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一 至 第一〇〇
91**時間: 地點:
(且說這個陰曹地府本是假的,連大人審問動刑,一概全是假的。)
(列公請想,大人現在武昌府,就是在衙中,也不能把彭啟又解回襄陽,都是蔣
(平、智化、鍾雄三個人的主意。)
(要冤聰明人,冤出來得像,不然就肯信?是鍾雄說的,開封府不是假扮陰曹審
(過郭槐?咱們先將他文勸,文勸不行刑勸,刑勸不行死勸。)
(文勸就是蔣爺。)
(刑勸就是飛叉太保扮的大人,山神廟作為是公堂,眾人扮作出兵丁衙役,只管
(是要打要夾,早是安排好了的不打不夾。)
(若要夾打,怕的是假鉤他魂時,腿一作痛,他就省悟了,焉有魂魄知疼痛的道
(理?要拿他時,頭上擊一掌,就是按上藥餅兒了,搭著他上山神廟。)
(到了大家安排好了,才放下藥餅,吹一口冷氣,他就明白了。)
(每日皆是如此,不抬不搭,回去也是按上藥。)
(這裡假扮陰曹,與戲班子裡頭借來的砌模子,可巧正是岳州府戲班裡新排的一
(出《游地府》,可不是如今的八本《鍘判官》,這齣戲還沒有哪。)
(卻是唐王游地獄、劉全進瓜的故事。)
(正是新彩新砌借來。)
(把山神廟拿席搭成衚衕,裡面用鍋煙子抹了。)
(山神廟的橫匾拿紙糊了,寫上「森羅殿」。)
(山神爺拿蓆子擋了。)
(東邊擺上刀山,西邊擺上油鍋。)
(是真的真油,真劈柴。)
(等他到來,席牆外頭有人抖鐵練,裝鬼號。)
(擺上牌樓,拉上布城,把供桌往前一搭,又擺一張桌子,上頭擺上椅子。)
(閻王爺是沙龍,判官是孟凱跟北俠,五路都鬼魂是亞都鬼聞華,弔客是史雲,
(地裡鬼是艾虎,地方鬼是路彬,看油鍋的鬼是焦赤,看刀山的鬼是於賒。)
(所有牛頭馬面,全是大眾套上那個套兒,穿上行頭。)
(外面的風中帶沙,是扇車子裡頭裝上谷秕子,有人一攪扇車子,就是刮風,谷
(秕子打在蓆子上,就是風中帶沙的聲音。)
(這才把彭啟哄信。)
(你道那彭啟不是傻子,有先見之明,怎麼這一個假扮陰曹,他就會沒算計出來
(?又道是「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有他的天地盤子、珍珠算盤,早就算
(出來了。)
(可惜沒有此物,可就算不出來了;就是沒有此物,他也要算計算計。)
(說是放他還陽畫圖樣,閻王爺不敢作主意,瞧著蔣四爺。)
(彭啟心中吃疑,把手指一咬,便見真假。)
(把手剛往回裡一卷,閻王)
閻 王:送轉還陽。
(往頭上一擊,把藥餅按上,大家都笑起來了。)
(閻王爺也下來。)
(先有人把彭啟搭在路彬家裡。)
蔣四爺:先去裝活的去。你們大家拾奪罷。
(這兩個看差的是謝充、謝勇,先教躺在牀上,他們把燈拾奪的半明不暗,把迷
(魂藥起將下來,脊背拍三掌,迎面吹口冷氣。)
(彭啟「唔呀」一聲,睜開了眼睛,自己一看,仍在那裡坐著。)
(兩個燈兒是半明不暗,兩個看差的是俱都睡著。)
92**時間: 地點:
外 邊:(忽然打外邊進來一人)呵,你們好大困哪!這差使要是跑了呢,你們擔架的住
麼?
這兩個:好意思,我們方才打了個盹。
外 邊:(那人說)大人這就要升堂了,不管他有口供沒口供,先著他給四老爺抵償。答
應咱,這就是了。
彭 啟:我有了口供了,也不用給四老爺抵償了,四老爺活過來了。
外 邊:(那人說)你這老頭別胡說八道了!人死不能復生。
外 邊:(把蠟花一剪,嚷道)不好了!四老爺乍了屍了!
彭 啟:不是,不是,還了陽了。我們方才分說,我豈有不知道的?
(官人往外就跑。)
(剛到門口,聽蔣四爺)
蔣四爺:回來!
官 人:(這官人才回來)四老爺,你真活了?
蔣 爺:你們去給大人送個喜信去罷。
彭 啟:(衝著彭啟)彭先生,方才咱們兩個人的事情,你還記的不記的呢?
彭 啟:這麼一會,我就忘了麼?
蔣 爺:怎麼樣?你要是那裡說的這裡不算,我就抹脖子。
彭 啟:不能不算。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蔣 爺:好朋友,識時務者呼為俊傑。
彭 啟:我單要這間屋子,誰也不許進來。
預備一張桌子,一張大紙,筆墨硯台,晚響的燈燭。辰刻,我要半茶碗粳米
飯,外撤雪花糖;申刻,半茶碗白開水。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可有一樣,拜
托四老爺,大人要是怪罪的時節,全仗著四老爺救我。
蔣 爺:全有我一面承當。
(說畢天亮,就按著他所說的辦理。)
(仍派人在外頭看守,也是怕他跑了。)
(飛叉太保帶領大眾回山,將行頭與戲房送去,賞他們的銀兩。)
(拆棚等項諸事完畢,淨等陣圖一得,議論請大人去。)
(大家歡歡喜喜議論是誰去。)
(大爺送花名也早當回來了,怎麼還不回來?)
(說書一張嘴難說兩句話。)
93**時間: 地點:
(單說是大人到了武昌府,有武昌府知府池天祿預備公館,武昌府文武官員投遞
(手本。)
(大人深知池天祿是個清官,給大人預備了公館,二義士韓彰晚間坐更,直頂到
(第二天早晨方去歇覺。)
(一連三五日的光景。)
(先生不忍,意欲替韓二義代勞)
先 生:韓二老爺,你晝夜的不睡,那可不好,要長長如此,日子一多,人一疲乏,也許
成疾,也許誤事。我們替代替代你如何?
