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 至 第一九〇
１８１＊＊時間： 地點：（且說艾虎正與老者打聽那個賣酒的，忽然西邊一陣亂嚷，上來了許多人。）
（山西雁一怔，原來是些個行路的，也有七八個人，也有賣帶子的，也有趕集的
（，也有背著鋪蓋卷兒回家的。）
大 家：（大家一齊說）好熱天氣！
一 怔：咱們歇息歇息。
（對著艾虎他們那邊的那塊石頭就坐下了，把東西放在石塊之上。）
（也有本地人，也有山西人，也有鄉下人，等等不一。）
那 個：（就聽那個山西人說）怎麼這個地方有這麼些個桃花？
一 怔：（就有本地人說）沒往這邊來過罷？此處叫作桃花溝，故此這裡的桃花甚多。
那 個：（那人說）怎麼這裡也沒個賣酒的哪？
一 怔：（本地人說）有賣酒的，此時可不知道他過去了沒有哪。我給打聽打聽。
那 個：（那人說）敢情好。
那 個：（就問那個老頭兒說）咱們這裡那個仁義小王三過去了沒有？
老 頭：沒有過去。
那 個：（那人說）給你打聽了，還沒過去哪。橫豎不差什麼，也就快來了。
老 頭：（那人說）怎麼叫個仁義小王三哪？
那 個：（那人答道）皆因是這個人作賣買公道，故此人叫他仁義小王三。賣酒，也有燒
餅、餜子，還是貨郎兒。少刻就過來，你再少等等罷。
１８２＊＊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就聽見搖鼓聲音。）
老 頭：得了，來了。那不是他搖鼓呢？
（果然聽見搖鼓的聲音。）
（徐良早把艾虎叫將過來，不教艾虎打聽賣酒的，此處的酒是萬萬喝不的。）
（小爺雖然不願意，也無可如何，淨瞧著人家打聽，自己想著）
自 己：賣酒的來了，看他們喝不喝。他們要喝了沒事，自己喝了也就沒事，那時再問三
哥不遲。
（不多一時，就見山坡底下來了一個高挑賣酒的。）
老 頭：這就是賣酒的王三來了。
王三掌櫃的，今天來的晚了，擱的這裡賣罷，好些個人等著喝酒呢。
（瞧這人賣酒的，三十多歲，藍布褲褂，白襪青鞋，花褲腿，高挽發髻，腰中藍
（搭包，黃白臉面，粗眉大眼。）
（挑著一副圓籠，兩邊共是六層。）
（扁擔頭有個釘兒，上來時節把個長把鼓就掛在那釘兒上。）
（老頭告訴他把圓籠放下，那邊的眾人就都過去了，亂說喝酒。）
（這個說給我打二兩，那個說給我打三兩。）
（就有問酒價的。）
王 三：別忙，別忙，等我打開圓籠。酒是五個錢二兩，燒餅、餜子是五個錢兩個，躉來
的賣三個錢一個。你們這些人我可記不清楚，誰吃多少喝多少，可是自己記著，
你們也不能吃三個說兩個。全是靠天吃飯的人，誰也不能瞞心昧己。你們可是自
己記。
那 個：（那個本地人說）錯不了，我們都打集上來，全是買賣人兒。
（這個說我打四兩，那個說我打六兩。）
王 三：不行，沒有那麼大傢伙，二兩的壺，一兩的碗，喝了再打。
（大家亂搶一回，就有拿燒餅的，也有拿餜子的。）
（就有在這喝的，就有在石頭上喝的。）
（有喝完了又來打的。）
艾 虎：（艾虎饞的直流涎沫）三哥，你瞧見了沒有？
徐 良：少時在店內有多少喝不了，何必單在這裡喝呢？
艾 虎：哥哥，我可不是不聽你的話，這個景況難過。
徐 良：我勸的在你愛聽不聽。
艾 虎：死了我都願意。你們還有不伯死的沒有？
喬 賓：我不怕死來著，咱們哥兩個喝去。
胡小記：我也不怕死。
三哥怎樣？
艾 虎：不用問，他是向例不喝酒的。
艾 虎：（艾虎過去說）掌櫃的，給我們打一斤。
王 三：誰喝酒哇？你喝酒不賣。
