。）
（一面看著他們擲骰，見寶珠擲了一個二四，想了一想，念出《春睡》上的曲文
（道）
想了一：星眼倦摩呵，一片美人香和。
子 雲：（子雲道）好！也該賀。
（大家各賀了一杯。）
（漱芳又擲了個么二，也想了一想，念道）
念 道：月上東牆，最可人星明月朗。
子 雲：（子雲道）好！該賀一杯。
（眾人喝過。）
文澤道：你自己令也應交卷了，只管看著人交卷，難道你這腹稿還沒有打完麼？
子 雲：（子雲笑道）快了。
（於是又看蕙芳擲了一個麼四，想了半刻工夫，念著《偷曲》上的兩句道）
蕙 芳：山入寒空月影橫，闌干畔，有玉人閒憑。
子 雲：（子雲道）更好，該賀個雙杯。我也交卷了，我就用溫飛卿《彩蓮曲》上的兩句
，湊起來是：綠萍金粟蓮莖短，露重花多香不消。
（大家說好，次賢道）
次 賢：這兩句很佳，可惜『不』字與『莖』字不對。
（寶珠將眼睛看了子雲一看，心中若有所思。）
次 賢：（次賢道）不是這兩字，也與庾香一樣可以賀三杯。子雲等諸位喝兩杯也罷了。
１９９＊＊時間： 地點：
ＡＡＡ：（再說花名道）南有喬木，堇荼如飴。木堇是連理花。
袁夫人：（眾人道）這兩句卻自然，該賀兩杯。
（這一天大家思索也都乏了，都要吃飯。）
子 雲：（子雲道）尚早，再看他們擲幾回。他們到底比我們少用些心。
（素蘭擲了一個重四，即想出一句《窺浴》上的曲文道）
素 蘭：兩人合一付腸和胃。
仲 清：（仲清拍案叫絕道）這個是天籟，我們快賀三杯。
（於是合席又賀了三杯。）
ＡＡＡ：（玉林擲了個重三，也念《小宴》一句道）列長空數行新雁。
次 賢：（次賢道）他們越說越好了，真是他們的比我們的好。
王恂道：詞出佳人口，信然。
春航道：他們也實在敏捷，我們只好甘拜下風了。
文澤道：難為他們句句貼切，也從沒有人罰過一杯，倒叫人賀了好幾十杯。
子玉道：我早說我們不及他們。他們若行我們的令，只怕比我們總要好些。然而也是時候
了，可以收令吃飯罷。
子 雲：（子雲道）等他們輪完了歇罷。他們也煞費苦心，爭這一杯賀酒。
ＡＡＡ：（於是輪到寶珠，擲了一個重二，即念《密誓》上一句道）問雙星，朝朝暮暮，
爭似我和卿。
（眾人說妙，又賀了一杯。）
（大家看著寶珠一笑，寶珠不覺臉上一紅，於是大家更笑起來，寶珠亦只得垂頭
（微哂。）
（不覺又到漱芳，已是每人輪了三次，也要收令了，擲了一個重四，也就念《窺
（浴》的曲子道）
公子道：意中人，人中意。
贊 道：（眾皆大贊道）這一結，方把今日這些人都結在裡面，都是個意中人，人中意了
。我們應照字數各賀了六杯吃飯。
（大家也高興飲了，吃完飯，漱口、更衣已畢。）
（鍾上已是亥末，大家也要散了，遂揖別主人，主人和五旦直送到園門。）
（五旦重複進來，又講了一回，各自散去。）
次 賢：（次賢對子雲道）我明日要將這兩個令刻起來，傳到外間，也教人費點心，免得
總是猜拳打擂的混鬧。
子 雲：（子雲道）也好，況今日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在裡面。
（又談了一回，子雲也自進去。）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小談心眾口罵珊枝 中奸計奮身碎玉鐲）
（前回書講的寶珠生日，在怡園樂了一天，正是人生悲樂不同。）
２００＊＊時間： 地點：
（卻說琴言在華府，因元宵之日，華公子命其與八齡演戲，是日琴言身子不快，
（且兼感傷往日，是以神情寂寞，興致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