韓 彰:不行,你二位俱是文人,沒事很好;倘若有王爺差來刺客,知道大人的下落,現
叫我就不行了。
先 生:不是那樣主意。常聽見展老爺說,每遇夜行人,有時候二鼓吃飯,三鼓到四更以
後可就不出來了。我同魏先生陪著大人說話,你吃完了晚飯就睡覺。到了三更天
,我們去睡去。你坐到五更以後,我們五更以後再來換你。你睡到紅日東升時節
,大人也起來了,彼此都不至於疲乏。
(韓二義士又不好不應,應了罷,又怕有險,無可如何,就點了頭。)
(就打當日就是如此,到二更後來換先生。)
(大人在東裡間屋內睡覺,韓二義士就在裡間屋門口搬了張椅,端然正坐。)
(聽外面四鼓之後,公孫先生就來了。)
(如此的是五六天工夫。)
94**時間: 地點:
(這日早晨,太陽已經是出來了,韓二義士弄發包巾,啟簾去到大人住的屋裡一
(看,嚇了一跳:魏先生在那邊,公孫先生在這邊,兩個人伏桌而眠。)
(玉墨在北邊牀上呼呼的正睡呢。)
(蠟還點著,那蠟花有二寸多長。)
(過來輕輕的拍了先生一把,先生由夢中驚醒)
先 生:我沒睡覺,我心裡一糊塗。
韓二義:(韓二義士說)你看蠟花,是才睡著的麼?
(玉墨也就醒了。)
先 生:(魏先生)我當你醒著哪!我剛才閉眼睛。
公孫先:我當你醒著,也是剛閉眼睛。
玉 墨:算了,別說了,只要大人沒醒就得了。
(把著大人屋中門簾一看,見大人帳簾放著,就知道大人沒醒。)
(各人洗臉吃茶畢,仍然未醒。)
(二義士有點吃疑,再命主管進去看看。)
玉 墨:(玉墨到了裡間嚷起來了)大人沒在裡面,你們快來罷!
(眾人一聽,面如土色,大家進去把帳簾用金鉤吊起,大人蹤跡不見。)
(眾人又往外跑,前前後後連茅房俱都找過,並不見大人蹤跡。)
(玉墨「哇」的一聲,就哭了。)
(大家復又回頭到屋中,二義士一抬頭,看見牆壁上留一首詩,叫)
韓二義:先生你來看。
(見字寫的不甚大好,歪而且正,斷而復連,半真、半草、半行書、寫的是豐彩
(之甚。)
(詩曰:
( 審問刺客未能明,中間改路保朝廷。)
(原有素仇相殘踏,盜去大人為誰情?)
(念了半天,不知是怎樣情由,也講不上來。)
(這時武昌府知府池天祿要過來與大人請安,先生迎接出去,就將丟大人之事細
(說了一遍。)
(池天祿也知道代天巡狩按院丟在這裡,必是滅門之禍,也到裡間屋中看了一看
(,把腳一跺,叫了兩聲)
先 生:蒼天哪,蒼天!比不得上院衙丟了大人還有推諉,此處丟了大人是一人之罪,不
如尋一個自荊。
(說畢,把刀拉將出來,立刻要自刎,被大家拉住說)
大 家:不可,要死大家在一處。
先 生:(池天祿說)死,我是上吊。
公孫先:我也是上吊。
先 生:(魏先生)咱們一同自縊。
(將要上吊,打外面躥進兩個來。)
(若問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觀詩文參破其中意 定計策分路找大人)
95**時間: 地點:
(且說大家正要懸樑自盡,打外頭進來二人,就是盧方、徐慶,拿了君山的花名
(,離了君山,跨著兩匹坐騎,直奔武昌府而來。)
(進城到了公館,下了坐騎,到門上教人往稟。)
官 人:不好,先生、大人都在那裡上吊哪!
(三爺就急了,往裡就跑。)
(大爺也跟進來了。)
三 爺:有我,有我,那個弔就上不成了。
(盧爺一見,都是眼淚汪汪。)
盧 爺:(盧爺一問)二弟,怎麼一段事情?
韓二義:(二義士說)把大人丟了。
徐 慶:你是管什麼的?怪不的尋死!死罷,咱們兩個一堆死。
盧 爺:(盧爺把他們攔住)倒是怎麼丟的?
(韓彰就將丟大人之事說了一遍。)
盧 爺:好大膽!還敢留下詩句,待我看看。
盧 爺:(盧爺看畢說)先生可解得開?
先 生:解不開。
盧 爺:不要緊,我有主意,能人全在晨起望哪,咱們教他們解解,解解。他們若解得開
更好,他們若解不開,再死未晚。
(大家依計而行。)
(公孫先生專會套寫人家筆跡,就將詩句抄將下來,交與盧爺、徐慶。)
(臨行再三囑咐,千萬別行拙志。)
(大家送出,乘跨坐騎,回奔晨起望。)
(曉行夜宿,饑餐渴飲,一路無話。)
(書要剪斷為妙。)
(到了晨起望路彬、魯英門口,下了坐騎,把馬拉將進來,拴在院內樹上,直往
(裡奔來,到屋中見了大眾。)
(眾人過來,都給盧爺行禮。)
盧 爺:(盧爺把蔣四爺一拉說)四弟,可了不得了!
徐 慶:(徐慶過來一拉說)四弟,可了不得了!
蔣 爺:你們別拉,再拉我就散了,有什麼話只管慢慢說。
徐 慶:把大人丟了。
蔣 爺:怎麼?把大人丟了。怎麼丟的?
徐 慶:教盧大哥說你聽。
盧 爺:我們到了武昌驛館,池天祿、公孫先生、魏先生、二弟韓彰,他們上搭連弔,我
們進去才不上了。
先前是二弟一個人守著,後來是先生與二弟二、五更換,是先生的美意。趕
到第二天,太陽多高,二弟過去,見先生跟主管三個人還沒醒哪。現把他們叫醒
,屋中一看,大人已經丟失了,並且還敢留下詩句。公孫先生將字的原本套下,
我今帶來,你們大家琢磨琢磨。
一 個:(所有眾人一個個面面相覷)此賊好生大膽!