艾 虎：怎麼？我不給你錢麼？
王 三：你憑什麼不給我錢？
艾 虎：我既給你錢，為什麼不賣給我？
王 三：我這個賣買，曲心不賣，曲心不買。
艾 虎：為什麼說起哪？
王 三：你們那個伙計剛才說，我聽見了，說我這酒裡頭有東西，故此我就不賣給你。你
們喝了這酒，萬一要死了呢，我再跟著你們打人命官司去？
艾 虎：誰說的？
王 三：你們那個伙計。
艾 虎：酒是我喝，他又不喝酒，我死而無怨。
王 三：你可准不怕死。打多少？
艾 虎：打一斤。
王 三：沒有那麼大傢伙。
艾 虎：有多大傢伙？
王 三：一兩的碗，二兩的壺，還是全叫人家占了，等著他們喝完了再說。
艾 虎：那我可等不得。
王 三：你等不得可沒法。有了，我這有個擱酒漏子的壇，你拿那個打罷，也裝的下一斤
酒。拿過去，拿兩個小碗勻兑著喝去。
艾 虎：很好。
（王三就把那個漏子拿起來，用撴子打酒，整打了十六撴。）
徐 良：（徐良在旁說）老兄弟，你可要小心，別人不拿這個罈子打酒，獨你拿這個罈子
打酒，預先把藥下在罈子裡，喝下去就悔之晚矣。
（艾虎一聽，想這個情理不差，瞪了賣酒的一眼）
艾 虎：哈哈！好，這酒我不要了。
賣酒的：不要不行，賣定了你了。
艾 虎：你還要講強梁嗎？
賣酒的：我們小本經營，焉敢強梁，橫豎你總得要。
艾 虎：我偏不要，你便當怎樣？
賣酒的：我自有主意叫你要。
（說罷，他把酒撴子倒過來，拿那頭竹柄下在罈子裡，「呼嘍呼嘍」的攪合了半
（天，那酒是亂轉，復倒過來，打一撴在碗裡，他自己喝了；又打一撴，又喝了
（）
艾 虎：你看看，我這酒裡有什麼沒有？要有什麼，難道說我喝了還不死麼？我這個人一
生不作虧心事，你要屈我的心不行，非把他洗明白了不可。酒裡頭要是有毒藥，
說話這半天也就發作了罷？
（艾虎一見，連連的告錯）
艾 虎：是我錯了，是我們這個朋友說的，我心裡也亂猜起來了。是了，我少時多給你幾
個錢罷。
王 三：你多給我一文錢，直頂到萬兩，我都不要。
（隨說著，又添了兩撴酒。）
（艾虎暗暗倒佩服這個人。）
艾 虎：（就見有人過來說）你不是有菜麼？賣給我們點菜吃。
王 三：菜可有，先不能賣呢。你看看這個亂。
艾 虎：（那人說）我們自己拿去。
王 三：又不是成件的東西。
（艾虎這裡隨即拿了些燒餅、餜子）
艾 虎：你看看我拿了幾個？
王 三：你這個人，白給你一百個，你都不吃。
（就見把後頭的圓籠揭開，給那人撥菜。）
（艾虎也就瞧了瞧，原來是一盤子炒鹹食，一盤子青黃豆，招了點紅蘿菔丁兒，
（勾了點團粉，就叫豆兒醬。）
（若論尋常，白給艾虎都不吃。）
１８３＊＊時間： 地點：
（如今見著這個山景兒，有了酒，對著這個萊，倒是個野趣。）
這 個：（問道）這個菜你賣幾百錢一碟？
王 三：（王三一笑）三個錢、兩個錢、一文錢的全賣。
（艾虎就撥了兩碟，有喬賓幫著拿過去。）
（再瞧那邊人，他也買菜，我也買菜，也有打酒的。）
艾 虎：三哥喝不喝？
徐 良：不喝。
艾 爺：吃燒餅不吃呢？燒餅、餜子、菜，這橫豎可以。
徐 良：這還可以，我吃點。
徐 良：（把燒餅掰開，把豆兒醬、鹹食夾的裡頭，拿著燒餅轉著身，面向北觀花）你們
飲酒賞花，老西吃燒餅賞花。我總看著這花是瞧一會，少一會。
艾 虎：你又不喝酒，你疑什麼心？
徐 良：你別理我，你只當我這裡鬧汗呢。
艾 虎：三位哥哥，我怎直暈哪？
徐 良：（胡爺說）別真是不好罷？
喬 爺：（喬爺嚷）哎喲！
（「噗咚」摔倒在地。）
（艾虎也就身立不住了。）