(盧爺就將字跡拿將出來,放於桌案之上。)
北 俠:定是襄陽王府的。
(大家圍住桌子亂念詩句。)
智 爺:你們往後,你們又不認的字,也擠著瞧;正經認的字,倒瞧不見了。
(艾虎、史雲諾諾而退。)
(蔣爺念了半天,不解其意。)
(智爺看了,也是解不開。)
(有一個人顯然易見,往前趨身看了一眼,抽身便往。)
(智爺瞧了他一眼,就明白了。)
(就在那詩句上拿指頭橫著畫了一道,又瞧了那人一眼。)
(蔣爺把小圓眼睛一翻,連連點頭)
連連點:哦,哦,哦哦,是了。
(你道那人是誰?就是白面判官柳青,與沈中元他們是師兄弟,雖然不在一處,
(見了筆墨,焉有不認的之理。)
(瞧見是他的筆跡,趕著抽身往回就走,早被機靈鬼看出破綻來了,橫著一畫,
(瞧了一眼,蔣爺就明白了,一把揪住柳青)
柳 青:好老柳!你們哥們作的好事!你趁早說出來罷,大人現在那裡?
(柳青這陣不叫白面判官了,叫紫面判官了,冬令時候,打臉上往外津津的向外
(出汗)
柳 青:四哥,可沒有這麼鬧著玩的,我可真急了。這個事怎麼也血口噴人?
北 俠:(北俠勸解說)這個事可別誤賴好人。
蔣 爺:怎麼誤賴好人呢?必必真真,是他知道。
智 爺:不錯,是他知道。
(柳青氣的渾身亂抖。)
北 俠:你們一口同音,看出那點來了?
蔣 爺:這詩句,哥哥你多少橫豎懂的點。詩合詞不同,有古風詩、〔西江月〕、〔滿江
紅〕、〔一段橋〕、〔駐雲飛〕、打油歌、貫頂詩、藏頭詩、回文錦,都叫詩詞
。他這首詩叫貫頂詩,橫著念,『審問刺客未能明』,念個『沈』字;『中間改
路保朝廷』,念個『中』字;『原有素仇相殘踏』,念個『元』字;『盜去大人
為誰情』,念個『盜』字。橫念是『沈中元盜』。沈中元是他師兄弟,焉有不認
識的道理,不合他要合誰要?
(北俠是個誠實人,勸四爺把他撒開)
北 俠:四弟也不用著急,柳賢弟也不用害怕。兒作的兒當,爺作的爺當。
慢說是師兄弟,就是親兄弟也無法。大概此人沒有殺人之意。
蔣 爺:他就是為三哥和我二哥得罪了他了。
北 俠:是什麼緣故哪?
蔣 爺:你還沒有來哪,他同鄧車行刺,屢次泄機,前來棄暗投明,是我兩個哥哥沒有理
人家。人家哈哈一笑,說:『我走了,你們投功去罷,咱們後會有期。』待到我
趕到了的時候,就晚了。我還上樹林子裡叫了他半天,他也總沒言語,焉知曉他
懷恨在心,他這是成心要鬥鬥我們哥們,諒他沒有殺害大人之意;若有殺害之心
,可不在衙門中砍了?他必是把大人搭個僻靜的所在,他央求去。他不想想丟失
了大人,我們哥們什麼罪過?一計害三賢,這叫一計害五賢。
北 俠:四弟不用著急。柳賢弟你要知道點影色,你可就說將出來。
柳 青:我們不見面有十五六年,我焉能知道下落?我知道不說,教我死無葬身之地,萬
不得善終。
北 俠:算了罷,人家起了誓了。
蔣 爺:算了罷,我的錯,你幫著找找,橫是行了。
柳 青:那行了。不但幫著找,如要見面,我還能夠一與反目。
蔣 爺:既然這樣,咱們大家分頭去找。
路 爺:(把路爺請過來)打這上武昌府有幾股道路?
路 爺:有兩股道,當中有個夾峰山。兩山夾一峰,或走夾峰山前,或走夾峰山後,兩股
全是上武昌府的道路。
(一議論誰去,有一得一,這些人全去。)
蔣 爺:不行,這些人全去,就讓逢見他,你們也不認的他,總得有作眼的才行。
北 俠:我認的。他在鄧家堡,我沒認準他;後來到霸王莊,二次寶刀驚群寇時節,有智
賢弟指告我,我才認準了他。那人瞅著就是的。
(列位,前文說過,此書與他們那《忠烈俠義傳》不同,他們那所說北俠與沈中
(元是師兄弟,似乎北俠這樣英雄,豈肯教師弟入於賊隊之中?這是一。)
(二則間沈中元在霸王莊出主意,教鄧車塗抹臉面,假充北俠,在馬強的家中明
(火。)
(若是師兄弟,此理如何說的下去?這乃是當初石玉昆石先生的原本,不敢畫蛇
(添足。)
(原本兩個人,一個是俠客,一個是賊。)
(如果真若是師兄弟,北俠也得驚心。)
歐 陽:(歐陽爺說)認的他了。
南 俠:我不識認,咱們一路走了。
二 爺:我也不認的,我也同你一路走。
盧 爺:我放心不下,我還得回去哪。誰同著我走?
三 爺:我同著你回去。還有誰一路走?
(龍滔、姚猛說)
龍 滔:我同走。
史 雲:(史雲過來說)我也走。
柳 青:你們幾位不認的,我作眼。
蔣 爺:不可,咱們兩個一塊走。
盧 爺:我們這些人全不認得,誰給我作眼?
蔣 爺:教艾虎去,他認的。
(大家遍找艾虎,蹤跡不見,連他的刀帶包袱全都沒有了。)
(智爺就知道偷跑了,自己找沈中元、大人去了。)
(永遠他是那種性情。)
蔣 爺:智賢弟,你同他們去罷,除了你,他們誰也不認的沈中元。
智 爺:四哥,你派的好差使麼,你看這些個人,有多明白呀。
蔣 爺:有你就得了罷。
智 爺:咱們商量誰走夾峰前山,誰走夾峰後山。
北 俠:隨你們。
徐 慶:我們走夾峰前山。
北 俠:你們走夾峰前山,我們就走夾峰後山。
蔣 爺:我們上娃娃谷。老柳,你不是想你師母,我帶你去找你師母去。我算著沈中元必
找他姑母去,必在娃娃谷。
智 爺:你這個算哪,真算著了。我猜著也許是有的。是可就是,不知艾虎往那去了。
(焉知曉艾虎聽見說明此事,自己偷偷的就把自己的東西拿上,也不辭別大眾,
(自己就溜出來了。)
(原來是打婆婆店回來,同著武國南、鐘麟回了晨起望,見了蔣四爺,書中可沒
(明說呀,就是暗表。)
(他問了他四叔娃娃谷的事情,對著艾虎說了一遍鳳仙怎麼給招的親事。)
(艾虎先前不願意,嗔怪是開黑店的女兒。)
蔣四爺:別看開黑店,有名人焉,人家徒弟都可以,誰,誰,誰。
(艾虎記在心中,如今要上娃娃谷找去。)
(離了晨起望,走了一天多,看見樹林內一宗咤事。)
(不知什麼緣故,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小義士偷跑尋按院 勇金剛遭打找門人)
(詩曰:
( 人欲天從竟不疑,莫言圓蓋便無私。)
(秦中久已烏頭白,卻是君王未備知。)
96**時間: 地點:
(且說艾虎歲數雖小,心情高傲,自己總要出乎其類的立功。)
(聽見蔣四爺說沈中元是甘媽媽的內姪,又是二徒弟,自己一算)
自 己:他盜了大人准上娃娃谷,我何不到娃娃谷看看。有定下姻親一節,白晝可不好去
,只可等到晚間躥房躍脊的進去。沈中元與大人若要在那裡,自己是全都認的,
就下去拿沈中元,救大人,那就說不的什麼姻親不姻親了。
(主意拿好,可巧路走錯了,是岳州府的大道。)
(見著前面樹林內有些人,自己也就進去看看。)
(分眾人到裡邊一看,是打把式的,地下放著全是假兵器,竹板刀、山檀木棍算
(長傢伙。)
(二三十個人全在二十多歲,都是身量高大,儀仗魁梧,有練拳的,有砍刀的,
(連一個會的沒有。)
小 爺:(小爺暗忖道)全是跟師媽學的。
(有意要進去,又想找大人要緊,轉頭便走。)
(前面有酒鋪兒,自己想著喝點去。)
(外有花犬兒,進去到裡面,坐北向南。)
(入屋內,靠西面是長條兒的桌子,東邊有一個櫃,櫃上有酒罈子。)
過 賣:(過賣過來問)要酒哇?
艾 爺:要酒。
過 賣:可是村白酒?此酒就是如今的燒酒,論壺算的。
艾 爺:要十壺。
過 賣:(那人說)一個人喝呀?
艾 虎:對,一個人。你賣酒,還怕喝的多嗎?
過 賣:(那人說)不怕,越多越好,財神爺嗎!
(說畢,取來四個碟子,菜有熟雞子、豆腐乾、兩碟鹹菜。)
艾 虎:還有什麼菜?
過 賣:(那人說)沒有。
艾 虎:有肉腥無有?
過 賣:無有。
小 爺:沒肉不喝了。
(又聽後面刀勺亂響,自己站起,到後門往外一看,大怒。)
(又坐下,把過賣叫來說)
過 賣:我吃完了,給錢不給?
小 爺:(那人說)焉有不給錢的道理?
小 爺:給錢不賣給我,什麼緣故?
過 賣:沒有什麼可賣的。
艾 爺:你再說,我要打你了。後面刀勺亂響,我都看見了,你還說鬼話。
過 賣:(那人說)你說後頭那個呀?那可不敢賣,那是我們掌櫃的請客。
艾 爺:你們掌櫃姓什麼?
過 賣:姓馬叫馬龍,有個外號叫雙刀將。
艾 虎:作買賣又有外號,別是不法罷?
過 賣:不是。你只管打聽打聽去,在左近的地方沒有不知道的。愛了事,勿論誰家有點
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沒。上輩作官人,人管著他稱馬大官人。
艾 爺:後面作菜請誰?
過 賣:與人家道勞。
艾 爺:道什麼勞?
過 賣:與人打架來著。
艾 爺:有人欺壓他來著?
過 賣:沒有,誰敢哪!
打鬧的不是外人。
艾 爺:是誰?
過 賣:你太愛打聽事了。
艾 爺:無非是閒談。
過 賣:不如我細細的對你說了罷。南頭兒有個張家莊兒,有位張老員外,大財主,人稱
為叫張百萬。他有個兒子叫張豹,外號人稱叫勇金剛。此人渾濁悶楞。他們是乾
哥們。老員外臨死,把我們掌櫃的找了去了,說:『我要死了,馬賢姪,全仗你
照應他。不然早晚遇上了事,就得給人家償命。』把張爺叫過來說:『我死後,
這就是你的父母哥哥一般,他說什麼,可就得聽他說什麼,如同我說你一樣,我
在地府也瞑目.總死如生。不聽他的話,就是不孝。』說畢,叫張爺又給叩了回
頭,將拐杖給了我們掌櫃的。員外死後,張爺鬧了幾回事,我們掌櫃的出去就完
了。惟有前日,他們村中兩口子打架,可巧遇上他,一打人家的爺們。那人說:
『我管我們女人哪,二太爺別管。』他們本莊兒上全都稱呼他是二太爺。他說:
『不許男打女,好朋友男對男打。』人家說:『這是我女人。』他說:『不懂的
,就是不准男打女。』我們掌櫃的走在那裡看見,一聽是他無禮,一威喝,他也
就完了。這日他變了性情了,他說:『你別管我,你姓馬,我姓張,你休來管我
。』我們掌櫃的有了氣了,打了他一頓,由此絕交。昨天許多街坊出來了事,叫
他與我們掌櫃的叩個頭就完了。他也省悟過來了,今日見面。我一句沒剩下全說
了,省得你刨底兒。
艾 爺:(艾爺笑了)此人渾的太利害。
97**時間: 地點:
(正說之間,外面一亂,過賣)
過 賣:來了。
艾 爺:(眾人說)二太爺走罷,二太爺走罷。
(艾虎往外一看,眾人一閃,當中一人身高八尺,膀闊腰圓,頭上高挽發髻。)
(身穿短汗衫,青綢褲子,薄底靴子。)
(肋下夾著青縐絹大氅,面如鍋底,黑中透暗,劍眉闊目,獅子鼻,火盆口,大
(耳垂輪,連鬢落腮鬍鬚不甚長,煙燻的灶王一樣,聲音洪亮。)
大 眾:(大眾一讓說)走,走!