（胡爺他一個「三哥」沒叫出來，也就躺倒在地。）
徐 良：我又沒喝酒，這是怎麼了？
（也爬在地下。）
老 頭：（老頭一笑說）老三，念西真倉啊！大家拾奪。
（王三收傢伙。）
（老頭把口袋裡的抖了，搭在驢上，把三位的包袱係上，也就搭在驢上。）
（把四位的刀他都摘下去，單把徐良的那口利刀拉出來，看了一看，復又插入鞘
（中，笑嘻嘻）
笑嘻嘻：好賣買！這號賣買作著了。
大 眾：怎見得？
老 頭：少時你們就知道了。
（兩個人搭一個，搭在家裡去。）
（老頭先下了西山坡，拉著驢出了西溝口，往南，他們起的名叫桃花村，迸了籬
（笆門，將驢拴在桃材上）
老 頭：有請瓢把子。
１８４＊＊時間： 地點：
（少時寨主出來，叫病判官周瑞，出來）
出 來：毛二哥，作了好賣買嗎？有點油水嗎？
毛 二：你看看這個青子罷。
（周瑞把大環刀拉出來一看，寒光灼灼，冷氣侵人。）
毛 二：此刀何名？
出 來：不知。
（毛二一論這口刀，就是殺身之禍。）
（不知怎樣，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十回 殺故友良心喪盡 遇英雄嚇落真魂）
（詩曰：
（ 尤物招災自古來，愚人迷色又貪財。）
（誰知丑婦閨中寶，更是齊王治國才。）
（這四句詩因何說起？皆因古往今來，佳人豔色不是使人爭奪，就是使人劫掠，
（看起來不如醜陋的好了。）
出 來：（有句常言說的好）醜陋夫人閨中寶，美貌佳人惹禍端。
（曾記得戰國時齊無鹽還有一段故事，請列公細聽，餘下述說一遍：鐘離春者，
（齊無鹽邑之女，齊宣王之正後也。）
（生得白頭深目，長肚大節，印鼻結喉，肥項少發，折腰出胸，皮膚若漆。）
（無鹽一邑，莫不知有丑女之名。）
（欲嫁於人，而媒的恐人嗔責，不敢通言。）
（偶有見者，皆遠遠避去。）
（人相傳說，莫不以為笑談。）
（年至四十，尚未適人。）
有 人：（有人戲之道）姑何不嫁耶？豈有待於富貴者那？
鐘離春：不嫁則已，嫁則非大富貴不可也。
鐘離春：（其人哂其妄言，復戲之道）大富貴人誠欲娶姑，但恐無媒耳。
鐘離春：自為媒，未為不可也。
有 人：（其人又戲之道）自為媒，不幾越禮乎？
鐘離春：禮不過為眾人而設，豈能拘賢者耶？
（遂將自穿的短褐脫下來抖一抖，去了灰塵，重新穿在身上；又用溪水將黑鐵般
（一個面孔，洗得乾乾淨淨；又將幾根稀稀的黃髮，挽作盤龍髻。）
（竟輕折著數圍寬的柳樹之腰，搖搖擺擺走到齊宣王宮之前，竟要入去。）
（守宮的謁者看見，著實驚慌，忙攔住道）
一 個：汝是何人，怎敢亂闖宮門？
鐘離春：妾乃齊國四十嫁不去之女也。
一 個：（謁者因戲問道）汝四十年嫁不去，皆因汝之容貌太美也。吾聞女子遲歸終吉，
汝宜家去，靜坐以待之，到此何為？
鐘離春：妾聞君王之聖德如日當空，無物不照，何獨遺妾？
故願自獻於王，欲以備後宮除掃。乞大夫為妾進傳一聲。
鐘離春：（謁者聽了，不覺大笑道）豈王之後宮，獨少汝一美人耶？吾不敢傳。
鐘離春：王教你在此傳命，妾欲見王，而子不傳，是子之罪也；傳而王見與不見，則是王
與妾之事也。子若必不傳，妾則謹身頓首，伏於司馬門外以待命。倘有他人見而
報知於王，則子罪恐不辭。
鐘離春：（謁者聽說，不得已；因報知宣王道）宮門外有一奇丑女子，自言願獻於王，以
備後宮之眩臣再三斥之不肯去，故敢上聞。
１８５＊＊時間： 地點：
（此時宣王正置酒於漸台之上，左右侍者甚眾，聽見謁者報之言，皆知是無鹽丑
（女，莫不掩口而大笑道）
聽 見：此女胡強顏至此？
聽 見：（惟宣王聽了轉沈吟，暗想道）此女閭閻市井中也沒人娶他，敢來自獻於寡人，
必有奇異之處。
（因叫人召他人去。）
鐘離春：（因問之道）寡人已蒙先王娶立妃配，備於位者不少矣，何敢復誤天下之賢淑？
汝女子乃欲自獻於寡人。且聞女子久矣，不嫁於鄉里之布衣，忽欲於萬乘之主，
必有奇能也。幸以告我。
鐘離春：妾無能，但竊慕大王之高義耳。大王妃匹雖多，皆備色以事大王，未聞備義以事
大王。故妾願入後官，以備大王義之所不足。
聽 見：（宣王道）備義固寡人之所深願，但善補之，不知汝有何善？
鐘離春：妾善隱。
聽 見：（宣王道）隱尤寡人之所喜，試即一行。
（鐘離春因起立殿下，揚目露齒而上視，復舉手附膝道）
鐘離春：殆哉！殆哉！
（如是者四遍。）
鐘離春：（宣王看了不解其怠）隱固妙矣，寡人愚昧，不能深測，還乞明教。
鐘離春：（鐘離春乃對道）所謂隱者，不敢明言也。大王既欲明言，妾何敢終隱。所謂四
殆者，蓋謂君王之國有此四殆也。君王之國，西有強秦之患，南有楚之仇，大廷
無一賢人，而所聚者皆奸臣，王獨立於上，而眾人不附，且春秋已四十，而壯男
不立，又不務眾子而務眾婦。所尊者皆所好之人，所忽者皆所恃之人。今君王幸
無恙耳，設一旦山陵崩弛，社稷不可知也。此非一殆那？漸台五重，所聚者，黃
金也，白玉也；所設者，瑯玕也，籠疏也；所積者，翠翡也，珠璣也，而不知萬
民已罷極矣。此非二殆耶？國所倚者，賢良也，而賢良匿於山陵；國所憎者，諂
庾也，而諂庾滿於左右。
雖有諫者，而為邪偽所阻。此非三殆耶？飲酒聊以樂性情耳，乃沈酒於中，
以夜繼日，致使女樂徘優，縱橫大笑。外不能修諸侯之禮，內又不能秉國家之治
。此非四殆耶？故妾隱指四殆者，此也。
鐘離春：（宣王聽了，不覺駭然，驚惕然悟，乃謂然長歎道）寡人奈何一迷至此哉！非無
鹽君之言，不幾喪國乎！
（因急命拆漸台，罷女樂，退諂庾，去雕琢；選兵馬，實府庫；四辟公門，招進
（直言，延及側陋；卜擇吉日，立太子，進慈母，拜無鹽君為後。）
（而齊國大治，皆丑女之力也。）
（君子謂鐘離春，正而有辭。）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詩曰：
（ 自古英雄愛寶刀，銷金切玉逞情豪。）
（流星閃閃光侵目，秋水泠泠泠掛腰。）
（壯士得來真可喜，奸徒遇此豈能逃。）
（物原有主何須強，顯得奇人手段高。）
１８６＊＊時間： 地點：
（且說桃花溝的寨主，就是五判官之中病判官周瑞，就在此處坐地分贓。）
（這個桃花溝地勢太僻，晚晌沒人敢走，冬天連白晝人都少。）
（官人往這裡查得又緊，買賣又蕭條。）
（可巧毛順由飛毛腿高解那裡崩出來，到了桃花溝，見了周瑞訴說）
出 來：給高解出了個主意，他們掰了個智，把我崩出來。我不犯賴衣求食，我才投在你
這來了。多蒙寨主寬宏大量，不嫌我老而無用，收留於我。若非寨主待我這番的
好處，我也不能把我掏心窩子的主意施展出來。
（原來這個主意是他出的。）
（這王三不叫仁義小王三，他叫機靈鬼王三。）
（餘者的小賊扮作走道的。）
（王三酒裡頭沒有蒙汗藥，卻是菜裡頭有兩大盤子，膨膨滿滿的。）
（一邊有蒙汗藥，一邊沒蒙汗藥。）
（他們吃的菜，沒有蒙汗藥。）
（外人要吃，把盤子一轉，是人也難以猜透。）
（不但他們這幾位小爺上當，受害的人多了。）
（尋常撒出小賊四個溝口看著，只要有人來，就給他們送信。）
（毛二拉驢，王三挑酒，眾小賊妝扮行路趕集、作小買賣的。）
（不但淨是溝內，在左近的地方，也敢辦這個勾當。）