(將入屋中,一眼就看見了艾虎,站住不走了,淨瞪著艾虎。)
(本來艾爺也是個英雄的樣兒,摘下了頭巾,穿著短襖,係著紗包,青褲子,靴
(子,脫了衣服,連刀全放在桌子上。)
(小爺四方身軀,精神足滿。)
(列公,這可是過了年,到二月初旬了,書可是一段跟著一段的說,日子可不少
(了。)
(定君山是冬至月十五,連盜彭啟,假扮陰曹,畫陣圖,丟大人,就過了年。)
(光陰茬苒,天氣透熱了,艾虎又是酒燒,故此更熱,才脫了衣服。)
(兩下對瞧,眾人就怕要打起來,往裡讓說)
艾 虎:走罷,上樓罷。
(張豹成心到小爺桌頭兒這裡一碰,酒壺倒了幾把。)
小 爺:(艾小爺立起身來)這是怎麼了?
張 豹:二太爺沒瞧見。
艾 虎:你是誰的二太爺?
(張豹聽問,本看見艾虎心中就有點不服,成心找事)
張 豹:你問我呀?巧哩!是你的二太爺!
艾 虎:誰的?
張 豹:你問,就是你的二…
(把那個『太爺』二字沒出來,就聽見『
』的一聲,腦袋就見了鮮血了。)
(原來是艾虎手腳是真快,俠義的性情是一個樣,別的還可,就是不讓罵。)
(他說了一個『二太爺』,又問的時候,那酒壺就到了手裡頭啦。)
(『大爺』沒說出來,『
』一下打上了,紅光一現。)
(二太爺就急了,罵道)
太 爺:好小子!咱們外頭說來!
小 爺:(艾小爺)使得。
(隨後就躥出去了。)
(雖有眾人,焉能拉的祝二人交手,張豹力大,皮粗肉厚,腦袋破了不知道疼痛
(;又一交手,本領差的多多了。)
(小爺暗笑,轉了幾個彎,一橫身子,使了個靠閃。)
(張豹「哎喲」,「咕咚」,倒了半壁山牆相似,爬起來又打。)
(艾虎得便,飛起一腿,分手剁了腳。)
(張爺又「咕咚」倒於地上。)
(起來又打。)
(張爺用了個雙風灌耳。)
(艾爺使了個白鶴亮翅,雙手一分,又一矮身,掃蕩腿掃上了。)
(張爺又倒,這回不起來了。)
艾 爺:(艾爺站著說)你起來呀!
張 爺:我不起來了。
艾 爺:怎麼不起來了?
張 豹:費事。起來還得躺下,這不是費事麼?
艾 爺:我不打躺著的。
張 爺:可是你不打,我可起去了。
艾 爺:對!你起來再打。
張 豹:不打了,輸與你了。
艾 爺:你什麼法子使去。
張 爺:(張爺起來說)你是好的,在此等等。
艾 虎:(艾虎笑道)我在此等你三年。
(張豹跑了,眾人才過來。)
艾 爺:誰往前來,我可打誰。你們全是本鄉本土,穩住了我,拉躺下打我。
老 者:(過來二位老者)壯士!有你這一想,人心隔肚皮。你瞧瞧,我們兩個人像打架
的不像?我七十八,他八十六。
艾 虎:怎麼樣?
老 者:方才這位姓張,他是個渾人,拿著你這個樣,何苦合他一般見識?
艾 爺:你看看,是我們兩個,是誰招了誰了?
老 者:你若有事辦事罷,不用與他爭氣。
艾 虎:我說我等他麼。
老 者:(有一位老者)我們這塊這位二太爺,他要來了,你是准贏他。他必要帶了打手
來。他的徒弟好幾十號人哪,那一個都是年力精壯。可就是有一樣,師傅不明弟
子濁,連他還不行呢,何況徒弟?再要來了,你把他先扔一個跟頭,騎上他說:
『誰要向前,要你師傅的命。』他們就不敢向前了。你別瞧他那麼大身量,就是
打他、砍他,拿刀剁他,他全不怕。他就怕一樣,就怕牛你要一擰他,什麼大,
他叫什麼。
(艾虎一聽,「嗤」的一笑)
艾 虎:好鄉親!你老人家貴姓?
老 者:我姓陰。
艾 虎:教給人擰人,夠不陰的了。如此說來。你是陰二大爺。
(張豹回到樹林叫徒弟。)
(原來艾虎看的那打把式的,就是張豹的徒弟。)
張 豹:(張豹喊叫)徒弟們!跟著我去打架去!
(眾徒弟答應,拿傢伙。)
(張豹提了一根木棍,直奔馬家酒鋪而來。)
(必是一場好打,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張家莊三人重結拜 華容縣二友問牧童)
98**時間: 地點:
(且說張豹上樹林找徒弟,他本來沒本事,誰還肯拜他為師哪?皆因有個便宜:
(拜他為師,跟他學本事,一家無論有多少口人,娶兒嫁婦,紅白大事,吃喝穿
(戴,全是師傅供給。)
(這個徒弟就擠破了門了。)
(可有一樣,得他如意才收,他不如意不要。)
(總得像他那麼渾,他才要哪。)
(拜了師傅,家內就有了飯了,故此他的徒弟連一個會本事的沒有。)
99**時間: 地點:
(如今用著徒弟了,拿了傢伙,直奔馬家酒鋪。)
(原來艾虎受了陰二大爺的指教。)
(少刻來了一人,藍壯帽,藍箭袖,薄底靴子,絲帶圍腰,白臉面,細條身子。
()
(來到跟前,眾人說)
一 人:掌櫃的來了。
張 豹:(抱拳帶笑說)眾位鄉親們,為我們兩個人的一點小事,勞累眾位,實在使小可
居心不安。方才在家中等候聽信,家中人回去送信,說是那村夫又不知得罪了那
位。
一 人:(眾人指道)就是這位壯士。
艾 虎:(過來與艾虎身施一禮)方才那個村夫,是我個把弟,得罪了壯士,小可特來替
他陪禮。
艾 虎:豈敢!尊公就是馬大官人?