（不怕你不喝酒。）
老 頭：（老頭子就問他了）你走過這裡沒有？
出 來：（別人說）沒走過這裡。
老 頭：（他就說）這裡有宗土產，叫桃花酒。
若走桃花溝：必得嚐嚐桃花酒。桃花溝不喝桃花酒，在在桃花溝中走一走。
是人就要嚐一嚐桃花酒什麼滋味。
（只要一飲，就上了當了。）
（上當的人不記其數。）
（故此今天也是他們的惡貫滿盈，遇見他們幾位。）
（艾虎又是個愛喝的。）
（毛二預先倒不以為然是好買賣，嗣後來見了這口刀，他知道價值連城的東西，
（要在周瑞的面前賣弄賣弄，故此才問道）
毛 二：寨主爺，可認識這口刀嗎？
（周瑞本不認的，讓他一發笑）
周 瑞：寨主，這口利刃價值連城，世間罕有，若非寨主的德厚，萬萬不能遇見此物。
周 瑞：這麼一口刀，怎麼教二哥誇的這麼好呢？
毛 二：把你那個刀拉出來比一比。
（周瑞就將自己的刀亮出來。）
毛 二：你再剁一剁試試。
（周瑞就著大環刀，將自己的刀背一剁，「嗆啷」一聲，「噹啷啷」，自己的刀
（頭落地，倒把周瑞嚇了一跳，然後哈哈一笑，誇道）
然 後：好刀哇，好刀！
毛 二：不知道出處罷？
周 瑞：不知。二哥知道，我領教領教。
毛 二：出於大晉赫連播老丞相所作三口刀：一口大環，一口龍殼，一口龍鱗，全能切金
斷玉。實對你說，我就為這口刀，棄了烏龍崗。寨主，難道說高寨主立寶刀會，
你不知道嗎？
周 瑞：那我怎麼不知。
毛 二：你去了沒去？
周 瑞：我正病著來著，我還直急呢。一者是連盟，二者我要開開眼。就是未能去赴寶刀
會。
就是這口物件嗎？
毛 二：正是此物。
周 瑞：咱們可要立寶刀會了。
毛 二：怎麼落在這老西手裡了？莫不成高寨主有禍？怎麼也沒見踩盤子的伙計報信哪。
（正講論此事，大家回來，把四位小爺全扔在籬笆牆那裡。）
（王三把酒擔放下，也過來瞧刀，大家無不誇獎。）
寨 主：今天這個買賣，不拘有多少東西，我都不要了，你們大家分散，我就要這口刀就
得了。
毛 二：（毛二就有些個不願意）怎麼樣，寨主就要這口刀？
周 瑞：正是，我就要這口刀。
毛 二：設若是你見著這口刀，你肯花多少銀錢買？
周 瑞：我要見著這口刀哇，花二千銀子，我都是情甘願意的。
毛 二：既然那樣，就算你二千銀子，把那些東西照著尋常算計明白，該當合算銀價值多
少，照樣分派你的成帳，這口刀就算你二千兩銀子。
周 瑞：那是何必呢，我不要你們的就是了。
毛 二：不行。常言說的好：『不能正己，焉能化人。』你看著這口刀好，你就留下。設
若是伙計們以後出去作買賣，看見好東西不往回裡拿，就壞了你的事情了。我這
個說話，永遠不為我自己，以公為公。設若你要不願意，我拿出去，就可以給你
賣二千兩銀子，出去就能把他賣了。
（這句話一說，就把病判官說了個紅頭漲臉。）
周 瑞：二哥，你可太認真了。
毛 二：我辦事認真，可全不為己事。我也明知，我這一生得罪人的地方，全在這個認真
的上頭。
周 瑞：你看是誰。
毛 二：我要看是誰，自己有分寸，那就不算認真了。
周 瑞：今天我偏要和二哥討這個臉。
毛 二：不行，或者折價，或者我去賣刀。
周 瑞：也不用折價，也不用賣去，只當是你的，我要合二哥討這口刀。
毛 二：不行。皆因眾伙計有份，要是我的，我可就送與寨主了。
周 瑞：二哥真罷了，小弟說了半天，你也叫我落不下台來。
毛 二：那個我可不管。你是或要，或不要，速速說明。
（也搭著旁人沒人解勸，毛二素日間就不得人；也對著周瑞往日就強梁，周瑞又
（搭著也是氣惱之間。）
周 瑞：（有句俗言）一個不摘鞍，一個不下馬。
（周瑞倚仗著得了一口寶刀，又想著這個劫奪人的主意，毛二已經給他出好了。
（）
（一不作，二不休，除去了這個後患罷。）
（毛二扭著個臉，也是氣的渾身亂抖，就被周瑞「磕
」一刀，結果了毛二的性 （命。）
１８７＊＊時間： 地點：
（當時間，眾人一亂。）
周 瑞：（周瑞借著這個因由）這可是他找死，休來怨我，我與眾位討這口刀，眾位想一
想怎樣？
大 家：這是一件小事，寨主何必這般的動怒呢？
周 瑞：那一位不願意，咱們就較量較量。
１８８＊＊時間： 地點：
（說話中間，把刀一揚，就聽見「噗哧」，手背上中了一暗器，「嘡啷啷」，舒
（手扔刀；「吧
」一聲，面門上中了一塊石頭子兒。）又 聽：好烏八兒的！
（是山西口音罵人。）
（眾人一亂，徐良就躥過來了。）
（你道徐良為何醒的這麼快當？原來起先就沒受著蒙汗藥。）
（他心神念全在那個賣酒的身上，一點破綻也沒看出來。）
（嗣後瞧他們一撥菜，可就明白了，那時就要動手拿他們，又想）
又 想：憑著這幾個小賊，作不出這樣事來，必有為首的高明人。似乎這個主意是人人得
受，這個道兒，不定害死過多少人了。滿想把這幾個拿住，為首的跑了，以後仍
然是患。不如我也裝著受了蒙汗藥的一般，他們為首的必然出來，那時再拿未為
不可。
（明知道菜裡有藥，特意說夾上燒餅，故意臉衝著外吃－－若要面衝裡，怕他們
（看出來是沒吃。）
（只是一件，瞧見艾虎他們躺下，都是漾白沫，自己要躺下嘴裡沒有沫子，又怕
（教他們瞧出破綻來。）
（這也不管什麼乾淨，將自己口中涎沫咕噥咕噥了半天，就是一嘴的白沫子，連
（噴帶吐，往那裡一爬，迷封著眼睛瞧著。）
（就是他們過來摘刀，自己猶疑了猶疑）
自 己：刀要教人摘了去，那可不是耍的。
（總而言之，藝高人膽大，真不把這幾個小賊瞧在眼內；且又上著緊臂低頭花妝
（弩哪。）
（又搭著那幾個小賊知道受了蒙汗藥了，誰還把他擱在心上，兩個人搭著他就到
（了桃花村。）
（可巧把他扔在盡靠著東邊籬笆牆，他們都去看刀去了。）
（索性就把眼睛睜開，瞧著他們。）
（自打得了刀，今天這才知道刀的出處，暗暗的歡喜，他早看出來，周瑞要殺毛
（二，心裡）
心 裡：這個老頭子要死，也沒那麼大工夫救他。
等他死了，我給他報仇。
（果然殺了毛二。）
（自己一低頭，弩箭正打周瑞，過去撿刀拿賊。）
（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徐良用暗器驚走群寇 寨主受重傷不肯回頭）
（詩曰：
（ 未剿丑類恨如何，且住賊窠作睡窠。）
（舊係花裝經再整，新鉶利刃看初磨。）
（支更正可巡長夜，待旦還須枕短戈。）
（誰似徐良籌妙策，獨操勝算益多多。）
１８９＊＊時間： 地點：
（且說徐良對準了他的手背，一低頭，弩箭出去，正中手背上。）
（用了個鯉魚打挺，往起一躥，可巧手按著一塊石頭子兒。）
（徐良一罵，周瑞一瞧，他「吧」的一聲，正中周瑞面門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徐良早就縱過去了，把刀就踹住了。）
（周瑞把手甩著就跑了。）
（有一個手快的貪便宜，他打算要撿刀去，早被徐良「鏜」的一聲，一腳踢出多
（遠去了，爬起來就跑。）
徐 良：追！
（「騰騰騰騰」，一步也沒追，淨是乾跺腳。）
（怎麼個緣故呢？他怕要追他們，這三個人就讓人家殺了，永不作那宗懸虛之事
（。）
（自己想主意，怎麼救那三個人？）