一 人:不敢,小可叫馬龍。
艾 虎:久仰雙刀將的名氣。
馬 爺:不敢。沒有領教這壯士爺的貴姓?
艾 虎:姓艾叫艾虎,匪號人稱小義士。
馬 爺:這就怪不得了。此處不是講話之處,請到樓上一敘。
艾 虎:(艾虎一笑說)無論你鋪中擺的什麼樣的刀槍陣式,姓艾的不敢進去,不算英雄
。
馬 爺:不必多疑,我天大膽也不敢。
(艾虎哈哈一笑,公然往裡就走)
艾 虎:打那裡上樓?
馬 爺:打這櫃後頭。
(仍然還是艾虎當前,馬爺在後。)
(勸架的可沒上樓,外邊等著。)
(馬爺叫過賣獻上茶來,就說)
馬 爺:方才聽家人說,尊公拳腳高明,不知合師是那一位?
艾 虎:黃州府黃安縣的人氏,姓智,單名一個化字,匪號人稱黑妖狐,那就是我的恩師
。遼東人,複姓歐陽,單名一個春字,人稱北俠,號為紫髯伯,那是我的義父。
馬 爺:(馬爺一聽)原是俠義的門人。這時意欲何往?
艾 爺:我如今跟隨按院大人當差,奉差而出,去到娃娃谷。
馬 爺:這時由何處而來?
艾 爺:由晨起望。
馬 爺:要是由晨起望,道路走錯了,這就是岳州府了。這位老兄,我那拜弟來了,別和
他一般見識。我必要帶他過來,與你老磕頭。
(言還未了,只聽見)
聽 見:打!打!打!他多半跑了罷?
馬 爺:(雙刀將馬爺一攔說)我好好帶上他來,與你老賠不是,千萬可別下去動手。
(雙手把樓門一擋,不教艾虎下去。)
(焉知曉艾虎早有主意,就把前面樓的小隔扇一開,往下一縱。)
(正是打手圍著罵的高興,打半懸空中飛下一人,手中並不拿東西。)
(大伙一害怕,往半壁一閃,艾虎腳踏實地。)
太 爺:(二太爺用木棍就打)好小子!
(艾虎往旁邊一閃,跟著打手瞧出便宜來了,「嗖」的就是一棍。)
(艾虎一翻身,伸手接棍,往懷裡一帶,把棍刁著)
艾 虎:你躺下!
太 爺:(那人說)使得!
(艾虎也不肯結果他的性命,復返又和張豹交手。)
張 豹:(張豹本沒多大本事)好小子!
(艾虎也不答言,衝著後脊背「吧
」就是一棍。)
(張豹往前退出好幾步遠去。)
(艾虎往前一奔,一矮身掃蕩棍,「嘣」的一聲,「噗咚」摔倒在地。)
(艾虎過去用髁膝蓋點住,眾打手往上一趨,艾虎)
艾 虎:你們誰不怕死,誰就往前來!
張 豹:(大伙嚷道)撒開我師傅哇!撒開我師傅!
張 豹:(正此,雙刀將馬龍過來說)大家不許動手。
(沒肯就著過來,為的是教艾虎打他幾下出出氣。)
(原來艾虎受了高人的指教,並不打他,就在肋下擰了他幾把。)
(再瞧張豹,威風一點也沒有了,一味的淨嚷)
張 豹:哎喲!哎喲!使不得!使不得!你真損。哥哥過來勸勸來罷。
馬 爺:(這馬爺才過去說)尊兄饒了他罷,看在小可面上。
艾 虎:(艾虎這才起去)便宜你這廝。
張 豹:(張豹直哎喲)誰教的你這法子?怎麼你會知道?哥哥,你認的嗎?
馬 爺:固然是認識。
張 豹:認識,你不早來勸架?
馬 爺:給你們見見,這是勇金剛張豹,是我的把弟,是個渾人。這是艾壯士爺。人家是
俠義的門徒,你就行的了?
艾 虎:我姓艾叫艾虎,匪號人稱小義士。方才得罪,得罪。
(彼此對施一禮。)
張 豹:我說我不行呢。你敢情是俠義的門徒,咱們得交交,不打不相識。
馬 龍:咱們大家還是上樓。走,走,走。
(進鋪內上樓,這些個徒弟暗暗得慢散了。)
(了事的人一看不用了事,沒有給見面,自然兩個人就和美了,也就慢散了。)
(三個人上樓,馬爺吩咐將請客的酒席擺將上來,讓艾虎上坐,馬、張陪定。)
(艾虎本就好喝,這就對了他的勢了。)
(酒過三巡,張豹這才慢慢一打聽。)
(艾虎看看這兩個人也不錯,也沒隱瞞,低聲悄語,就將辦理襄陽的事情,丟大
(人各處尋找,細說了一遍。)
張 豹:我說哥哥,咱們哥兩個還用人家給見面嗎?咱們爹爹死的時節,不是托付你管著
我嗎?我是個渾小子,你還不知道?我給你磕幾個頭,你別生氣。
馬 龍:別說了,你我的事,教這位艾兄恥笑。
艾 虎:這個朋友倒是可交,准有一個親兄弟,不能如此,也是無法。
張 豹:呔!你說我可交,你愛我罷?咱們交一交罷,我可是愛你。
馬 爺:住了,你不會講話。艾兄,你要不棄嫌,我們哥兩個--咱們三個人結義為友。
艾 虎:只要你們哥兩個不棄嫌小弟,我是情甘願意。
張 豹:少時咱們家裡拜把子去,咱們家裡寬綽。
馬 龍:就是。
(書不可重絮,這酒食吃到日暮沾山的時候方才撤去。)
(艾虎穿了長大的衣服,拿了自己的東西,同著張、馬二位出了馬家酒鋪,直奔
(張家莊。)
(到了那裡一看,廣亮大門,原來是眾徒弟都在那裡等候著師傅呢。)
(張爺把他們叫過來,都給艾虎見了)
張 爺:你們要練把式,跟著你二太爺練罷。他是俠義的門徒,會的都是打人的招兒,不
像我教的你們都是挨打的招兒。
艾 虎:算了罷,哥哥。
(往裡就走。)
(果然是張百萬,家裡是闊庭房。)
(落坐獻茶,吩咐預備香幾,後花園結義為友。)
(弟兄三人一序齒,馬龍歲數大,居長;張爺行二;艾虎行三。)
(燒香結義,立誓願有官同作,有馬同乘,生死共之。)
(燒完了香,挨次著磕頭。)
(弟兄們整整的就吃了一夜的酒。)
(第二天又留住了一日。)
(艾虎惦念著尋找大人,不能久待,要奔娃娃谷。)
(二爺約會馬龍,三人一同前往。)
(馬龍推辭,又是買賣,又是家物,總得自己照應,不能同他們前去。)
(張爺與艾虎一同的奔娃娃谷。)
(馬爺囑咐千萬的不可闖禍。)
(就此辭別了馬龍。)
(張豹帶了銀兩,直奔娃娃谷。)
(路過華容縣,即是古郡安南地面。)
(遠看山峰疊翠,天氣已晚,道路不大分明,看見山坡上來了個牧牛童子,作歌
(而來。)
(怎見?有贊為證:但見那晚煙垂照,更顯得山峰疊翠,晚景之中牧童遙。)
(吹短笛,那有官商無腔調。)
(映著那,新柳林,曲折逕,風送聲音調兒高。)
(山水清幽成佳趣,變態風雲難畫描。)
(宛轉轉,勝玉蕭,方顯出清中妙;片刻間,那笛音杳。)
(牛背上唱起山歌呀,好叫人心動神遙他說道:名也好,利也好,世人忙,忘卻
(老。)
(奔忙路,人怎逃,苦苦被名韁利鎖何時了?)
(多少英雄難棄難拋。)
(一年一度,離離荒草;古往今來,亂亂蓬蒿。)
(爭爭戰戰,血濺荒郊;勞勞碌碌,顏色枯焦;濃濃豔豔,鏡裡花妖。)
(休貪戀,粉骷髏,早作個計較,急尋個歡樂。)
(百萬觴,三千套,隱隱逸逸友漁樵。)
(飲山泉,山歌好;食黃齏,淡中飽;居籬牆,茅屋小,又何須,防賊盜。)
(悶來看,山兒高,月兒小,一陣陣清風香馥繞繞。)
(春遊那,柳與桃,橫牛背,踏芳草;夏時節,蓮舟好;更有耐寒菊,秋霜傲;
(向紅爐,把技術兒燒。)
(一邊唱,手擎鞭兒不肯抽,愛他的牛,空把鞭兒慢遙二位爺往前忙施禮,向著
(那牧子跟前問個根苗。)
(並且不知牧子說些什麼言語,且聽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覆盛店店東暗用計 綺春園國內看遊人)
100**時間: 地點:
(且說艾虎合張豹聽見牧牛童兒唱著山歌,看看臨近,艾虎一抱拳說)
艾 虎:借光了!我們上娃娃谷,走那呢?
童 兒:(牧牛童兒用手一指正東)那就是華容縣。可別進城,偏著荒奔南關。到南關直
奔東南,南大東小,瞧見山,進山口再打聽罷。
(艾虎點頭,道了個「借光」,二人直奔南關。)
(天氣向晚,商量就在此處打店。)
(路西有一個大店,叫復盛店。)
店 中:(店中伙計讓道)住了罷,天氣不早了,別越過了宿頭。我這房屋乾淨,吃食便
宜。
張 豹:有上房麼?沒上房不祝。
伙 計:西跨院上房三間。
艾 虎:二哥,咱們住了罷。瓦房千間,夜眠六尺,又不是自己的屋房。
(張爺點頭,便著伙計帶路。)
(到了西跨院,來到屋中,屋中也倒乾淨。)
(打洗臉水點茶,二人淨了面,吃茶。)
伙 計:二位客官貴姓?
艾 虎:姓艾。
伙 計:那位客官呢?
艾 虎:我家二太爺。
伙 計:我們是買賣生意,怎麼玩笑哇?
張 豹:你什麼東西,合你玩笑?你只管打聽打聽,岳州府張家莊兒,誰不稱我二太爺?
伙 計:你安頓著點,在你們那裡,你二太爺,在我這裡,不能稱二太爺。我們是買賣生
意。
(張豹氣往上壯,就罵起來了。)
(艾虎勸解。)
(就有本店中少掌櫃的,帶著五六個人進了跨院,奔到屋中說)
店 中:二位客官為什麼緣故,想來是伙計得罪著了。我替伙計前來陪禮。二位氣若是不
出,今晚晌散他。
(艾虎瞧了這人,黃漸漸的臉皮,細條身材,青衣小帽,作買賣的人樣兒,說話
(有點尖酸的氣象。)
艾 虎:不可,千萬可別散他。情實是我二哥的不好,他一點不好也沒有。
掌櫃的:(少掌櫃的)若非這位客人講情,我一定不用你了。好好伺候二位客官。我方才
聽見是那位姓張?
張 豹:我姓張。
店 東:官印是張豹罷?
張 豹:是。你怎麼知道我呢?
店 東:有老員外的時候,是專好行善,離著三五百地,誰不知道他老人家?我們上輩還
受過老員外的好處,以後正要報答,他老人家歸西去了。但不知這位客官貴姓?
小 爺:我姓艾,沒領教掌櫃的貴姓?
店 東:我姓賈,我叫賈和,字是文輝。
小 爺:原是賈掌櫃的。
(彼此對施一禮。)
店 東:二位意欲何往?