１９０＊＊時間： 地點：
（忽然又打後邊跑過幾個人來，周瑞拿著一對雙鐧。）
（緣故他豈肯就白白的丟了他這個窩巢？把手背上的弩箭拔出來，把英雄衣上的
（水裙綢子撕了一條子裹上手背，拿了一對雙鐧，復又過來拼命）
出 來：好！山西人，我與你勢不兩立！
徐 良：（徐良一笑）很好！老西在此等候。過來，咱們兩個鬧著玩。
周 瑞：（就把周瑞肺都氣炸）你這廝是那裡來的？
徐 良：老西還要問問你姓什麼，叫什麼哪。
周 瑞：你寨主爺姓周，叫周瑞，人稱為病判官。
徐 良：（徐良一笑）你就是那病判官？
周 瑞：然也。
徐 良：你沒有打聽打聽，老西我叫閻王爺。
周 瑞：你怎麼叫閻王哪？
徐 良：我專揍的是判官。
（周瑞氣往上一攻，掄鐧就打。）
（徐良將大環刀往上一迎，只聽「嗆噹啷」，把鐧削為兩段。）
（周瑞抹頭就跑。）
徐 良：追！
（「騰騰」的亂響，仍是不追，連那些個小賊全都跑了。）
（容他們去遠，徐良把胡小記夾起來，往北就走，走不遠放下。）
（又夾喬賓，又夾艾虎，就這麼一步一步倒來倒去，就把他們倒在後頭院裡去了
（。）
（一看後頭院裡，五間上房，三間東房，三間西房。）
（三間西房是兵器房，三間東房是廚房。）
（徐良進去看了看，掛著整片子的牛肉，堆著整口袋的米麵，一大罈子酒，還有
（許多乾鮮水菜、作料等等，無一不全。）
（徐三爺打水缸裡取了一瓢涼水，拿了一根筷子，把他三個都是用筷子把牙關撬
（開，涼水灌下去。）
（少刻甦醒過來，人人睜眼，個個抬頭）
徐三爺：好酒呀，好酒！
老 西：幾乎沒廢了命，還好酒哪！
艾 虎：這是什麼所在？
（徐良就把已往從前之事細說了一遍。）
艾 虎：三哥也沒將他拿住嗎？
徐 良：他逃跑了。
艾 虎：這個東西，怎麼不把他追上呢？
徐 良：我要追他，你們三個人誰管？倘若進來一個人，你們就廢了命了。
胡小記：咱們這些人，都不及三哥的算計。
艾 虎：咱們趁早打算起身罷。
徐 良：上那去？
艾 虎：起身，咱們得找鎮店，去住店去。
徐 良：天已將晚，道路又不熟，准知那裡有鎮店，離此多遠路程。此處就是頂好的一個
店房，也有米麵，也有肉，乾鮮水菜全有。
艾 虎：當怕的，你又不怕了。這是賊的窩巢，倘若他們夜間來了，睡覺如小死，豈不遭
他們的毒手？
徐 良：讓我嚇破了膽子了，他們還敢來！只管放心，敞著門他們也不敢來。
（連胡小記想著都有些不放心，又不敢多言。）
徐 良：把外頭的包袱拿進來。
（喬賓出去，把驢上包袱拿下來，搬在上房屋裡。）
徐 良：咱們大家煮飯。
（大家亂抱柴的抱柴，燒火的燒火。）
喬 賓：我抱柴。
（到後頭院裡一個大柴貨跺，夾了四捆秫稭。）
（胡小記找著菜，就把牛肉割了一大塊去切。）
（徐良找了缸盆，倒上了有五六斤白面。）
（艾虎就把大瓢「嘩喇嘩喇」的倒了六七瓢永，還要倒哪。）
徐 良：這是要吃什麼？
艾 虎：我知道要吃什麼呀？
徐 良：不拘吃什麼，你倒那麼些個水？
艾 虎：喲！壞了。
徐 良：我打算你要打漿子哪。
艾 虎：（艾虎一笑）我沒作過飯。
徐 良：你等著吃罷，瞧我的。你說是吃什麼罷。切條，趕條，拉條；揪
韃，削韃， 把拉
韃；把魚子，溜魚子，貼把谷溜溜餞，魚兒鑽沙。你們說什麼，老西全會 作。
（大眾全笑了。）
艾 虎：這些個樣兒，我們全沒吃過。
胡小記：你愛作什麼，就作什麼罷。
喬 賓：你倒別瞧我這個樣兒，我倒會。
艾 虎：你會作什麼？
喬 賓：會吃。
（大家又笑。）
（真是徐良作飯。）
艾 虎：（艾虎看見有一大罈子酒）這可是有福不在忙，我可該喝點了。