小 爺:上娃娃谷。
(店東說著話,兩眼睛不住的瞧著張豹、艾虎)
店 東:我晚間可沒有工夫,不能奉陪二位。明天早起暫屈二位尊駕,我有一杯薄酒奉敬
,只求二位賞臉,千萬不可推辭。
艾 虎:我這事可是緊要,實在不敢領賞。
張 豹:人家是個美意,不可孤負於他,吃了酒再走,也不算晚。
(店東出去少刻,人家就給預備過酒飯來了,掌上燈火。)
(用畢晚飯,撤將下去,開發飯錢店錢,人家一概不要,只可明天早起再說。)
(一夜無話。)
(清晨起來要走,店東伙計攔住說)
店 東:我們店東有話,說讓二位吃了早飯再走。
(二位也就無法,只得等著。)
(直等到巳正的時候,艾虎也是想酒飯,張豹也是覺著餓了,店東方才過來,吩
(咐一聲備酒,頃刻間,擺列杯盤。)
(飲酒之間無非閒談,講論了些個買賣的事情。)
(書中須要剪絕,不可重絮。)
店 東:(用完了這頓飯,就晌午時候了,撤將下去,端上茶來)二位,天氣不早了,明
天再起身罷。我們這裡有個可觀的所在,同著二位,咱們去逍散逍散去。
張 豹:叫什麼所在?
店 東:離此不遠,叫鬆蘿鎮,有人家二個大花園子。本家姓竇,叫竇家花園。先前作官
,後人窮了,花園子也敗落了,度日還艱難哪,那有錢拾奪花園子。我們這南邊
有個地名,叫新立店,有個財主,姓崔叫崔龍,外號人稱並鐵塔崔龍。這個人先
前保標,掙得家成業就。又且此人鑽乾營謀,精明強乾,他通知了竇家,把花園
子典過來了,各處的點綴煥然一新。各處內用人賣茶、賣酒、賣飯,包辦酒席,
帶賣南北的碗菜。可有一樣,進門有一個攔櫃,有人先問你是遊園哪,你是吃酒
。若要用酒,先給銀子後喝酒,吃完了就走。他起一個名兒,叫『綺春園』。每
日遊園請客,攜妓帶娼,彈唱歌舞的男女多多了。咱們今日到那裡看看,吃些酒
去,倒也可趣。
(艾小爺不願意去,張二爺願往。)
(說畢起身。)
(艾爺將自己銀平了二十兩,三人同行。)
(走到綺春園不遠,遊園人甚多。)
(將到門外,就見橫著一塊大匾,藍匾金字「綺春園」三個字。)
(也有茶酒的幌子。)
(東邊牆上有塊豎匾,是包辦酒席,帶賣南北的碗菜,上等海味官席。)
(三人將要進門,後面追來一人說)
賣酒的:掌櫃的,有人找來了,立等著回去,少刻再來罷。
店 東:(賈掌櫃的說)二位先在裡面等我,我少刻就來。
(依艾虎不進去了,張二爺一定要裡面看看去,艾虎無法。)
(店東去了。)
(張、艾二位進大門。)
(路西屏風門,將進屏風門,路南有個攔櫃,櫃後有一個大胖子看著,每遇有人
(進去,就問)
一 個:是遊園哪,是吃酒?
艾 爺:我們吃酒。胖子姓廖,叫廖廷貴,有人管著他叫廖貨,是店東。掌櫃的為何事請
二位遊園來?
(有個原故。)
(此處開花園的這個姓崔的,是一個賊,現今不偷了,想作這個買賣。)
(又有這個廖貨,他出的主意,先銀後酒,天平是加一平。)
(若要交的銀多,吃不了,要找回去銀子,內中准有一塊假銀,出門不換。)
(賈掌櫃的上回交的銀子不夠了,苦苦的求跟一個人去取,廖貨再三不行,非留
(下了一件衣服方才叫走,回去要找人出出氣。)
(若說官面上辦的熟貫,沒姓崔的熟貫;論打,他的人多。)
(可巧遇上張、艾二位。)
(他又知道張豹有本領,還不知艾虎的能耐。)
(這是個主意,邀來遊園,早定好了。)
(後面有人跟著他,為的是他不漏面,怕連累他,故此假告辭回去了。)
(張、艾二位將到門內,廖貨要銀,艾爺就把平的二十兩拿出來。)
(廖廷貴一平,平完說)
艾 爺:這是十八兩。
艾 爺:二十兩。
出 來:十八兩。
張 爺:(張爺罵道)胖小子!那是二十兩。
(廖貨說「十八兩」二字還沒出口哪,早被張二爺揪住,要把腦袋給擰下來。)
艾 虎:別動粗魯,我使了二兩,是十八兩。
張 豹:別著他訛咱們哪。
艾 虎:為什麼叫他訛咱們呢?本是十八兩。
張 豹:胖小子!便宜你。
張 豹:(廖廷貴瞅著張豹就害怕,整個像燒皂一樣)二位貴姓?
好給你們吆喝下去。
艾 虎:(哎虎說)我姓艾。
廖 貨:艾爺,那位哪?
張 爺:二太爺。
廖 貨:就是這一位艾爺罷,那個不好吆喝。
(二位離了櫃檯,往北一看,只見人煙稠密,遊園的甚多。)
(也有亭館樓榭,樹本叢雜,太湖山石,竹塘,荼藤架,月牙河,抱月小橋,蜂
(腰橋,四方亭,抄手式的游廊,過廊,過庭,平台萬字亭。)
(二人看了多時,真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
(畫棟雕樑,別有洞天。)
(正是桃柳爭春的時候,可惜二位也不懂的詩文,也不認識個字兒。)
(就奔了流風閣來了,就聽見管弦亂奏,彈唱歌舞,猜拳行令,亂亂哄哄,鬧熱
(非常。)
(他們進了流風閣,就聽見那邊嚷道)
就聽見:艾爺交銀十人兩,在流風閣請客。
廖 貨:(流風閣的過賣答應)知道了。二位那位至艾?
艾 虎:我姓艾。
廖 貨:那位哪?
張 豹:我叫二太爺。
過 賣:我不問了。二位用茶用酒?
艾 爺:要酒。
過 賣:什麼酒?
小 爺:女貞陳紹上等酒席一桌。
(過賣吆喝過去,不多一時,擺列上酒席。)
(二位斟酒,開杯暢飲。)
(二人還等著賈掌櫃的來哪。)