（這就找碗要喝。）
（徐良氣往上一壯，把酒罈子抱起來往下一摔，「噗
」一聲，摔了個粉碎。）（艾虎把嘴一撅，「呼哧呼哧」的生氣。）
徐 良：方才為喝酒，差一點沒死了。瞧見酒又想要喝，總不怕死。實在饞的慌，爬的地
下去喝。
（艾虎瞅了他一眼，敢怒而不敢言。）
（胡爺催著吃飯。）
（大家飽餐了一頓，俱歸上房屋中去了，就把他們燈燭掌上。）
艾 虎：我是吃飽了就困，我要先歇著了。
徐 良：睡覺？這個地方如何睡得？睡著了就是個熱決。
艾 虎：全依著你老人家說。我說住不得，你說住得了；我說睡覺，你又說睡著了是個熱
決。到底是怎麼辦才好哪！
徐 良：我說在這住著，叫捨身誆騙。他們晚晌必來。咱們少刻四個人睡覺，東南西北占
住四面：一個頭朝北，一個頭衝東，枕著頭朝北的腳；一個頭衝南，腦袋枕著頭
朝東的腳；一個頭朝西，枕著衝南的腳；頭朝北，又枕著頭衝西的腳。這叫羅圈
睡。自己都別著刀。咱們的包袱擱在當中間，全別睡覺，裝著打呼，往這麼招賊
，不怕。要是有睡著了的，把腳往上一抬，那個人也就醒了。賊要來了，慢慢的
起去，下去就可以把賊捉住了。你瞧這個主意好不好？
胡小記：此計甚妙。
艾 虎：三哥，你怎麼想這個招兒來？就依著你這個主意。
（果然，就把門一關，把插管拉上。）
（先前，艾虎是淨笑；嗣後，四個人裝著一打呼，聲音還真是不小，「呼嚕呼嚕
（」的。）
艾 虎：這賊三更天來了還好，要是一個不來，把咱們這鼻孔都要抽乾了。
（大家笑成一片。）
徐 良：要是這麼笑，可就把賊笑跑了。
艾 虎：還是一個打了，一個打罷，不然是准乾。
（真是一對一聲，接連著打了。）
（始終不出徐良之所料。）
（周瑞一跑，二次把鐧削折，逃躥性命到桃花溝西溝口，躲在山洞裡頭，一捏嘴
（亂打呼哨。）
（呼哨本是賊的暗令，慢慢的又聚在一處。）
王 三：（王三也來了）寨主，刀也不要了罷！
周 瑞：（周瑞苦苦的告錯）眾位兄弟，還得助幫我一臂之力。
王 三：誰還敢助你一臂之力？毛二哥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誰還能輔佐於你。
周 瑞：從此往後，不分什麼叫寨主，什麼叫伙計，作了買賣平分秋色。
（這才把大眾說的心軟。）
（還是王三給出的主意。）
（周瑞親身探了一探，正對著徐良在廚房那裡說哪，賊教他嚇破了膽子了，敞著
（門睡覺都不怕，周瑞回去，把這話對王三說了一遍，還求王三給出個主意。）
王 三：『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夜至三鼓，大眾湊齊，咱們大家前去。講武不是
他們的對手，咱們把後院柴薪搬過去堵門燒，燒他們個焦頭爛面之鬼，風火中的
亡魂。
大 家：還是王三這個主意甚妙。
（這個桃花溝離鎮店甚遠，要找住戶人家討頓飯吃，沒人肯給，只可把他們燒死
（，得回桃花村再打主意吃飯。）
（可憐他們要放火，連石鋼火種都沒有，現找左近的住戶人家借來的石鋼火，在
（山彎後等到三鼓，好去放火。）
（將到二鼓之半，奔了桃花村來，由後籬笆牆躥入，大眾搬柴運草。）
（未能放火，眾人躥拿病判官周瑞，這段節目，且聽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回 追周瑞葦塘用計 殺小寇放火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